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哼了一声,继续梳发,“为什么不押?只要让白家人亲口证实我不能生育就可以收钱!”
小秋惊惧的连退两步,为了钱可以任自己的清誉受污?
何清君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反而笑道:“自从我进宫,还有清誉吗?”
小秋点头,这倒也是。何清君抹抹额上冷汗,这丫头真诚实。
“姑娘,其实原本也有人说起姑娘与白家的关系,说是不可能有孕……但是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亲眼看见姑娘恶心呕吐,并且默认了天晋公主说你有孕之事……所以他们才会纷纷下赌注赌孩子爹是谁?”
何清君很淡定,现在便是说摄政王有孕,她也可以泰然处之,反正这是皇宫——皇宫啊!
在众宫女太监三两成堆的窃窃私语、暗中指指点点下,她淡定地走过,镇定地出宫,骑马奔向大将军府,途中路过一家布庄,她便进去买了一匹上好锦缎。
门将照例为她将马牵开,让她自行去客厅找柳大将军。
一踏进柳大哥的主会客厅,看见厅里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立时怔住,她怎么忘记了,白逸扬与柳大哥两家是世交,又是关系不错的军中同僚,柳大哥回边境,白逸扬是一定要来送行的。
“清君妹子,来了怎么不进来?”柳夫人宋玉洁眼尖,一眼看见站在厅门处打算退缩的何清君,快步迎上去,将她拉入厅内。
柳清飞看一眼白逸扬和纪芙,忙笑着招呼,“清君,过来,坐大哥这边。”
白逸扬坐在椅上一动未动,双目紧紧盯着她。纪芙起身福了一下,“姐姐来了。”
何清君微笑朝她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转目看了眼义嫂额上的伤,应是被令狐薄振飞时留下的摔伤吧,当下笑了笑,将手里的布匹递给宋玉洁:“义嫂知道我不擅女红,这布料还得劳烦你为侄儿们做衣裳。”
宋玉洁笑着接过,道:“我代孩子们谢过你这姑姑。”转身吩咐丫环将布匹送下去,拉着她坐到柳清飞身旁,然后命下人将酒菜端上。
何清君笑吟吟地装作未听见她有意无意地加重“姑姑”二字,顺从地坐下。
柳清飞知她对白逸扬的到来很介意,便打个哈哈笑道:“清君,今日只是给大哥我送行,不谈别的,你放心。”
何清君余光睨向白逸扬,他微低着头,眼皮半垂,他身旁的芙妹则淑女地端坐着,嘴边噙着得体的淡淡笑容,不时地深情看一眼她家的俊美夫君。
看到他两人这幅和谐相处模样,何清君心里难以控制的一酸,或许自己当初执意地退出只是惩罚了自己,反倒是真的玉成了他们的好事。只是,若他们真的是姻缘天定,为何要让她插进去?若不是因为幼时家中众多姨娘勾心斗角,令母亲发狂纵火,全家灭亡,她也绝不会坚持不与人共侍一夫,她想像着,若当初真得认命,三人相处,却多出她一个,以她的性子,此时会不会跟母亲一样发疯到失去理智,酿成后悔终生的惨剧?
此时酒菜已经上齐,宋玉洁先端起了酒杯,朝何清君道:“清君妹子,那日的事,你大哥已跟我解释了,是为嫂的不是,不该说那般难听的话,嫂子今儿个就在此给敬杯酒,道个谦,还望你看在你大哥的面上,原谅义嫂这一次。”
何清君起身端起酒杯,道:“说什么原不原谅的,那日是我自己不够谨慎,若能先遣人来府里问一问,而非一急之下,莽撞冲进柳府,也不致受人算计。好在我和大哥被迷药所致昏迷无力,未做出对不起义嫂之事,否则小妹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将酒一饮而尽。
她这话,就是告诉义嫂,她和柳清飞其实昏迷着,绝对做不出什么不苟之事,不要再为此纠结大哥跟她有什么奸情了,她和大哥之间真的比黄花大闺女的清白还清白!
