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橙橙的窝头散发着玉米的浓香,楚明秋冲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国风端着碗也过来了,他的碗里也是两个黄橙橙的窝头,楚明秋眼珠一转,拿了个白面馒头冲国风说:“我们换一个行吗?”
国风愣住了,看看手中的窝头,又看看楚明秋的馒头,不知道楚明秋要做什么。楚明秋笑了笑:“我闻着挺香的,换一个。”
国风哑然失笑,军大衣说得客气,可实际上大家还还是花钱的,食堂只是尽量作出好饭菜来,比如增加白面馒头,作为一个穷学生,他没有选择馒头的原因只有一个,窝头更便宜。
明白楚明秋用意后,国风毫不做作的与他交换了,根本没有考虑两者之间不等的价值。
楚明秋转身时,扫了吴德烈夫一眼,这家伙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和不解,思平端着碗回来,他同样是是馒头。
楚明秋吃得很香,他觉着这窝头挺好吃,带着股天然香味,细细咀嚼后有点甜味,加上块咸咸的萝卜干,喝口浓浓的玉米粥,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这窝头就好比**,大家喜欢;这白面就好比资产阶级,只有少数人喜欢。”吴德烈夫玩弄着手中的窝头,笑眯眯的说道。
“老师说的,gc主义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大米白面不是资本主义。”楚明秋嘴里还玉米渣从嘴边落下,他连忙用手捧着。
吴德烈夫被堵回去了,他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思平逗他:“你们老师还说了什么?”
“我们老师还说,男同学应该帮助女同学,大同学应该帮助小同学,比如象拎包这样的事,就应该你帮助我。”楚明秋可怜兮兮的看着纪思平,那目光如可怜的小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吴德烈夫哈哈笑起来,国风不由微微一乐,纪思平扭头将自己埋在粥中。楚明秋背拍了下,扭头看却是方怡。
第六十九章投下枚闲子()
“你们老师说得太对了,男士就应该有绅士风度,怎么能让我们女的背包。”方怡调侃的伸张着正义。
楚明秋头也不回的说:“别人帮你背包,卫国哥哥同意吗?”
扑,纪思平将半碗粥喷到桌上,吴德烈夫咧嘴大笑,连一向稳重的国风也禁不住笑出声来,方怡有些傻,好一会才浮起一抹羞红。
“小家伙,胡说什么,他同不同意管你什么事。”说着便在楚明秋脑袋上敲了下,楚明秋哎哟大叫起来:“卫国,卫国!管管你媳妇,欺负小朋友要遭雷辟的。”
方怡羞得满面皆红,楚明秋却趁机溜走,跑到师兄身边,得意洋洋的望着方怡。
年悲秋苦笑着摇头:“你这痞赖猴子,到处惹事,好生吃饭,吃过饭我们便上山。”
卫国倒不生气,相反还有些高兴,他和方怡的事情还处在朦朦胧胧之间,楚明秋等于是帮了他一把,把他俩的事情挑明了。
众人连续起哄,女同学也趁机吃定卫国,让卫国不但要给方怡背行李,也要给她们背行李,一个圆脸姑娘还威胁道,若不给她背行李,将来就没他好果子吃。
最后还是年悲秋出面才算让卫国和方怡解围,转身一看,楚明秋早吃完了,溜回招待所去了。
山路并不好走,背包多了就更难走,雪水浸湿的石板有些滑,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稍不留意便可能摔个屁股朝天。
楚明秋没有让别人背包,他还是背着自己的包,手里却柱了根木棍,胸前挂着照相机,每到一个山包,他便四下看看,时不时拿起相机摁动快门。
“你干嘛呢,节约点胶卷不…不行吗?”纪思平背着包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他手上还挎着个包,简直快成了行李架子了。
“我拍的不是风景,是历史。”楚明秋举着相机笑眯眯的说道。
纪思平一挥手,将包仍在地上,坐在块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看着楚明秋,那包快赶上他身高了,却象一点事都没有,依旧那样轻松。
他可不知道,楚明秋可没跟他开玩笑,也就是刚才,楚明秋萌发个念头,用镜头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几十年后,哥办个摄影展,把这些老照片往那一挂,倍沧桑。
楚明秋的相机可让这帮大学生羡慕,特别是那些女同学,昨天在镇上的时间太短,没能尽兴,今天还惦记着,生怕楚明秋将胶卷用完了。
国风身上也挂着两个背包,有些黝黑的脸膛,他走在全部人员的最后,他的身体素质显然比纪思平要强,显得比较轻松。
见纪思平好像瘫在山坡上,国风便说道:“快到了吧,休息一下。”
楚明秋拍了几张后将相机收起来,走过去坐在纪思平身边,依旧没有解下背囊,看着前面的人纷纷停下,吴德烈夫和几个人在最前面,他们没有听见,依旧向山顶前进。
纪思平靠在背囊上,坐在冰凉的山石上,喘着粗气说:“累死我了,怎么越走越沉,都装的什么呀。”
“你呀,是缺少锻炼,你看国风哥比你拿得还多,没象你这样。”楚明秋说。
别看楚明秋只有一个背囊,可要论身上的重量,比纪思平轻不了多少。上山前,他还在担心,可这谢山路走下来,虽然也有些累,可也绝不象纪思平这样。
不过他这话够老气横秋的,国风无声的笑起来,纪思平没有发现国风的笑容,他仰头望天,漫声道:“咱是画家,又不是登山运动员。”
“切,”楚明秋的口头禅脱口而出:“什么是画家?形象标志便是,长衫,长发,长胡子,最好染成白色,脚上再套双老布鞋,这道骨仙风便有了;再往脸上看,两腮要深陷,脸上要没肉,最好就是骨头包了层皮;两眼要深凹,要象窟窿,若能散发点幽光便最好;两手象麻杆,最好跟那百年老树皮似的,实在不行,弄点胶水粘粘…。。”
“哈哈哈哈。”国风边听边笑,到后面再也无法保持那种稳重,躺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纪思平开始还笑呵呵的,到最后忍不住了,翻身抓住楚明秋,掐住他脖子连连:“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
楚明秋缩成一团,连连告饶:“哎,别别,饶命!饶命!”
