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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终于来临。清晨七点左右,各衙门内小道消息乱飞,消息迅速的传开。
九点左右,太监总管许彦派了小太监到锦衣卫镇抚司中催结果。锦衣卫指挥使邢佑无奈的带着审讯结果,到西苑御书房中求见天子。
两个多月的精心调养,雍治天子的身体情况,明显得到好转,站在书房中作画。独孤贵人在一旁陪着他。见要议事,独孤贵人很懂事的自己告辞离开。
“臣参见陛下。”邢佑叩拜,将结果递上去。
雍治天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锦衣卫没有从朱鸿飞处拿到想要的口供。“就这样?邢佑,你有什么脸面来见朕?啊?”雍治天子很愤怒的将奏章丢在邢佑的脸上。
白璋给雍治天子的上书中,说了很多贾环的坏话:每有朝争,则必有此人的身影。臣请陛下诛杀此獠,以定朝局!而朱鸿飞的奏章,恰恰验证了这一点。雍治天子心中对贾环有杀意。
他已经老了,想过几年的平静日子,不想折腾。至于,立太子…,呵呵!
邢佑跪在地上,低着头,战战兢兢,额头直冒着冷汗。
雍治天子瞥了自己的鹰犬一眼,心中略满意。华墨需要立威,那他呢?重病一场,他的帝王权威,是不是被削弱?朝堂上,可是响起立储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快要死了吗?
这时,书房外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进来,跪在地上,手中呈上急报,叩头道:“陛下,山东八百里急报,运河沿线的漕工反了!”
御书房,陡然间安静了一会。
雍治天子心中一阵烦躁,他想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偏偏,有些人要搞事。“召三位大学士觐见。”又将邢佑打发走。
如何处理造反的事情,国朝自有一套流程。见到华墨,卫弘,宋溥后,雍治天子将事情丢给华墨。君臣议事完,已是临近中午。
走在长长的回廊中,天子吩咐道:“许彦,你下午偷偷的把青美人送朕这里来。”
第七百四十九章 火山爆发()
五月底,正值盛夏。西苑里,树木繁盛,点缀在皇家殿宇中。长长的曲折回廊中,微微有些燥热。
太监总管许彦头发斑白,他跟着雍治天子多年,此时,天子的这个吩咐令他极其的迟疑,犹豫的出声道:“陛下…”
三月初才重病一场,再召见青美人,这会出事的。而他,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在天子身上。荣辱与共。
雍治天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负手走在前面,这时回过头,眼神锐利,“嗯?”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烦躁。不想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
许彦吓的跪下来,“老奴遵旨!”
雍治天子扫了许彦一眼,继续前行。几名太监连忙跟上。
山东运河沿线漕工再次叛乱,席卷山东、河北交界的两府三县之地。叛乱者数十万计。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只要调一营京营(8000人)去平叛,即可平定。
刚才在御书房中,定下的调子是:以剿为主,以招抚为辅。然而,作为天子,他关心的并不是平叛过程,而是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民乱?
更进一步的想:京城中有多少人,想着他死?比如,韩谨那样的人。
他知道许彦在想什么!但是,天子无须向任何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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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十七年的五月二十五日下午,整个大周朝的朝堂都处在沸腾中。
这不仅仅是昨晚天子下中旨令锦衣卫逮捕了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鸿飞;还因为,山东聊城运河沿线发生民乱。以锦衣卫逮捕言官,这是近十年来,闻所未闻之事;而涉及几十万人的叛乱,则是近二十年来没有过的大事!
稍微敏锐一点的大臣们,都有一种社会在动荡的感觉。再结合自雍治十五年以来,国库中银钱匮乏,财政无力的状况,这令有识之士们忧心忡忡!
国朝定鼎已经百五十年,历代王朝的寿命,两三百年的很常见。大周,已经处在王朝的中后期。更悲观一点的观点:莫非已是到了明朝万历末年那样?
由于二十五日并非常朝日,各大臣们都在自己的衙门中坐衙,处理事务。经过一个上午和中午的酝酿,官员们的情绪大爆发。言官们,新科进士们纷纷上书。
今日锦衣卫可以毫无理由的抓朱鸿飞,那么,明日就可以抓他们。唇亡齿寒,言官们不得不抗争!没有人愿意日后去锦衣卫的大狱里走一遭。
锦衣卫给出的理由是:朱鸿飞贪赃枉法。但是,这是理由吗?再者,就算朱御史有罪,朝廷有司问之,何以令锦衣卫审讯?
再有,雍治十五年底,因当时的大学士何朔意图改革,改漕运为海运,损害了一大批人的利益,激起漕工民变。而华墨奉命处理此事,却是以招抚为主。并停止了改革。
那么,此次民乱,是要有人负责的!有主事,郎中级别的官员在弹劾华墨。
背后是否有纪侍郎的身影,这就无从得知!
