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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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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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进山拉木材,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那天我只放了一辆车进山,驾驶员是和平高中时的同学,雨水很快的冲洗下来,路边的泥土开始塌方,木材很长很高,车在出来的路上不停的摇晃,在过河的时候轮胎打滑,我们冒着很大的雨往轮子下面填稻草。车上来后驾驶员对我说,这段路你走着过去吧,你别上车来,离车远一点,我今天过去了就过去了,没过去就永远留在这里了。我让他把车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等能拉时再来拉,他摇头,他说开车的把车丢了,到了真的安全时就会成为古迹(古迹:意指成为人们的笑话),车开到安全的地方,他下车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说,你做这样的生意和我们一样,挣的都是夺命钱,一支脚踩在阳间、一支脚踩在阴间。
  贵阳一个大企业要几十立方8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价格出得还高,我跑了很多木材公司都没有这么大的材,那天我只好约和平陪我一起上箭河县木材公司去看看,由于那两天听说在箭河到大龙的这段路上杀了人,是枪劫做生意的,说尸体还放在路上。我不敢一个人去,和平就请了假陪我去联系,刚出三惠县不远就看到一辆昆明开来的长货车睡在山下,车是从山顶翻下来的,一直翻到了山下的公路上,公路呈之字形,车里的人被弄出来了,用汽车的棚布给死者搭了一个棚,听说死者不是车祸死的,在先就被人弄死了的,车祸是个假像。又走了20多公里,人们全都伸出了头,让客车驾驶员把车停下,公路旁边的坎下又有一具男尸,看得出来这人活着时很高,年龄也不是很大,皮肤很白,只穿了一条内裤,那时还不到热天,可是连续几天的大太阳,让尸体肚脐上围了很大一堆苍蝇,人们跑过去看时,苍蝇嗡的一声飞开了,很多人不停的吐,我在车上不敢下去看,在窗户里见了都忍不住的想吐。后来人们上车后相互议论着,这尸体在这里已经晒了四天了,没人搭棚也没有人收尸,尸体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细铁丝,这人和前面车祸死的那人是两兄弟,都是被人害死的,货车是运阿诗马香烟和牛皮从云南过来的,听说是运上北方,有人说车上的东西一点没少,也有人说钱也在,到底怎么也没人说得准。
  这天我和和平当天从箭河一路上拦便车赶回了大龙,回家我两天吃不下饭,想着路边的事就想吐,和平也吓坏了,说怎么也不让我去做这生意了,他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常常带着现金太危险了,宁愿一家人在一起吃差点穿差点平平安安的过。
  在家里呆了半个月,恐惧和恶心又过去了,仔细想想,一个人的命运是上苍安排的,该怎么就怎么的,天天在家里就为了不饿死,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做生意吧!
  总算在台江县木材公司找到了9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把手续办好后在运输科要了两台车。和平还是跟车,车开到放木料的地方已经下午了,木料在砍树的原地,修了一段路才把车开到了木料旁边,可是木材太大,没人能搬得动,只好把车放山里,人走出来找有房子的地方住。
