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着瞥她一眼:“那让雨琴和韵梅过去帮忙总行了吧?婚事在即,总有许多大小事情要准备,你就不怕把从露从霜给累死?”
雨琴和韵梅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机灵手巧,女红十分精湛,有她们帮忙,赵晗可轻松不少,她一听也知道老夫人看破她的心思,只是没点穿而已,笑吟吟道:“多谢祖母,孙女再要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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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婉强颜欢笑,硬撑着在老夫人那里陪了半天,身心俱疲,一回嘉沛居就累得躺倒在床上。
丫鬟们惯会看脸色,见夫人心情这么差,个个谨小慎微,蹑手蹑脚地做事。
另一边的正志却死活不肯睡午觉,与哄他睡觉的丫鬟盼雨闹腾着。平日里都是刘妈妈哄他睡觉,但这会儿刘妈妈陪着夫人,就让盼雨去哄。
盼雨好不容易把正志劝上了床,他却肚子一挺,从床上滑下来往外跑。盼雨急忙去追,正志绕过床旁屏风时,绊到了屏风脚,噗通摔了个狗啃泥,登时哇哇大哭起来。
盼雨脸一白,心知闯了大祸,急忙扶起正志哄他。可正志哭的兴起,哪里肯听她哄。
李瑞婉本就心情极差,听到正志哭声担心之余更是火大,紧皱眉头下床去看怎么回事。刘妈妈急跑几步,过去把正志抱起来,检查他摔得怎样,一面冷冷地盯了盼雨一眼。
盼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声求饶,惊慌让她抖得好像筛糠一样。
刘妈妈瞧也不瞧她一眼,把正志抱到李瑞婉身边,两人把娃从头到尾看一遍摸一边,除了额头鼻子有些擦伤,其他地方没有伤着。
刘妈妈松了口气,把正志抱到一边,让丫鬟取药来给他搽。
李瑞婉却只觉这些天诸事不顺,赵振翼这几天都冷落着她,夜里回来就歇在东花厅。赵晗却受东宫嘉奖,成了老夫人眼里的福星宝贝,都要把她抬举到天上去了。
她心里有把火,烧心烧肺地难受,正要找个地方泄火,眼前偏偏有个丫鬟不知好歹地让志哥儿摔着了。她铁青着脸抽出插在花瓶里的细木棍,走到跪着的盼雨身前:“伸手!”
盼雨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棍子夹着风声“嗖”得一声抽在她手心里,她疼得一哆嗦,却不敢缩手,更不敢呼痛,泪花却顺着眼角涌出。
听雪在外间低头做着手里的事,耳朵里传来一声声抽打,每次都让她禁不住瑟缩一下,上一次打破花瓶后的罚跪挨饿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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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泓墨派人去万华寺打听四月里的事。
因此事颇为轰动,接待赵氏姐妹的知客僧仍然对此印象深刻,然而事发时他不在场,只知那天赵氏姐妹俩都在寺内,赵大小姐先不见踪影,赵二小姐再去找她,之后就发生了救人之事,救了方萱的到底是谁,他不得而知。
而方萱好不容易才脱离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方泓墨不愿再提此事让她再次陷入恐惧,便去找当时亦在万华寺的泓砚相询。
方泓砚颇为讶异地反问:“这事不是明摆着么,当日是赵大小姐救了六妹,她亲自带着六妹出来的,六妹那时也被她牵着手,自然是因为被她救了。大哥你不要多心,六妹是特别喜欢赵二小姐,那只是缘分相投,却不能证明其他什么。”
方泓墨却轻摇头道:“我只觉此事并非像表面这样简单。若真是如我所想,这婚事你可要慎重了。”
方泓砚闻言一愣,转念一想,大哥念念不忘这件事,莫非是看他娶了侯府嫡长孙女,自己却要娶庶生女,心里不适意了,所以才想方设法地要编排赵采嫣的是非?
