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将削去崇平伯一家的爵位,收回所有土地,方济番所有男丁发配边疆,所有女眷充入乐坊!”皇帝怒道。
“是。”一边侍奉的公公,心里一惊,心道那封奏折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让陛下动这么大的怒火?心里默默为方济番一家哀悼,男子发配边疆为奴,女子充入乐坊为妓,这也太狠了,陛下登基以来,还没这么对过谁呢。
“陛下,太后娘娘到。”
皇帝还想继续看奏折,忽然听着一声吆喝,皇帝眉头一皱,来得真快呀,母后。
皇帝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去迎的举动,虽然皇帝地位在太后之上,皇帝万岁,太后千岁,但大明推崇孝道,所以一般都会礼仪客套,但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皇帝也想摆摆谱。
“皇上,宁王上报给本宫,说他堂堂亲王,你的胞弟,竟然被一个江湖散人当中掌掴,颜面扫地,这是践踏我们皇家尊严,你难道还没有什么表示吗?”太后一来就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嗯?被人掌掴?到底如何?”皇帝微微皱眉,虽然彼此间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但明面上,大家依旧是兄友弟恭,堂堂亲王被人当中掌掴,丢的是大明皇室的脸。
自当年中兴之战,武林就已经尾大不掉,如今再如此……
可若是替这宁王出手教训,却实在不愿。
是以面上没有太多表示,皇帝反而反问道“堂堂宁王被人掌掴,如此大的事情,朕怎么没有收到消息,反而母后比朕还快。”
“皇帝,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堂堂亲王被一个武林人当中掌掴,这是对我们大明皇室的挑衅,而且他还是你胞弟,难道你连感情都没有吗?”太后怒道。
“母后还是先回答朕的问题,宁王出事,母后得到消息比朕快,难道他们有时都是先递交给母后的,那这大明到底谁是天子?”皇帝逼问道。
“皇帝,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宁王受了委屈,和我这个母亲诉苦,有错吗?”太后反问道。
“这倒是没错,不过希望以后母后多注意些。”皇帝别有深意道。
“皇帝的关心点好生奇怪,我还是想知道对这情况,你到底要怎样?”太后道。
“不急。”皇帝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继续看着任东流的奏折,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看完后,一怒下将奏折重新丢在桌上,“朕要削去宁王这孽障的王位,贬他为庶民!”
“你说什么?”太后勃然变色,“皇帝,这可是你的嫡亲胞弟呀。”
“是兄弟,但更是君臣,母后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皇帝一字一句道,将手里的奏折丢给太后,“母后,您自己看吧。江南的童谣都开始传,说要让朕把位置给他了。又和倭寇、鞑靼、建奴勾结,他是觉得一个宁王的名字不够,想要朕这个位置了吧!”
“在京城一月多,睿儿就被人刺杀,睿儿去江南祝贺,他又急忙忙地赶回去,要不是朕硬留了他几个月,恐怕早回去,他到底想干什么呀?是要朕的位置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若非看在他是朕的胞弟,母后的儿子,他就是个死人了。”
太后将奏折拿过来,看了遍后,同样将奏折狠狠丢在桌上道“皇帝,这不过是任东流一个臣子的片面之言,没有什么证据,就能定宁王的罪?不过是童谣罢了,极有可能是有心人污蔑的,皇帝你竟然不信任自己的弟弟。”
“朕也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可以让朕信任。”皇帝针锋相对。
“皇帝是想要肆意妄为了,既然如此,堂堂一个亲王爵位的存在,也不是皇帝你能一下子就剥夺了,还需要内阁草拟?”太后道。
皇帝目光一厉,当初他二十岁登基,却也是年少,朝中掣肘重重,他为斗倒首辅,自然依靠了自己母亲的力量,当时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母子之间嘛,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也会尾大不掉,如今朝中宁王一系的遍布其中,六部独占其三,武将更多,其余
也是从这儿之后,他才知道,一个帝王,谁都不能信,文臣、武将、太监都想骗他来获取利益,就连宗室母亲兄弟也是一样!
皇帝心下发狠,索性想着撕破脸皮,他是至尊,难不成还真怕什么?
只是见着太后斑白的双鬓,那些话又突然说不出口了,是她生了自己,是她养了自己,依旧还是她帮助自己登上了帝位,扶持着自己,如今自己真能对她如何?
皇帝咬牙道“母后,朕也是你的儿子,睿儿也是你的孙儿。”
太后身体一颤,扶着拐杖,看着皇帝,忽然一阵剧烈咳嗽,皇帝当下顾不得帝王威严,连忙关切道“母后,你身体怎样?太医,还不快宣太医?”
