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说什么了,我一句话也没说啊。”王队长莫名其妙。
“嗯?我明明看到你和她聊了几句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林洛颖奇怪地问道。
“我确实一句话也没说啊,你怎么会看到我和她说话。而且,如果我们说话了,距离那么近,为啥你居然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哈?你不是和雪阳躲在窗边说的悄悄话吗?你们声音那么轻,又躲那么远,我怎么可能听得清楚啊。”林洛颖也开始莫名其妙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直坐在你身边啊。”王队长简直一头雾水,不知道小林法医在搞什么鬼。
二人沉默地彼此对视了半晌,然后齐刷刷地回头看向那家酒店,一股子寒意从脊椎骨冒了上来,让二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
“我说,我们刚才问到想问的事情了吗?”王大队长有些心虚地问林洛颖。
“如果你没撒谎的话,大概是什么都没问到。”林法医愣愣地回答。
……
话分两头
房间中,雪阳依旧紧紧搂着陆之谣,她刚才和林洛颖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儿有些累了,疲惫地靠在雪阳怀中。
“谣儿,还好吗?”
“嗯,就是戏演得有些累。”
“对不起。”雪阳心疼不已。
“为什么要对不起,是我想这么做的。”陆之谣抬起手抚摸她面颊,柔声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得从案发当日深夜,二人从公安局出来之后说起。当时陆之谣确实被三尸献祭的场面吓到了,也确实诱发了幼年时期的一些恐怖画面。但是,这么多年,陆之谣的心理治疗并不是白做的,心理医生给她设下的许多心理禁制和心理暗示都起了作用,五个多小时后,她就摆脱了ptsd的阴影,再加上雪阳一直在她身边,抱着她,安慰她,给她温暖的力量和强大的心理支撑,使得陆之谣能够顺利平复内心过度的恐惧。
最关键的是,还是雪阳召来了黑子,微调了陆之谣的记忆,现在的陆之谣虽然脑海里依旧有三尸献祭的场面,但直面现场的剧烈冲击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她并不是直接发现了现场,而是通过第三方介质,比如照片知道的事实,比之前那样的情况要让人好受得多。不是雪阳不想让陆之谣忘掉那些让人恐惧的记忆,这是陆之谣自己要求的,在看到黑子来到之后,她就明白雪阳要做什么了。但即便害怕得浑身颤抖,她依旧希望雪阳不要让她忘记那个画面。她说:忘记,远比接受来得轻松。但我必须去接受,如此我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雪阳明白她的心思,也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陆之谣未曾合眼,每当合眼,那可怖的画面就会在眼前闪现,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坐到天亮,再从天亮坐到天黑。无数次闭眼睁眼,无数次在脑海里过滤那个画面。直到画画水平极差的她都能把那画面给完美复刻下来的地步,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再害怕了。她如今的心态,就好像无数次重复同一台手术的新晋医生,每当想起那画面,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纤毫毕现的细节,仿佛重复无数次的剖开胸腔的手术刀路线,让她不再害怕,只剩下习惯。
今天林洛颖的到来,提醒了陆之谣一件事。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还是一个读了八年医科的医生,是解剖过无数尸体的人,是见过无数死人的人,是见惯生死两茫茫的人,是游走在阴阳边界的异人。她陆之谣,自从与雪阳相逢之后,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了,以至于失去了许多自己应该有的自信和自我认知。她太过依赖雪阳,太过放纵自己,以至于她忘记了作为一名熟知法医知识的医生的职业态度。
无论死者是否是自己的亲人,死相是否可怖。在经过最初的冲击之后,陆之谣最需要做的,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从尸体上的线索,找出杀死他们的真凶。这才是她为人亲侄最该做的事情,也是最能让自己释怀放下的方式。
雪阳没日没夜地陪在她身边,她自己倒没什么,因为她本就不需要睡眠和进食,但这两日她过得比陆之谣还要煎熬,担忧、自责和无尽的心疼折磨得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她也面露倦容。但在看到陆之谣能自己克服过来之后,她才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底由衷地升起一股欣慰的情绪,她的谣儿果真非凡人也。
所以,两夜未曾合眼的陆之谣虽然非常疲惫,依旧打起精神来,配合雪阳演了一出戏,也就是将来访的王大队长和林法医分开谈话,以精神干扰诱导出她们的想要知道的信息。其实精神干扰是躲在床底下的黑子干的,在四人说话的时候,王队长和林法医的脑海里的记忆就被黑子阅读了,在精神干扰下,王队长和林法医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幻觉,偏偏他们自己不自知。
黑子从床底下窜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的地面上,开口说道:
“启禀主公、主母,警方目前还未掌握陆之风的动向,验尸的结果也与之前我们潜入法医中心得知的完全相同。他们的记忆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无妨,孤刚刚下了令,雪迹上下现在都在寻找陆之风的踪迹。”雪阳回道。
“主公,这陆之风真的就是凶手吗?”黑子问道。
“孤也并不确定,但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警方说的没错,他现在失踪,非常蹊跷,肯定与本案有关。”
“可是主公,虎毒不食子,反过来也是如此,有哪家的孩子能对父母下狠手,更何况是如此冷静又残忍地将人…”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瞄了一眼陆之谣,没再说下去。
