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滚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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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滚带爬-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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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芳菲说,现在还画吗? 

  不画了,不想画。 

  不想干的事,不干也好。 

  我哼一声,表示赞同她的话。 

  芳菲就不作声了。 

  片刻之后,我说,你怎么会去做评委呢? 

  谁知道啊,可能是,我不是一直做广告嘛,还做过狗屁主任不是,这次比赛,市广告协会是主办者之一,我有朋友在广协工作,他们就把我拖上了。 

  我噢一声。 

  芳菲又说,那,你住哪里呢? 

  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 

  我猜想,芳菲一定看出我在撒谎。我还是住进了我从前住过的那间破平房里。那种低矮而潮湿的平房,我真的害怕回去。 

  芳菲说,其实……其实…… 







一零九




  芳菲还没有说出“其实”后面的内容,她家屋里的什么地方就突然发出“渤滋滋——嘭”的怪叫声。芳菲被吓了一跳。芳菲手抚着胸脯,说,妈呀,吓死我了,我们家的抽水马桶可能坏了,常常怪叫,深更半夜的,什么时候我非被吓死不可啊。 

  我突然笑了。我想起十多年前的那次著名的怪叫。那时候,我和芳菲正缠绵在一起。我们差不多就要做成了……在那次怪叫之后,在我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在芳菲把我赶走之后,我没有阳痿,是我一直庆幸的。 

  芳菲脸红了。芳菲说我知道你笑什么……我……我们家就会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声音……你看,天都亮了……我做早饭……我下面条给你吃吧。 

  不了。我说,我该回去了。你也该休息了。你一夜没睡呢。 

  你不是也一夜没睡嘛。 

  我站起来,向门边走。芳菲把我截住了。芳菲轻轻地靠着我,轻轻地拥我一下,轻轻地抱着我了。她说,我们什么都不怕了……现在…… 

  仿佛是十多年前的翻版,我们都不能自禁了。我们接吻——芳菲的舌头和我的舌头碰撞、纠缠在一起,频率很快地翻动,就像十多年前的吻延续到现在。十多年了,她嘴里的气味居然一点没变,而我的感觉也从十多年前一直延续下来…… 

  是芳菲一定要到我租住的小屋看看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就看吧,环境是简陋和破败,东西也是少之又少。你知道,我从小麦的大房子里搬出之后,只带随身的东西,别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都留在小麦的屋里了。但是我没有把那卷画忘了,我还把我一直在画、一直没有完成的那幅小麦的肖像画也带了过来。我是想有时间再画的,一定要画,小麦出了事之后,一幅肖像画,也许就是我对她最好的纪念了。 

  我们是打车来的,下车后,刚走进小巷,芳菲就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了。 

  你怎么想起来住这地方?芳菲不解地说。 

  我从前住过这里,我说,这儿有一位老先生,有好几间平房,有不少人都租他的平房住,老先生挺好的。 

  我和芳菲,已经像恋爱中的情侣一样,牵手揽腰勾肩搭臂了。 

  在我租住的平房里,光线很暗,是芳菲把灯拉亮的。芳菲说,这地方适合你? 

  还行吧。 

  我看不适合,你要是搞创作,地方也太小了。 

  搞什么创作啊,我早就不画了。 

  芳菲大约看到了那块躺在地上的画板,她走过去,把画板支起来,说,看看你在画什么。 

  不是什么,是幅人物肖像,画着玩的。我心里有点发虚,怕她发现我画的是小麦。尽管,小麦也是她的朋友,但我毕竟和小麦有过同居的关系,女人的妒忌心是什么时候都存在的。 

  谁呀?芳菲弯着腰,仔细地看着。 

  真没看出来? 

  没有。 

  芳菲又后退一步,继续看着。她的嘴角渐渐勾起了笑容,脸上也渐渐洇上了红晕,芳菲转过头,走近我一步,胸脯都要贴到我身上了。芳菲说,你真……你画我干什么啊?把我画得这么漂亮啊?我有这么漂亮吗? 