于是他道:“大哥,你只顾找赵大小姐的毛病,可知赵二小姐才是并非表面上那么温柔娴静的。”接着便把观戏那日,泓睿偷看,赵晗投杯之事告诉了泓墨。
方泓墨回忆那日,才知原来泓睿额头那块红记是这么来的,不由笑了起来。
方泓砚亦戏言道:“大哥你还是别替我操心所娶非人了,担心担心自己吧,怕是你要把个母老虎娶进家门了。”
方泓墨自己是真性情之人,哪里会在乎这些小节,又见泓砚不肯听劝,万华寺之事也确无实据,便就此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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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方家合了八字,遣媒人致赠薄礼给赵家。文定一过,婚事大局已定。
又过几天,算好吉日,方家便遣人齐奏鼓乐,将聘礼送来了。来得时候因聘礼数量巨大,又是两整份,抬聘礼的队伍绵延数百米,光把所有聘礼抬进门就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李瑞婉脸上有光,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聘礼送到后不久,方家人也到了。
这一日恰逢休沐,不仅方家大爷与方夫人来了,就连方家二爷与方二夫人也来了。坐在堂上的侯爷与老夫人听闻亲家那位翰林院大学士也来了,颇为高兴,起身相迎。
不一会儿,就见赵振翼夫妇将亲家请进了门。
方大爷身材精干,步伐利落,面容英俊,颌下蓄着短须,眼神锐利,并无丝毫市侩之气。方夫人面容端丽,气质大方,也和方大爷一般是个爽利的性格。
方二爷容貌与方大爷有着三分相似,眼神却要温文柔和许多,蓄着一部美髯,颇有学士风范。方二夫人温婉柔美,眉眼细长,不愧为奉勇伯嫡长女,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贵族气度。
赵家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与亲家碰面,眼见亲家如此风采,印象俱佳,极尽盛情款待。
一场欢聚,谈笑风生,两家人就此熟稔不少。
方家人告辞离开时,赵家按规矩从聘礼中取出一部分,另外再加上十二种礼物,送还方家作为答礼。
送走方家人后,李瑞婉回到嘉沛居,喜不自胜地看着丫鬟婆子们在院子里清点聘礼,从中选出部分可以作为嫁妆的首饰、衣料,盘算着还要添置些什么。
虽说二女不能厚此薄彼,嫁妆大件要一样,品质与数量却可有上下。她一个庶女,总不能真和嫡女平起平坐吧。
李瑞婉忙着打小算盘筹备嫁妆,没空多管赵正志。赵采嫣则是一门心思要在进方家门之前,把女红绣功练好,没闲工夫陪弟弟。正志闷得慌,就跑去找赵晗陪他玩官兵捉强盗。
已经六月下旬,外面太阳逐渐热辣起来。赵晗也在准备进门后要给婆家诸人的小礼物,哪里有这工夫陪着小屁孩在大太阳下面疯玩,但是她这个小弟要是不顺意了,真闹起来也是颇让人头疼的。
她略想了想,便以一副神秘兮兮的口吻说道:“我们不玩官兵捉强盗,姐姐教你玩个更好玩的游戏好不好?”
正志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兴奋点头:“好啊好啊!”
“要等很久呢算了,还是不要玩这个了。”赵晗却又皱眉说道。
正志一听不干了:“我就要玩这个!”
赵晗故作无奈的样子:“可是要先等上好一会儿才能开始玩的。”
“二姐姐,我等多久都行。”
要得就是他这句话,赵晗让从露取来文房四宝,慢慢地磨墨,她就可以忙自己的事了。
26。明珠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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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志从没见过这样玩的,好奇地瞪着眼睛看,眼看随着黑长条不停地转圈,砚台里的清水逐渐变黑变浓,便伸手叫道:“我也要玩,从露快给我。”
赵晗倒是没想到磨墨他也要玩,但怕他磨不好,便让从露再拿一付砚台与墨来让他折腾。赵正志跪在椅子上,学着从露的模样,拿墨在砚台上画圈圈。
砚中的墨汁逐渐浓了起来,变得油黑发亮,赵晗便取笔蘸墨,在纸上画了个圆。
赵正志伸头来看:“姐姐这是什么?”
赵晗反问:“你觉得像什么?”
“嗯大包子!”