雪阳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目前也只是存疑,尚不能完全确定。”她看向陆之谣,又问道:
“谣儿,你这位大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与他并不相熟,他自幼看我不顺眼,从不与我说话。他性格比较内向,并没有多少朋友,总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印象很深的是,曾经有一次,我看到他拿着一把尖剪刀,抓着邻居家养的猫,不知在做什么。后来邻居家的猫就不见了。我想。。。他或许有虐待动物的倾向。但我觉得,他总不至于如此残忍地杀死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继妹……不过,唉,人心难测,我也不清楚。”
黑子闻言,炸了毛,浑身毛发耸动了一圈,这才急忙用舌头给自己顺毛。
“也并非不可能,如果他入了魔,那么可能性就非常大了。”雪阳说道。
“入魔?”陆之谣惊讶地问道。
“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人类入魔的情况吗?世上大多数魔是灵能体堕魔而来的,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一般生命体堕魔而来。人类堕魔后比灵能体堕魔的危害更大,要么就不堕魔,一堕魔就一定是玄级或以上的魔级。他们狡诈又残忍,保留高灵智,嗜血又疯狂。”
雪阳感受到陆之谣攥着她衣服的手又有些发抖,便不再说下去,再次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神力渡给她,安抚她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陆之谣忽然说道:
“雪阳,带我去殡仪馆的殓尸房,我想亲自看看…叔叔他们的尸体。”
“什么?你说真的吗?”雪阳惊道。
“嗯,我总觉得,在我第一次发现现场的时候,我好像遗漏了什么。”陆之谣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我不能错过他们留给这世界最后的讯息。”
第四十六章()
凌晨三点半,姑苏市级殡仪馆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法医解剖中心的现代化解剖室只剩下全自动换气系统的风扇转动传出的声音。紧邻解剖室,就是可容纳一百五十具尸体的大型殓尸库。
用来冰冻尸体的大型冰柜发出大功率运作的电压声,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嗡嗡作响。一排一排整齐又冰冷的尸库,每一个方格中或许都躺着一具尸体。就在这一排冰柜前,还整齐码放着四五架空着的停尸床。
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忽的一阵香风刮过,两道人影,外加一直全身漆黑的猫凭空出现了。四周一片漆黑,两道人影的其中一人偏偏穿着雪白的宽大衣袍,加上银白长发,在漆黑之中更加显眼,倒是那只黑猫,若是没见那在黑暗中幽蓝发光的猫瞳,怕是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谣儿,你确定你真的要看尸体吗?”雪阳正在做最后的确认。
“嗯,你帮我查查,哪三个柜子是他们。”陆之谣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起来愈发清冷起来。
雪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凭借她的空间掌控能力,面前那么多柜子就好像没关上一般。很快,雪阳就锁定了第三排最靠右的连号的三个柜子。
“在这里。”她牵着陆之谣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温暖的手掌裹着陆之谣冰冷的纤手,在这阴森漆黑的地方,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雪阳个子高,伸出手来拉住其中一个柜子,“咔嚓”一声,打开了冰柜,柜内内置的昏黄灯光亮起,一股子古怪的气味混合着低温的空气扑面而来,迷蒙的冰雾在眼前飘扬挥舞了几下,渐渐散去,一颗圆溜溜的脑壳正对着她们。
雪阳伸进手去,将尸体拉了出来。冻得苍白无比的尸体终于出现在陆之谣眼里,冰柜内置的光源照亮她苍白的面颊,她轻轻咬住了下嘴唇。
这具尸体是大伯父的尸体。法医已经对尸体做了许多的处理,头颅已经与脖颈连接缝合上,腹部的巨大裂口也被缝合,身体古怪的折叠也被恢复,肚子里塞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如今的大伯父,乍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静,除了…那脖颈腹部间诡异的缝合线,以及面上奇怪的无法还原的表情。
陆之谣双手合十,对着大伯父的尸体拜了一拜,面容肃穆又悲伤。接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手术手套,戴上,开始仔细检验起大伯父的尸体。
其实的陆之谣并非是不相信林法医的验尸结果,她今晚来这里看尸体的目的,一来是想见她在这世上唯三的亲人最后一面,因为明日下午,他们就要被火化了。二来是想要回想起,她在那惊魂一瞥之中,究竟遗漏了什么关键的细节。现在看来,若不是再次还原当时的场景,恐怕很难搞明白,她心中的违和感到底出自哪里。
所以,在将尸体原原本本地检验了一遍之后,除了得出原本的验尸结果之外,陆之谣并没有别的发现。
接着,陆之谣又仔细检验了大伯母和堂妹的尸体,也并没有别的收获。倒是,看到处在花季雨季的堂妹就这样冰凉地躺在停尸床上,陆之谣内心的悲伤难以抑制,眼泪无声地划过了面颊。曾经,四五岁还不懂事的堂妹跟在自己后面喊姐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陆之谣悲从中来,难过地闭上眼,不愿再去看。
“谣儿,我们回去吧,就要天亮了,下午,你还要来送他们最后一程,起码回去再睡一会儿。”雪阳实在心疼无比,她只能用手臂环住她,给她支撑的力量和温暖的安慰。
陆之谣点了点头,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打扰逝者,便和雪阳一起,将尸体送回原位。在最后将陆子远推入冰柜的时候,陆之谣眸光一闪,忽的喊了一声:
“等一下!”
