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时不时会吵架。玲和琼和我不在一个学校,我们有时也偶尔在公共汽车上碰着,尽管我们是早上才分手的,离别才几个小时,她俩在车上看到我就会大声的惊叫,有时惹得全车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们,特别是玲玲又尖又脆的声音还夹着童音。
招待所住着很多出差人员,都是冶金系统的,也有年轻人,晚饭后常常有人在外面的坪里打羽毛球,我有时也参加,星期六的晚上玲和琼都回家了,我会在看书后吹一会箫,有时也吹笛子。
年轻人在一起都讲究打扮,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们这个财会班大都是其它县市来的,贵阳人不多,贵阳是省城,外地来的女生会用很多时间去逛商店买衣服。我们万山汞矿服务公司下面十几个服务站,共派了四个人(三女一男)来贵阳学习,其中有两个残疾人,刚来时我觉得一起来的应该相互关照,可很快我发现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关照,他们都有自己自豪的资本——干部子女或正式工人,女生们只有购物时需要参谋,而我最不愿意逛商店。
有一次和我一起学习的残疾女孩骂上门来,说她们和别地方的人吵架我都不去帮忙,说我不像万山人,看着万山人受人欺负也不管,是个叛徒。我只能受着她的骂,因为我不知道她们吵嘴的原因,我不知道怎么帮她们吵,很快我就从这个团体分离出来了。
1983年社会正走向开放,一些文革中割除的‘资产阶级思想’又开始长出来了,很久没见过的收腰的曲线分明的连衣裙在一些商店出现了。那天因老师有事放学早些,我和几个同学一起走路回冶金局,路过一家服装店看见一件白底暗花的连衣裙挂在店里,大家同时说漂亮,她们让老板拿下来试试,好几个试了都不太合身,都是胸合适腰就小了,腰合适胸就挺不起来,女老板让我试试,我觉得太贵了,一件的棉裙子要九元多,我每个月只有26元生活费,我不想试,可和我同去的同学说好看,说我穿一定合适,老板娘也说我丰满,爱美的我就动心了,连衣裙就像比着我做的一样非常合适,我一咬牙就买了。
那时穿连衣裙的不多,特别是这样收腰而且曲线分明的。我第一次穿上这裙子上公共汽车有人说哇,那时用哇这个词还很少见,全车的人的目光都盯着我。有的同学就说你敢穿,要是我就不敢穿,有个女孩就说这叫婷婷玉立、婀娜多姿,这些词在那时用的人不多。其实这裙子在现在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又不是袒胸露背,可在当时还是比较开放的,这件九元多钱的裙子在我一生穿过的高、中档的衣服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的很漂亮。这以后一些女同胞就让我帮她们参谋衣服,为此我还得罪过人,因为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逛商场的耐心。
住招待所不久,招待所食堂的两个小年轻晚上常常上我们寝室来玩,起先他们找借口说第二天食堂有包子什么的要不要给我们留,为了方便玲玲和小琼很快就和他们熟了,以后买早餐就不用排队了,还有那时天热,他俩天天晚上在食堂的冰箱里冰些红糖水送来给我们喝。
一天两男孩中年龄大点的一个悄悄给我送来电影票,我也悄悄的拒绝了,没过两天他又送来了,还说这电影看的人多,是托人才买到的,第一次送票玲和琼都不在,可第二次我知道他是单独约我的了,我告诉他我比他大很多,他有些不信,过几天他告诉我,他想过了,就是大点处朋友也没关系,我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了,而且我把他当好朋友,我还和他说起了和平,以后我每次去买饭菜,只要他在都会往我碗里多盛一些。
