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乙卯科舞弊案,最终反转过来,贾环无罪。汝阳侯之子赵星辰被革除功名。石赋补上三甲最后一名。在贾环的运作下,外出江南任县令。这几年官运亨通。
贾环去年携林千薇在江南游玩时,便是石赋和浙江左参政宇文锐招待的他。
双方渊源极深!
石赋是到吏部叙职。国朝的官员,在任期内,都有这个流程。贾环和石赋下帖子约了今晚在北园中吃酒。
庞泽大鼻短须,主动道:“子玉,我就不去了。”进士们吃酒,他一个秀才,很尴尬。
…
…
清雅的楼阁中,夏夜的小雨垂落,北园的水榭楼阁在凄迷的雨中,若隐若现。
酒桌上,乔如松作陪。三人边吃边谈,聊的很尽兴。
石赋容貌俊逸,时年28岁,有着在基层历练出来的圆滑,和贾环说起沿途见闻,笑着叹道:“子玉,我说出来,你别笑我。山东段的运河上那情况乱的!我历任亲民官都感到害怕。那些漕工,几十个人就突然围上来了。要买路钱。我当时腿就吓软了。”
贾环微微皱眉,低声道:“那边运河上已经没有王法了吗?”他想起了前太子之子宁榕。莫非,这就是他的凭仗。历朝历代,山东都出过民乱。老百姓苦啊!
明正德年间,白莲教作乱,席卷山东。
石赋收敛了笑容,摇摇头。
贾环和乔如松都有些沉默、沉重。年后,真理报上就有报道,山东运河沿线的漕工,情况不稳。纪侍郎当时还以此顶了华大学士一句。
而从贾环的角度来言,他在江南所见的周朝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各种矛盾,在运河沿线,尖锐得,已经到了要爆发的地步了吗?
这时,外头一名小厮惊慌的跑进来,“三爷,庞相公让我来送口信。大事不好。朱御史在教坊司被锦衣卫抓走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形势急转直下()
清静的楼阁中,本是轻松的朋友重逢谈笑的气氛,陡然间变的冷清、凝重!
石赋手里拿着酒杯,轻轻的放下。他看到贾环和乔如松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发怔。显然是对朱鸿飞被抓的感到极为诧异。
雍治十三年,他同样和闻道书院的书生们为贾环平反奔走,制造士林舆论,那时,便和朱鸿飞朱大御史认识。然后,大家便是会试的同年。
而他来京城有几天的时间了。真理报上,科道言官们闹得沸沸扬扬的立太子事件,他怎么可能没关注?
乔如松时年31岁,内心中消化着这个消息。以他稳重的性子,此时,神情都变得有些沉重,压抑。这个情况很糟糕。
第一,国朝的官员,在教坊司吃花酒,是常态、日常生活。但是,没有人会张扬。这属于可以做,不能闹出来的事情。朱雁阳在教坊司被抓,这可是大新闻,明天科道言官,必然会上书弹劾。
第二,锦衣卫抓捕御史,以当前锦衣卫指挥使邢佑的性格,绝对是得到了上面的示意。直白的说,得到了当今天子的授意。
大约十天前,朱鸿飞上了立嫡的奏章,这便是天子的回应?
再想的更深入一点,朝堂内外、京中人士,都认定朱鸿飞上的奏章是贾环指使的。天子有锦衣卫在手,会不知道?这个举动又意味着什么?天子的恶意是不是指向贾环?
有那么几秒钟,贾环脑子中有些失神。乔如松所想到的问题,他当然都想到。心里深深的吸一口气,用意志压着心中的情绪,对石赋道:“德辉,出了一点变故,今日未能尽兴,是我的罪过。改日,你离京前再请你吃酒。”
石赋忙笑着道:“子玉你太客气了!你先忙着,我正好再多吃你一顿酒。”他在府县中历练,话说的很圆润。
贾环笑了笑,和乔如松一起送石赋出了北园,再回到府西的夕韵堂中。留在夕韵堂的庞泽、刘国山两人俱是焦急的不行,见贾环、乔如松进来,齐齐的起身,道:“子玉…”
贾环刚才在路上,并没有和乔如松谈,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大众广庭之下谈。此时,边走进来边点点头,沉声道:“情况,我和友若都已经知道。很突然。”
雍治天子“出招”的很突然。等了十天左右,才处理朱鸿飞的事情,显然,是确定了一些情况。
庞泽焦虑的道:“子玉,现在有两个担忧。第一,天子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单纯想要表明他对立嫡的立场?第二,若是第一种,朱鸿飞落到锦衣卫手里,什么口供都有可能。那么,你就危险了。”
朱鸿飞能熬得住锦衣卫的酷刑?这是个未知数!若是交待说,是贾环指使他上立东宫的奏章,那么万事皆休!或者,屈打成招,还有大把的罪名等着贾环。
刘国山用力的点头,看着走到厅正中书桌边的贾环,“子玉,确实如此,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营救朱雁阳。”
张四水容貌朴实,给贾环倒茶。这种高智力“游戏”,他从一开始就没参与,他只负责夕韵堂这里的保卫工作。
乔如松欲言又止。他的性格比较厚道。“不行”两个字,没法说出口。现在宜静不宜动。天知道,锦衣卫那边什么情况。说不定,正等着贾环自投罗网。
庞泽道:“不行。”他刚和刘国山讨论过。他不赞成此时乱作为。
贾环轻轻的摆摆手,道:“国山,我们现在不能慌,要稳住!朱雁阳要救,但现在不宜动,等一等…”说道最后,声音变低。
压力,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头。但,此时绝不能自乱阵脚!他拿“惊弓之鸟”的办法去对付楚王,可别着了雍治天子的道!现在做的多,错的多!