白逸扬抬头看她,眼中流露出惊喜和欣慰,纪芙美目怔怔地望着夫君。
柳清飞哈哈一笑,也举起杯道:“遇上亲人之事,清君总是少了几分冷静,否则便不是清君了……既然误会解释清楚,谁都不许再提此事了,来来,喝酒。”
众人一起举杯。
“逸扬,我这此回边关至少得半年,柳府的事情,还需你帮衬着些。”柳清飞为白逸扬倒满酒,又为自己斟满。
白逸扬笑道:“大哥跟小弟客气什么,柳府的事情不就是小弟的事情吗?再过三个月,小弟也该回边关了。”说着抬眼看了看何清君,见她依旧吟吟轻笑,似乎并在意他的话,不禁黯然,笑了声道:“家父守在边关已有一年,大哥此次回去,能不能让父亲回来团聚一段时日?”
第八十七章 赴柳府夜宴(下)
何清君抬头望望纪芙,她面色倒未变。不过据她所知,白家老父白峰白参将对白逸扬与她和离娶纪家千金颇为不满。她知道,白参将还是感念她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的,才会对纪芙态度极淡。
柳清飞爽快地道:“正是,我回去后,自会按排白参将回京述职团聚。”
“那就多谢大哥了。”白逸扬起身深深一礼。
柳清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无需相谢。”然后叹一气,将目光转向何清君,道:“清君,我走后,摄政王那里,你多用点心,我知你心里抗拒卷进朝政之争,但……事已至此,只能委屈你了。”
何清君盯着杯里清澈的美酒,轻笑,“大哥硬将我带进京城,却未想过,这京城除了你之外没人喜欢我回来,所以才会屡遭陷害……”
柳清飞虽然粗犷,心却不粗,不然也不会稳坐大将军之位了,闻言扫了一眼白逸扬和纪芙,打个哈哈道:“是大哥的不是,大哥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没有考虑周全,来,我自罚一杯,你随意。”
何清君笑着陪他一起干杯,然后道:“摄政王说饮酒误事,不许我喝酒,今儿个给大哥饯行,所以破例喝了三杯,再不能喝了。”
柳清飞急忙点头,道:“不错,摄政王确实告诫过,逸扬,咱们也当谨慎些。”他瞅瞅何清君额上微现紫青的两个肿包,忍笑问:“你额头……是怎么了?”
何清君恨恨地瞪他一眼,手指轻轻摸下脑袋上的包,呲牙道:“宫中的太监宫女热火朝天的拿我设赌局,大哥会没听说?”
柳清飞笑道:“摄政王体恤我马上前往边关,特准我这几日不用上朝,不用进宫,所以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何清君望向对面的夫妻,这事今日倒是个机会,让她知晓也好,相信她会更着急……流言确实可恨,但这回至少不会让自己太亏,失了名声,便用银子补偿吧。
“呃,这个,说来话长,反正无事,我就说给你听听,权当是个乐子。”何清君放下筷子,笑道:“今日宫中风传,摄政王的女护卫不时反胃作呕,定是有孕在身,所以太监宫女们纷纷下赌注,赌孩子爹是哪位……”
“噗——”柳清飞急忙转头掩唇,嘴里的酒还是喷出,正好将何清君左肩喷湿一片。
何清君无语,任他手忙脚乱地掏汗巾在她肩上胡乱擦着。她很想问,是传她怀孕令他激动至此,还是他们赌孩子爹是谁令他这般?