如果说,昨天晚上朱鸿飞被锦衣卫抓走,京中的局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分析认为天子是剑指贾环,意图杀掉这位国朝百年以来的第一神童,名满天下的诗词大家。
那么,今天上午,民乱的消息传开,京中的局势则是如同汹涌的钱塘江浪潮!浪头迭起!
民乱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意味着,王朝的根基有可能被动摇。大周,有可能在几十年内灭亡!比如,东汉,毁于黄巾之乱,唐朝被黄巢起义沉重的打击,明朝亡于流贼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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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蛙叫从庭院中的池塘边草丛中传来。“呱,呱,呱…”
城东,距离教坊司不远的一处大院中,殿前侍卫司虞侯卫璟无奈的陪着前皇太孙宁榕散步。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青蛙,虫鸣。
宁榕束发,一身白衣,很俊逸的青年,微笑着道:“卫璟,我这处院子如何?”
卫璟叹口气,劝道:“殿下,你真的不该在此时来京城。”京中夺嫡的局势,紧张无比!到现在已经是剑拔弩张。观天子似都有杀贾环之意!
偏偏这时,山东民乱。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京中的局势,很纷乱。这个时候,宁榕来京城,很危险。
宁榕呵呵一笑,道:“今日宫中有什么事?”卫璟时年40多岁,官任殿前侍卫司虞侯,正三品。国朝以殿前侍卫司负责的宫中,西苑的防务。虞侯,在殿前侍卫司体系中,地位算高的,可以接触到一些秘密。
卫璟心里再叹,轻声道:“天子昨日下午再幸青美人。”
卫璟是卫若兰的叔叔。卫家的家长。他对山东的情况很了解。山东民乱估计是宁榕和他身边的人做的。前太子当了多年的太子,待人和气,很有人望。虽然事败,但有一批人跟着宁榕、宁樱到胶东。
卫家是前太子的同情者。而非支持者。但是,榕郡王找上门来,他能如何?他是没想到四年后,前太子的后人还要回京城搞事,在胶东安稳不好?这是太子妃甄静儿用命换来的!
宁榕嘴角翘起来,讽刺的笑道:“他真是不知死活!”才好了两个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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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山东民乱的爆发,京城中的局势,仿佛充满了动荡的感觉。而五月二十七日,京营迅速的调动,更是令人瞩目!话题全部聚焦在此。朝中百官们纷纷上书。
而朱鸿飞被锦衣卫抓的案子,亦搀杂在其中。当然,热度毕竟略微下降了些。追究漕工再次叛乱的责任,到底要不要改漕运为海运的争论声音更大。
然而,对贾环来说,危险并没有解除…,只是延缓了一些爆发的时间而已!
二十七日晚,澹云轩中,典雅的中式江南风格的小院中,锦衣卫千户张辂和贾环在小厅中,喝着黄酒,就着花生米,闲聊着。窗外,夜幕如墨!
贾环抿着酒,语气随意的道:“张千户不该在此时来找我啊。”
张辂三十多岁,打熬的好身体,坐姿挺直,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他在八仙桌桌面上摆着酒杯,自己倒酒,笑道:“贾大人,若别人听说天子要杀他,估计都吓的尿裤子。恨不得抱着天子的大腿忏悔、求饶!我看贾大人不说气定神闲,至少并不惊慌。”
贾环笑一笑,没说话。
张辂一看贾环的笑容。心道:“果然是非常人,竟然还笑的出来。”心里对此行的目的到多了几分希翼,道:“贾大人,朱御史在狱中被打的很惨,但他并没有招供。”
贾环点点头。前天上午,锦衣卫给出理由,他看到后,便知道朱鸿飞没有招供。这几日贾府都很平静。
张辂说明来意,诚恳的道:“贾大人,我今日和你见面,是想和贾大人说一声,邢指挥使是奉命行事,他对你,并没有意见!韩谨被锦衣卫抓捕之后,白尚书曾经给天子上过一封密折。”
他和贾环私交不错,但邢指挥使待他如心腹,他并不想贾环日后对邢指挥使有看法。他觉得贾环这次依旧可以摆脱危险的局面!
比如他想到的“办法”,假设贾环说动杨皇后、贾贵妃求情呢?有很大的概率免死。被贬个偏远地区,不就完事。说到底,贾环只是犯了天子心中的忌讳而已,并不是什么证据确凿的死罪!生死只在天子一念间。
可过几年,雍治天子就会死的。届时,贾环肯定能回来。
贾环神情微动,总算明白雍治天子一反常态的原因!
张辂再轻声道的:“另外,二十五日下午,天子再临幸了青美人!近几日,青美人都在西苑中。”
贾环毫无意外:他当日挖坑,让杨皇后留青美人一命。想了想,轻声道:“张兄近日盯着楚王一些。”政治,无时不刻都充满了交换和妥协。他和张辂私交不错,但这并不是张辂此时冒险来见他的理由、动机!而是,别有其他的原因。
他当年指点张辂原锦衣卫指挥使毛鲲要倒台,令张辂从一个不得志的锦衣卫校尉晋升为千户。今日张辂冒险前来,透漏内幕,显然是有所求。
张辂心中一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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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晚上九点许,贾环和张辂分别从贾府拥有的会所澹云轩离开。
半个小时后,贾环刚刚回到贾府。西苑里传出一则令人极度震惊的消息:天子幸青美人,再次昏迷。
随即,消息在夜幕中,迅速的传遍京城。而这让京城本就紧张、汹涌的局势,如同火山一样爆发!