  这里的人们除了林业员懂汉语,其他人说话我们也不懂,他们也不懂我们的话,林业员把木材点交给我们,自己就回家了,我们出来没地方吃也没地方住,还好找到一个地方原来是作供销社的,给了老乡几块钱总算让我们睡在稻草上过了夜,第二天本以为能从山里出来,驾驶员与和平用事先准备好了的葫芦,找来几根长木料搭起了三角架,用葫芦把大树吊起来装车,装着车不知不觉天又黑了,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我进山时买了几包饼干,可没有水,驾驶员们吃在嘴里粉沫不停的往外喷,咽也咽不下去。我心里十分着急,可是无计可施,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天全黑下来了,我们才把车装好,驾驶员们饿得难受,和平也饿得不说话了。晚上又下起了小雨,路陟弯多,很多地方万丈深渊,路面又窄,全是黄泥路,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车到了危险的路面时,驾驶员们再不像是没吃饭的样子。我坐的车突然打滑,方向盘有些失灵,驾驶员连连唤了几声“拐,拐”,我吓得指甲都抓进了手心里,紧紧的抓住车上的扶手,心想这一下子完了,幸运的是车子还是转过来了,驾驶员把车停下,他下来看看深渊,我也下来跟着他往下看,下面黑洞洞的,我汗毛都坚起来了,这一次更准确的体会到“夺命钱”三个字。
  驾驶员一路的踩着刹车下完坡,车后扬起了一大股胶臭味。到了台江县哪里的饭店都关门了,这时候和平和两个驾驶员真的动不了了,他们坐在车上唤,水啊!我跑下来用力的拍饭店的门,店老板很不耐烦的把门开开,我一边解释一边找水送到车上去,驾驶员喝了水也一起来到了饭店,我帮着老板做饭,让他拿出最好的菜,老板慢慢的清醒了,不过只有腊肉和鱼了。
  吃好了,找上一个最好的旅社开了两个房间睡上两个小时,天大亮就又启程开往贵阳。到了贵阳又是大雨,我便淋着雨上厂里找人收货,找吊车下货,在雨里不停的奔跑。事过后,和平单位的驾驶员们对我有了新的评价,他们感叹的对和平说:“伙计,原来以为你老婆是个玩家,没想到这么能吃苦,真是少见!”
  
  第十一章 看社会
  
  把我看成什么人——榉木——家长里短——春节送鸽子上火车
  
  把我看成什么人?
  
  在贵阳把木料下了,和平跟车返回单位,而我还得等着验收、结帐、收款。那晚我没上大哥家,就在这个单位的外招开了一个房间休息,我累垮了,要是上大哥家,兄妹见面又得说上半宿的话,我决定不省这个钱让自己好好的睡上一晚。这晚我拒绝了厂方的关系户,不陪打牌不陪跳舞,好好的泡了个澡,早早的躺在了床上。这是我做生意以来,也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间,50元一个晚上,有空调有暖气有彩电冰箱。服务员问我开不开空调,我说开,现在想来真是典型的乡巴老,感觉这么多钱不开空调不合算,再说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空调是什么味道。谁知道我这个土包子在空调房里睡不好,脑袋痛了一个晚上,吸新鲜空气习惯了的我哪受得了空调,直到早上我把窗户全部打开才慢慢的睡着,其实贵阳的气候无论冬天夏天都不用空调的。
  睡到九点钟我才起床,二哥炮厂的一位同事(后来成了我的好友)来找我,她做好了早餐让我上她家,二哥在炮厂任厂长时她是副厂长,在这里我就叫她厂长姐姐吧。厂长姐姐一生有很多不幸的事,八个月内因车祸失去共同生活了20年的丈夫,还失去了20岁的在读艺校懂事帅气的儿子(是一种不常见的病去世的)。我非常同情她的经历,在她再婚后我在二哥家认识了她,也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她夫妇两对我也很亲热,我曾邀请她在我家住过半个多月,她后来的老伴是贵阳人,认识一些搞供销的朋友。
  厂长姐姐常常在我面前把两个丈夫作对比,前面一个太节约,和她结婚后从来都穿的是劳保衣裤和鞋子,所买的新衣服从来都舍不得穿,从来不上理发店理发,每年只有春节才上一次理发店,平时都是自己用剪刀照着镜子剪,在家从来没放开肚子吃过肉,家里买的肉自己从来不吃,留给儿女和妻子吃,没想到一天福没享到就走了。后面一个是公子哥出生,会花钱,也舍得花钱,常常为钱和她吵架,但是朋友多,各阶层的都有,对我评价还好,常常说我是性情中人,很想帮我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发展自己的生意。来这里做木材就是他介绍的。这次拉的大园木按说利润比较高,可是除去回扣好处费并不比其它地方的生意赚钱。