宋玉洁面色不悦地抢过去,拿帕子为她轻拭,“虽是自家妹子,也得避讳男女有别……清君妹子,一会儿到我房里,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下。”
何清君摇了摇头,“湿了便湿了,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目光扫向对面两人,不出所料,白逸扬震惊无比,以致捏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水洒了大半,而纪芙,美目中分明闪着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逸扬哥哥。
柳清飞被这传言惊得嘴巴张合数次,竟一个字说不出。
何清君摸了摸下巴,笑得十分欢心。
宋玉洁目中闪过一丝鄙夷,口中却道:“宫里这些宫女太监无聊之下,便爱嚼舌根,不看看你虽然嫁过人,如今却是单身未嫁之身,怎么会有孕在身?不过,清君妹子,无波不起浪,许是你平时太过不拘小节了,才会被他们捕风捉影的。”
何清君面色一僵,义嫂,那些流言至少是在她背后,作为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谈资而已,你这话比传言却更歹毒,还不如直接骂她不守妇道,整日价地勾三搭四,才会让人生疑。
对面的纪芙跟着点头,柔声道:“姐姐出身江湖,平素是不拘小节了些,便让那些心思龌龊之人,想到那些苟且之事上。”
何清君本来想讽她几句,后来想想,还得仗着她给自己翻本收钱呢。
此事再传下去,虽然她是声名狼藉,但有什么关系,反正在京城,她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但京城所有人尤其是白逸扬就会知道白家曾经的糟糠妻不是不孕,而是被人做了手脚,而纪芙便是当仁不让第一个被质疑的对象。
因此,她相信,纪芙定然比谁都着急澄清她有孕之事,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当即她笑了笑,抬手又摸摸额上的包,道:“江湖之人不拘小节惯了,倒是真未想到,总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小人之心度我这小女子之心,唉,我这脑袋上的包,倒正好坐实了流言。”
宋纪二人明知她的话表面上骂的那些无聊小人,其实是连她们一起骂了,却只能笑笑,装作不知。
柳清飞奇道:“这跟你额上的包有何关系?”
“呃,这个嘛……天晋四公主说我有孕在身时,我受惊过度,一头撞在了树上,没顾得上为自己澄清,在四公主和宫人眼里就成了默认,额上的包是最好的证据!”
何清君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至于宫里人的赌注是什么便不用说了,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听说,就是无缘看见柳大哥和白逸扬听到自己被押成孩子的爹会是什么表情,五彩斑斓?
其实,他们的表情此时已经很精彩了,说不定他们已经猜到自己可能被押注,所以才闭口不提被下注的人吧?
一时间,宴客厅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宋玉洁笑着起身,“清君妹子,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送你。”
柳清飞奇怪地望向她,“你要送清君什么,我从未听你说过。”
“女人家的东西,何须向你提起?妹子,走。”宋玉洁亲热地挽着她,往后堂走去。
第八十八章都是有情人
8
何清君被义嫂一直拉到她的房间,才松开手。舒唛鎷灞癹
“义嫂拉我来此,是有话要说吧?”何清君看着义嫂在首饰盒里寻找,便问道:“义嫂有话尽管说吧,不用浪费首饰,我这种江湖粗野女子,本就用不上。”
宋玉洁身形一僵,缓缓直起腰来,将盒子合上,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直言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何清君,我希望你离大将军远一点,不要再招惹他。”
何清君目光对上她的,笑问:“我们虽是义兄妹,却情同手足,义嫂怎么能用招惹二字?义嫂是不信大哥的人品,还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宋玉洁眼里迸出怨恨的敌意,冷声道:“我不放心你!何清君,若你对大将军没有私情,怎么舍得离开白逸扬,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当初对白逸扬的爱意有多深!”
何清君付之冷笑,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墙角被挖,义嫂也有一份功劳在其中,既然义嫂连表面的和气都不愿维持了,她何须努力赔笑?“不错,我从不否认当年曾对白逸扬的深情,正因为用情太深,所以才容不得我们之间出现第一个人,跟大哥没半分关系。”
宋玉洁恨恨地道:“要想让我相信你对大将军没有私情,要么回到白家,要么赶紧再嫁!”
何清君顿觉好笑,反问:“我为什么要为了取信他人,搭上自己的一生!你看我像是那么无私的人么?”
宋玉洁怒道:“因为你欠我的!当年你是从柳家出阁的,是我以娘家嫂子的身份为你缝制的嫁衣,亲手为你披上霞帔凤冠,送你上的花轿,何清君,做人要有良心!”