第七百五十章 即将完成()
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这大概是雍治十七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上九点半左右,整个京城内城中的情形。
雍治天子在西苑再次昏迷。还是青美人!一般而言,这种事,再次犯病,基本就意味着死亡!而四十七岁的年纪,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不算年轻了!明光宗死于红丸案时,时年38岁。
五月底,正值盛夏。京城的夜色中热浪蒸腾。至深夜中,还未消散。而随后西苑的消息,不断的传出来,令空气中的温度,充满着炙热,焦灼!
十一点许,在西苑当值的大学士华墨,扣押了王济仁等四名太医。这个消息,令野心家们充满了想象!
如今天子常年在西苑中,而非在宫城中。军机处的三位大学士,轮流在西苑当值。二十七日晚,恰好是华墨华大学士当值。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当值大学士不让御医继续救治天子,这意味着什么?
两种可能:第一,天子已经治愈;第二,天子已经死了,不需要再治。
京城中,所有的高官们都在关注!因为,若是天子在今晚驾崩,没有任何人能置身事外!
卫弘,宋溥两位大学士在各自的府中被家人叫醒。人老了,睡的比较燥。在书房中,和儿子们商量着。门下奔走的幕僚、门客、老仆,纷纷外出,打听消息。
工部左侍郎纪兴生在家中的小厅来回踱步。心中情绪紧绷着。若是天子驾崩,而政敌华墨又恰巧今日值班,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情况。
刑部尚书白璋,在书房中,焦灼的等待着消息。若天子驾崩,晋王,楚王谁能继承大位?他是切身相关的利益方。
左都御史张安博在家中问儿子张承剑,“士元呢?”张承剑道:“父亲,士元还在子玉那里。今晚没回来。”张安博沉默的点点头。他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声望很高,但于政治斗争而言,他并不擅长。在这样的时刻,他的选择,自是遵循儒家礼法。其他的事情,则交给子玉处理。他信任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相比于文官重臣们,武勋世家们,已经在暗自的警惕,行动。吴王府中,吴王就吩咐了集齐家将。天子于他有简拔之恩。宁澄,宁潇姐弟俩都起来。如魏其候,北静王,成国公等人则是命令府中戒备。若是如雍治十三年一样再来一次兵乱呢?当日,王子腾府中被攻破。贾府差点沦陷。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悄无声息的流走!
在没有明确的消息的情况下,在这种关系身家性命的要命关头,谁都不敢乱动。都在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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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后,西苑派出信使,在西华门外,叩宫阙,禀报杨皇后,西苑中的详情:天子重病不醒,请皇后知悉,稳住宫中。
消息随后传出。而这仿佛成了某种判断的信号!有某种东西喷薄而出!
黑夜中,有人在行动。
常言道:财帛动人心,难道权力不动人心吗?这是一场生死、富贵的豪赌。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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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宁湃,在府中,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摘星楼中,明月落在他的脸上,几名幕僚都在。
若他现在还是亲王的爵位,朝臣们,除了他,还能选谁?他年长!然而,他那位好八弟,如果有更多的人支持呢?他的父皇带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啊!兵变上位。
晋王来回走动着。
几名幕僚小声商议着。最终有人建议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和蜀王通个气。”
这是很文雅的说法。晋王若要娶得杨皇后的支持,必须要开出比楚王更高的价码。而价码,他们早已经商定:尊太后,杨皇子裂土封王。
晋王想了想,道:“好,试一试。”
庞泽曾判断晋王是心如死灰。这没有错。指望晋王做事有锐气,那不可能。但是,不管什么人,在死亡的危险面前,总会挣扎一下。晋王此时的想法,便是如此。
死马当做活马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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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中。
自韩秀才被杀之后,楚王很少在荆园过夜,而是返回城东的楚王府。今晚,他很快便收到消息。晋王帮天子营建、修缮西苑,西苑的太监中有大批晋王的眼线。但他同样不乏消息渠道。
太监爱钱啊!
楚王的心腹幕僚,此时并没有人在他身边。楚王得知消息后,喝着美婢送来的浓茶,在内书房中,独坐。思考着情况。
他现在局面可是占着大优势。相比于晋王,他在天子心中的印象更好。而强烈反对他入主东宫的死硬派贾环,韩谨没有打掉他,白尚书却做到了。
那么,他此时,面临着抉择,该如何去做?
应当以稳为主。因为,假设天子一时半会没死,回头又醒过来了呢?当然,亦不能毫无准备。皇位,不是按照顺序继续的啊,而是靠自己争夺的。
楚王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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