俩人打闹一阵,前面传来叫声,让继续前进,国风站起来招呼俩人出发,纪思平却依旧躺在地上,冲国风告饶:“你先走吧,我再休息一阵,休息五分钟。”
楚明秋瞧见纪思平的眼色,便对国风说:“你先走吧,我陪他,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国风不疑有他,他看看前面的几个女同学,又看看他们俩,告诉他们尽快赶上。
等国风走远了后,纪思平才慢慢的起身,嘴里刁着草根,好半天,他好像下决心似的张口问道:“昨天,昨天,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明秋早看出来,纪思平好像有事问自己,所以才作出这个样子,其实他也没那么累。
“这家伙,有心机,外表不过是装出来的。”楚明秋在心里迅速作出判断,他淡淡的问:“你问的是昨晚那话吧?”
纪思平点点头,从开始宣传整风开始,他心里便存有疑惑,可又不敢与人商议,昨晚听了楚明秋的话后,心里便在犹豫,是不是该和这家伙说说,可又有点拉不下这脸,毕竟楚明秋才六七岁。
楚明秋淡淡的说:“我的出身也不好,所以平时留意的东西便比较多,总担心遇上些说不清的事情。”
纪思平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他是从中学开始意识到这些问题的,那时他想入团,就因为出身问题,一直通不过,后来他干脆就不入了,高中毕业时想要参军,政审没通过,不得已复读考上了艺术学院。
入团都这样困难,入党便想都不敢想。在学校他每天都小心翼翼,与每个同学交好,小心的保持自己的尊严,谨慎的避开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情,把自己打扮成只知道学习,不关心政治的人。
整风,就是帮助党,他心里是有很多话想说,可他又拿不准。同样的话,国风冯已说了,不过是幼稚,批评一下便过去了,他要说了,恐怕就是阶级矛盾,反攻倒算。
可他又想说,患得患失中,彷徨了。
“你们还有几年毕业?”楚明秋问道,可没等纪思平回答便又说:“我不太清楚整风是怎么回事,可你要毕业,分配工作却是系党支部决定,你要得罪他们,再加上你的出身,将来可就没你好果子吃了。”
纪思平的脚步一下便站住了,背上冒出冷汗,他没想这么远,只是从直觉中的自保。他们的系党支部书记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眼镜男去年给他提了两次意见,结果在入党评先进都受到打击,大会小会还时不时敲打几下。
“把嘴管严点,你的这些同学都不是省油的灯。”楚明秋说完之后,便径直向前走了,留下浑身冷汗的纪思平站在那发呆。
走了一段,看看快到山顶了,楚明秋回头瞧,纪思平正“艰难”的行走在山道上。
楚明秋再回头,见国风和卫国正望着他们,他笑了笑,忽然转身,冲着“艰难”的纪思平,举起拳头,以林氏嗲声,大声叫道:“加油!加油!加油!我支持你哟!”
