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两天我回到了湖南,三哥没天亮就跑到公路边接我,见到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二哥的儿女也都回来陪奶奶过年了。春节期间每天二三十人上桌吃饭,饭菜基本都是三哥在做,其他人只是打点下手,三哥是个急性子,做事又快,可是三哥有时候做好饭自己不吃就去睡了。
三哥一直说胃不好,2001年我曾经把他弄到铝厂来做过临时工,他说不舒服,姐姐就让他在广西医科大去看病,他固执,怎么也不去看,我就上医院找熟人给他开了几千元的药,然后就常常给他带药回去。也怪我们无知,只要是说治肠胃的好药都开回去让他吃,也不管他到底是什么病。
三哥不吃饭,我就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还是说是肠炎,于是我和姐姐就又叫他来广西看病,来做个彻底检查,因为在广西我们可以照顾他,我们家里都有事,丢不开,三哥总说没事的,肠炎是慢性病,慢慢的养会好的。
春节过后大家都又各奔东西了,妈妈在乡下住了些日子又想起上贵阳二哥家了,因为小鸽子在贵阳买了一套150平米的房子,他说买这房子也是为奶奶,妈妈高兴鸽子这样说,所以也惦记要去住住。湖南到贵阳的火车特别的挤,长住农村的三哥舍不得坐卧铺,只给妈妈买了一张卧铺,自己一直站到贵阳,一个通宵没能睡觉。原本就有病的他到了贵阳病就严重了,大哥二哥带着他到处去看病,做了很多的检查,也让他遭了不少罪,比如肠镜,胃镜,真正的病因没有查出来,回去后就病倒了。
女儿的大学通知书刚到,就接到了三哥的电话,他说让我回去陪他些日子,他说他快不行了,接到三哥的电话我心急如焚,没有送女儿去学校就赶到了湖南。
从离开湖南后,我们兄妹从来没有时间在一起好好的呆上半月、一个月的,各家总有各家的事,谁也没有说放下手上的工作特地去谁家玩上几个月的。
当我推开三哥的门,他正好躺在床上呻吟,他见到我兴奋的用手臂把身子从床上撑起来,对着我艰难的笑,半年不见,我见到的他完全变了样,瘦得就像一付骷髅。我再也笑不出来,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淌。我回去的第二天,三哥大清早就起来了,还慢慢的走到了鱼塘边。
第四天,三哥起不了床了,我一定要把他送到大医院去,三哥怕伤了我的心只好答应去,可医院不收,坐一天的车给三哥带来的痛苦更大,他开始大声地呻吟,我整天陪在他的身边,给他讲一些外面的趣事,希望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回去后已经四十天没下雨了,白天没电,气温都在三十八九度。二哥和姐姐也开始生病,在优越条件下生活惯了的我们都有些受不了了,三嫂子也是骨瘦如柴,为了让哥哥姐姐不至也病倒,我每天尽量把饭菜做得好吃些。可是一到晚上,听到三哥的呻吟声,我的心里就象刀绞,我每晚都想陪在三哥床边,帮他翻翻身,让可怜的嫂子睡会,可三哥不让,三哥说;能在死前和你们见上一面我就很满足了,人都会死的啊!死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儿女都成人了,看到他们都有了出息,又在死前能和你们一起愉快的度过这些日子,我觉得老天对我不薄了。听三哥这样说,我的心很痛,我告诉三哥,你不会死的,你才五十岁,阎王不会收你的。三哥开始没有了小便,他就让人为他料理后事,我不让他找人,我说他不会死,可哥说人没了小便就会得尿毒症死,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了,在心里默默的祈求上苍保佑我的三哥。
我听老人说喊天天是会听到的,可是我天天喊天,天没有听到,每天看着三哥痛苦的样子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也全身发肿了。我不敢当着三哥的面哭,也怕二哥和姐姐跟着我伤心,只有半夜里跑到阳台上偷偷哭,我希望老天能听到我的哭声,可怜可怜我的三哥。
三哥生前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可老天没眼,他还是带走了三哥。
送走了三哥,我直接去了贵阳看妈妈,三哥的死让我看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人活着老为钱财奔波,为生活奔波,忽略了很多亲情。我一直后悔没能在三哥活着时多陪些日子,我不想再后悔,享受亲情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亲情是人类最原始也最纯真无私的感情。爸爸去世,三哥去世,我都锥心的痛,我虽不算很老,身体也特好,在解决温饱的情况下,我要把时间多留些给亲人。妈妈和哥哥、姐姐的年龄都大了,我要在他们想我,我想他们的时候多陪陪他们。