一天我一人在屋里看书,有人敲门,开门见一男生手里拿着笛子,问我要点笛蒙纸,我打开笔记本把笛蒙给他,他说要吹一只曲子给我听,他大大方方的吹了起来,歌名《我是一个兵》,吹得很好,我开玩笑说,“舌头弹得不错”,小伙子让我吹给他听,我说我吹不好,再说我真的不好意思当着人吹,又不是熟人。以后这小伙子常常和一个男孩在我们窗外对面出现,听食堂的男孩说都是毕业分配来冶金局工作的。那时的男女交往大多还是送电影票,小男孩帮他们送过电影票给我,但约我看电影的是谁我都没弄清楚,因为我和和平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那种年代别说是离婚,就是多谈几个对象都会被看成是品行不好,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三道四。还有,因我自己没有工作,自卑心很强,我不敢随便接触人,特别是条件比自己好的,我时时都注意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当时的环境,和平的工种和这些年轻人是没得比的,他们是干部,再说又有文凭,还在城市里。要说找没工作的没有保障,可这些人是有保障的啊!我在心里也有过比较,可是考虑到自己的条件还是和平比较稳定。
学习快结束了,接到妹妹的信,爸爸胃痛更厉害了,可能要做手术,初步检查是胃溃疡。我心里着急,突然想起有一天和玲,琼去爬东山,见东山的寺庙里有一老道士,还有人在那里练气功。我想那老道也许是世外高人,更想起去求助于他,请他给爸爸开个药方。玲和琼就陪我去了,庙门口有个身穿补丁衣服的人在打坐,衣服上起码有上百个补丁,一件衣服全是补丁组成的,但是很干净,我们上前去和他说话,他不答理,我只好去下面的小房子找,房子外面有人,也像是出家人,他们不让我们进,说师父不愿见人,我就在外面大声说话,说我家离这里很远,我千山路远来找师父,师父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一会里面出来一五十多岁样子的尼姑,她说师父让我进去,我进去后尼姑就告别师父走了。
老道93岁,头发很长,看样子是没有修剪过的,胡子齐胸这么长,衣服也很脏,老道给人感觉奄奄一息,说话也没有精神。我细心的说了我的来因,还说了爸爸的病情,老道给了我一偏方,四两韭菜,挖几条地龙,就是蚯蚓,洗净和韭菜一起捣烂,把水挤出来给病人喝,喝了就会好的。可是我回家并没有按老道给的方子给爸爸治病,原因是太脏了,为这事我至今还在后悔。
离校前,考试的这一天,我第一个出考场,因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个人走在路上脑袋瓜子还全是数字。我沿着喷水池往大西门的路走,突然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前面,我没抬头只是本能的让路。这人又挡在我的前面,我抬头看,天啊!把我惊呆了,小毛风尘仆仆的站在我面前,他眼睛有些湿润的对我说,我找了你整整三天,我回到大龙听说你来贵阳学习就来贵阳找你,我找遍了贵阳所有设有会计专业的学校,都没找到你,后来听说喷水池这里有个进修班我就找来这里,可是就是看不到学校,(其实我们学校在一条小巷道里)看到小毛和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非常感动,也有些激动,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他这么远来找我,我不忍心不理他,我又不敢把他带回寝室里,怕被人误会,那时的人真是顾虑重重。还是小毛说了,我们上公园走走,我觉得主意不错。
