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阴暗的情绪。
“鼎鼎大名的雪狼上神也会说这种无知的话,奴家也是长了见识。奴家才不是城隍神这种无用的家伙,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过了今夜,一切都将会天翻地覆。”它的声音飘忽不定,忽的一会儿是阴险的女声,忽的一会儿变为忧郁的男声,声音波长古怪,听得人耳鼓胀痛,颇难忍受。
“哼!装神弄鬼,莫不就是缚地灵作怪罢了,又能成得了多大的气候。”雪阳丝毫不受影响,沉声说道。
“哦?看样子雪狼上神已经猜出了奴家的身份,不若说来听听。”那声音饶有兴致地说道。
“城隍庙附近的老街区,有一处老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传闻闹鬼,是缚地灵作怪。可最近几日孤亲自查访那老宅,并无缚地灵的气息。看样子,你很不老实,竟然从老宅中转移到了城隍神的体内,吞并了城隍神之灵,壮大自己的力量。看样子,孤该唤你缚地魔才更恰当。”
“城隍神之灵?说得好听,所谓的城隍神不过就是跟奴家一般的缚地灵罢了。只不过受了香火和信仰之力,元神壮大,成了这淞沪最大的缚地灵。周中鋐这种倒霉催溺死的家伙居然也能被凡人香火供奉,也能成为这淞沪最大的缚地灵,凭什么我就不行,我可是…哼,罢了,说那么多作甚,只要今晚我吞噬了你这心爱的小女人,我就是这世间最强的魔!你能耐我何?哈哈哈…”
果然,雪阳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这家伙就是那老宅中的缚地灵,入魔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吞噬了身在城隍庙中的缚地灵周中鋐的灵能,与其合二为一,成为了这淞沪最大的缚地灵,辐射范围几乎遍布全城,只有归属于雪迹的部分地区由于张开了结界,它无法渗透。
而且,这家伙或许在谣儿刚进淞沪城的时候,甚至就是谣儿坐在子鹏鹰背上的时候,就对谣儿做了手脚。很有可能是精神记忆方面的,只是当时的自己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再加上对方手法诡秘难以察觉,结果着了道。
只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听它的语气,似乎生前颇为有能,竟然对城隍神都诸般看不起,这般自负,当是少见。现在自己受制于它,束手束脚,只能尽力拖延时间。只盼去查老宅原主人的属下能够尽快查清,将消息传回来,寻到它的破绽,找到并摧毁傀儡娃娃,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三十六章()
陆之谣曾经问过雪阳,城隍神究竟存不存在。当时雪阳的回答颇具玩笑性质,告诉她城隍神是存在的,只不过是老百姓供奉出来的地方官罢了。本就是人,死后也不可能为神。但是雪阳的话并没有说完全,因为城隍神这个神官其实确实是存在的,但是在严格意义上,它不能被称作是神,只能说是比较强大的缚地灵罢了。
所谓缚地灵,是因为一些强烈的执念怨念,被束缚在一方天地之中,千百年来寻找能够解脱的方法的灵能体。一般来说,缚地灵虽然有一定危害,属于具有一定攻击性的灵能体,却并不能算是魔,一般它们也只是会缠着一些闯入它们地盘的人类,当人们逃出去之后,缚地灵也就无能为力了。当然,并非是所有缚地灵都是这个样子的,比如城隍神,就属于非常特殊的缚地灵。
人类大官在死后被地方百姓供奉,其灵能体就会因为香火和信仰之力,被束缚在城隍庙之中长久不消散,而不会因为自然法被吸入冥界。当然,虽说是被束缚在城隍庙之中,但实际上整座城都是城隍神的地盘,因为信仰他的善男性女遍布全城,有的家庭之中也会供奉城隍神,或者贴出城隍神的画像,因此城隍神的灵能几乎可以遍布全城。但是,如果说城隍神今天心情不错,想要出城游玩,那是办不到的,因为他最本源的灵能体被束缚在城隍庙中,即便他能短暂地移动到城郊某户人家中,想要出城,或者进入信仰混乱的地区,是绝对办不到的。
淞沪的城隍爷周中鋐,也就是清代的松江知府周大人,在此地作为城隍神已经长达三百多年了,三百年来受到香火供奉,可以算是比较成熟的城隍神之一。即便到了近代以后,信仰和香火减少,他依旧不是一般的灵能体能够抗衡的。此人,啊不,应当说,此鬼向来喜欢沉睡,甚少现身,雪阳最后一次见到他大约是在三十多年前,据红狐说,她作为淞沪的镇守大妖,也有好些个年头没见到过这位城隍爷了。
有人会问,那这城隍爷既然是存在的,受了那么多人的香火供奉,每日那么多人诚心拜谒,他有帮人类办过事吗?答案是肯定的——没有!城隍爷作为灵能体,哪怕灵能再强大,也是无法影响人界(阳间)的事情的,哪怕是移动一只摆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对城隍神来说也是比登天还难,更加不可能像神话传说那般,有什么移山倒海的神通。不过,城隍神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利用他强大的灵能去影响人类的梦境。梦境是人类“神”的产物,而“灵”与“神”相同,这是城隍爷唯一可以做得到的事情。不过,梦境被影响的人醒来之后会不会还记得这个梦,就难说了。
数百年来,淞沪城隍神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托托梦,好在他也不愧是老百姓们公认的好官,即便心里并非那么伟大,却也没有害人之心,周中鋐更是让人受不了的那种酸腐儒生,一派道学先生的作风,向来要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即便成了鬼,也算是严于律己,以微薄之力帮老百姓做点事。