  我真是惊讶,芳菲把我为小麦画的肖像画,误认为是她了,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可不是吗?当我扭过头去,再看这幅肖像画时,我也发现我画的不是小麦,而是芳菲了。真是怪事,冥冥之中,我是在画芳菲,难道命运真的事先作好了这样的安排? 

  芳菲在我面前,把胳膊举了起来,轻轻地贴到我怀里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芳菲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屋里的通风条件不好,很闷热,我们都出了一身汗,而我的汗,有可能是虚汗。 

  你一直在偷偷画我是不是? 

  你晓得就好……我画你,有十多年了,还记得十多年前……我爱你…… 

  我撒谎的水平很差,我心里打着颤,可是,我同时感到,芳菲也在颤抖了。我紧紧地抱住了芳菲。 
 





一一零




  39 

  就在许可证踌躇满志的时候,在他的周围发生了一件不可预知的大事,这就是,张田地被杀了。 

  张田地被杀死在家里。杀死张田地的不是别人,而是和他同居多年的情人胡月月。 

  胡月月是用斧头砍掉张田地的脑袋的。 

  其实,在胡月月用斧头砍掉张田地的脑袋之前,张田地已经死了。胡月月是在张田地的水杯里加上一种氰化物毒死张田地的。胡月月怕张田地没死,又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利斧,从他的脖子那里砍下去。胡月月闭着眼,抡起臂,一下,两下……直到张田地的头和身体分离开来,胡月月才放心。本来,按照胡月月的计划,她准备杀死张田地之后,好好伪装现场,然后逃离。但是,在她打扫现场的时候,胡月月怕了。张田地的身体里流出许多血,在胡月月看来,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那些黑色的血把整个床都湿透了。张田地的脑袋滚在一边。滚在一边的脑袋就不是人头了,就不是张田地了,胡月月根本下不了手去搬动那颗脑袋。她试着用手去拨动一下,她的手就被张田地脸上的血粘住了。胡月月以为张田地要咬她,可她怎么也抽不回那只手了。胡月月的手,拖着张田地的人头,在屋里转着圈。那颗人头就像一条调皮的小狗,追着胡月月,逗着胡月月玩,等胡月月把那只娇美的手,费力地从张田地的脸上撕下来,胡月月就瘫了。胡月月瘫坐在地上,恐惧就像一张大网,或者就像海浪,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她再也起不来了。 

  胡月月这才投案自首。 

  胡月月杀死张田地的消息,很快在市民们中间广为流传。街头巷尾都在传说着这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有人说是情变,有人说是贪财,而事实真相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原来,张田地不过是一个性无能者。如果仅仅是一个性无能,也倒罢了,张田地还是一个性虐待狂。胡月月当初自杀,也是不能忍受张田地的性虐待,才走此下策的。可惜没有自杀成功。胡月月死过一次了,她没有再死的勇气了。胡月月的男朋友也哀求她不能再自寻短见了,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可是,胡月月实在受不了张田地的虐待,又不敢离开张田地。胡月月也曾伺机离开张田地。但是,离开他,谈何容易,张田地根须伸到四面八方。张田地可以随时让她死,随时让她掉一条胳膊或少两根手指。张田地早就给过她颜色了——自从张田地知道她跟她的男朋友约会后,张田地就找来几个人,在家里,在她的床上,按紧了她,扒了她的内裤。张田地挥舞着锋利的剪刀,得意洋洋地剪去了她私处的一块敏感的肉,然后,张田地送她到外地的医院治疗,并派专人护理。伤愈后,张田地又亲自开车接回家,甜言蜜语哄着她。 

  胡月月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下决心要杀死张田地的。 

  张田地的死,给许可证带来的损失无可估量,也打乱了许可证的许多计划。许可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张田地死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了这样的话柄。 

