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忽然浮现雪阳的温暖笑脸,陆之谣顿了顿,缓缓放下了筷子,没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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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是一座古韵与现代交融的一线特大城市,在这个人口一千多万的人类大型聚落之中,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不属于人类范畴的生命。他们保持着与人类毫无区别的外形,混杂在人群之中,平凡无奇地生活着。但是实际上,他们很可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长达上千年,从古到今,见证了人类社会的兴衰,至今依旧做着旁观人。
同里古镇,从苏州市区乘车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这里是国家级景区,古色古香的江南水乡古镇充满了独特的韵味,每年游客络绎不绝。沿着蜿蜒的河道,穿过弄巷,来到一座临水茶楼,茶楼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三字,字迹沧桑遒劲,无落款,懂书法的人一看便知是。
茶楼地处清净僻静之处,来此的游客不多,然茶楼装潢古朴奢华,雕梁画栋、飞檐吊角,起源于宋时的古老建筑风格被完美地展现出来,可以看出茶楼主人建造此楼时的用心。一楼大堂摆放着三十来张四方桌,每桌之间都用木质屏风格挡而开,靠近入口处是柜台。最靠里的一排座位可临水观景饮茶。大堂中央天井下,相当用心地布了一景,弯月形的浅池,小指粗细的纤鲤游于其中,假山上垂下微型瀑布,泉水叮咚,青竹栽于四方,怡人心脾。浅池上横跨一座小拱桥,三两步便可跨过,别有一番玩乐之心。
上二楼,与一楼布置基本相同,只不过屏风换为了包厢。再上三楼,包厢之中的木地板和座椅全部换为了席榻矮案,需脱鞋入内,盘坐案旁。寻常时日,三楼轻易不让人上去,那里属于特殊的区域,只有茶楼主人的许可才能进入。
上午十点,寻雪楼客人三三两两,掌柜的老板娘正端坐在柜台之后,专心翻着一本古籍她年约三十,一头乌发挽起,用木簪固定,身着一件奶白色的针织衫,下缀一条深色系的长裙,脚踏绣鞋。一身装束别具古韵,清新淡雅,美丽脱俗。五官精美,颇具江南女子的细腻娟秀,亦是将中国古韵美女的风貌集于一身。此刻端坐于柜台之后,浑身散发着自然的韵味,仿佛与这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人见之心安,浮躁之情尽皆远去。
“哗啦”,就在她手中古籍再翻一页之时,忽的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她淡雅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面色倏地郑重起来。放下古籍,她从柜台后绕了出来,来到门口,恰好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迈步进来。
“主公,您回来了。”老板娘竟对着来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来人声线温暖,语气柔和,说道:
“白鹤多礼了,今时不同往日,这般称呼,还是能省则省罢。”虽说这番话说得温和客气,可来人身上的高贵之气却自然而然显露出来,显然是常年位居高位所养成的气质。
“虽说主公叮嘱白鹤称呼您为雪阳,可这名字,难道不是那位尊驾的独属称呼?白鹤怎敢乱喊。”老板娘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靥嫣然地说道,虽然话语里很恭敬,可说话的态度却带着一份亲昵调侃,似乎与眼前这人的关系不浅。
“罢了,随你吧。”雪阳面上一红,显得很无奈,语气里也充斥着对待得力属下的一份欣赏和纵容。
白鹤抿唇一笑,随即说道:
“主公,是否还是和往日一般,三楼饮茶?”
“不了,此番孤是来寻子鹏的,他人呢?”
“子鹏一大早便例行巡查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既如此,那便随孤去屋顶罢。”
说着,雪阳随意地伸出手抓住白鹤的手腕,下一秒,二人便消失在了柜台边,而内里的客人们竟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凭空消失了。
寻雪楼的琉璃瓦屋顶上,只见空气似乎稍微扭曲了一下,雪阳便和白鹤变突兀地出现在了此处。二人并肩站立,极目远眺,只见西边阴沉沉的天际远方,一个黑点正向着她们这里急速飞来。不多时,那黑点便已经放大到了能看清样貌的地步。那是一只羽毛全黑的大黑鹰,身躯雄壮,双翅宽而有力,鹰爪锋利,一双鹰目锐利有神。
这距离远还以为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鹰,等飞近了,却发现此鹰的身躯比寻常的鹰类要大上好几倍,宽阔的脊背上竟然能容纳一个人盘坐其上。这只鹰瞧见站在屋顶上的二人,便急速振翅而下,双翅扑腾,带起一股强风,刮乱了屋檐上二位女子的衣衫长发。等它双爪与琉璃瓦接触的瞬间,鹰身由下而上瞬间发生了变化,竟然眨眼间由一只巨鹰变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这男子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款式有点像宋代时期的武服,一头凌乱细碎的黑色短发,双眸如鹰眼般锐利,让寻常人轻易不敢于他对视。他额头上系着黑色的英雄巾,长长的发带飞扬在脑后。五官英俊阳刚,棱角分明,面容严肃,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男子气概。他身高与雪阳仿佛,可身子比雪阳魁梧许多,与雪阳的高挑纤瘦不同,他高大英武,气魄逼人。
只不过这位英武不凡的男子在见到雪阳后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恭敬拜道:
“子鹏参见主公!”