不过时间长了,道学先生还是会厌倦的,特别是城隍庙几经战火破坏,周中鋐的灵能也屡次被削弱,导致他多次陷入沉睡。最近几年虽然城隍庙被修复了,但诚心信仰城隍神的人急剧减少,周中鋐的力量也一直没恢复多少,动不动就会陷入沉睡,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因此雪阳带陆之谣进城隍庙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让陆之谣拜见一下这位城隍爷,因为她知道这家伙在睡大觉呢,扰人清梦是不好的。
但是让雪阳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忘之脑后,一点也没去在意的城隍“神”,居然会成为陆之谣被控制的关键性人物,这实在是让她始料未及。周中鋐不中用也就算了,没存在感也就算了,好歹也是淞沪最大的缚地灵啊,怎么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宅子里的缚地灵,啊,应当是缚地魔给吞噬取代了呢?而且还是无声无息的,都没惊动城隍庙附近镇守的红狐手下。
现在的雪阳听着对面那城隍神塑像中传来的不男不女的狂笑声,就觉得一阵一阵的郁闷。那笑声里忧郁的男声就是周中鋐的声音,越是听着那声音,雪阳就越想抽城隍神塑像一巴掌,大骂一句:“汝笑何耳!若还识得孤皇,就速速滚走!”早知如此,还不若当初她就直接先把周中鋐这多余的家伙先给超度了(一般指将逗留人界的灵能体直接送入冥界),留到现在,尽是给自己添麻烦。
雪阳悬浮在城隍神塑像之前,长及脚踝的银白秀发渐渐无风自动起来,她微垂双目,金色的眸底寒光流淌,上下咬合的腮帮带起额头愤怒的青筋,双拳越捏越紧,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但她依旧在努力拖延时间,毕竟现在暂时还找不到那个吞噬周中鋐的缚地灵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攻破这个缺口。好在雪阳已经控制住了这只缚地魔附身的塑像,以及塑像周围的阵法。她的绝对空间控制,已经将这个大殿搜了一遍,并未找到类似于傀儡娃娃的东西存在,因此暂时还不清楚这家伙将傀儡娃娃藏在了哪里。
不过雪阳也是无心算有心,之前陆之谣被楚门掳走之后,雪阳长了个心眼,让黑子给陆之谣施了个精神封闭结界。这玩意有点像《哈利波特系列》里面斯内普教授教给哈利波特的大脑封闭术,对于想要吞噬陆之谣精神灵魂的这类魔怪有着一定的抵御能力。只不过雪阳没想到,在她施这个结界之前,陆之谣的大脑就已经被入侵了,而且还被种下了一枚隐秘的种子,到了今夜终于发芽开花。但也因为有了这层保护,给眼前这个缚地魔吞噬陆之谣带来了困难,起到了拖延时间的最大效果。
“黑子,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回禀主公,所有妖类已经将整个城隍庙翻了个底朝天,还有不少大妖带着小妖们去了那老宅搜索,并未搜索到傀儡娃娃。”
雪阳龇了龇牙,唇边露出森白尖利的狼牙。
通过黑子,雪阳和分散在殿外庙外的一众大妖能够做到心灵对话,因此不需要开口,也不需要传声,排除小妖的参与,没有被敌方窃听或泄露的可能。
雪阳真的很着急,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缚地魔早就料到自己会去找那傀儡娃娃,因此将傀儡娃娃藏到了非常隐蔽的地方,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找不到的。但是现在自己也不能立刻强行攻击,因为如果对方立刻切断大傀儡术对陆之谣的控制,陆之谣的命就保不住了。现在对方正在一点点地消耗磨损黑子设下的精神保护结界,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她空有一身的本事,只能在这里焦急地干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谣儿当做即将入口的大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上天终于又眷顾了雪阳一次,黑子的声音就像天使之音般在她心底响起:
“启禀主公,前去查老宅原主人的录姡已经返回,属下已经将她接入精神网络,让她向主公汇报。”
黑子话音刚落,录姡冷淡的声音就在雪阳心底响起:
“主公…”
“废话不多说,直接说重点。”雪阳道。
“是,启禀主公,这只缚地魔的原体是北宋初年华亭县大户姬氏一族家主嫡子的正妻——姬楚氏,小字玄方。”
“等等…怎么回事,详细说说。”录姡这话说的太过潦草直接,略去了大部分重要的细节,实在让雪阳摸不着头脑。
“楚玄方,楚门第十七代孙,因为是女子,本不该列入家谱,但因为对家族贡献突出,楚门家谱中有记载。因为楚门嫡系那一脉,在那一代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其余的子孙不是早夭就是猝死,再不然就是没有生育能力,都没留下血脉。唯独这个女儿嫁了人,生了孩子,后来还过继回来一个男孩,作为楚门下一代的继承人。”
雪阳闻言心下大惊,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霹雳,许多迷迷糊糊的东西立刻贯通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啊,原来都是楚门!