离冶金局最近的公园是森林公园,而且又不收费,我和小毛在公园找了一块草坪坐下,听他说他在怀化学做冰,做冷饮的事情,那时市面上还没有做冰花冷饮的,我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感觉一些词有点新鲜,我也不细问他,他说,我就听着。小毛问了我一些话,我一一回答了。小毛说还在爱着我,我告诉他我很快就会结婚了,让他别再这样想,他低着头很久没有说话,过后他说我要是真的结婚了,他就从这个世界消失,要不他就去坐牢。听他说这话时我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了,因为我觉得这是不成熟的人说的话,觉得他不适合自己,觉得他在说孩子话。后来他真的坐牢了,可我相信那绝不是为我而坐的。
夜幕快要降临,我们走出了公园,我不能和小毛再呆下去。小毛让我为他唱首歌,其实他从来没听我唱过歌,反而我听他唱过,他嗓子不错,音也很准,他的歌有一定的感染力。我说好吧,我唱支歌给你听,从此后我们就再也别见面了,我不想听闲话,我不想有个不好的名誉,小毛摇头。我问他听什么歌,他说随便,可我刚一唱他就说难听,说不想听这些听厌了的革命歌曲,我笑了,就说好吧,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唱完你就回去,别再来找我了。我边走边唱“就这样悄悄离去,就这样离我远去,说一声珍重再见,我在默默的祝福你。把眼泪悄悄擦去,把深情埋在心底,说一声珍重再见,我在默默的祝福你。我要寄咐白云,我要托咐流水,带给你一点信息,诉一诉别后的情,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小毛听了没再说话,我心里也很难过,这歌是我在内心对小毛的祝福。我感觉自己万分的无奈,我觉得我对小毛唱这样的歌对不住和平,觉得自己万分的无耻,可在我心里和平不是我爱的港湾,我的情感我的心仍然在漂泊。小毛就这样走了,我和他的相遇就这样结束了。
学习的日子结束了,我心里有些失落,我舍不得同房间的姐妹,我们都依依不舍的说了些离别时的祝福。冶金局为我们在招待所食堂准备了会餐,从不参加这种应酬的傅老师也来了,他和我坐一个桌子,老师希望我这一生在会计这条路上有所成就,他悄悄的拿了一本书给我,上面写下给得意门生XXX的名字,后面写上他自己的名字赠,他说让我以后常常给他写信,说以后我考会计师时这书上很多东西用得上。傅老师对我抱着这样的希望,我很感动,可我心里很迷惘,我不知道这个社会会不会给我这个奋斗的机会。
九点多钟傅老师走了,我送老师出大门,傅老师告诉我,他有机会一定去看看我的父母,他一定上万山去看我,老师后来实现了他的诺言,可是我却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老师送给我的书因为用不着我没再看一个字,我只是打开页面看看老师的名字。在姐姐后来考会计师时,我把这书也借给了姐姐,以后连书的全名都忘记了,姐姐家因为搬家再也没找到这本书了,也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得志,一直生活在坎坷里,我一直没给傅老师写信,留在我脑海里只是老师那慈祥的面容。
第六章 悲喜共
回服务站——爸爸病倒了——婚礼与葬礼——孤独的妈妈
回服务站
回到大龙服务站谢叔就让我接会计工作,我说我想先回去看我爸爸,谢叔不让,说让我先把会计接下来再说,我想他可能又在顾虑什么,怕原来的会计搞什么手脚。我们就这样在办公室守着,等原来的会计把账一笔笔汇总,把清单弄出来。花了三天时间接完账,谢叔给了我一天时间去看爸爸。
爸爸在地区医院住院,我直接上铜仁地区医院找到爸爸的病房。妈妈和妹妹都在,爸爸已经做了手术,胃切除了三分之二。妹妹一直请假陪在爸爸身边,因为妹妹是学护理的,所以有妹妹在爸爸身边,不光是我们,就爸爸自己也感觉到安全,听妈妈说,只要妹妹一会不见爸爸就开始念啰嗦。
妹妹告诉我说爸爸是胃溃疡,做了手术就没事了,我去时,爸爸刀口已经拆线了,爸爸见到我非常高兴,要起来上外面走走,我和妹妹把爸爸扶起来,本来就瘦的爸爸更是皮包骨了。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妈妈给爸爸拿来了外裤,看得出来爸爸已很久没穿外裤下床了,裤子是洗熨过的,前面的折子很笔挺,放在床下的皮鞋也能照出人影。爸爸平常就讲究,现在很久没出病房了,今天看到我和妹妹都在身边心情好,要出去散步一定想穿整洁些。理解爸爸的妈妈拿来了爸爸最好的毛毕其外裤(那时非常流行毛料)。