赵晗便在圆圈内添上数笔细细的褶子,顿时圆圈变成了一只包子。
正志被逗乐,哈哈笑了起来,又催着她再画。
赵晗又画一个圆。
正志也是坏心眼,看她还是画圆,就说:“像绿豆糕!”说完得意地望着赵晗,绿豆糕从来都是方的,没见过圆的。
赵晗微微一笑,在圆里面画了好几个叠起来小方块:“一盆绿豆糕。”
赵正志无话可讲,嘟着嘴叫道:“换我来画,姐姐你猜!”
赵晗把笔放他手心里,教他握笔的姿势,又叮嘱他小心别把墨汁沾在身上,接着就让他自己画。
赵正志提笔就往纸上按,想要学姐姐的样子画个圆的,没曾想画出来的东西不是圆也不是方,甚至没能连起来,就是个难看的墨团团,顿时嘴就瘪起来了。
赵晗握着他的手,教他画了几个圆,然后再让他自己试。
赵正志虽然顽劣贪玩,性子却很执拗,一个画不好就接着再画,居然也不发脾气,极有耐心地一个圈一个圈地接连画下去。
画了许多个圈后,才终于有点像圆了,他抬头去望赵晗,叫道:“姐姐,快猜这是什么!”
赵晗过来瞧,想了会儿才道:“我猜是麻饼?”
“不对!”正志一脸得意地叫着,“是冰糖葫芦!”
赵晗仔细一看,连在一起的一串串圆圈,可不是一大串冰糖葫芦么,不由莞尔。om
正志学会了画圆,赵晗又教他画几个简单的形状,他就自己在纸上肆意涂鸦,玩得不亦乐乎,要吃饭了都不肯回嘉沛居。
赵晗知道她这小弟吃软不吃硬,便劝他道:“小孩子就该按时吃饭睡午觉,若是你今天能做到这两点,明天姐姐再教你画更好玩的。若是你为了玩耍就不好好吃饭睡觉,母亲要怨怪姐姐的,姐姐可再也不敢教你啦。”
正志想着有更好玩的,这才不甚情愿地勉强跟着来唤他的丫鬟回去了。
从露跟着送到门外,见正志走远了才回房,趁着雨琴和韵梅去办事了不在房里,她愤懑不平地对赵晗说:“小姐你可知夫人安排嫁妆时,给大小姐的和给您的明面儿上虽然是一样的,可所有最好的都先紧着大小姐,给您安排的都是陈年旧货,衣料皮子有蛀的烂的也往里面放”
今日陪正志来的是听雪,方才伺候在一边时就把这些都悄声与从露说了。
赵晗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她正要找李氏算一笔旧账,就一并解决了吧。
方家尽管再有钱也是方家的,一旦嫁过去,只有嫁妆是她私有的财产,决定着她日后的腰杆是不是硬的起来。
不该她的,一钱一厘她也不贪图,该她的,谁也别想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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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婉因为婚事在即,心里高兴加之事多,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过午觉了,虽然是忙大喜之事,可连续几日到底是疲累的,今天午后好不容易等赵正志睡着,正要去好好睡个午觉,没曾想赵晗却来了。
她心中厌恶,脸上却露出和蔼的笑容:“晗姐儿,怎么这时候来了?”不知道这是午睡的时候吗?
赵晗叹了口气:“有件事不解决了,女儿睡不着觉啊。”
李瑞婉只觉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却不得不问:“什么事?”
“女儿听到些风声,母亲为女儿置办的嫁妆似乎徒有虚表,混充了不少陈年压仓底的东西在里面,有好些都已经坏了”
李瑞婉眉毛一跳,这妾生的竟把耳朵伸到她院里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贱婢漏出去的消息?要是被她捉到非打死那个小贱蹄子不可一面板着脸否认:“哪里有这样的事?你是听哪个嚼的舌根?”
赵晗早知她会拒不承认,便换了话头道:“母亲,您说若是方家知道救了方家小妹的人不是采嫣,他们会不会退婚啊?”
