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在那里吆三喝四的。
那张都校见给准备的屋子倒也合心意,便唤过那林都头道:“适才打骂了你,让你受屈了,老子这趟押送人犯北归,得了些好酒的赏赐,你且唤手下都来,大家喝上一回。”那林都头也是个好酒之人,听到有酒,心中大喜,急忙将镇子里的周军都唤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周军都在屋外等着喝酒,那张都头望了望有百十号人,摸着胡须道:“都来齐了吧。”
“来齐了,出了岗楼上和哨卡的人之外,都在这了。”那林都头笑道:“不知道将军赏的是什么好酒。”
那张都头呵呵笑了笑搂住那林都头很是亲热的样子,跟着忽然冷冷地道:“阎王酒!”说罢怀中一把短刃猛刺过去,正中那林都头胸膛,登时要了他的性命,其余南来的周兵和民夫都是一发声喊,三、四人侍候一个镇里的周军,不一会儿便将这百余名周军杀了个干净。岗楼上和哨卡上的周兵也被这伙人赶上去一一杀死。
跟着那张都校哈哈大笑着将车上那女子松了绑,躬身说道:“夫人受委屈了,周军已经全部杀死。”
那女子正是英若兰,她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夫君这招装腔作势还真是好使,这些周军都不敢细问我们来路的。”跟着英若兰对那张都校说道:“张大哥,你快些派人到颖水河畔建水堰坝,我带一百人在这里收拾周兵尸体,我们时辰不多,要手脚麻利些!”那张都校正是淮字营营官张兴淮,当下呼哨一声,带着八百多人往颖水而去。
第一卷武王山庄第一百二十六章正阳浮桥散
英若兰带着百余名周兵装扮的白甲军收拾周军尸体,又派剩下的百余名白甲军穿着周军衣甲,挨家挨户的监视镇内的百姓。因为下雨,镇内的百姓大都在屋内避雨,听到周军驻地那边有动静想要出屋查看,想不到每家门口都有两名凶神恶煞的周兵堵住,喝令他们不许出屋,镇上数百名百姓不明就里,只得留在屋内。
张兴淮带着八百多人到了颖水河畔,在夹山最狭窄之处选定了筑堰坝的地点,众人拿出斧凿等工具,伐岸边林木,以木桩钉入河内,木桩钉了三排,前后左右间距皆不过数尺,木桩空隙之间白甲军或以麻袋装土填塞、或以石块、树枝木料填塞。花了三天的功夫,一道粗浅的堰坝在颖水之上匆匆建成。
淮北连日阴雨,杨湖镇上只有三队周军运粮的小队经过,张兴淮让淮字营中有北方口音的兵卒招呼这些周军运粮小队,这三队周军运粮小队似乎急着赶路,匆匆而过,也没在杨湖镇上逗留,也没发现什么破绽。
这天晚间堰坝筑好,众白甲军连夜唤出杨湖镇的百姓,一起撤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张兴淮带着百余人凿断木桩,拉到水坝,汹涌的颖水奔涌而下,瞬间冲进杨湖镇内,跟着朝下游奔涌而去。
杨湖镇的百姓们被这伙“周兵”驱赶上了高地,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张兴淮带着人回到高地上和英若兰会合之后,便带着白甲军隐入黑暗之中。一众百姓不明就里,但有大胆的青壮下了高地才发现杨湖镇已经被颖水淹没,水深数尺根本过不去,这时众百姓才明白过来,自己家园被毁,却是没有了住处,家中物品也没带出来,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飘浮无凭的流民了,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走出老远的英若兰还是听到身后高地上众百姓的哭声,她身边一名白甲军低声怒道:“哭个啥,留下你们的狗命已经算是大功德了,老子一家三口都被周狗害了……”英若兰听了心中一阵恻然,记得徐皓月说过一句话,宁做太平犬,莫当乱世人,在这乱世之上,兵伐杀戮、各国征伐不休,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们。英若兰叹口气对身边那名白甲军兵卒说道:“大家都是一般的百姓出身,他们过得也很苦,不必口出恶言。”她的话声音不大,但夜里安静,周边不少白甲军都听到了,大家均是沉默不语,轻叹之声四起。白甲军这水攻之策虽然成功,但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死伤或是流离失所,人与人之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要置对方于死地,自己才能活下去了。