我决定在贵阳看过妈妈后就把美容店关了,在金钱和亲情的天平上,我选择亲情,我希望健康的我能在亲人都能感受的时候给他们带去更多的欢乐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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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贵阳回来,美容店的生意也不好了,一是我离开的时间太长,店里缺少管理,再加上美容店开得太多,原来只有我一家做皮肤护理,而现在开了十多家,竞争激烈,压力太大。再说三哥的去世让我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淡了,女儿已经上大学,为女儿考大学的心理压力没有了。我想给自己多些自由,能常常走动于兄弟姐妹之间,于是就把店转让出去了。
真的闲下来在家呆着也感无聊,有些会上网的朋友建议我学上网,于是我真的开始学习使用电脑。
初上网感觉非常新奇,天天‘玩’到很晚,慢慢地认识了很多的朋友。
因为我打字慢,有时候和别人聊天,到别人下线了,我一句话还没打好,常常惹得和平哈哈大笑。
那时三哥的女儿又得病了,我想去深圳看看她,并想上深圳去开个馆子,能在那里照顾侄女。
三哥刚去世,侄女就得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同时也得到直肠癌的诊断结果。所以我想上深圳去看看,看那里有没有地方开店,如果有地方开店我就可以把三嫂接上深圳,我一面做生意一面可以照顾她们。
到了深圳,我先上侄女那里,她那时一边治疗还一边上班,侄女租的住房只有几个平方,里面连桌椅都没有,我在那给她买了一张小桌子,还有枕头之类的用品,再和她到附近逛逛,那里原有的饭店生意都特别的差,环境又不好,开饭店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有巨额投资。
我又上鸽子那里去玩了两天,因为鸽子当时在一家公司上班,可鸽子那里也没地方开店,也不适合做别的生意。
一天我和一个叫‘墨墨’的妹妹在网上聊天,她半天不回话,她后来告诉我,她耳朵在听、眼睛在论坛里看文。我第一次听说论坛,听说看文。
在心里一直崇拜知识的我,一下子被论坛两个字吸引了,我让她把论坛网址给我,我看到了‘墨墨’写的文章,于是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学写文章。因为我一直为女儿和侄儿们担心,我怕他们将来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没有承受力,我想把我这一生的经历用文字写出来,希望他们能从中找到一些生活的力量和勇气。
我把想法告诉了‘墨’,‘墨’非常热情,她帮我在‘赶海论坛’注了册,然后让我学会跟贴,那天我就开始学习跟贴,可跟过贴后我自己找不到了,我就不停的重复的贴上去,一共几十个字,写了半天不说,一贴贴了11层,把‘墨’笑坏了,她说姐呀,你第一次跟贴就给我起了11层楼啊!可是我还是没弄清自己的跟贴在哪里能看到。
在‘民歌欣赏屋’我还认识了一个拉二胡的,名叫虎啸啸,他原来是‘赶海论坛’的创办人。也是正宗老三届的,他鼓励我进论坛,我告诉他我的文化底子薄,我和他说起我想写回忆的事,我想找一个老师帮助我,他让我把我写好的回忆发给他,那时我已经写了四万多字了,他看了也没问我同意不,一夜之间就贴进了他的论坛,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虎啸啸’对我的评价很高,可是他论坛里小说散文版的版主‘牵风的手’对我说,我写的文章简直让人无法改,全是一些口水话,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肚子里原本就没有多少墨水,虽然我很想写,因为曾经有个老师对我这样说过“你的哥姐都有文化,要是能把你一家的经历如实的写下来,不用夸张就已经是一个惊险小说了。”可是我苦于没人文化,我写不好只好放弃。
我儿时常常跟着姐姐的同学看电影,后来又常常听说老三届这个词,因为姐姐是老三届的,对老三届的人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要听说是老三届的,无论男女都感觉特别的亲切,正如很多人对我的评价一样,幼稚。
一天晚上我在‘碧聊’里转,突然看到‘老三届’三个字,于是我就点进去了。
2005年的7月我开始把回忆贴在老三届社区论坛,可是社区论坛很小,跟贴看贴的人也不多。