雪阳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上前扶他起来,说道:
“你啊,和白鹤一个德行,都是说不听的人。”
“尊卑有别,主公在上,子鹏不敢造次。”这位英武男子认真地说道。
“死板。”雪阳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子鹏微微一愣,随即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既然你来了,咱们就先去府里再谈吧,你刚回来正好先喘口气。”
“是。”子鹏恭敬地答道。
回身看了一眼白鹤,见她点了点头。雪阳忽的伸出手来,临空一抓,平白的,这半空中竟然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入口,她率先走了进去,随即子鹏和白鹤跟着她也走进了入口中,然后入口一闪,消失不见,寻雪楼的屋顶似乎还是那个屋顶,什么也没有发生。
与寻雪楼相隔一河的对岸茶楼中,几位临水观景品茶的客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寻雪楼屋顶上发生的诡异画面,没见到那两个美丽女子,也没见到那只巨鹰变为男子,更没见到三人钻入好似异次元空间入口的画面,一切寻常,凡人无从察觉。
第九章()
这是一座江南古宅院落,建筑风格与寻雪楼相仿,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回廊池畔假山嶙峋,典型的苏州园林,典型的大户人家的宅院。只不过,这座宅院经历了一千多年的岁月洗礼,早已不存于寻常凡人的视野之中。为保这座宅院不被战火破坏,雪阳将其整个移入了次元空间之内,空间链接的入口便在寻雪楼屋顶处。若是此宅院暴露在古建筑专家的眼睛底下,大概会比拙政园还要让人疯狂吧。
这里,是她的家。或者说,这里,是她为她们准备的家。然而她却迟迟不曾归来。这里也成为了她每每失落之时,追寻安慰的场所。只可惜每次回来,她都不能久留,因为人心就是如此,越是用幻想填补心里的伤口漏洞,越是会在短暂的满足后留下更加难耐的孤寂空白。
子鹏和白鹤都来过此处,他们知道此处是主公的家,也知道主公每次召他们来这里,都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过雪阳的面色却并不着急,不急不缓地领着子鹏和白鹤穿行在回廊之中,向着用于议事的书房而去。一路上,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好在子鹏和白鹤都不是急性子的人,也习惯了和主公的相处方式,皆表现得从容不迫。
“说起来,子鹏借给孤的衣服穿得正好呢,孤所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子鹏的衣服孤才能穿得下。那件印有苍鹰水墨画图案的白色长袖棉衫,该不会是白鹤买给你的吧。白鹤,你还真是喜欢做这种事呢。”
子鹏略显憨厚地笑了笑,应了一声是,一旁的白鹤却红了脸颊。子鹏见妻子被主公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体贴地转移话题道:
“主公于天山雪峰之顶静坐三十载,这世间的衣着风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也是无可奈何。本来凭借主公空间掌控的本领,凡人根本看不到主公,也无需那么急着换上现在的流行服饰,只是不知为何会这么突然向属下借衣服,莫非是要去见某个凡人?”
听子鹏提及此事,雪阳的笑容稍微浓厚了几分,声音却渐渐严肃了下来。
“四日前,孤从天山雪峰返回姑苏,自红狐那里得到情报,说是发现了疑似是她的人物出现。孤便暗中跟了目标人物两天的时间,暂时确定了她的身份无疑,于是才想着尽快和她见面。只是,孤身上只有一身法衣,那副模样若是和她见面,怕是会吓坏了她。所以才急急忙忙过来找你借衣服。”
说话间,雪阳看了一眼子鹏身上散发着幽幽黑光的黑色劲装。这黑色劲装,便是她口中那所谓的法衣——不会因为变身而破碎的,由自身法力所化的衣物。这衣物与寻常人类生产而出的衣物有着本质的不同,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来法衣的不寻常之处,那不属于任何布料的触感,以及无法避免的法衣本身散发而出的法力之光,都会成为非常显眼和暴露身份的存在,绝对不适合与普通人接触时穿着。跟何况,一般召唤法衣的时候,都是要处于变身状态的,那样一来,也就更容易暴露了。
此刻的子鹏便是处于初阶变身状态,虽然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但仔细看,他的双眼其实并非是人类的双眼,而是鹰眼,且此刻他的双手十指异常锋利,呈现鹰爪的状态。而在他身旁的白鹤,则和雪阳相同,身着正常的人类服饰,处于完全隐匿状态,并未开启变身。
“主公,您是说,您寻到那位尊驾了?”哪怕是沉稳如子鹏,也不由得惊讶地问道。一旁的白鹤也露出了和他一般激动欣喜的表情。
“寻是寻到了,可她却不记得孤了。”雪阳虽然依旧在微笑,笑容里却带着苦涩和无奈。
“莫非,又是一次错认?”白鹤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这次孤很确定是她。原本孤也只是抱着又一次认错的心态,只是跟在她身边,想要帮她一把。可自昨晚之后,孤便确定是她了。”
“这又是为何?”子鹏问道。
“她体内有着极寒之力,那是她的本源力量,孤绝不会认错。”雪阳目光深邃,声线变得坚定。