何清君沉默了,当年乐山太远,柳大哥和师父商议后,决定让她从柳家出嫁,出阁前,义嫂确实为她忙前忙后,让她很是过意不去,这也是为何她一直对义嫂心存敬畏,甚至有些畏惧的原因,也是她后来得知义嫂暗中撮合纪芙与白逸扬,却不在柳大哥面前揭露她的原因。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对大哥,绝不会有兄妹之外的感情。”说完,她不理义嫂是何反应,径直往前厅走去。
“大哥,时候不早了,我得在关宫门之前赶回去,这杯酒,我祝大哥一路顺风,勇建奇功!”何清君快步走到桌旁,举起酒杯向柳清飞敬酒,“我先干为敬!”说着仰头饮尽,然后拱手告辞。
柳清飞端着酒杯,疑惑地望向后堂。
纪芙忙即道:“我去送送姐姐。”起身跑出去。
何清君在大门旁等柳府门将牵她的马,听到纪芙边跑边叫:“姐姐,何家姐姐——”
何清君冷笑,今日还真是她的不幸之日,从宫里到宫外,被一个个女人找晦气,当下也不客气,转身道:“白夫人,现在四下无人,姐姐二字是叫给谁听的?”
纪芙扶墙微微气喘着,“姐姐何必如此无情,想当年,我们姐妹情谊何等深厚,为何现在却要这般冷若冰霜?”
何清君真真无语了,此时此刻,她不冷若冰霜,难道还要跟她勾肩搭背叙叙姐妹之情、谈谈她是如何与白逸扬勾搭成奸吗?在这柳府的大门口,除了一个守门人,并无旁人在,她这是做给谁看?这一个两个都来说当年,难道她只能活在当年吗?
“我知姐姐在记恨我和逸扬哥哥趁姐姐不在有了肌肤之亲,并有了孩子。可是姐姐,当年我们并不是有意如此,只是酒醉之下……”
果然是要跟她叙姐妹情,回忆她是如何与姓白的勾搭成奸的……何清君忽然失笑,她终于知道这位芙妹是做给谁看了,以白逸扬的内力就算极力屏息,又岂能瞒过她的耳朵?
纪芙突然“扑通——”跪在她脚下,潸然泪下,“姐姐,当年的事是妹妹的错,不干逸扬哥哥的事,妹妹给你磕头认错,请你不要再怨逸扬哥哥了。”说着当真重重给她磕了一个响头。
何清君讶然,却并未闪开,这个赔罪的响头,她倒真承受得起,她既愿意拜,她当然要接受。
“逸扬哥哥心里一直放不下姐姐,妹妹在此斗胆请求姐姐回来,只要姐姐肯回来,妹妹情愿舍了这平妻之位,自降为妾氏。”
何清君不知道那暗处的男人是不是会感动他家芙妹的用心良苦,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会不会心疼至极,却知道她不但不会感动不会心疼,反而想叉腰大笑三声,高喊一声:白夫人好精湛的演技!
事实上,咳咳……她确实这样做了!
纪芙似乎惊呆了,笔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娇艳的樱唇半天未合上!
正在此时,门将牵着她的马过来,看见纪芙表情怪异的跪在何清君面前,甚是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
纪芙微觉尴尬地起身,她不怕对手强大,就怕对手不顾及脸面、不按照理出牌。
何清君飞身上马,侧头看她,笑道:“纪大小姐,平妻也是妾氏的身份,不管我回不回去,你都是妾氏的身份!哦,对了,还有啊,虽然你成功登堂入室,成了白夫人,不过每日蝇营算计,夜夜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吧?”
纪芙俏面微青,垂在身侧的玉手似乎攥紧了些。
何清君感叹道:“想不想知道宫中的太监宫女们赌的孩子爹都有谁?我想想啊,有人赌摄政王,有人赌柳大哥,有人赌……白都尉!呃……谁能赢呢?”
借着门房里的灯光,她看到纪芙咬紧了嘴唇,身侧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当即冷笑一声,策马奔驰。
临近宫门之时,不知为何,只觉处处烦心,竟不想立时进宫,将马儿弃在一边,自己沿着城墙根信步走着,初八的上弦月光芒暗淡,更被云彩遮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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