……
颖水下游,天色才萌萌发亮,正阳浮桥周军北寨中,几名周军伙夫挑着水桶到颖水边取水准备做早饭,说也奇怪,这几日开始,明明淮北都在下雨,但这颖水的水流却渐渐的小了下去,几名伙夫不得不下到河床内取水。
正取水之间,远远的只听到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传来,一名伙夫直起身远远望去,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发大水啦,快逃!”几名伙夫丢下水桶、担子撒腿就跑,远处一片黄压压的水墙卷着泥沙树枝、残垣断木以万马奔腾之势汹涌而来,直扑周军北寨。
周军北寨守将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喊发大水啦,走出营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冲近周军营寨,周军营垒皆毁,六千兵马十不存一,冲毁周军北寨之后,洪水冲进淮水,正阳浮桥北段基址皆被冲垮。
周军南寨兵将纷纷出营观看,站在岸边的众兵将都是目瞪口呆,南寨守将急命人飞报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又命南寨周兵抢救落水的周兵,抢修浮桥。
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闻报后,大惊失色,急忙点起城内五千兵马赶去,正阳浮桥乃是淮南周军命脉,不容有失,若是被洪水冲垮,向训打算在最短时间内修复浮桥。
赶到正阳浮桥之时,已经快要到午时,淮水之上那浮桥飘摇不定的在水中摆动着,滚滚的浪花中还有不少周兵抱着木头、树枝一沉一浮的大声呼救,岸边千余名周兵拿着长竹竿或是绳索正在奋力施救,但水势太急,片刻之间那些人都被冲到下游去了。
整个南寨乱哄哄的,一些兵卒想要下水救人,一些则在抢修只剩下河中飘摇的那段浮桥,更有些周兵则是惊慌不知所措。
向训带兵跨过南寨的壕沟进入营寨内,止住混乱的兵卒,吩咐手下各级将校约束兵卒。南寨周兵见主将到了营中,心中稍安,将领在战场上的一个重要作用便是安定军心,向训在营中现身,周兵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了。
向训命人击鼓集合士兵,三通鼓声作罢之后,向训站在营中点将台上厉声喝道:“儿郎们勿慌!山雨骤至,岂能久呼?浮桥被毁,吾军重建即可,本将在这里答应你们!一定带你们重建浮桥,带你们北归!”
众兵将齐声大喝起来,最后一点惊慌之意也消失不见,不得不说向训统兵的确有一套,第一时间他便出现在南寨安定军心,跟着他一条条将令发出,让南寨守将分拔人手抢修浮桥、救治伤患、稳守营盘。
安排妥当之后,向训命南寨中所有的骑兵跟随正阳周军行动,并召集正阳军众将说道:“吾观此次颖河之水并非山雨骤至,定是上游有人做了手脚,适才为了安定军心才托辞山雨,尔等不可宣扬。吾料既有水攻,贼军定有后招,正阳守军五千人马已经至此,贼军窥正阳空虚,定会施以偷袭,诸君随本将杀回正阳,在正阳城下杀破贼军后,再徐图恢复浮桥!”众将一起应诺,当下向训率领正阳五千守军连同南寨一千余名骑兵缓缓开出南寨,向训部周军有步军三千,弩军一千,骑兵两千有余,往正阳城而去。
果然行到半路,有正阳骑兵飞至,报有唐军八千之众正在攻打正阳城,正阳城小三千周军守御有些支持不住了。向训冷笑道:“贼军果然来打正阳,众军随我戮力向前,一鼓袭破南军!”当下周军马步弓三军加快行军速度,向训率领两千骑兵先行。
半个时辰之后周军已经到了正阳城下,只见数千唐军正架着云梯攻城,城上周军见到向训旗号来到战场,城头上迸发出一片欢呼之声,而攻城唐军则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唐军城下列阵之中,许文稹、高弼和刘逸轩策马立于帅旗下,见向训兵至,许文稹厉声喝道:“刘逸轩!白甲军何在?吾军已经攻城一个时辰了,他们怎么还不到?!莫非是想让我等皆死于城下么?”
