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嫂子点点头。
“宗太郎以前在这地方呆过吗?或者来旅行过吗?”这一问题是问熟悉不熟悉这个地方。
“不,宪一在金泽的时候,他说过要来玩一趟,以前从未来过。这次是第一次。”
“宗太郎来当地时,是否还有其他同行者?”
“我想没有,因为他对我说,一个人去京都出差,归途中或许去金泽。”
这事在宗太郎投宿的金泽龟井旅馆也曾调查过,宗太郎确实是一个人投宿的。
“宗太郎是不是有可能自杀?”主任问。
“那绝对不可能,从原因、从举止行动,他不会自杀的。”
嫂子摇摇头说。
“那么,是不是会招人怨恨?”
“我想不会,他为人开朗、豁达,不可能有敌人,如果有的话,他会对我说的。”
侦查主任造了谢,提问到此结束,并说尸体已经解剖,可以火化了。
“那个小瓶的威士忌呢……有没有留下指纹?”祯子问。
“全是宗太郎的指纹。”主任回答。他又补充一句,这话很微妙。
“要是威士忌瓶上留下女人的指纹,那可帮了大忙了。”
“女人的指纹?”嫂子和祯子不由地盯住主任的脸孔。
“是这样的,本来我想问你们的,一直没吱声,不瞒你说,有人目击宗太郎和一个女人一起去的鹤来镇。”
主任的口吻很温和,目光移向宗太郎的妻子和祯子。嫂子屏住呼吸。
侦查主任说:
“据目击者说,他是乘从金泽至鹤来的北陆铁道的旅客列车,二十日下午六时左右,从鹤来下车时,他看到一位像是宗太郎的男子和一个年轻女人从同一电车下来,向加能屋方向走去。”
“年轻的女人?”祯子反问道。
“是的,乍一看,二十三四岁,穿着漂亮人时的西装,头上蒙着围巾,关于她的服装,这儿有详细的记录。”主任从桌上一大堆文件中,抽出一张拿在手里。
“围巾是桃红色,上面还有小花点。大衣的颜色是稍稍显暗的大红色。这颜色非常扎眼,因为这一带尽是当地人,来一个外地人会惹人注意。那女人长得非常漂亮。红色大衣里还围着绿色的围巾,更加突出。据目击者说,那女人还提着一只手提箱。据车站前看到的人说,宗太郎还和那女人低声说着话,朝加能屋旅馆走去。六时左右,天黑了下来,看不太清楚,因为他朝另一方向走去。”主任继续说:
“约四十分钟后,也就是六时四十分,有个乘客在开往寺井的电车中见过那个女人。”
“寺井?”
“也许您不知道,寺井位于北陆干线从金泽往西第五个车站,再下一站是有温泉的粟津。从鹤来出发,至金泽线,寺井线这三个车站正好成三角形。”侦查主任为了使祯子明白,用铅笔画了一张草图,继续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穿红大衣的年轻女人,和宗太郎一起乘电车从金泽到鹤来。宗太郎进了加能屋旅馆,年轻女人中途和他告别,从鹤来乘上了开往寺井的电车。据目击者说,那女人仍蒙着桃红色的头巾,坐在座位上,把手提箱放在膝盖上,茫然地眺望窗外。”主任说到这里,看看祯子,又看看宗太郎的妻子。
“怎么样?对这个年轻的女人有没有印象?”
祯子和嫂子都摇摇头。
“一点印象也没有。”
二十三四岁的女人,穿着漂亮西装的年轻女人——祯子像在迷雾中看到似地,在心中思忖。
“再问一遍,对那个女人一点儿没有印象吗?”主任叮问了一句。
“没有。”嫂子回答,表情很复杂。
“譬方说,这话也许不该问。”侦查主任似乎体会到嫂子的心情,客气地说:
“宗太郎是不是瞒着夫人和其他女人来往?”
嫂子斩钉截铁地说:
“哪可以说完全没有。他在这方面是最坚定的,结婚以后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是吗?主任说声“对不起”,接着往下说。
“您别误会,我并不认为那个年轻女人和你家先生有什么特殊关系,那女人是在鹤来突然出现的,宗太郎在金泽的情况,我们进行了清查,那时还未见到那女人。换句话说,那个年轻女人只是陪同宗太郎到鹤来,之后不是去金泽,而是返回寺并了。”侦查主任这才掏出香烟点燃。
“那个女人与毒死宗太郎有重要关系,目前,正在寺并方面搜寻那女人的去向。不管她在寺井站换车去福井,或去采津,她穿的那身服装总会引人注目。”接着,侦查主任转向祯子说:
“你家先生的失踪,我们打算再好好地查一下。为兄宗太郎因宪一君下落不明,前来金泽调查,结果出了这样事件,我们认为这两件案子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对鹈原宪一的搜索请求,至今只作为离家出走处理,现在可不行了。哥哥宗太郎被杀,肯定与弟弟失踪有关,这不是普通的离家出走,而明显有犯罪行为。
侦查主任嘴上虽没有这样说,但从脸上表情看,他对宪一失踪抱有重大的疑惑。
“对不起,再打扰您一下,”主任对祯子说:
“你家先生下落不明的事,请您再详细说说,回头根据搜查请求书前去调查的总署的警司再行研讨。”
“这搜索请求书是我提出的。同时公司里的人,也操了很大的心,您是否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呵,有这样的人吗?”