国风微微摇头,卫国笑道:“这小家伙,够能折腾的,唯恐天下不乱。”
纪思平走到楚明秋身边站住,好像在歇口气似的:“你别幸灾乐祸的,。。。,谢谢,将来需要我帮忙就开口。”
楚明秋作个鬼脸,他没希望这家伙的回报,帮他不过是对他有那么点好感,况且,他也没帮他什么,再说,将来这家伙在那还不知道呢。
“我说到做到,将来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纪思平见楚明秋没把他的承诺当回事,这让他有种受到轻视的感觉,禁不住有些生气。
楚明秋转身正视他的眼睛,郑重的点点头:“那好,我记下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要想将来回报我,最好把嘴巴闭严点,不管是同学老师,还是女朋友老婆,都别说太多,”再次提醒道:“你那些同学可不是省油的灯。”
看着楚明秋的背影,纪思平有种自心底深处发出的寒冷,这年龄比他小了十多岁的小孩,心思居然比他复杂十倍,身上的外壳比他坚硬十倍,伪装比他好上十倍。
他是怎么做到的?纪思平在心里追问自己,象他这么大时,自己还只知道和学校里的孩子玩丢手巾的游戏,整天傻呵呵的疯着。
第七十章内气之一()
上到山顶,楚明秋便禁不住摇头,这真不是个写生的时间,山上的风很大,带着股股寒意直往脖子里钻。
树丛中,岩石下,残雪历历,远处的山谷里,弥漫着寂寞的残冬,山脚下的树枝已经冒出绿意,可山上的丛林依旧干干的,薄薄的冰层封住了小溪,整个山林好像还在沉睡。
“这怎么画呀。”卫国缩头缩脑的哀叹一句,手从手套里拿出来没多久便冻得冰凉,连同整个感觉都被冻住了。
年悲秋将学生们都叫在一起,给大家讲了下冬季山林山丘的特点,重点讲了画法和技巧,楚明秋对比他和师傅的讲授,感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同,年悲秋加入了一些他的理解和探索。
“再过二十年,二师兄将是一代大师。”楚明秋在心里作出判断。
看看其他同学都在记,楚明秋没有装模作样,他用脑子在记,对比着老师的传授。
“今天风比较大,好些同学可能觉着比较冷,可我要祝贺你们,能在山上吹吹冷风,可以触发你们对冬天的感觉,特别是冬天的山林。”
年悲秋以一句俏皮话结束了他的讲课,然后学生们按照昨天的分组,各自找地方,年悲秋又把楚明秋叫到身边,再次提醒他注意安全。
“老师,干嘛不等一两个月再来呢?那时可以在山上直接作画了。”楚明秋问道。
年悲秋左右看看,学生们已经散开,有些不高兴的压低声音说:“你关心这做什么,领导决定了,就只能这样。”
楚明秋耸耸肩,年悲秋再次叫住他,沉默一会说:“若你觉着画不好,可以下去再补画,老师那里,我去解释。”
“没什么,师兄,我知道做什么。”楚明秋答道。
纪思平完全没有心思作画,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注意力还是集中不起来,瞟了旁边的国风,他依旧象以往那样沉稳,只要一拿起画笔,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搅乱他的心绪。
可他做不到,最近这谢时间,他每每想静下心来,便很快陷入慌乱中,心上好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让他恐惧。
每个人都有秘密,自从在三岁时,疼爱他的奶奶去世之前,他感到心慌难以平静后,每当家里要出事之前,他便会产生这种感觉。
八岁的时候,爸爸被光荣还都的国民政府逮捕前,他是这样;十岁的时候,十三的时候,十五岁的时候,没有一次例外,只是这次更严重。
“咔嚓!”耳边传来快门的声音,扭头看却是楚明秋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附近,正举着照相机给专注的国风拍照。
见到纪思平的目光,楚明秋对他笑笑,转身便朝另一边走去,纪思平深吸两口气,拿起炭笔在画板上勾勒起来。
楚明秋围着山顶跑了一圈,几乎偷拍了每个人,然后才得意洋洋的山崖边沿架起了画板,画板是折叠形的,下面是用铜制成的支架,支架腿可以收缩,依据人的高矮调解。
作了几个深呼吸,楚明秋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他的目光慢慢落到远处的山丘上,山丘上的白雪依旧肉眼可见,树林上没有盘旋的鸟,也没有铅一样沉重的云。
楚明秋闭上眼,感受着拂面的寒风,冰凉冰凉的;空山寂寂,万物无踪,只有风的声音,和刀子般的寒冷。
眼前的风景如一幅幅画缓慢的从脑海中走过,那山,那树,那风。
丹田处涌出股暖流,顺着身体慢慢流动,就像爬山一样,缓慢的向百会穴爬去,翻过百会穴,又慢慢回到丹田。
这股热气刚刚回到丹田,丹田内又生出另一股热气,沿着相同的道路,循环。
一圈又一圈,刺骨的寒意渐渐退去,楚明秋觉着暖烘烘的,就像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般舒坦,又象置身温暖的暖房。
触觉在向外延伸,他好像看到种子在土壤里发芽,正努力冲破厚厚的泥土,枯干的枝条里,嫩绿正准备舒展身姿,冰块在融化,小溪在冰块下悄悄流动。
远方有群鸟儿正向这边飞来,在天空中嬉戏;天空渐渐明净,躲避在云层后的阳光小心的探出头,如深闺中的小女孩,发现了热闹的人间,偷偷的卖出她的第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楚明秋忽然睁开眼睛,他感到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多彩,是如此美妙,色彩是如此丰富,层次感是如此分明,难以用语言描述;
疲惫和寒冷已经完全消失,扑面的山风带来的不再是寒冷,不再是孤寂;
是远方青草的味道,是种子的欢呼,是勃勃的生机。
此刻,他感到思路高度活跃,感觉敏锐到极点,那种舒坦让他只想冲着这空旷的山野大声呼喊!
纪思平好容易画完,然后连忙合上画夹,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在心里叹口气,将画夹收起,可抬起头后,他的脸上又习惯性的露出笑容。
国风早已经不见踪影,小组区域只剩下他,他不由松口气,笑容一扫而空,站在那对着空空的群山发了会楞,才收拾起东西,将画夹收进背包,拿起包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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