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三月三日()
泰州与梁州的边界,永安。
刘华健看着渐渐远去的步卒队列,眼中露出了一丝伤悲。虽然他已经够果断,够决绝,终是没有抛掉追兵,身后数十里处,云昭率领的亲卫营三千骑兵已经追至,于骑兵而言,这只是咫尺之遥了,也许,他们永远没有了与蒋光宇会合的机会,但是他还想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他集结了领军卫所有的骑兵,一共五千骑,留下来阻截云昭,希望用骑兵的鲜血为步卒们争取到脱离的时间。刘华健曾经是大越最为著名的骑兵将领,当年程群集结四卫所有骑兵达两万余众,由他率领进入北地,追击狼狈而逃的蒙元骑兵,那时的自己,何等英气勃发,何等chun风得意,然后七八年的时间过去,却轮到了自己作垂死一搏。
此时的刘华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率部阻截自己的蒙元老将阿斯兰,当时他的心情与现在的自己恐怕是一模一样的,一丝悲壮,一丝无奈,一份决然,当年的阿斯兰虽然身受重伤,但却还是幸运地逃过了自己的追杀,虽然最后仍然是死去,但总算是死在自己人的身边,这一次,自己能有他这样的幸运吗?。。
云昭只有三千骑兵,而自己有五千骑,但刘华健却没有一丝获胜的侥幸心理,双方骑兵的能力差距太大了。云昭马匪出身,这些年来他所训练出来的骑兵在大漠之上与蒙元大帐兵对垒,不但不落下风,还屡战屡胜。可见其骑兵的强悍。他的亲卫营更是从数十万征北军之中痢出来的佼佼者。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将他的亲卫营扩充更大,但云昭始终保持着他的亲卫营只有三千人的数量,这使得想要进入亲卫营成为云昭的亲兵是难上加难,不是顶尖的马上强者,根本没有指望加入这一支队伍。
征北军是势在必得,连云昭自己都亲自出马了。刘华健黯然神伤,如果是其它人。自己也许还有逃脱的可能,但在云昭面前,自己恐怕没有什么机会。
“往东走!”刘华健看着步卒在副将张喜的带领下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霍地转身,下令,“打起我的旗帜。”刘华健深信,自己的名号,能够吸引云昭的目光,打败杀死自己,对于云昭而言。比起赶上去歼灭张喜对他更有利。
五千骑兵怀着悲壮的心情,转道向东。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战友生存的时间。
“都督!”吴凡纵马而来。“哨探回报。刘华健分兵了,他自己带数千骑兵,转道向东,而大队人马则继续向梁州境内挺进!我们怎么办,是追刘华健,还是去追他的大队人马?”
云昭想也未想,“当然是去追刘华健,他此时分兵,转道而行,还肆无忌惮地高张他的旗帜,这是在给我下战书,很好,正中我下怀。吴凡,孟姚他们此时到了何处?”
“都督,他们离此还有约数十里地!”
“命令孟姚不必理会我们,直接追击领军卫大部人马,我歼灭了刘华健,自然会赶来!”云昭信心满满,似乎歼灭刘华健只是翻掌之间的功夫。
“遵命!”
“我们走,去会会大名鼎鼎的领军卫统领!”一夹马腹,乌云踏雪兴奋地长嘶一声,扬起四蹄,向前飞奔,它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纵模沙场了,这一次,它闻到了硝烟的滋味。
东兴乡,观音庙。
这是一座于农村乡间最常见的小庙,小得不能再小了,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只有一间主殿,跨进大门,便能看见端坐在莲台之上的观音塑像,这些年来,战乱频频,这间小庙早已年久失修,屋顶破损,天光泄露,观音塑像身上的黄粉斑斑驳驳,脱落得不成模样,面前的案桌缺了一支腿,歪倒在地上,原本应该在桌上的香炉几乎被半埋在成堆的垃圾之中。
刘华健踏进了小庙,将案桌扶起支好,供好香炉,手头无香,便掐草代之,向着永远慈眉善目的塑像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军作战胜利,保佑我的部队能够与蒋将军汇合。华健这一次如果能脱大难,来ri必定为菩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刘将军,追军已经逼近到数里之地了!”一名偏将闯了进来,神情略带惊慌地道。
刘华健抬起头,凝视着头上的观世音塑像,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自己一辈子从不信佛信教,临到末了,却仍是拜到了他们的脚下,可惜像自己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杀戮无数的将领即便死去,也不会被接引到西方净土而是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猛地转身,脸上的神情已是坚毅无比,“准备接战!”他厉声喝道。
偏将跑出门去,旋即,凄厉的号角之声响起,马蹄杂乱,然后又归于平静。刘华健大步从殿中迈出,他的五千骑兵已在观音庙外布好阵势,五千骑兵摆开来这后,场面着实极为壮观。看到他出来,骑兵们自动了让开一条通道。
跨上亲兵牵来的战马,提起陪伴他多年的长枪,刘华健纵马奔上骑兵的前列。
不远之处烟尘滚滚,马蹄如雷,飘扬的云字大旗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随即,一条黑线在他的眼中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
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征北军骑兵,刘华健的神sè愈来愈凝重,与他一样,他身边左右的将领以及更多的骑兵们的惊诧之sè,震惊之意正通过一声声惊呼表达出来,对方在高速奔驰之中在变换着队形,在看他们的第一眼开时,没有号角战鼓,这支jing锐的骑兵正在自动地由行军队列变成战斗队形,而这一切,都是在高速行进之中完成的。
刘华健知道这有多难,即便是以骑兵名扬天下的蒙元,也不可能做到,因为这样的变换只要有一人一马出了问题,整个队形便会变得混乱无比,但对方做来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似乎曾经演练了千万遍一般纯熟。
奔行在最前面的,黑马,黑甲,黑披风,正是名闻大漠的黑煞,声震大越的征北军大都督,云昭。
刘华健脸sè微变,双方距离已经不远了,但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竟是一言不发,立即开打,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长枪前指,大声喝令道:“进攻!”