  这天我结完账取了钱已经没有返大龙的车了,厂长姐姐夫妇约我还有供销科的科长去跳舞,科长和我是老熟人了,对我十分亲切,这晚他和我跳舞时对我说让我去跑煤生意,我跑销路,由他牵线组织货源,这生意做起来一年找十万八万简直是毛毛雨,科长和我从认识时就称兄道妹的,他常常说相信我是个有情义的人,愿意扶持我发财,当然,我发财他也同样的发财,因为我们合作的基础本来就是金钱。我在把该给他的那份给他时一口答应回去后就去找煤的销路。
  第二天早上我清晨从大哥家出发坐火车上大龙,近两万元现金和换洗衣服一起放旧牛仔包里,说也怪,那时结账常常都是五元的,半牛仔包托得重重的,为了安全,我换上一条旧弹力裤,一件旧棉绸上衣,一双塑料凉鞋,只有头发还是习惯性的盘在头上。
  那时上大龙都是坐从贵阳到怀化的慢车,每一个小站都停,贵阳到大龙有几十个站,那时要坐十来个小时,我背钱走到最后的车箱,车箱里人很少,大半的位子空着,我一个人坐排位子,有时候把包枕在头下当枕头睡觉。斜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得非常时尚,那时候很少有人这样穿,所以印象特别的深,他上身穿着线白的闪光的丝绸衣服,说话声音洪亮。他和列车员很熟,列车员就坐在我对面的坐位上和他聊天,他身边带了一小伙子,他在镇远下车后列车员告诉我那是他的保镖,还告诉我他现在有三个老婆,是个大老板,不过那时人们也开始接受有钱人在外面包二奶三奶的事情了,不觉得是什么希奇的事了,只是没有现在“二奶”这样时髦的词汇。
  从上车他们就聊天,列车员每到一个小站就开一次门,可是最后的车箱很少有人上,车上人越来越少,列车员感觉无聊就说让老板唱歌,老板的京剧唱得很棒,列车员拿来笛子,他吹让老板唱,可是他的笛子吹得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太为难老板了,老板便让他把我叫起来让我唱,我很困,也不想参与他们的队伍,婉言谢绝了。
  我除了上厕所起来过一直躺着,上厕所时我就请列车员看着包,反正都是旧的,没人会想到里面有钱,不过我心里还是非常的紧张和害怕,担心包被人拿走,我又不敢把包背进厕所,总怕别人起疑心,就是困也不会真正的睡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车上送饭的又一次叫“吃盒饭的来了啊”那时的盒饭才一元多一份,两元的就有鸡腿了。老板跑过来拍我,让我起来,他一只手拿一份盒饭,一只手拿了个杯子,杯子里倒了半杯可口可乐,是从他自己喝的瓶中倒出来的,他对我说,从上车就没见你吃过东西,一定饿了吧,来你把这饭吃了,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又说了,人一生中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有穷的时候,你别不好意思,吃了吧,出门不比在家,别饿坏了身子,我笑,对他说谢谢,我说我不饿,可他就是要让我吃,他说你吃吧,这不是什么贵东西,一两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又说我一直注意你,你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我坐起来忍不住的笑,我真的在心里感激他了,我好想开个玩笑,把这饭给吃了,当一次叫花子,可是我不想吃,反正天黑前就到家了,火车上的东西我怕不卫生,因为我曾经吃后拉过肚子。