“不碍事,不用宣太医,哀家一大把年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见你父皇,眼看着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太后眼中泛出点点泪光。
“母后,有宫内数位太医在,母后一定万寿无疆,绝对不会出事。”皇帝关心道。
“我儿孝心,但哀家不想自己晚年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庶民,现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不是吗?或许真的只是别人污蔑他,又或者……他可能真的有些不应该的心,也是因为太久不在母后身边,缺乏教育,你就不能饶了他吗?”太后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
皇帝无奈,终还是有些心软道“一切依母后的,只是母后既然喜欢他,倒不如直接让二弟回来,常驻京城。”
“这与祖制不符?你若贸然如此,必然会让满朝文武攻讦。”太后一脸关切道。
“朕要见自己兄弟,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不过母后顾虑也有道理,所以朕打算削了二弟的王爵为侯,宁侯,居京城,不必外出,不必结党。”皇帝道。
太后泪光朦胧的眼睛当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还是一副虚弱模样“皇帝说的都对,便依你吧。”
便暂且依你,你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让宁王离开江南,然后让太子整合江南,这心思,真当哀家不知道吗?不过便全依你,借此机会若让宁王永久回来,也是好的。
“那如此的话,沈若凡这逆贼如何计较?总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吧。”太后又道。
“母后,这并非是朕不想计较,而是无法计较,镇国公亲自出面,又拿了君临剑,就算是朕在他面前也只有被训的分。便是他杀了二弟,杀了睿儿,朕也不能耐他如何。”皇帝无奈道。
“那难不成便吃了这个哑巴亏?这天下到底是我们朱家天下,还是他秋家的?”太后怒道。
“这天下是我们朱家的,但是秋家替我们保下来了,倘若朕对镇国公如何,岂不是让后世耻笑朕忘恩负义?让朕有什么颜面于世?只要镇国公一日在,藏剑山庄,便永远是大明的圣地。”皇帝道。
见太后仍有些不服,皇帝又道“不过母后若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也无妨,镇国公已经百余岁了,寿命无多,一旦镇国公走后,母后想如何便如何。”
“如此,哀家就先回去了。皇帝心中有数便好。”太后道。
“恭送,母后。”
太后坐上銮驾远远而去,书房大门缓缓关上,皇帝脸上原本的笑容迅速冰冷下来。
离开了江南,到了京城,一天十二个时辰,事无大小都要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却是方便。
谁若与之交往过密,便贬黜去。
而且就算万一出世,这天下也轮不到一个侯来继位。
母后,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吧,朕不想弑母!
坐上銮驾的太后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表情,朱和标呀朱和标,你是本宫的儿子,但你更是朱由榔的孙子,是害了我一家的仇人!你以为和林回来,就会孤掌难鸣吗?
这朝堂里面到处是哀家的人,内宫之中更多,你若够狠,哀家斗不过你,可你不够狠,便不是哀家的对手。
当年害了哀家满门的,一个个都要清算过来!
。
第六十二章 梅林之外()
碧海惊涛之上,一道黑影在重重浪涛当中穿梭自如,破浪乘风,如利刃无双。
沈若凡驾驭虎鲸,迎风傲立万重浪,张开双臂,硬接这强大的海风。
置身这浩瀚天地当中,狂妄自大的人类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
“啊”
沈若凡仰天长啸,声如雷霆,任由海水冲刷在自己身上,这种完美的贴近自然,感受自然的伟岸力量,无与伦比的酣畅。
不同于战斗的痛快感,一种别样的美妙滋味。
与众不同的大和磅礴。
人类生来如是,不甘心在狭窄的空间当中生存,向往蓝天,甚至向往外太空,自然也就包括大海。
即便沈若凡是个宅男,但不代表他不喜欢这种代表自由的感觉。
如此在海浪之中穿行,沈若凡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像是个孩童一般。
直到玩的有些累了之后,沈若凡才重新坐在虎鲸上,闭上眼睛,精心聆听着潮汐声和风声,多久没有这么过悠哉日子了。
一切都解决了,有秋老爷子坐镇,哪个不长眼的白痴敢来劫掠?
宝藏连同粮食都顺风顺水地运送了回来,如今江南灾民有了粮食,自然不再闹事。
沈若凡提议让六艺书院用这个来实践,贯彻知行合一,主张让学生负责一部分的灾民情况,彼此分配,免得日后出来的和普通文官没有区别,只知道死读书,连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都不知道。
沈允全好似为了能让太子知道更多的事情,是以很愉快的答应了,有着丐帮的人相助,又有六艺书院一群专门的政治人员,沈若凡觉得自己一个业余的就别插手了,外加自己想放假,所以很愉快地带着伤好了的虎鲸溜出大海。
虽然江南的人几乎都知道沈若凡是风云阁沈爷,但实际上,沈若凡自己的地盘该是桃花岛,这才是自己的家。
“小虎,朝前面继续游,那是我的家,很快也就是你的家了。”沈若凡摸了摸虎鲸的头道。
沈若凡自问真的是没有什么起名的艺术,所以简单粗暴地就给人家起小虎的名字。
做人就是这么任性!