领军卫骑兵们爆出一声震天的呐喊,纵马向前奔去。
刘华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否则,当对方冲来这时,他的骑兵们还没有跑出速度,那就糟糕透顶了。
没有什么废话,两军直接展开了正面交手。征北军三千人,在前方形成了三股箭头,而他们的身后,三箭的尾巴却以联结在了一起,正是当年鹰嘴岩马匪赖以成名的进攻绝技,在云昭的手中,稍有变通,三根箭头能分能合,威力却是更大了。
两军相距二百步,云昭跃马拉弓,哧哧有声,羽箭连珠箭一般地从他手中流淌出来,虽然久未亲自上阵厮杀,但却没有丝毫生涩之感,他的三千亲卫营就是他最佳的练习伙伴。
箭箭毙命,领军卫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员将领应声落马。
一百步,征北军骑兵的上空爆出一片箭雨,奔shè,这对于大越骑兵来说,一直是一个难以攻克的难题,这也曾经是蒙元击败越军的最有力的武器。
领军卫骑兵无法做到这一点,便只能忍受在这个距离上对手的远距离攻击。
三箭,每一名征北军骑兵shè出三箭之后,立即将弓插在马鞍旁的弓袋之中,呛然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数千柄马刀高高扬起。
云昭一骑绝尘,易水寒带出一蓬蓬热血飞扬上天空,在他的身后,骑兵们紧紧相随,在领军卫的骑兵阵容之中犁出一道深深的血沟。
上万名骑兵绞杀在一起,马蹄重重地踩踏在地上,阵阵闷雷一般的回响,喊杀声直冲云宵,领军卫身后,那座破败不堪的观音庙似乎不堪忍受如此的酷烈,竟然在这个时候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塌下来。
刘华健回头,看到已成一片废墟的观音庙,心头一阵狂跳。
这一天,是三月三ri。
燕京城中,一片喜气扬扬,被封闭了数月之久的城门终于被打开,被围困了数月的城内居民终于可以zi you地出入城池,燕京城上飘扬的蒙元旗帜缓缓降下,代表着征北军的红sè大旗在城楼上空高高迎风招展,一队队的征北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开进燕京城,接管各处要塞,关卡。
老百姓们欣喜地走出了家门,走上了街道,外面依然寒气逼人,所有的人还是裹着厚厚的棉衣,但很多人却惊喜地发现,大树已经发出了新芽,地上石板缝中,细细的青草从石缝之中顽强地探出了头。
chun天,已经来了啊!
三月三ri,征北都督府发布公告,蒙元投降,与征北军签定和平协议,蒙元作为一个王国正式消亡,但蒙族却作为征北都督府治下一员,整体纳入到征北都督府管辖之下。
三月三,龙出山!
(说一句,其实枪手也知道是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蛇出山,但咱们的主人公可是要雄霸天下的人物,弄条蛇不免不够威风,便改了这一句,书友们姑且这样看着,这不是重点,不是吗?)(。)
第七百二十三章:断其归路()
夜sè如墨,却有千万支火把照亮了一片天穹,光明之中,展现出来的却不是世外桃园,而是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战事已经结束,偶尔有一些边边角角会发出叮当的武器碰撞之声,但旋即归为平静。一队队的骑兵手持火把,从远方黑暗之中归来,大声地向领队军官报告着追击的收获,在观音庙前,这一场经历了一天达半夜的大厮杀落下帷幕,刘华健的直觉并没有错,他虽然有五千骑兵,但在云昭的亲卫营面前,完全就像是纸糊一般的一堪一击,真正的对抗在白天就已经结束,入夜之后,剩下的便只是附隅顽抗,以及逃跑与追击。
刘华健不愿投降,也不愿再一次被俘,他已经有了一次被俘的羞辱经历,他不想再来第二次,在大部队被击散,外围的骑兵开始纵马逃亡之后,他率着贴身亲卫们,顽强抵抗,直到最终,他倒在了已变成废墟的观音庙的残垣之上。那观世音菩萨似乎不愿意看到这场发生在人间的大厮杀,所以弄塌了她栖身的庙宇,但最终,刘华健以及他亲卫的鲜血依旧透过那废墟的缝隙,将鲜红映在她斑驳的塑像之上。。。
马靴踏在地上,点点血浆沾上黑sè的外皮,地上的泥土已被鲜血浸透,云昭在亲卫的簇拥之下,走到那一片废墟之前。
“都督,查过了,刘华健将军中了十数箭,又挨了数刀,已经无力回天了!”吴凡低声道。
刘华健还没有死,虽然受了这么多足以致命的伤害。但身上远胜一般士兵的盔甲却让他仍然支持到了这个时间。此时他的眼神没有了先前的迷芒。没有了担心,害怕,却有着一股极其淡然的平静。
喘息着,每一次喘息身上都会涌出一股血沫,血已快流尽。
“你赢了,云昭!”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祝贺你,北地都是你的了!”
