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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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连-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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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油油、鲜亮亮、婷婷玉立喜煞人。
 可世界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栽种秧苗时问题就来了。早晨栽下的菜秧子,暴晒一天,没等太阳落山就枯萎倒伏全军覆没,浇水也不管用,大太阳底下越浇水死得越快。
 刘振海心疼之余并不气馁,召集几个人合计,认为首先要解决阳光直射问题。否则上面晒下面烤,慢说菜苗,就是树苗也难以成活。再接再厉从头开始,他们砍来许多大芭蕉叶,用细竹竿架起来覆盖在菜秧上面,做成遮阳罩,浓荫之下气温顿时降低不少。这一举措的确行之有效、大获成功,通过精心伺弄,各种瓜菜长势良好。
 生产组出大力流大汗埋头苦干。廖树林浇地,一天竟连续从河里挑了五十担水,压得肩头红肿两腿抽筋,晚上只能勉强侧身睡觉,但依然乐乐呵呵有说有笑,廖树林变了!
 开了花就得结果,怪事又出现了。紫茄子长成了绿颜色,又小又硬像只乒乓球,西红柿一嘟噜一串红黄相间像葡萄,卷心菜可倒好,叶子挺大就是不往中心包,四面八方散手散脚摊在地上缺少“凝聚力”,豆角更看不得了,一个个像蝎虎子尾巴又细又钩,不拿放大镜都找不着。
 干了半天,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让人懊恼,可总不能半途而废临阵脱逃吧。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与兄弟连队交流才恍然大悟,毛病还是出在地理位置气候环境上,北方的菜籽怎么能拿到赤道线上来种呢?水土不同、气候两样,品种必然发生变异。难怪不得要领,种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难以言状呢,白忙活了!
 找出“病根”就好办了!“菜农”们重打锣鼓另开张,托人带、请人寄,弄来适合南方生长的蔬菜品种,不到两个月,菜园里已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一派丰收景象了。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豆角、洋白菜,还有南瓜、北瓜、西葫芦,品种齐全琳琅满目。这些家伙虽说不再“变异”了,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比国内的东西小一号,真是不可思议!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生长期短、成熟快,当地的人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早熟,小小年纪个头儿不大就娶妻生子做了父母,变得小孩老脸啦!最好伺候的当属空心菜,有点像地瓜秧子,碧绿一片爬满地。拣嫩杆儿嫩叶掐下来食用,然后上足了肥,把水一浇很快又是一茬,完全不用劳心费力的又栽又种。不过长老了可不行,吃多了也不受用,被大家戏称为“无缝钢管”。
 刘振海每天蹲在田间地头,除草松土浇水追肥,心中充满喜悦。隔几天就收摘一部分蔬菜,满满的装一副挑子,翻山越岭,步行十几里给连队送去,逐渐做到了自给自足,美得司务长不知说什么好。伙食改善胃口大开,同志们的体质大大好转,从此不再为吃饭发愁了。
 生产组单独在外,荒山野岭,骚扰惊吓在所难免,常有野猪、野鹿和老百姓散养的水牛光顾、践踏菜地偷食胜利果实。廖树林进步不小,他自告奋勇每晚看夜,手提马灯步枪到处巡查守卫家园,慢慢的胆子也大了、心也不慌了。因其出色表现,工作总结时受到连队嘉奖,走火伤人之事再也无人提起。
 “生产队员”们的生活虽然枯燥艰苦,但也常有乐趣。
 一天午休,炎热难以入睡,几个人便凑在一块,摇着扇子天南海北闲聊。一头毛色发黄、长满斑点的小动物,从篱笆下面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起初大家以为是只山猫,便不理会,想把它赶走了事。再细瞅瞅,不对,山猫没这么大个儿,也比它机敏灵活的多,那鬼精灵不可能大白天的钻到宿舍里来。
 “豹!”刘振海压低声音断言道。
 果然是只乳臭未干、步履蹒跚的小豹子。这小东西进得屋来,好奇地东张张、西望望,嗅嗅脸盆、扒扒水桶,又竖起两只毛绒绒的小前爪,把脑袋伸到床铺上视察一番,清闲自在旁若无人,完全没把这几只“呆若木鸡”放在眼里。
 廖树林朝弟兄们使个眼色,用极小的声音说:“抓活的。”
 几个人马上心领神会,一边用眼珠子密切跟踪那小东西,一边不动声色悄悄将手伸向雨衣、草帽、棉被等“捕猎工具”,全身攒劲蓄势待发。
 小豹在铺底下转了一圈,觉得兴味索然,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刚露头,廖树林一声怪叫:“上啊!”抓起棉被,一个恶虎扑食捂了上去。其他人闻声而起相继扑来,不管手持何物,劈头盖脸往下就扣。转眼间,桌子也倒了床也翻了,所有能喘气的统统砸成一堆。摞在最上面的那位,拉开武松打虎的架式,挥舞竹竿拼命向下乱压,口中嚷道:“按住了!按紧了!别让它跑喽!”说着,伸手往人堆里就掏。
 “抓住没有?快看看,抓住没有?”夹在中间的刘振海从脚趾缝中挣出嘴巴,脸憋得通红。
 垫底儿的廖树林重压之下已然呼吸窘迫言语不清了。他几经挣扎,终于透过一口气,翻着白眼含糊不清地叫道:“快下来!早他妈跑啦!”