社区的人气不旺,‘北方’就把我拉到了老三届草堂,‘草堂’的人气旺多了,在‘北方’的鼓励下我又把回忆贴了出来,不久就被置了顶,在这里我又认识了不少文人才子,一个叫‘三盲先生’的作家他这样评价了我的回忆,他说这是用心写出来的文,要用心去读,有一次我对他说,我说我不好意思把自己写的叫作品,只能叫文字,他就鼓励我,不但是作品,还是很好的作品。
我到了草堂就让‘北方’把‘芦苇’拉了过来,‘芦苇’又把我的回忆搬进了凯迪,让人没想到的是回忆在凯迪刚一发表,点击就火暴起来,而我呢,换一个地方就不知道文章怎么发表,总找不到地方,凯迪是个大网站,我把文一发就找不着了,我就重复的发,后来有人说了,山妹呀,你发一个地方嘛,你别乱发,到处都是了。我就把这是告诉了‘芦苇’,‘芦苇’在凯迪网的名字叫‘年长者是也’,‘年长者’一看,点击这么高,很多人在跟贴上说山妹你快点写我们都等不及了。他就对我说,你写完我帮你贴,以后我每天帮你改稿,改完给你贴出去,你只管写就是了。
看到这么多的人爱看我的回忆,我自己也很高兴,每天都埋头写,我的回忆当时共写了70节,22万字,年长者从21集就给我改稿,写到三十集时他说让我去投稿试试,于是我就找到‘老三届’的孙伟,因为孙伟是作家,我把自己的文发给他看,让他评评这文能投稿不,孙伟看后就找我了,他说是个好作品,并且给了我投稿地址,于是我就按他给的地址电话找到了副总编,副总编让我把文发过去,到了晚上8点多钟,副总编打电话上我家了,让我近快把文写完,把稿投给他。
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年长者,年长者得知这消息后比我还激动,他认为我做了一件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也感觉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副总编的回复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于是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写作,我一边写一边把文章发表在凯迪,凯迪的读者们的反响和跟贴也无时不在鼓励着我,可是我在写回忆的时候,心常常挣扎于痛苦当中,特别是写到过世的父亲和儿时的妹妹时,我感觉心像被撕裂了似的,常常痛哭到天亮,不能自己。
在凯迪我幸运的又认识了几个对我帮助很大的朋友,特别是‘GFV’先生,当我看到他在凯迪的中间地带给我编辑好了的回忆时,我真的非常的震憾,因为我一直为自己的回忆不知道怎么整理犯愁,当我看到他为一个陌生人这样付出时我感动得不行。
‘GFV’和‘年长者’对我的帮助完全是出于一种对社会的责任感,是出于一种社会良心,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形像突然高大起来。
都说网络虚拟,可是网络朋友给我帮助是现实的,我对他(她)们的感激和感情也是发自于内心的,真挚的。
在凯迪我又认识了‘吴越人家’和‘915’(一个湖南老乡),还有香港的黎怡岑女士等等,他们在我的写作中给过我很多的指教和鼓励,黎女士多次来电让我出去走走,别在写作中走不出来,让我注意身体,还多次邀请我上她海边的别墅去住些日子,在网络里我同样感觉到他们对我的真诚和关爱。
在‘年长者’的帮助鼓励下我于2006年的元月19日写完了《苦涩的回忆》也在同一天收到了中国一个著名刊物的邀稿。没有网络,没有网络朋友的帮助和鼓励,我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能学会写,并能在几个月里写出近20篇短文和22万字的回忆是不可能的,甚至是不敢想像的。
接着,我又动手写起了《回忆》的续集,也就是这部《岁月留痕》。当我把这消息告诉‘GFV’先生时,先生跟我开玩笑说:“你写吧,不过你现在是作家了,错别字太多会让人笑话的,你写好后发给我我帮你改改。”其实先生把我叫成作家,我并非真正的作家,只是我的回忆在咖啡月光杂志社得过最佳散文奖,还和这家杂志社签了一年的约,有一本作家签约书。就这样我从写续集的第一篇开始‘GFV’先生就帮我改稿直到完成。
这两部书的差别,读过的朋友们应该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这两部书所写的年代间的差别,我想,读过的朋友们也应该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本来还想再接下去写上一些,在朋友们的劝告下,我想,就写到这里结束吧。
感谢这两本书的(网上的)读者们,是你们的鼓励,让我能够完成这近五十万字的‘作品’——它们可能算不上什么,但是,我确实是用我自已的心把它们写出来的。
2007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