刘逸轩额头上满是汗水,大声道:“请将军放心!徐皓月乃是守信君子,必不会失约!”
高弼大声喝道:“将军!周军骑兵开始结阵,就要杀过来了,让儿郎们退下来先结阵吧!”
刘逸轩急忙大声喝道:“城上的兵士不能退,否则将士气大沮,众军便会溃散,让下官带两千长枪兵先结拒马阵顶上一阵!”
许文稹冷喝道:“好,就由你带两千兵马迎敌!不许后退一步,否则立斩!”
刘逸轩带着两千长枪兵上前,这些唐军兵士远远的看着周军骑兵就已经有些害怕了,刘逸轩见他们持着长枪的手都有微微发抖,心中暗叹如此之兵如何能有一战之力?待会儿周军骑兵要是冲锋过来,万马奔腾之威势下,说不定尚未接战,这些唐军兵士便会崩溃了。
刘逸轩心中咒骂了徐皓月一顿,大声喝道:“众军勿慌,大丈夫守家卫国何须多言?随我结阵抗敌!要是现在逃跑,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么?还不如随我死战!”被刘逸轩一番激励之语一说,唐军长枪兵稍稍稳住军心,排出长枪拒马阵来,冷森森的长枪彷如丛林般密集的竖立起来。
但唐军的威势没有维持多久,周军骑兵列阵之后起先小跑跟着众骑兵纷纷呼喝着开始奋力加速冲刺起来,数千骑兵呐喊冲锋起来,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冲天的喊杀声让唐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就连刘逸轩握着长剑的手都开始不自觉的发抖起来,他苦笑着怒骂道:“徐皓月你这个王八蛋!你再不出现,老子就算战死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
话音才落战场西南边传来数十声低沉的号角声,嘟、嘟、嘟,刘逸轩从来没有觉得这号角声会这么好听,扭头一看,果然西南角上的树林中一大片白衣白甲的兵士从林中快步赶来,当先的白甲军白幡旗是那么的醒目,唐军一起欢呼起来:“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
第一卷武王山庄第一百二十七章鱼鳞对鹤翼
周军骑兵后阵中的向训听闻唐军欢呼声四起,放眼望去西南角树林之内数千白衣白袍的兵卒快步走了出来,当先一面巨大的白幡旗迎风飘扬起来,上面“白甲军”三个大字甚是醒目,那些兵卒排成严谨的阵势快步向前疾奔,向训久经战阵,这些白衣兵竟然能在快速奔跑之中保持阵型,当属精锐之兵。向训眼眸一热喝道:“此支军马就是英山白甲军!好个白甲军竟然能隐忍到吾军骑兵突阵到中途之后才现身!如今骑兵已到半途却是进退两难!”跟着他不再迟疑回头喝道:“鸣金,让骑军回来!”