 “你再好好看看,肯定没跑,你背子里捂的什么?”上面的人不信。
 “那是枕头!要真是豹子也让你们砸出屎来啦!”
 垂头丧气的“猎手们”从地下爬起来,瞧着尚未喘过气来的廖树林,一齐笑弯了腰。
 “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其实就差一点儿!”
 他还不服,余勇可贾。
 正文 第七章 孟洪岁月(三)
 艰苦的生活的确锻炼人,出国刚半年多,张小川就当官了——猪倌。
 指挥连不设专职饲养员,由各班派人轮流喂猪,每班喂一个月,赶上猪多就麻烦点,碰到猪少就轻松些,每月一号准时“点名”交接。既体现了公平、公正的原则,又免得把长期减员固定在某一个班而影响战备,大家都锻炼锻炼,符合“轮战”精神。
 正值雨季,轮到了报话班。
 班长周援朝犯了难,眼下,“大将”刘振海被长期“冻结”在菜园子献身“后勤事业”,还有一个病号因慢性胃溃疡被送回国内治疗。所剩人马两头奔忙,已是捉襟见肘,一号战勤班子又不能轻动,哪里还有富裕劳力去养猪“搞副业”?假如发动全班利用空闲时间轮流喂,既不准时又不专业,显得有一搭无一搭不够重视,恐怕领导挑理,质量也无法保证。到时候接手是肥猪,交出去是“排骨”,兄弟班排也不答应,平白无故糟蹋了班集体的荣誉得不偿失。
 把这事儿推掉更是万万不能的,自尊心不允许,拈轻怕重不是他“周大哥”的性格。思来想去苦无良策,吃罢晚饭,便找到排长商量此事。
 见他一脸愁容,佟雷不觉暗暗好笑,一边习惯的擦着子弹,一边说:“区区小事,何至于愁眉锁眼,周兄也有为难的时候?”
 “你就别阴阳怪气的了,有什么主意赶快说,想看老周笑话呀?”
 “你看,你看,谁阴阳怪气了?乱扣帽子,寻师问计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还不说了。”佟雷惬意地闻闻铜弹壳,扭头又去擦枪。
 “别,别,算我态度有问题行不行?现在都火上房了,有什么法子,麻溜往出掏,我可是跟三班长铁匠说好了,明天上午接班,到时候可别出洋相,还望不吝赐教。”说着,周援朝笑嘻嘻递过一支烟来。
 佟雷正色道:“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道,人手再紧,喂猪也必须派个专人去,马马虎虎的糊弄肯定不行,这是连队的大事。我的意见,让张小川去,这小伙子虽有些幼稚调皮,可我觉得是个好苗子,有股子虎劲。一则,刚交了入党申请书,正好考验考验他,重锤之下出好钢嘛。二来,他目前还上不了一号班,不能单独完成战斗任务,暂时离了他问题不大,平常值班大家多分担辛苦点儿。总而言之,上有你老周以身作则正确领导,下有弟兄们不辞劳苦积极努力,小小难题岂有不克之理?”