其实,事情很有些古怪。就算雍治天子知道他指使朱鸿飞建言立储,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动用锦衣卫拿人?御史,和韩秀才,刘皇商的地位,完全不同!
贾环的判断,雍治天子极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他考虑问题向来是先考虑最坏的情况。
然而,按照朱鸿飞奏章的表面意思去理解,他支持晋王,只是口头支持,还披了个“马甲”。四王八公集团并没有统一发声。山长,政老爹都没表态。
这点举动,根本不足以引起雍治天子的忌惮。他又不是大学士!雍治天子作为皇帝,要消除这封奏章的影响,有大把的办法!而天子为什么要采取这么激烈的动作?
贾环百思不得其解!
白尚书上了密折,向雍治天子告状这件事,贾环根本无从得知!任何斗争,都不可能是对手只挨打不还手,任你欺负。更没有名将,在战争中不犯任何错误!
名将如徐达,同样给王保保夜间袭营成功。但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在于应对!徐达坐镇军中,反击回去,大军并没有崩溃。再战,胜之。
高明如主席,生平最得意之作,四渡赤水,亦是判断错误,但主席及时听取前线将领的意见,予以调整,在他的军事生涯中,写下最辉煌的一笔。
夕韵堂的灯,再一次的彻夜未熄。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才是常态。贾环没有睡,沉默的喝着茶。现在,就是等!在各种负面情绪缠绕下,等!一定要稳住!
又是考验贾环的意志的时候了!
是夜,贾府,寂静无声。
…
…
贾府的灯未灭,锦衣卫的诏狱中,同样是灯火通明。锦衣卫指挥使邢佑亲自坐镇在北镇抚司中。
审查朱鸿飞的动作,是由一名锦衣卫同知所主持。
坐在距离审讯室不远的大堂中,朱鸿飞被杀威棒打的惨叫声,不时的传来。
与贾环交好的锦衣卫千户张辂面无表情,侍立在大堂中。这个时候,他最好面无表情。
邢佑一身斗牛服,笑呵呵的喝茶,问道:“弘载,你觉得贾环得知这个朱大御史被抓的消息,会怎么做?”锦衣卫拿人,要保密的话,怎么可能很快就被贾府知道?
贾环的情报获取能力,没有达到军统,中统这个级别。消息,是锦衣卫故意放出来的。
张辂弯腰,回话,“大人,以贾环的智商,恐怕不会有任何反应。”不会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急忙忙的调动各种资源打听消息。贾环一调动,锦衣卫就会顺藤摸瓜。将他查个底掉。然后,上报天子。
“呵呵…”邢佑笑着伸手,虚点自己的心腹,“你啊,会不会聊天?咱们锦衣卫是天子的狗。该咬谁,要听话!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我也不想去惹贾环啊!”
这话张辂不好接。
邢佑笑一笑,喝着茶,“等审讯的消息吧。”他只是顺手挖一个坑,贾环上不上当,不影响大局。关键在于要撬开朱鸿飞朱御史的嘴。有天子的旨意,他拷打御史算什么?
第七百四十八章 朱鸿飞()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审讯室中,灯火通明。主审的锦衣卫同知坐在公案后。笑眯……眯的看着地上嚎叫着的朱御史。他的背上、屁股上被打的血肉模糊。
“啊…”
朱鸿飞被二十棍杀威棒打的相当凄惨,两名锦衣卫校尉娴熟的用棍子一夹,让朱鸿飞跪着。
魏同知笑眯…眯的道:“朱大御史,说说吧,贾环为什么让你上立晋王的奏章?莫非他想谋反?”
朱鸿飞皮肤黝黑,但当了这几年的御史,风头无两,身材早就发福。这时,披头散发,脸上的神情早就疼的扭曲,驳斥道:“奏章是我上的。和贾子玉有什么关系?我乃言官,上书言事,有何不可?太子是国本,宜当早定之。晋王乃是天子嫡次子,自是太子的人选。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魏同知拍手,“啪!啪!啪!”,掌声很刺耳,“朱大人不愧是言官,牙尖嘴利!再打!”