“他叫本多良雄,是宪一的后任。”
“那好,有这样的人那更好了。”
“其实,他也来到了警察署。”
“在哪儿?”
“因为我们正在会见您,他在传达室里等候。”
“好,快请他进来。”侦查主任急忙吩咐部下。
第二天晚上。嫂子抱着丈夫的骨灰盒,乘上去东京的列车。
祯子和本多在站台为她送行,从车窗中见到嫂子的脸似乎出了神,苍白而没有表情。
“这儿警方的事一完,我尽早回东京去。”
祯子握住嫂子的手说。嫂子手冰凉,擦了眼泪后,也没擦擦手。祯子不由地一怔。
在站台的另一端,有十来个身着盛装的妇女在为一个坐卧铺车的客人送行。从她们的豪华的装束就知道她们是有钱人家的主妇。列车开动前,那个被欢送的老人站在车门前向送行者致意。老人红光满面、笑容可掬。妇女们将老人围成半圆形,彬彬有礼地有说有笑。报社记者的闪光灯不断地照在老人的脸上。
本多被闪光灯所吸引,朝那群妇女看了一眼,“哎呀!”小声地喊道
本多良雄见了站在站台上的那群妇女,不由地“哎呀”喊了一声,引起了祯子的注意,也向那边看去。
这群妇女年龄从三十岁到四十岁,有的穿西眼,有的穿和服,各色各样都有,都非常讲究。这是当地上流社会的妇女,在这里形成了豪华的氛围。
本多对祯子轻声地说:
“夫人,其中也有室田夫人。”
室田夫人——啊,那位耐火砖公司的太太,祯子立刻就领会了,她曾去访问过她。
祯子用眼睛搜索。本多说:
“瞧,就在那老爷子跟前。”
这才看清了,那白发老人站在车门口,笑容满面。妇女们围成半圆形,为老人送行,中央则是熟识的室田夫人。
细高挑儿,长脸,五官端正的侧脸勾划出美丽的线条。那面对客人的笑容也是美丽的。
祯子心想,回头去打声招呼,目光又回到嫂子身边。在车窗里,嫂子的眼睛肿得通红,脸上显露出胆怯的表情。
“嫂子,没事吧?”祯子注视着窗孔,说道:
“我过几天就回去,你一个人冷清,忍着点吧。”
嫂子默默地点点头。四四方方用白布包起来的骨灰盒放在膝盖上。原来多么快活的人,此时萎缩得不会说话了。
发车的铃响了。
祯子握住嫂子的手,失去丈夫的共鸣,从手心传到全身。嫂子放声哭了起来。坐在周围的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一阵掌声从卧铺车厢前传来。列车启动了。
“祯子,尽可能早些回来。”
嫂子最后说了一句话。列车带着她的哭脸远去了。突然窗口出现那位老人的笑脸。
老人笑嘻嘻地向众人招呼,好像也对祯子打招呼;老人渐渐远去。嫂子也无影无踪了。祯子回过头来,那些妇女们还在挥手致意,个个表情开朗。那半个圆圈已开始散了。
本多朝那边走去,室田夫人站住了,接受本多的寒暄。她穿着很合身的黑色和服。
本多不知说了什么,室田夫人转过脸来,看见祯子站在那里。
“晚上好!”
夫人向被子招呼。站台上的灯照着胜的脸,在她的笑脸上落下了阴影。那天承蒙款待,谢谢了。”祯子恭敬地向夫人施利。
“不,不,诸多失利。”夫人微笑道:
“您来送那一位?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是……我来……”
夫人觉得枯干的语言有点奇怪,快活地接过去说:
“我和大家一起来为三田先生送行,三田先生,您知道吗?他是短歌的大家。”
祯子想起在车窗中挥手的白发老人,在报纸、杂志上常见他的照片,他是“紫杉派”的大家。
“先生这次来京都,我们特意请他来金泽,昨天大伙儿一起去能登,今天晚饭前举行了歌会。”夫人口齿伶俐地说。
室田夫人身后有两三位中年妇女站在那里,等她们说完话。祯子赶紧回避了。
“诸多失礼,我这就……”祯子鞠了一躬。
室田夫人皱起眉头。“那好吧,真遗憾,本来还有许多话说。”
夫人意识到有人在等她。祯子觉察到,还有许多话说,肯定是指宪一的事。看来,夫人还惦记着这件事哩。
“我家先生也在担心,还没有消息吗?”夫人小声地间。
“还没有,警方正在调查。”
室田夫妇恐怕还不知道大伯子的事件,可能在报上读到过消息,但没有注意到与鹈原宪一失踪有关连。可是,在这站台上不便说这些话,也没有时间。
“真叫人作难,你可担心啊。”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
这时,本多和在室田夫人身后的几位妇女交谈过,回到祯子身边。
“本多先生,明天我去我先生的公司,下午两点,方便的话,您和夫人一起来吧。”
“是,这可是……”本多微微一鞠躬。
“室田正担心着哩。这正好是个机会,一起谈一谈从那以后的情况,如何?”