 “好,就这么办!”一经点拨,周援朝笑逐颜开,“一会儿我就找小川谈,不过雷子,我还有一事相求,战斗警报万一人手不够你可要亲自上机帮我一把。”
 “那是义不容辞,咱绝不作壁上观,陷周兄于水火。”
 决心既定,周援朝连夜下山,把张小川拉到“馒头石”上,一五一十谈了想法。小伙子没料到领导如此看重和信任自己,有机会单独执行“急、难、险、重”的任务是属难得。心想,从前总是像个孩子似的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干这干那,如今也要单枪匹马独当一面了,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倍受鼓舞,二话不说满口答应,娃娃脸上表情严肃目光坚毅,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周援朝又简明扼要交待注意事项,嘱咐他注意安全、别贪玩,张小川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猪,发誓言表决心都是多余的,完成任务喂好猪要靠行动!他憋了半天迸出一句:“班长大哥,您就瞧好吧!”
 第二天,张小川走马上任。
 猪圈在伙房下面三、四十米处,地势平缓树大林密,朝上看去,枝繁叶茂的树冠如同巨大的锅盖扣在头顶上,遮天蔽日难见青天非常闷热。太阳光透过林木间少有的缝隙,一缕一缕照射进来,风吹摇曳影影绰绰,给这个原本昏暗的地方平添了几分阴森与可怖。
 顺着山坡,五个猪栏一字排开,巧妙利用树干和圆木做支撑,像高脚楼那样架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半空中,如同空中楼阁,上下通风可防止雨水冲刷,相对保持干燥和卫生。每根立柱表面均用罐头皮剪成锯齿状加以包裹,锋利的齿尖一律向下,再抹上黄油,滑溜溜的,能够防止毒蛇野兽攀爬。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防君子不防小人”罢了,大型肉食动物根本不用费劲巴力地去爬,一窜就上去了。遇到如此“歹徒”,只能任由所为,总不能把个猪圈搁在树梢上吧?那是鸟窝!
 猪是云南当地土猪,塌腰垂腹、耳长腿短。此猪个头儿虽小,速度极快,能爬善钻、弹跳力强,性子急、脾气坏,又啃又咬野性十足,完全不似北方的良种大肥猪,温顺柔和憨态可掬。它们时常不甘“囚禁”,跃出圈外,摇头晃脑四处闲逛,如遇惊吓更是蛮劲大发集体“越狱”,虽获自由并不走远,化整为零在附近林子里徘徊。
 猪身在外,心系食槽,按时就餐,断不会忘。时间算得精,钟点掐得准,只要到了喂食的当口不必呼唤,拿棒子一敲木槽,“ 邦 邦、邦 邦”,所有“散兵游子”都用最快速度奔回家来,你踩我踏、连抢带夺、猛吃猛喝。“酒足饭饱”一哄而散,真是来的急、去的快,不吃白不吃。
 张小川上任伊始干劲十足,清点猪头,计十四口,八头在圈里,六头在野外。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情况,把每头猪的体貌特征一一记牢,烂熟于心,什么“黑脑袋”、“短嘴巴”、“花屁股”、“烂眼边儿”,有名有姓,以便随时清点,做到“齐装满员”。这是周班长教他的,猪喂得好坏与否姑且不论,最起码不能跑了、丢了的,越养越少,因为这是连队财富、公家财产、百姓血汗!
 接着,他默不做声地干了起来,伐木劈柴、担水烧火、剁芭蕉、挑泔水、煮猪食,起早睡晚,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汗一身泥,瘦小的身影整日忙碌在恶臭阴暗的猪圈旁。由于总在泥水中爬上爬下,解放鞋烂得露出脚指头,塑料凉鞋破得成了拖鞋,他索性挽起裤腿,打起赤脚来回跑。有时累得大锅里煮着猪食就在灶膛前睡着了,被炊事员老孙背回宿舍都没醒。梁大胡子心疼地说:“咱们帮他喂一顿吧,这孩子太苦了。”
 一觉醒来,张小川照样生龙活虎,该唱就唱,该笑就笑,一如既往地奔忙起来,忙完自己手里的活儿,又去炊事班帮厨,撵都撵不走。不过,大家都普遍感觉到他比以前深沉了许多,还学会了思考问题,言谈话语像个小大人儿。周援朝看在眼里喜上心头,悄悄告诉佟雷:“猪倌开始成熟了,小家雀早晚会变成雄鹰!”
