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外公,背上不肖子孙的名;于安小溪,背上薄情寡义的罪。
乔文瀚这两个月来消瘦了不少。
乔公馆的厨娘悄悄议论,这个蔡小姐是狐狸精转世,吸走了乔少爷的阳气。
工作上,多个项目并行,手下的经理虽然很能干,但拿主意的还得乔文瀚来。
加上失眠困扰,一来二去,苍老了许多。
“文瀚,周末咱们去日本吧,逛逛街散心。”
蔡梦瑜娇滴滴的声音,惹来女佣们侧目。乔文瀚则毫不在意,现在他只有蔡梦瑜了。这是他唯一的精神依靠。
“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
乔文瀚摸着蔡梦瑜的脸,这个精致的脸,手感不如安小溪的肉脸生动。
五年不见,大概时间真的会冲淡很多事情。
乔文瀚很害怕,他每夜失眠到五六点才睡。
一直在试图弄清楚两件事情:
第一,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爱蔡梦瑜。
第二,他是不是真能放下安小溪。
两个多月了,他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这个情种,来回摇摆,折磨着自己。
不去公司的时候,乔文瀚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只有蔡梦瑜偶尔过去,陪他。
周五开完会,他早早地回来了。
在书房里,什么都不做,下意识地找出几本书。
樱桃园
霍乱时期的爱情
夜航船
这些都是安小溪以前陪他在书房加班时看的书,也不知道怎么,总是会找出这几本书来,也不看,就这样摆着。
突然!灯闪了一下,书房暗了下来。
屋外人声嘈杂,原来是跳闸停电。
电工马上检修,乔文瀚不得不站到窗前去。
窗边的书架底层,找出当年他拍的蔡梦瑜摄影集。
他觉得回忆中的蔡梦瑜更可爱,真人来到眼前后,反而减缓了思念的迫切。
人,真是很奇怪。相见不如怀念,每天都在上演。
摄影集里,夹着一根长长的头发,乔公馆上下,这个长度的头发,安小溪才有。
“啊!原来”
乔文瀚自言自语,安小溪早就看过这本摄影集,所以她离开时才会那么伤心。
成为某人的替代品,对于每个付出真情的人都是暴击。
乔文瀚把安小溪的这根头发小心夹起。
藏在了樱桃园里。
去年冬天,他和安小溪在花园内的暖房,讨论莎士比亚和契诃夫的悲剧风格。
那时的他,很放松,很快活。
苏晨风骂他是禽兽,他认。
蔡梦瑜不在的时候,他发疯似的找替代品来填补思念的空缺。
可现在蔡梦瑜回来了,他的心里属于安小溪的那一片空地,却无人能补。
“人渣!”
乔文瀚也骂自己,他的骄傲正在被思念击溃,对安小溪的思念。
可事到如今,初恋情人归来,和和美美,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惦记其他女人。
“文瀚!黑灯瞎火的,别看书了,费眼睛!”
蔡梦瑜把乔文瀚拉出去,晚上出去就餐,如果还没修好电路,索性就在外过夜。
“文瀚,你最近怎么了,好冷淡。”
蔡梦瑜挑逗地抚摸乔文瀚的脖子,乔文瀚只觉得累。
二十出头的时候曾经每天都想风花雪月,现在临近三十,反而有种想安稳度日的念头,对女朋友的欲念也随之减少。
“我只是累了,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蔡梦瑜是个识趣的女人,她想拥有乔文瀚的心没有减弱,只是她这次回来发现,乔文瀚变了,不是过去的那个意气风发,骄傲的贵公子。
倒像是打了败仗的可怜虫。
酒店里,照例是乔文瀚开着新闻频道,静音,独自坐着发呆。
凌晨一点半,床上的女人酣睡,乔文瀚非常疲惫,但是毫无睡意。
裹上睡袍,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剑眉星目下,浮起黑青的一圈。长久以来的睡眠障碍,让这张英俊的脸变得疲倦暗淡。
不知从哪里传来香气,锁定他的注意力,似乎是不远处的房间。
乔文瀚像训练有素的猎犬,寻着气味搜索。
终于找到那个香气来源,半开着的房间,一群大学生正聚在一起吃宵夜。
这个香味太熟悉,太亲切,乔文瀚闻着,竟然有想要流泪的感觉。
轻声敲门之后,乔文瀚竟然被邀请一起吃。
他们是来参加辩论赛的大学生,因为讨论得太晚,晚饭拖到凌晨才吃。尽管饭菜早已凉了,这些年轻人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哥,炒饭要不要来点儿,这家特好吃,我们连吃三天了。”
一个胖墩儿,忙着用塑料碗给乔文瀚分拨一些炒饭,还加了些火腿和青菜。
乔文瀚闻着这个味儿,一口下去,眼眶红了。
皇帝舌头乔文瀚怎么可能尝不出来。
这个炒饭,100%出自安小溪之手,不止一次,安小溪通过炒饭练习火候。那段时间,乔文瀚吃炒饭吃到想骂人。
如今再吃,物是人非,百感交集。
“这家店的外卖电话,你们有吗?”