“谢谢。”本多向祯子瞟了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她对室田夫妇的好意很是高兴: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很乐意去。”
室田夫人微微一笑道:
“那太高兴了。务必清光临,本多先生,在什么地方碰面呢?”
“那么在公司吧!”
“公司也可以。不过我还想购物,很费时间。”夫人想了一下,说道:
“对不起,在XX百货公司的咖啡室碰面吧,两点整。”
“是,明白了,就这样吧。”祯子回答。
夫人温柔地向他们告别:
“恕我任性,我在那儿等您。再见。”
“我们告辞了。”祯子和本多一齐向她鞠躬。
室田夫人对那些等待着的妇女说:“让你们久等了。”和她们肩并肩走出站台。
本多对祯子说:
“那些妇女,都是些金泽名流的太太,一位是商工会议所的会长夫人,一位是副市长太太,另一位是医院院长太太。”
这四位夫人沿着站台的楼梯走下去,还是室田夫人的潇洒的姿影引人注目。
“室田夫人在这些名流夫人中算是首屈一指,邀请三田先生来举行歌会,也是夫人发起的。”本多一边走,一边说。
对祯子来说,这些妇女是远离自己世界的另一种人物。
两点后,祯子去xx百货店的咖啡室。本多已经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昨夜失礼了。”
“不,不,特意让您劳驾,谢谢。”
这是对本多前来为嫂子送行,也为了他放下繁忙的工作表示感谢。虽说是为了同事遭难,是公司的任务,但也做不到如此精心的照顾。
“让您久等了吧。”
“不,我刚来。”
可是,本多的咖啡杯中只剩下三分之一,烟灰缸里一支香烟已变成白灰。
侍者过来问要些什么,祯子正想要杯咖啡时,在侍者后面,室田夫人向这边走来。
祯子和本多都站了起来。
“您好。”
夫人今天换了一件和服,是色调较暗的“盐洋”绸。昨夜是豪华的晚礼服,今天却是朴素的便服,但都非常合身。
“让你们久等了。”夫人看了一下小小的手表。
“不,我也刚来。”祯子施礼毕,请夫人坐下。
夫人急匆匆地说:
“恕我失礼,现在就去吧!喝茶的话,到那边慢慢喝吧。我和先生都想和你们说说话。”
“是吗?那好。”本多抓起桌上的账单。
出了百货店,夫人站住,对两人说:
“我带着车来的。”
这时,有一个外国人在门口徘徊,见了本多,走近来不知说些什么,像是英语,但说得太快,本多为难地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祯子听懂了,从旁插了一句。那外国人的蓝眼睛在她身上转悠,还是快嘴快舌地说了一通。
祯子回答后,那外国人不止一次地点点头,向她表示感谢,向反方向走去。他们说话时,本多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祯子和外国人,又向室田夫人看了看。
“你的英语真棒,我一点也不懂。”室田夫人夸奖道。
“不,不行。当学生的时候,出于喜欢学了点。”祯子脸红了。
“他问的什么?”本多不好意思地问。
“他问从金泽到东京有没有飞机,我说不太清楚,让他到交通公社去问。”
“原来如此,我一点也听不懂。当学生的时候,听力总不及格。”本多苦笑了一下,见了室田夫人,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车已经来了,请。”夫人招招手。
一辆尾巴翘起来的外国车驶了过来。司机下了车,恭敬地打开车门。
“请。”夫人说。祯子先上车,本多夹在中间。车很宽敞,一点也不感到局促。
汽车沿着电车道行驶,上了缓坡又下来,不到十分钟,在一座白色的三层楼房前停下。这就是室田耐火砖总公司。
总公司外观非常漂亮,周围还栽着树,楼房还很新,是近代设计。虽然已是第二次来,还禁不住对夫人说:“真漂亮!”
“不,太小了点。”夫人回答,又对司机说:
“回头还要送客,在这儿等着吧。”
进了大门,右侧是传达室。从窗口看,坐着一个女人。她见了走在前面的室田夫人,立刻站起来一鞠躬;这是对经理夫人的敬市礼。
夫人轻轻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朝传达室窗口走去。
“还好吗?”经理夫人笑容可掬地说。
“还好,托您的福。”女传达员微微一笑,恭敬地答道。
“那好,工作上也慢慢地习惯了吧?”
“是的,大伙儿都对我挺亲切的。”女传达员对夫人说,也对她身后的两位客人施礼,特别对祯子施以注目礼。
这个女人三十来岁,个子瘦削,两只大眼睛,甚是可爱。
可是,这个女传达员为什么盯住祯子的脸看呢,祯子弄不明白。大约是对夫人的客人发生兴趣了吧。
“那太好了。好好干吧!”
“是,谢谢。”
那女人从传达室窗口向夫人施礼,又向客人鞠躬。这时,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