周军鸣金声响起,冲到一半的周军骑兵只得拔马而回,并无一人再继续冲击。此时北面周军步卒也缓缓开到,向训当即喝命诸军布阵。徐皓月还是一惯的狡猾,看准时机才从树林中出来,让周军空费马力。但他也不敢在向训骑兵突入唐军阵中之后再出现,那样的话唐军说不定就先崩溃了。
看到周军骑兵退了回去,刘逸轩长长的松了口气,抬眼望去,只见周军将骑兵集中于中路,步军分为若干鱼鳞状方阵,弓弩兵布置在两翼护翼,骑兵作为前锋突出,阵型布置好之后,突出的箭头直指白甲军,刘逸轩也读过兵书,知道周军布下的乃是鱼鳞阵,此阵乃是集中兵力强攻敌方中路,意欲中央突破直取中军,乃是进攻阵型。
当日李重进五千周军大破唐军两万神武军也是采用的此阵,刘彦贞布下的健马牌被李重进率领的骑兵在中路冲开一道口子之后,骑兵突入,步军跟上直取神武军中军,瞬间凿穿了神武军的阵势,刘彦贞被当场斩杀,才有了神武军正阳惨败。此刻向训数千兵马又摆出这个阵势,刘逸轩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只想看看徐皓月会如何应对。
只听白甲军中几声低沉的号角响起,这号角声两短一长,很有韵律,听到号角声后,白甲军开始变阵,只见手持弓弩的两千余名弓弩手向左右两翼分散开来,突出于本阵之前,又有两千步军手持刀盾跟在弓弩手身后,白甲军的两翼隐隐成前冲的半圆形展开,很像一双展开的翅膀。又有三千步军集中在中路,结成三个小方阵,连端两个后面一个,成一个倒着的品字。最后那面巨大的白幡旗在数百名白甲骑兵的护卫下列于阵型的最后。
刘逸轩心中微微一惊,徐皓月这个阵型应该是鹤翼阵,这个阵型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采取左右包抄、攻守兼备的阵形。鹤翼阵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但中军大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攻击猛烈,否则就不能达到目的。
看到白甲军摆出鹤翼阵,向训眸子一热,哈哈大笑道:“这些乱民胃口不小,想要左右夹击吾军?!”跟着拔出长剑高声喝道:“众军听令!今日不攻破面前敌人,吾军休想顺利恢复浮桥,我等也休想北归!要想回家便要死战!”周军高声齐喝道:“回家!死战!回家!死战!”声震四野,气势如虹,看来周军兵士为了能恢复浮桥,保住生命线定会奋力死战。
而白甲军则是静得出奇,一匹枣红马飞快从阵后驰出,马上骑士白袍白甲,正是白甲军主帅徐皓月,他身后跟着数名骑兵,其中一名骑兵扛着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望着那面白幡旗到了阵前,白甲军兵卒看到这旗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一般,人人眼中都是充满了狂热的向往之意。
“军名白甲!旗为白幡!白甲之孝为谁而戴?白幡之旗为谁招魂?身上白甲,乃是为亲人孝祭,亦是为自己准备之丧服!白幡旗在此,我等战死后魂魄亦可招入此旗,与家人团聚!白甲之士乃存死志之士,此为白甲军魂!尔等可愿在随我袭破面前周军?!”徐皓月在阵前拔出长剑厉声喝道,身后白甲军大声高喊起来:“破阵!破阵!”看着那面白幡旗,白甲军的战意提升到了顶点。如今白甲军有七千余众,和面前的周军兵力不相伯仲,甚至超过了周军,徐皓月已经有了和周军正面对抗的实力,他打算在野战中打败周军,这样白甲军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白甲军和向训部周军在城下列阵完成,不约而同的开始向着对方缓缓前进,而正阳城头唐军依旧猛攻不止,但城头上三千周军还在殊死抵抗,唐军数次攻上去都被杀了回来,城头上周唐两军也在奋力搏杀,成了僵持之局。不过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只要城下两军分出胜负来,城头上的僵局一定会被打破,城下失败的一方在城头上也会失败。
阵型向前移动,徐皓月和白幡旗又回到阵后,差不多周军快进到两翼一箭之地内的时候,徐皓月对身旁的传令兵冷冷说道:“吹号,让左翼的群字营和右翼的逸字营准备!”
那传令兵举起号角又嘟嘟的吹了起来,这次是两短一长之后变为一阵长鸣,号角声响起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兵开始准备弩箭,身后的刀盾兵也持盾抢上前来,在弓弩兵身前蹲下。
周军这边三通战鼓声响毕,前军两千骑兵开始加速冲锋起来,和刚才一样,周军骑兵大声呼喝着,直冲白甲军中军而来,战马铁蹄翻滚,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这些骑兵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白甲军的中军那面巨大的幡旗,毫不理会白甲军的两翼,打算一鼓作气凿穿白甲军的中军,斩将夺旗,只要中军被突破,两翼必然溃散。这种直攻中军的战法很多名将都用过,后世著名的蒙古军也常用,成吉思汗称这种战法叫掏心窝战法。
周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手开始密集的箭雨打击,不断的又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