审讯室中,吏员书写着,四名负责刑讯的锦衣卫校尉将朱鸿飞挂在墙壁上,用沾水的鞭子行刑。
再一轮的拷打。
结束后,朱鸿飞被放下来,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魏同知摆摆手,让书吏出去,继续笑眯……眯的道:“滋味如何?朱雁阳,我们锦衣卫敢在教坊司抓你,当然是有你违法的证据。否则,等到明日,朝堂百官必然沸腾。”
锦衣卫,作为皇权的延伸,和文官是天生的对头。锦衣卫捉拿御史,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明天一定会激起文官们激烈的反弹。大学士们,必定都会向天子上书。
朱鸿飞顶道:“我为御史,执掌朝廷法度、纲纪,做事光明磊落,有什么证据…”
魏同知阴测测的一笑,打断朱鸿飞的话,“包括,你利用御史的身份帮商家做事,收别人的黑钱?”
朱鸿飞一愣。
他和商人来往密切,难免有些权钱交易。否则,他家境贫寒,当几年御史不得喝西北风去,哪里能娶三房如花似玉的美妾,置办宅院?贾环曾经告诫过他,但他私下里依旧在隐蔽的进行这些勾当。不想,此时被锦衣卫查出来。
魏同知淡淡的道:“你的罪名,逃不了被罢官。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竖起手指头,“本官比较感兴趣的是贾环和晋王的勾当。”
朱鸿飞不是蠢人,审讯审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是智商问题了。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子玉和晋王能有什么勾当?”
魏同知阴测测的一笑,“我知道你和贾环关系好。再打!”
…
…
两个时辰后,魏同知一脸晦气的走进指挥使邢佑所在的大堂,深夜中,即便是在夏季,北镇抚司中,好像还是有一股阴冷的气息。
“如何?”坐在上首椅子上的邢佑将茶碗放在桌几上,问道。
魏同知摇头,道:“他不肯招供贾环。”
邢佑眉毛一挑,提高了音量:“老魏,你也是卫中的老人,就这点手段?天子交代下来的事情,办不好,什么后果,你不知道?你没告诉他,这是中旨吗?”
魏同知心中不满,硬邦邦的道:“说了。但他还是不肯招供和贾环任何相关的事。”你行你上。那小子脾气硬着!刚才还骂他:“孙子,冲你爷爷来!来啊!来!”
实话说,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骨头如此硬的文官,还真是头一回遇到。很有当年明朝第一硬汉杨继盛的派头。他想起当日蒙童时,先生教的话,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别人做事有没有尽心竭力?与朋友交往合作做到诚信了吗?
邢佑冷冷的看了魏同知一眼,起身,前往审讯室。
…
…
京城中的消息,向来瞒不住人。即便在夜晚中,消息传递有些缓慢,但在锦衣卫故意泄露消息的情况下,消息迅速的扩散!
城东的楚王府中,楚王送走白尚书还没睡,在书房中独处沉思他的境况。
这时,消息由贺太监送进来,楚王看着窗外的小雨,禁不住纵声大笑,“哈哈!哈哈!”
这就是白尚书说的对策。果然有效!贾环死定了。
贾环设计了他一次又一次,韩谨都死在锦衣卫中。现在,终于被他的支持者白尚书坑掉。显然,贾环过于活跃,而白尚书的密折,成功的让他引起了天子的忌惮。从手法来看,只怕天子有杀意。
只是,天子不能擅杀大臣,特别是贾环这样诗词大家,在士林中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必须要一个理由。想必,明天清晨,锦衣卫就会给出完美的理由!
…
…
漫漫的长夜,缓缓的流走。夕韵堂中,各种负面情绪包裹着众人的心灵:朱鸿飞招供了怎么办?能不能信任他?局面会不会失控?如果贾环被杀了,闻道书院的团队,怎么办?
如此种种…
锦衣卫的动作,在京城中的明眼人看来,不难解读出其背后的深意。贾环的麻烦大了!要知道,锦衣卫代表着天子的意志!但是,满城中,关注着夺嫡之争的朝臣,权贵们,并没有相互派信使打听消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在天子的目光关注过来时,随敢“顶风作案”?不要以为锦衣卫查不出来!
京城中,和贾环相关的一些人,都在思索着各种局面。卫弘,在书房中沉思,一晚上只睡了小会。而后出门上朝。左都御史张安博得到消息后,愣了很长时间…
宁潇清晨起来,听到最新的消息,半响没有说话。甄家,燕王府,赵府,北静王府,西平郡王府…。等等。贾环,是一张大网中的主节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
…
天边泛起鱼肚白,而后渐渐的亮了。夕韵堂中,蜡烛被吹灭。钱槐进来问要不要吃早饭。
贾环起身,神情平静的对庞泽道:“启动最紧急的预案。大家轮流值班。我先去睡一会。如果晋王派人来,立即通知我。”
庞泽揉揉大鼻子,苦笑道:“子玉,晋王得到消息,恐怕不会派人来和我们谈筹码了。”
贾环点点头,稳步出了夕韵堂。他内心里,怕不怕?怕!但是,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就算天子要杀他,他也是要反抗的!杀他是要理由的,时间的。而影响雍治天子判断的人,并不仅仅只有白璋,还有其他人!比如,杨皇后。
他当年打游戏,从来不点投降!
…
…
五月二十五,终于来临。清晨七点左右,各衙门内小道消息乱飞,消息迅速的传开。
九点左右,太监总管许彦派了小太监到锦衣卫镇抚司中催结果。锦衣卫指挥使邢佑无奈的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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