爸爸要自己穿,可刚站起来外裤就掉了下去,爸爸忙去抓,站不稳,连身子都晃动起来,妈妈就责怪爸爸逞能,爸爸像孩子一样傻笑起来,我和妹妹也笑了,可边笑眼泪也边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我和妹妹都是边抹泪边笑,到今天这一情景还好像就在我的眼前。
我和妹妹陪爸爸在太阳下走了一会,爸爸很累,喘气有些费力,可他还是不想回病房,爸爸告诉我说自己算过命,63岁有一关,闯过了能活80多,他说这次是闯过一关了。听爸爸说这些心里又难过又高兴,可我坚信爸爸身体会好起来的。
谢叔只给了我一天时间,我只能看一眼爸爸就走,因为那时交通不方便。我受爸爸的影响把纪律看得很重要,也就把上那26元钱一月的班看得很重要,因此我一生都为那些日子后悔,觉得自己太蠢,又不是正式工作,要为了26钱离开还住在医院里的父亲。直到今天我都在想,要是能让我多陪在爸爸身边一些日子,就是让我去捡垃圾去要饭我也心甘情愿。
妈妈和妹妹想留我在医院多呆一天,多陪一会爸爸,可我怕谢叔埋怨批评。我把顾虑说出来,爸爸马上说让我回大龙,他说谢对我不薄,让我别让人家失望,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爸爸说他出院后上大龙妹妹那里住些日子,听了爸爸的话我真走了,走得牵肠挂肚。
接过账,谢叔就让我写个管理规划,才几个月时间,大龙很多的转运站就办起了自己的食堂和旅馆。迎宾饭店的生意也不如以前了。而我真的锋芒毕露,马上开始调查起各大转动站的人流情况,在接会计不到一个月就写出了服务站管理规划。
那时饭店、商店和汽修都是一个月盘一次点,都是25号结账,30号向服务公司交报表,我记得有成本表,工资表,指标表,资金平衡表,统计表。服务站是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真的能学到很多的东西。
我第一个月做报表时,谢叔问我要在公司请个会计来帮我不,我说不要,他不相信,还说不要太要强,说书本上学的和实际操作是有出入的。可我出乎他的意料不到30号报表就出来了,账是有长必有短,因为资金平衡表上差6分钱,我查了整整两天。报表送到公司,公司财会主管看了只是点头,谢叔很满意,但要强的我从25号到交报表没睡过一个晚上的好觉,总是打算盘到深夜,睡在床上脑袋里还全是数字在转圈。
那时算账不用计算器,都是用算盘,用惯了算盘嫌计算器太慢。再说爸爸以前就反对我用计算器,他说一个会计连算盘都不会打有什么资格当会计。而爸爸的算盘打得相当出色,记得有一次在贵阳,我和爸爸上银行,那时爸爸还在上班,是为了查一笔转账,银行一女职员正在打算盘,那女的两只手打,我看了惊呆了,可她打几遍都不对,看得出她很急,不停的对爸爸说对不起再等一会就好,爸爸就说能拿一算盘给我,我帮你打好吗?你念我打。那女的真拿个算盘给爸爸,她一边在里面打一边念数,爸爸也在长长的算盘上两只手打了起来,旁边上银行办事的人们都投以敬佩的目光。当我学会计时,爸爸打算盘的样子就常常出现在我眼前,是那样的棒,那样的潇洒。我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学会爸爸打算盘这一招,可我的算盘很糟,不但只能一只手打,而且只能打加减法,乘除法打得特别的慢,不得不用计算器,我常常为自己算盘差而苦恼,没想到现在的会计根本就不用算盘这东西了。
我写的管理计划,谢叔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满意的地方他用在了他的总结里,当然,没说是我提出的。不满意的地方他当场就划掉了,那就是提高待业人员的工资的意见,我提出要按劳取酬,减少服务站管理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