录姡的话还在继续:
“楚玄方自幼聪慧,天生灵体,贯通阴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阴阳术奇才。她八岁就掌握了楚门几乎所有的阴阳术,十三岁自创阴阳术,并且完善了先代传下的并不完整的大傀儡术,成为楚门最强的阴阳师。只奈何,她是个女子,本来仗着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楚门家主宠爱,学习只有嫡系男子才能学习的祖传阴阳术就是违规了,更是不能让她抛头露面,去外驱魔除妖,因此她空有一身阴阳法术,却从未驱魔除妖。倒是因为性子跳脱,时常用法术折腾府内的下人。
到了十五岁,她的婚事被提上议程。因为当时的楚门并不生活在现在的浙东,而是在现在的昆山附近。因此与当时华亭县最大的大户人家姬氏一族毗邻,来往甚密,也有联姻的意愿。姬氏是豪门世家,当代家主当时正在京为官,官至参知政事,乃是大官。他和正妻有一幼子,名唤姬子豪,当时还在读书,正等着过几年考功名。年约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纪。当时的楚门家主胞弟也在京为官,是司天监监正。虽然和一品大官参知政事不能比,也勉强算是官宦人家,再加上是幼子婚配,姬家没有太过计较女方的门第,这桩婚事倒是很容易就定了下来。
楚玄方出嫁后,与姬子豪感情很好,小夫妻恩恩爱爱,是天作良缘。楚玄方性子活泼跳脱,姬子豪性子内敛沉稳,二人互补,相处非常融洽。几年后,二人很快就有了三个孩子,长子,长女和次子。次子是打算过继给楚门,改姓楚的。但是由于夫妻俩舍不得这个小儿子,一直到十七八岁还养在身边,由楚玄方亲自教导他楚门阴阳术。
大中祥符七年六月,姬子豪携妻子,以及当时十四岁的小儿子一同前往长洲(今姑苏)游玩。六月初六,一家三口泛舟湖上,傍晚看到长洲上空出现奇特星象,楚玄方大感兴趣,当即就在船上推演天象,这一推演就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三天后她才从船舱中出来,面色苍白,满身虚汗,几欲虚脱,也不对丈夫儿子说明测算结果,将测算结果小心封入一个檀木奁中,此事就此揭过…”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晓的那么详细的?”雪阳忽然打断了录姡的报告,声音中竟然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着惊疑不定的情绪。
“回主公,这是属下从姬子豪留下的手札中读到的旅行游记,他喜好游山玩水,每到一处都会详细记录游记,制成手札。属下特意找到了姬氏祖坟,这记录就随葬在姬子豪坟中,保存尚且完好,因此记载还算详细。”
听闻此言,雪阳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继续说。”她声沉似水。
第三十七章()
“据姬子豪长洲之行手札中之后的记录,关于此事还有后续。那个檀木奁本来是楚玄方随身携带的妆奁,本来也值不了多少钱,却在她们从船上回到客栈之后,莫名失窃了。”
听闻此言,雪阳面上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惊讶,显然她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出。或许应该庆幸录姡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因此在叙述之中很少掺杂她自己的情绪,更加客观,更加理性,因此雪阳也在她冷静的叙述中渐渐平复了内心的震惊,理清了头绪。
“只不过这个小偷似乎是个怪盗,除了窃走檀木奁,其余什么东西都没取。窃走了檀木奁之后,这怪盗还留下了一封字条,和一块玉佩。字条上的内容姬子豪也详细记录在了手札之中:命定之事不可变,贪邪之念不可有。某非窃贼,知取走木奁非正当之举,因此留一枚玉佩作为信物。千年后,见持木奁者,可用此玉佩换之。”
录姡暂时停住了话头,雪阳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谣儿伯父所说的,檀木盒换玉佩的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是主公,那玉佩分明是上一代天师的随身物品,又怎么会在千年前就到了楚门的手中呢?”这个时候,黑子忽然插嘴进来问道。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谣儿身上的那枚玉佩是一对玉佩中的其中一枚。这玉佩是终南山上一代天师所配之物,由于形状独特,我们都有印象,于是先入为主,认为谣儿身上的玉佩一定就是上一代天师的随身物品,却没想到,其实此玉佩非彼玉佩。如果说此玉佩确实如手札中记载的那般,于千年前就已经在楚门手中,那么只能说明,留下这枚玉佩的,很有可能就是玄司。”
只是,玄司为何会与他人佩戴配对的饰物?雪阳心里有些打鼓,玄司心系雪月,早在三千多年前二人感情初现端倪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了。按玄司那执拗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又怎么会轻易变心。
而且如果仔细计算时间,大中祥符七年六月初六,那个时候雪阳自己正在神界,还未回到人界,玄司那个时候一直在雪阳身旁,也身处神界,绝不可能出现在长洲。而且自己也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这枚玉佩,着实是奇也怪也。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