站在刘华健的面前。云昭微微点头,“从你们过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们必然失败!刘华健,你其实可以不必死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刘华健盯着云昭,“请给我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云昭沉默半晌,“好!”
“我想知道,你与蒙族为什么可以合流,他们为什么会向你投降?”这是刘华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很简单,打不下去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再打下去,蒙族不仅仅是亡国,还会灭族,而我,如果与他们持续纠缠下去,即便最后获得了胜利,灭亡了蒙族,但等待我的仍是不久以后的失败。既然看到了这个结局,我们怎么还会自蹈死路呢,当然要从不可能之中找出一条可能的道路来,这就是两家合流。只有联合,才有活路。”云昭看着刘华健,简单地道:“程群自认为他的三足鼎立之势会正中蒙人下怀,可以牵制征北军力量的发展,那是他小瞧了蒙人的战略眼光,很多人看得比他更远。”
“你们都认为越人与蒙人成百上千年来的仇恨无以化解,其实那只是你们这么想,在边地,百姓们久历战火,没有一天是安定的,没有一天是和平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无所有,这样的ri子,没有人想过,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而更多的人则想着未来,所有人,不论是蒙人,还是越人,都期盼着和平,期盼着ri出而作,ri落而息,耕作嫁娶,享那天伦之乐,刘华健,你们来自京城,你们不了解边民。为了和平,大家都愿意作出一些牺牲。”
刘华健靠在断墙之上,认真地聆听着云昭的话,“明白了,我明白了。云昭,你说得对,我们的眼光的确是太短浅了一些,但是,和平,真得会来么?”他讥诮地看着云昭,“和平不会到来!战斗仍将持续,因为你会马踏中原,你会争霸天下,不是吗?”
“至少北地会有和平!”云昭平静地看着他。“你见过益州的景象么?你见过战后的卢州在我征北府的治理之下,是如何蒸蒸ri上,ri新月异的么?”
刘华健大大的睁着眼睛,神彩却在逐渐淡去。“云昭,将我埋在这里,和我的军队埋在一起。”他的声音渐渐弱去,终究微不可闻。这位叱诧风云半生的将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大部分将军的最终命运,倒在了沙场之上。
三月三,领军卫统领率先倒下。征北军卢城营在孟姚的带领下,尾追领军卫残部而去,而在他们身后赶上来的征北军另外两支主力战营安庆营以及霍震霆的第六营会同云昭,穿越延州,直扑翼州,进击程群。
也就在这一天,望江湾水师基地,征北军水师曹新宇,计无量,马友等尽起战船,从薄阳顺流直下,扑向荆州水师基地。
征北军水师的最后一次作战还得追溯到大半年以前,在击败了李宏超的水师之后,征北军水师全员缩回了望江湾水师基地,除了ri常的巡逻以外,没有再进行那怕一次小规模的进攻,他们在望江湾水师基地之中,全员进行改装升级。
改装主要集中在大型的五桅战舰之上,所有的五桅战舰全都披上了铁甲,由锋锐兵工作坊煅制的约寸许厚的铁板被装上了战舰,这使得战舰的防护xing能大大提高,船只上新近加装了更多的伏魔弩以及多发霹雳炮之外,霹雳火更是大规模列装,船头之上新装的铁制撞角足以让其它同类型船只望而生畏,由于船只负重大大增加,船上水兵数量则大规模减少,征北军水师一向倡导的就是尽量减少接舷作战,而是在较远距离之上就使敌舰失去战斗力。
jing减下来的水兵,则根据云昭的提议,组建由征北军水师直接领导的水师陆战队,人员不足,则从征北军之中大规模征召初懂水xing的士兵加入,经过半年的训练,这些人忆经脱胎换骨,下水则如蛟龙,踏上陆地则如猛虎,水兵与这些后来加入的从军队之中征召的陆战队员们刚好互补,互相传授技能,大半年时间的训练,已经使他们成为了征北军战半序列之中另一支虎贲之师。
征北军的五桅战舰并不多,只有区区三十余艘,比起屡遭重创的荆州水师而言,还少很多,荆州水师虽然屡遭重创,损兵折将,但直到现在,也还保持着五十余艘五桅战舰以及更多的各类辅助舰只,单论起数量,仍是荆州水师居上,但论起双方的士气,则不可同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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