  李景德是在第一时间把张田地的死告诉给许可证的。但是,许可证没有感觉到李景德口气里的高兴。是啊,不仅是李景德,张田地的死,除了许可证,许多人都很开心。那些比李景德官还大的人,或者是张田地需要贿赂的人,他们拿了张田地那么多钱,那些钱就像自己无法控制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张田地一死,等于炸弹的引信被拔除了,威力无比的炸弹成了一堆废铁。 

  但是,他们不知道,张田地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张田地把送出去的数额超过五万元的每一笔钱,都记录在一个账簿上。张田地把这个账本放在他三个保险柜其中的一个里,那个保险柜的钥匙,张田地没有随身携带,而是放在另一个保险柜里。办案人员已经从保险柜里提取了这个账本。 

  由于涉案金额重大,牵涉到的权力人物众多,市公安局在高度保密的范围内已经派专人向省公安厅作了专项汇报,省厅又向省委主要领导人作了汇报。现在,秘密调查工作已经开始。 

  张田地的死还解脱了另一个人,让她暗自高兴并拍手称快。这个人就是江苏苏。 

  江苏苏自从戏弄张田地并遭到他拒绝之后,心理上一直不能平衡,每次见到张田地就像受到了污辱一样,就像自己脱光了睡在张田地的身边,而张田地不但视而不见还随便泼一坯大便在她私处。原来张田地不过是一个外面光里面臭的驴屎蛋,是个长了鸡巴还不如一根丝瓜的软包装。好了,他死了。他死了倒是小事,他把他的软肋暴露出来了。张田地是个特要尊严的人,但他还是死不要面子了。 

  江苏苏在一天夜里,和许可证亲热了半天,弄得她气喘吁吁一身汗水,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江苏苏自从上了相目标的床,许可证就成了鸡肋。和许可证每做一次就让她更深地失望一次。江苏苏想到了张田地,想到了他的死因。 

  江苏苏说,张田地死有一个月了吧? 

  没有,二十八天了。许可证说。 

  你记得这样清楚啊。 

  是朋友嘛。 

  还朋友。江苏苏不屑地说, 

  怎么说也朋友一场啊。 

  男人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你说什么? 

  江苏苏嗤地笑一声,你不要也和张田地一样吧,长一根没用处的家伙。 

  乱说什么呢,我哪里不行?许可证不高兴地说,好好的,提张田地干什么? 

  你怎么尽交这种朋友,我都替你害臊。江苏苏说,还有那个李景德,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他连做人都不讲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强盗,他不但抢走金中华的经委主任,还把人家女人也抢了,他怎么会这么下流! 

  你怎么啦?许可证对她的反常非常吃惊。 

  许可证带一把劲,想把江苏苏圈到怀里。但是江苏苏顿一下,把他的胳膊推开了。 

  江苏苏说,当心有一天,我也会像胡月月那样…… 

  许可证不说话了。许可证知道江苏苏在抱怨他,他的身体和仕途一样,开始走下坡路了,不能满足她的欲望了。他也知道,江苏苏外边有人。许可证不说话,是他还知道这时候不能说话,他不但无力控制自己的前途,也无力控制江苏苏了,他怕激怒江苏苏…… 

  是啊,相目标已经从淮水杀了个回马枪,在海城开发房地产了。他新开发的那片住宅小区,就叫苏江花园。苏江,就是江苏苏的意思。苏江花园,就是江苏苏的花园。相目标说,要把这片房产,作为礼品,送给江苏苏。江苏苏昨天中午,还和相目标一起吃饭,晚上还和相目标幽会在他的宿舍。他们俨然是一对公开的情人了。女人一旦有了情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朋友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就是苏江花园推广部的一名负责人,我负责的是苏江花园的形象设计和宣传推广工作。相目标也是一个上下都能走通的人。他和张田地有许多相像的地方。我不知道相目标将来的命运会怎么样,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相目标知道,我并不认识江苏苏,也不认识江苏苏的丈夫许可证,尽管,我还一直关心,许可证的那本《吃在海城》的书有没有顺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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