小胖子指了指包装袋上的印着的联系方式。
安小馆。
铁定是安小溪无疑了。
乔文瀚回国之后没有去找安小溪,也没有派人查他的下落。
既然已经有了蔡梦瑜,他就不应该再贪心去寻找安小溪。
想起苏晨风的话,他没资格。
然而大脑可以理性分析这一切,胃却不能。
第一次见安小溪时,她做的那盘炒饭,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做的炒饭。朴素又美味,尽管不是那样惊艳,仔细品味,有爱的味道。
乔文瀚记下安小馆的号码。
回到酒店房间,忍不住,搜索了这家店的信息。
点评网站上好评如潮,尽管地段不算好,店面也很小,还是吸引了一大批吃货前去探宝。
一张食客和老板的合照,突然出现。
吓得乔文瀚措手不及,他还没有准备看安小溪。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样开心,他从没见过的开心。
她成功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开店的梦想,以及结束契约情人的梦想。
乔文瀚此刻更加真切地体会到,安小溪和过去那些契约情人的不同。不甘心做一只精致的笼中金丝雀,宁愿做自由自在的麻雀。
“亲爱的你去哪儿了?”
睡得半梦半醒的蔡梦瑜,叫着乔文瀚的名字。
“我在这儿呢,宝贝。”
看着蔡梦瑜,刚才对安小溪的思念又被瞬间打脸,这不是精神出轨吗?
搂着蔡梦瑜,把她哄入睡。乔文瀚靠在床头,一遍遍地刷新安小馆的页面信息。
直到天亮才睡去。
“这次又去哪儿啊?”
安小溪把水果切好了装在密封盒,塞进苏晨风的手提行李中。
“去北京,高铁很快,受够了飞机,不能充电真是难熬。奇异果带了吗?我想吃那个。”
安小溪一脸无奈,又把装好的水果盒又拿出来。
“大明星,你看这一片全是奇异果的地盘,再多就变成奇异果专场了。”
苏晨风捂嘴笑笑,纤长的手指掩住皓齿红唇,动作不是一般的苏。
“ok,谢谢你的奇异果拼盘演唱会。”
门外,苏晨风的经纪人和司机开车来接,按响了喇叭。
苏晨风挥挥手,谢过安小溪的水果礼包。
张开双臂,一言不发,等一个送别拥抱。
安小溪还带着手套,只好轻轻地靠上去,没有抱住他的腰。
“下个月再见了!”
“好的,主意休息!”
汽车启动,一直到后视镜里看不到安小溪,苏晨风才回头。
安小溪也一直目送苏晨风,直到拐弯过了这个街角。
秘密咖啡店暂停营业。
只有安小溪一个人的时候,她不会跑到这儿来,不会开车,真的太远了。
她喜欢呆在家里,研究菜谱,制作菜单。
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店里打来的。
“老板!你快回来吧!有个客人指名要让你做菜,也不走,就在这儿僵着,我们都没办法做生意了。”
安小溪一听,竟然有这样的不速之客,马上打了车赶回店里去。
“谁啊?”
刚踏进店门,之前不安的第六感十分灵验,乔文瀚一身西装笔挺,就像要参加宴会的皇室一样,正襟危坐。
深吸一口气,安小溪迎上去。
“这位客人,您想吃点什么?”
话里带不出一丝感情,就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保持礼貌,仅此而已。
“我要一份开心炒饭。”
乔文瀚抬眼,顶着黑眼圈,眼眶泛红。
第五十四章就说你愿意()
“好的,开心炒饭一份,其他的还要吗?”
乔文瀚摇摇头。
安小溪正要去给后厨下单,乔文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一甩,笔飞落,把旁边的服务员吓一跳。
老板看来和这个客人认识,想必是来寻仇的。
“老板,开心炒饭吃了能开心吗?”
乔文瀚低沉着嗓音。
“好心的人吃了自然开心,坏心肠的人吃什么都不会开心。先生,我们这是饭店,不是心理医院。”
安小溪给厨房的师傅下单,乔文瀚站起身来。
“我要你做的,不要别人做的。”
声音颤抖,安小溪的敏感第一次捕捉到乔文瀚的卑微。
“好的,稍等。”
安小溪麻利地拴好围裙,几分钟就炒好了一盘炒饭。
端到乔文瀚面前,乔文瀚只是看,没吃。
“你陪我吃。”
乔文瀚抬起他的眸子,冷冽中透着一丝苦涩。
“客人,我们这边没这种服务,您要是现在不想吃,可以打包。”
甩下这句话,安小溪假意去后厨帮忙,不在前厅露面。
其实,她也难受。
强忍着愤怒、悲伤和爱意,故作镇定,演完刚才的那出戏。
见安小溪不出来,乔文瀚付了钱,把炒饭打包带走了。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一直持续一周。
每天,他都过来点一盘开心炒饭,只看不吃,打包带走。
他在赌,赌安小溪会受不了他的执着而投降。
赌安小溪的心软。
可惜,他没有得逞。
安小溪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消失了一样。
任他每次怎样要求,老板亲自来炒饭,服务员都会推诿,说老板回了老家。
哪里还有什么老家。乔文瀚打听到安小溪已经把房子卖了,承载他们二人世界的第一个安乐窝。
这些天,安小溪在家里远程指导店里的运营。
时间一长也不是办法,躲在家里不能解决问题,必须正面和乔文瀚说清楚。
躲着,只会让乔文瀚认为她情伤未愈,还有机会。
看乔文瀚的状况,那个蔡小姐应该还在。
“喂!在干嘛?”