雪阳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陆之谣。漆黑中,陆之谣的面孔在雪阳幽绿的狼眸中却显得无比清晰,雪阳看到她面上有着发现关键线索的惊与喜。
只见陆之谣伸出手来仔细抚摸陆子远的颅盖骨,在摸到某处伤口的时候,她极为确定就是这里,于是从随身带来的医用工具包里取出手术刀,切开缝合头皮的细线,掀开头皮,仔细观察颅骨被打开后遗留下的伤痕。
“雪阳,我想我找到关键的证据了。”她指着颅骨右侧的一个开放性伤口说道,“你看这里,这个口子,这是凶手开颅的第一刀,在头皮和颅骨上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口子。其内凹陷,边角平滑,这是一种奇怪的刀具形成的。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这应当是玉婉刀留下的痕迹。”
“玉婉刀?”雪阳皱起眉来,她虽然活了这么久,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刀名。
“玉婉刀是木雕刻刀的一种,俗称‘和尚头’、‘蝴蝶凿’,刃口呈圆弧形,是一种介乎圆刀与平刀之间的修光用刀,分圆弧和斜弧二种。在平刀与圆刀无法施展时它们可以代替完成。特点是比较缓和,既不像平刀那么板直,又不像圆刀那么深凹,适合在凹面起伏上使用。”陆之谣一边用自己的手术刀比划着,一边解释道。
雪阳汗颜,真是孤陋寡闻了,确实,她活了这么久,却从未关注过雕刻这一行当,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谣儿果真博学多才!”雪阳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我也是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刀具很感兴趣,把各行各业的用刀都研究了一遍,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些。”陆之谣在黑暗中红了脸,小声解释了一句。
“那么,这个伤口只能是玉婉刀形成的吗?不能是别的类似的刀具形成的?”雪阳厚道地回归主题问道。
“嗯,我想不会有比玉婉刀更趁手更现成的工具了,这个切口是一次性一口气完成的,玉婉刀本身就是非常特殊的工具,它形成的伤口,应当是独一无二的。关键是,陆之风他…本身学的就是木雕。”说到这里,陆之谣顿了顿,面上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不明。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若是别的什么人也有玉婉刀,正巧就是拿了玉婉刀开了颅,这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啊。”黑子这时忽然发言道。
“首先这个切口的切入角度很特殊,你看,我用右手拿着刀,想要形成这样的切口,是不是很别扭?”陆之谣拿着自己的手术刀比划道。
“恩恩。”雪阳和黑子排排蹲在陆医生身旁,默契地一起点头道。
“所以用左手开颅,就非常自然了。陆之风就是左撇子。我知道…”陆之谣见黑子又要打断她,抬起手让她稍安勿躁,说道:“我知道,这还不算是决定性的证据。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一开始发现的违和感,是来自那座鼎。尸体给我的启发,让我忽然想起那座鼎有着奇怪的违和感。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场面的时候,并没有在意鼎如何,因为那…场面太可怕了。但是最近这两天我反复想起那个场面,那座鼎反而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那座鼎的右侧花纹处缺了一块,看起来像是磕碰引起的。
我们假如凶手抱着鼎移动,如果他是右撇子,自然右手的力量更大,当他抱着那么大的鼎在狭窄空间里移动时,身子一定是右侧的,视线也会关注右侧,也就是前进方向。那么,鼎右侧形成缺口的可能性就很小。而当他是左撇子的时候,情况则正相反,在右侧形成磕碰缺口,就很有可能了。
当他将鼎抱入客厅之后,他是不会刻意转动鼎的,因为那座鼎的鼎身本来是圆形,无论怎样摆放都是一样。所以,我们开门看到的场景,就是凶手背对着门抱着鼎放下的原始位置,应当没有改变。”
“如果说凶手曾经抱着鼎在某个狭小的空间,比如楼道中移动过,那么为何警察那里并没有找到相关的监控录像?”黑子又提出了疑问。
陆之谣眉头一皱,说道:
“这确实很诡异,我住的小区里监控录像很多,进出口,电梯里,楼道里,走廊里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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