这下是真的戳到李瑞婉要害了,她顿时又气又急,婆婆不是说赵晗向她保证过,不会说出此事的吗?可如果她现在提老夫人,又等于亲口向赵晗承认了采嫣冒领功劳的事实,于是她呵斥道:“你空口无凭胡说什么?!你有证据么?你以为你说什么方家人都会信么?”
赵晗微笑:“母亲若是需要证据,太子殿下就是亲眼见到当日之事的人证。虽说等闲请不到殿下来作证,不过殿下说过,女儿大喜之日要来喝喜酒的,是否应该到那时就请殿下做一下人证呢?”
李瑞婉瞬时冷汗直冒:“晗姐儿”若是此事真的在婚礼当天拆穿就糟了,别说采嫣现在的这桩婚事要黄,万一此事传扬出去,采嫣在淮京城就根本找不到婆家了。
就算方家怕丢脸,勉强娶了采嫣,婚后的日子又岂会好过?
“你你为何要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如果这么一闹开,不但采嫣名声受损,赵家也没脸,你作为赵家的孙女不是一样丢脸”
“提到损人不利己,这就不得不提那盒珍珠的事了。”赵晗淡淡道。“哦对了,那也可算是母亲刚才提到的证据之一吧。”
李瑞婉大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赵晗怎么会知道那盒珍珠的事情?!她本以为这事儿早就过了,赵晗却偏偏在这要紧的当口提起这事了。
赵晗瞧着她的脸色微微一笑:“那盒珍珠女儿在母亲这里寄放许久了,眼下即将出嫁离家,就不好再麻烦母亲代为保管了。”
李瑞婉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咬牙回头,对刘妈妈低声道:“拿出来吧。”背对着赵晗朝刘妈妈使了个眼色。
刘妈妈心领神会地点头,就去房间里面,可走了几步就听赵晗说道:“母亲,女儿守财小气得很,珍珠拿回去肯定要一颗颗数过,若是少了一颗,心里就会难过,一难过,就怕有些事情瞒不住了”
刘妈妈听在耳朵里,不由脚下犹豫,放慢了脚步,走了几小步后听见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刘妈妈,东西数清楚,一颗也不要少给了晗姐儿。”她应了,走进房内,取出那只雕工精致的紫檀小盒,一颗珍珠都没敢拿走。
李瑞婉眼睁睁瞧着赵晗收起装满珍珠的盒子,心中肉疼啊就像被一把铜矬子狠狠地锉着一般,却还得强忍着怨气,好声好气地恳求她:“晗姐儿,你不放心就打开数数。母亲不会少了你的,只要你念着姐妹情谊,别别”
赵晗笃悠悠地道:“母亲尽可放心,女儿不是损人不利己的人,母亲也不要忘记一视同仁地置办嫁妆。”
李瑞婉只得答应,心中只能自我安慰至少老夫人给采嫣的添妆比较多。
赵晗走后,李瑞婉气越喘越急,只觉胸口窒闷至极。刘妈妈瞧见她脸色不对,惊道:“夫人,你怎么了?”
李瑞婉试着站起来,身子却晃了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刘妈妈急忙上前扶住她,惊惶大喊:“来人哪!快去找大夫!”
李瑞婉这次是真的病了,大夫诊断为积劳成疾,肝气积郁,开了药方要她好好调理。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灰黄,恹恹地什么精神也没有。
赵正志年纪虽小,也瞧出来母亲有些不对,就连陪在母亲身边的大姐姐也是一脸懊丧,明显心情不佳,他惴惴不安地走近母亲床边,喊了一声。
李瑞婉实在没精神再应付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儿子,虚弱地睁眼:“正志乖,娘身子不舒服,你自己去玩好不好?”
正志颇为懂事地点点头,向她行了一礼:“母亲好好歇息。”这才转身往外面走。
李瑞婉不由含泪,幸好她还有这个宝贝儿子,随着他日渐长大,也越来越懂事了。
赵正志出了主屋的门就往紫竹院去。虽然二姐姐要他第二天过去再教他画好玩的,可母亲要他自己去玩,他想来想去,还是二姐姐那里好玩。
27。从此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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