她说这话时,恰好推门走入了书房,落座于主位之上。子鹏和白鹤站在她身前,相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想法,于是默契地双双开口道:
“吾等该如何做,请主公明示。”
雪阳重新扬起微笑,招手让她二人落座。然后不紧不慢地道:
“她此刻神识未开,灵觉先动,可见灵、魔,但尚不能触灵,更是法力全无,身子比寻常凡人还不如。且,孤察觉她身上有着什么未知的东西,会吸引魔对她进行攻击。这两日,就有一只影魔和一只诱心魔出手了。只不过诱心魔反常地飞速出袭全力诱导她跌入铁轨,因此耗尽魔能而亡,影魔则在孤出现之后销声匿迹。说来也是惭愧,原本孤跟随着她,可保她平安。但那只诱心魔攻击得手,就是因为孤去了一趟红狐那里,未能一直贴身保护,差点让诱心魔害了她性命。因此孤暂时不能离开她身边,这些时日,需要你们出手查查那只影魔的下落,若是找到了,要捉活的,那只影魔有蹊跷,孤需要通过它查证某些猜测。”
“主公,莫非…”白鹤开口,似有所觉,却被雪阳伸手打断。
“只是一丝端倪罢了,吾等莫要杯弓蛇影。”说着,她站起身来,继续道:
“孤此番抽空过来,还有一件东西要亲手交给你们。”说着,她取出陆之谣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那枚玉佩,放在了子鹏的掌心之中,“你们去查查这枚玉佩最初的主人如今何在。”
“主公,这枚玉佩当是上一代天师的随身物品吧?而且此刻已然失效了。”子鹏捏着玉佩,皱眉问道。
“不,这枚玉佩上残留着一丝能量,与我的本源力量相契合。”
“莫非,是您的那位大徒弟?”白鹤惊道。
“那丫头,学她师母玩失踪,整整三百年全无消息,这次孤可一定要把她抓回来。”
“子鹏明白了。”
“你们回寻雪楼罢,孤还要去取一件东西。”
听她这么说,子鹏和白鹤眼中都有着惊讶,他们知道雪阳要去取的东西是什么。究竟要发生什么事了?镇在这“待雪府”内的宝兵居然也要出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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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的陆之谣,午休之后,开始了自己寻常的看病工作。例行看完几个门诊病人之后,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今日科里的病人少,她得了空闲,决定把之前的那篇论文再拿出来改一改。
正对着电脑忙碌着,时间在专注之中不知不觉溜走。待到日头偏西,她这才重又站起身,摘掉了架在琼鼻上的无边眼镜,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眼部的穴位,拉开办公室的窗帘,打算往远处眺望一下,放松一下眼睛。
今天的状态还真不错,大概是昨晚睡了个好觉的缘故。想起这个,她的脸又红了。说起来,雪阳那家伙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人呢,早上送自己过来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直也没见到她再出现。还说什么贴身保护呢,看样子也就那么回事吧。
虽说酸不溜丢地腹诽着雪阳,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上班期间,人家总不能也一直贴身保护吧,一个既不是医生护士又不是病人的人,外貌又那么惹眼,在这心脏科晃荡,也着实有些不妥。这么想着,陆之谣不由得又嘲讽了自己几句,人还真是贪得无厌的动物啊,得到了,就想要更多,不知道知足是什么。陆之谣,你该不会是寂寞过头了吧,明知道对方把你当别人,你自己还巴巴地惦念那份温柔保护,真是犯贱啊。
正暗自想着心事,忽然四周逼近的警笛呼啸声把她拉回了现实,透过窗子往下看,多辆救护车正旋风般地开到了医院楼下,陆之谣眉头一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转身,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打给了总务前台,确认消息后,她立马踩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向着楼下急诊中心快步赶去。
“城东干道发生特大交通事故,现在众多伤者已经送到了咱们医院。急救中心人手严重不足,现在需要抽调各科的医生前去帮忙…”
交通事故…这是陆之谣最不愿面对的一类伤者,却也是陆之谣最渴望救治的一类伤者。每救活一个,陆之谣似乎就能从其中得到一丝心灵上的安慰,而每死去一位,那心中的遗憾和哀伤似乎就又会放大几分。就这样不断地循环着,陆之谣似乎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边的地狱轮回之中,然而她却对此毫无所觉,似机器人般不断重复这种自我折磨。
急诊中心已然乱成一团,陆之谣赶到的时候,大量的伤者躺在推床和担架之上,痛苦的哀嚎、满眼的血红和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充斥着整个急诊中心。
陆之谣深吸了一口气,就近对一个躺在推床上的病人展开了诊治。病人处在昏迷状态,陆之谣从白大褂的口袋中取出小手电,翻开病人眼皮进行观察,随即诊断了一下病人身体骨骼的伤势和腹内的伤势,做出了初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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