 根据先来后到的原则,这些猪不分大小,都被他编上了号,依照这个顺序,它们将依次走向生命尽头,走上饭桌,成为美味佳肴。谁不听话乱咬乱叫,就禁食一顿,再不改,他就会大打出手,并且恶狠狠地用竹竿指着说:“你甭闹,等会儿大炮一响,老子先请你上酒席!”
 “大虎”、“大妞”对张小川情深意长,从来就是他的铁杆儿帮凶,现在更是如影随行终日相伴。他恼,狗就叫,手一指,狗就咬,不分青红皂白,惟命是从。猪的智商虽低,但经过他一番恩威并重软硬兼施,确实比原先服贴了许多,“胡罗卜加大棒”效果果然显著。
 从当上猪倌的第一天起,张小川就遇上一个死对头。
 有一种不知名的小老鼠可恶至极,夜间行动,专门咬猪。它们长得尖牙利齿面目可憎,毛色灰暗动作敏捷,吃猪肉、喝猪血,作威作福穷凶极恶。说来也怪,每当它们狼吞虎咽的时候,被啃食者却像有人给挠痒痒似的,舒舒服服哼哼叽叽,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完全是种享受。据说此鼠唾液里含有麻醉成份,先打“麻药”再动“手术”,难怪不疼。不少猪被咬得残缺不齐浑身是伤,甚至任由这些阴险的家伙挖地道一般在皮肤上开个洞,钻进体内掏来掏去。时间一长,感染发炎,溃烂生蛆,惨不忍睹。
 尽管每个猪圈都有防护措施,又是包铁刺又是涂黄油,别的东西是上不来了,唯独对付不了这小老鼠。它们的小爪子就像安了“风火轮”,任凭荆棘丛生溜滑如镜,走起来一概轻松自如、如履平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白天躲着睡大觉,晚上跑过来乱啃,好不自在。
 据说各轮战部队都拿它没办法。
 张小川对这种罪恶行径简直恨之入骨,这与打家劫舍、巧取豪夺毫无二致。我喂猪,你毁猪,我养肥了你吃肉,如此坐享其成,坏透了!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严加惩处!可手头上既没捕鼠工具又无毒鼠药,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该怎样对付它们。最后,一不做二不休,还是拿出自己的惯用“武器”——弹弓。这玩意儿虽做不到百发百中,偶尔打在猪身上会伤及无辜,但也比让别人稀里糊涂咬死强。不能投鼠忌器,不能手软!
 为了成功实施猎杀计划,张小川做了认真准备,抽空搓了不少小泥球,放在锅台上烘干,作为子弹。又在泥地里铺上木头形成通道,防止走动时“呱唧、呱唧”响声太大,每个圈都在不同方向上钉块踏板以便站立。
 一切就绪,行动开始。
 半夜,张小川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抹上避蚊油,开始蹲守。手电筒的光柱从每头“死”猪身上慢慢划过,不多时,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溜了上来。它爬立柱、过横杆,轻车熟路,转眼来到猪跟前。灯影里,两只小眼睛泛着白光,粉红色的小鼻头一耸一耸,不停贪婪的抽动,轻轻一跳上了猪蹄子。张小川看的真切、瞄得准确,弓如满月、弹似流星,势大力沉狠狠一击,把个小耗子打得飞出一米多远,脑浆迸裂当场毙命。真解恨!
 初战告捷,张小川精神百倍兴趣大增,他像一名机警的好猎手,不断变换潜伏位置,从一个圈爬到另一个圈,时而蹲下时而站起,耐心搜寻静静等待。忘了饿、忘了困、忘了疲倦,只要发现目标,不论静止还是运动,抓住机会抬手就打,弹无虚发连连得手。一直干到天亮,战果辉煌,计猎鼠三十余头。
 有了这次经验,张小川一发而不可收,几乎天天晚上“乔装打扮”巡游“狩猎”,把打老鼠当成一件正经事加以落实。天长日久摸出了门道,他不再趴在猪栏上傻等,而是安坐一旁听动静,只要哪头猪大声“哼哼”,必有耗子上身,悄悄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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