苏晨风的电话来得很及时,避免了安小溪陷入回忆的沼泽,不可自拔。
“在家呢?”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这个时间应该在店里才对。”
“最近还好”
话到嘴边,想告诉苏晨风,乔文瀚来店里找她。
可是嘴巴像被烫熟的肉,变得木木的。
“我这边延期了,要四十天才能结束,你真的ok吗?”
强忍住眼泪,安小溪吐出“ok”。
她的状态很不ok,快要撑不住了。
看到乔文瀚发黑的眼圈,消瘦的身形,她快要熬不住了。
该死的,她竟然在心疼他。
挂掉电话,安小溪美美地花了个妆,开始去店里指点江山。即便乔文瀚来了,她也不想再退缩下去。
可奇怪的是,那一周后,乔文瀚再也没来过。
每天,安小溪都做好准备,他来了该怎样应对。
随着一次次地落空,每天变成了对他来不来的猜测,而后转变为期待。
也不止一次,安小溪在心底咒骂自己“下贱”。
动情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文瀚,你说我穿这件好不好看。”
衣帽间内,蔡梦瑜穿上新品外套,让乔文瀚品评。
乔文瀚没心思,也没有时间。
每次打包回来的炒饭,都交给厨娘处理。
一连七天,乔家上下都搞不清少爷出了什么问题,每天打包一盒凉透的炒饭回来。
新西兰的朋友大婚,他受邀去参加,带着蔡梦瑜一起。
安小溪那边,暂时不能过去。
婚礼三天时间,回来后乔文瀚突然高烧不退,在医院里躺了几天也不见好。
连乔老爷子都惊动了,派了自己的私人医生过来瞧,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医院还担心是出国染了什么灵感病毒,仔细检查之后,又没有其他症状,只是体温略高于常人,然后昏迷不醒。
蔡梦瑜一刻不停地陪在他身旁,已经几天没合眼。
女佣们劝她回去休息一天再来,她也不肯。
这个女人虽然有点奇怪,但佣人们看得出来她很爱少爷。
“炒饭炒饭。”
一个女佣听到乔文瀚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好像是炒饭。
这才有人提起来,前不久少爷每天会打包一盒冷的炒饭回来。
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没人记得当初那家炒饭的地址和联系电话,这可急坏了。
打电话给乔公馆的其他佣人,务必找到那个炒饭联系方式,少爷在昏迷状态中唯一念叨的就是那个。
乔公馆的垃圾每天必须清理,那家炒饭的信息最终也没有找到。
三天之后,乔文瀚才慢慢苏醒过来。
每天都噩梦缠身,他梦到把蔡梦瑜推下悬崖,葬身大海。
一连几天,都被这样的梦给惊醒。
但醒来又看到活生生的蔡梦瑜,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那边,安小溪每天都在观望,看乔文瀚是否会来。
不来的那天,松了一口气。
苏晨风一有空就会给安小溪打电话,说他们剧组的见闻,说最近吃到的美食,好在有他,安小溪不断提醒自己忘记过去,拥抱当下的生活。
说好要对爱情有忌口,就不要轻易放弃原则。
“你还有多久回来呢?”
安小溪感觉苏晨风已经离开了一个世纪。
“嗯,我算一下,还有二十九天十二个小时。”
苏晨风总能用一两句话就能把安小溪的坏心情赶走,和他在一起,就像走在大太阳下,无忧无虑,洒脱自在。
“好,那么二十九天十二个小时后见?”
隔着手机,安小溪都能想象到苏晨风在那边,对着手机比了个ok的手势。
整理好心情,安小溪一如往常,安排采购、前厅和后厨的工作。
对不速之客,她已经不再想了。
要来便来,说清楚,以后两不相干。
安小溪指挥几个小弟重新清理招牌后面的灰。顺便装上新的灯牌。
“小溪。”
一个声音叫得他头皮发麻。
转身,看到犹如行尸走肉的他。
可怜巴巴不适合这个骄傲的人,他平日的眉眼,天生和飞扬跋扈相配。
“先生,我们还没营业,请您十点再来好吗?”
安小溪礼貌中透着撵人的意味,乔文瀚不肯离开。
“不吃饭,找个地方坐着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