虎鲸微微抬起头,表现出欢悦的情绪,虽然扛着沈若凡,但依旧矫健有力,堪称水中健将。
沈若凡半个身子浸在海水里面,也不觉难受,心想虎鲸虽然已经很大了,但勉强当坐骑,如果当旅游航母就不行了。
如果能抓头蓝鲸就好了,沈若凡心里期许。
心想着,沈若凡忽然闻到淡淡花香。
沈若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梅花林,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当初一时戏言,要在桃花岛东南西北四个地方,种满四个季节的代表花朵。
桃花、荷花、菊花、梅花。
只是自己一时戏言,而且这么懒的自己,也没这么多精力去弄,所以除了她之外也没有人会帮自己种这梅林了。
沈若凡摸了摸虎鲸的头,让虎鲸自己玩去,自己纵身一跃跳上岛中,四周梅林,自动移开一条道路让沈若凡走入。
当初成为天下第一门派的时候,抽奖得到地级阵法桃源幻阵,整个桃花岛都在阵法当中,当日沈若凡和柳心妍说阵法结界的时候,其实还少说了一个他自己的,桃源幻阵几乎自成空间,就算是如今一片桃林都是干枯的,但普通人若走进去,也能见到漫天粉色。
沈若凡至今不知道这些桃花到底是什么原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桃源幻阵都随己心,只要自己一念之间,很多东西都可随心变化,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沈若凡就是神,虽然只是幻觉上的神。
而周若眉在栽种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情况,所以连这片梅林也被桃林自动吞没,成为幻阵当中的一部分。
沈若凡缓缓走入梅林当中,顺着梅林走动,走到一边,沈若凡脚步忽然停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梅花林中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若凡刹那间,手足僵硬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梅林中的女人,一身大红衣服,艳而不妖,美而不俗,肌肤晶莹如玉,好像就是这梅林当中的魂。
沈若凡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如桃花一样娇艳的女子,妩媚动人,倾国倾城,但在这一刹那,沈若凡忽然觉得梅花更配她,一样的高洁清幽。
好似是沈若凡的目光太过明显,周若眉若有所觉,带着些激动地转过头,看着沈若凡,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迅速转为淡漠,只是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沈若凡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周若眉强装出来的冷漠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忧心,自嘲笑道“老人常说,一个人临死前会见到自己一生当中最重要、最想见的人,可我现在还不到这时候吧。”
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沈若凡利用桃源幻阵的特殊能力,自动隐藏了自己。
哪怕很想见她,哪怕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他自问没有什么错,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若有选择沈若凡此刻哪怕再面对长江水贼和倭寇,也不愿在这儿,但却偏偏一步都舍不得移动。
心里的刺插着,拔不出来,就算周若眉来找沈若凡,沈若凡藏在深处的刺也未必能拔出来,只是能容易地将露在外面地拔掉,何况她未来。
沈若凡真的不知如何面对,想要舔着脸讨好,沈若凡做不到,而要冷漠着,当作不在乎对方,冷言冷语地伤害,到底是伤害她,还是伤害自己,那又何必呢?
但听着周若眉的话,沈若凡冰冷的表情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她说她最想见的是我吗?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若凡恍惚间想起单雄信向他的报告,秦家庄陷入困境,除却失去萧如风的威慑,更重要是不二庄落井下石,给秦家庄致命一击,连枯木派几个都敢骑到秦家庄头上。
还有今日,宁王几处粮仓被抢还有江南童谣的兴起,都是不二庄在背后动的手。
宁王到底是一方亲王,势力在江南盘根错节,一旦被发现,不二庄也会有麻烦,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毫无道理的?
沈若凡隐隐想到个可能,却不敢相信,站在梅花林外,静静地看着她。
他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她了。
。
第六十三章 庭有枇杷树()
周若眉站在梅花树下,孑然独立,好似成了梅花一样,一样冷,一样孤独。
“还有一个多月才开花吧,亲手将你们栽下,可惜却没有机会看着你们开花结果。”周若眉温柔地抚摸着梅花枝,“他们若见了你们,或许有一天,还能想起我这个绝情的女人。”
“希望他还能留着你们吧。”周若眉忽然在一棵大树前蹲下,拿着一根稍微大些的树干刨开底下的土,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将它埋入土中。
“若有可能,埋在这里,永远地看着他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希望吧,但注定是做不到的,鲛人泪你替我吧。”周若眉低语道。
沈若凡躲在一边静静听着,看着周若眉,脸上表情复杂,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抬头看着那几株长势良好的梅花树,沈若凡不知怎的,心头忽然冒出一句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当初课文背诵的时候,这句并不要求背诵,自己也从未背过,当时觉得这句话毫无意义,甚是多余,直到成年后,忽然回忆,才发觉那一篇都忘得干净,只有这一句还记得。
人间世事几番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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