  我边笑边谢谢他,并告诉他我有买饭的钱,只是我不爱吃火车上的饭。他无奈只好把饭放下,问我干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没有工作,他建议我从农村走出来在城里找个保姆当。我咯咯的笑起来了,说让他帮我找,他说我长得一点不像农村人,我说那你干嘛就认为我是农村人呢?他说看我穿着和背的包,他说我背的包都烂了个洞。天呀!给我吓坏了,有个洞多危险啊!我怎么就这么的粗心。我家就住铁路旁边,我见过不止一次在火车上杀人后再把尸体从火车上丢下来,早不久有个银行的去外地接小车,从玉屏上车,坐的是软卧,到大龙才十多公里就被人害了再从火车上丢下来了。所以那时给我的结论是,有钱千万别坐软卧,除非一个包厢全是自己人。
  我背着身子检查起牛仔包来,真的有个小洞,还好,钱没露出来,只能看到衣服。
  列车员再一次让唱歌,他吹一剪梅,让老板唱,老板说不会唱现代歌曲,让我唱,我说好吧,反正车上人少,大多数都是坐短途车的农民,可是他吹着又断了,无法唱下去,我说我来吹你来唱,列车员高兴坏了,我刚一吹,大家马上说,原来你是玉屏卖笛子的,我没承认也不否认,就这样大家把我当成了卖笛子的,玉屏的箫笛是很出名的。
  下了火车天已暗了下来,一个人背着钱像做贼的一样,边走边看周围。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那时候会为那点钱紧张成那样子。
  回来就开始张罗推销原煤的事了,二表哥在湖南株洲冶炼厂,是高级工程师,听说冶炼厂每天要消耗大量的原煤,我便打算上株洲去找这个几十年都没见过面的表哥,想通过他的关系推销煤,由于通讯的落后,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我都只能亲自跑一趟,这些人力和资金的投入要是在今天就完全节省了。
  妈妈刚好上老家三哥那里,我想顺路去把妈妈接回来,火车太挤,我决定坐汽车,汽车得在怀化汽车站转车。远房表哥在怀化汽车站上班,他把我送上怀化至株洲的汽车,那时候没有汽车卧铺,再远也是硬座,这趟车做服装生意的人比较多,因为株洲那时有个服装大批发市场。
  表哥让我带600元钱回去给一个老乡,我把钱一张张放在书本里,再放到衣服下面,那时候的车票不像现在这样贵,几十元就到株洲了。
  到了株洲冶炼厂,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表哥,那时表哥还没退休,他见到我十分高兴,他长得也很像妈妈,他的几个同事一见我们就知道我们是兄妹,表哥出自于内心的开心感染着我,他一路的说笑,一路的向他的熟人们介绍我是他的妹妹。
  在株洲呆了三天,每天表哥都带着我去找熟人,帮我推销原煤,后来总算在冶炼厂附近的一个小厂里签定了一份意向合同,让我先拉两个火车皮的煤去试试,要是合格,以后的煤就由我供应,但是每个月最多也只能要40个车皮,我算算真的做成了收入也还可观。
  告别表哥我就回到了尤家院子,天快黑时,我才从后山悄悄的来到了三哥家里,不敢声张,怕堂嫂骂,因为妈妈回去都常常听堂嫂的数落,女儿的去世让嫂子变得失去理智不讲道理。
  三哥见到我高兴得不行,兄妹一直说话到深夜。三哥舍不得我走,怎么都要留下再住一天,就这样我大门不出在屋里呆了一天,第二天我让三哥帮我去找堂表哥要我找的人,可是人不在家,三哥把钱交给我让我带回怀化。我照原样把表哥的钱放在书里,晚上和妈妈睡一个床和妈妈说话到半夜三点过,因为天亮就要赶车,我便把装衣服的包放在床前,把自己的钱包放在枕头边。
  不到6点我和妈妈同时醒来,同时说了声睡得好香啊!一看天也发白了,可妈妈说我的衣服裤子怎么会在地上?不对劲,我是放在床上的,我还怪妈妈大惊小怪。妈妈说她的钱放在裤子口袋里,我下床去给她把裤子拾起来,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以为妈妈记错了,我一看我的包都没有动,妈妈有些紧张让我看看我的包里,我很有把握的打开自己的包,因为包在原地没有动啊!可发现我的包里除了钱什么都在,我再打开装衣服的包,衣服没动,夹钱的书也在,书还是放在衣服的底层,打开书,除了一张收据钱全没了,门没开,只有侄女睡的房门开了,但门是掩着的。侄女的房间和我睡的房间是通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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