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团阴影一样总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晃而过;阴暗的、却又执着地……总是出现;又总是飞快消失不见,只留下灰色的痕迹,让他们感觉到她的存在。
易容术真是一个好东西。
上官飞燕是憎恨覃逆的,这很好理解;没有一个歹徒会喜欢警察。尤其是被捕快逮进大牢蹲了一晚上的蛇蝎女歹徒。不过;憎恨什么的,完全就是特警筒子们勋公章的另类表现形式。当然;比起这个,覃逆其实更喜欢片警筒子们的肩章。
但总觉得上官飞燕的憎恨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女人的嫉妒吗?
覃逆支着下巴想。
她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孙秀青。
警察总是很容易招致怨恨的。歹徒们怨恨他们破坏自己的罪行,犯人们怨恨他们害他们失去自由,受害者怨恨他们没能尽到义务使自己受到伤害,群众们谴责他们的“无能”与腐败……
无论什么样的怨恨都已不再会让覃逆的心中掀起波澜。
但是,孙秀青?
她的怨恨却比较新鲜,也比较奇怪。是因为西门吹雪。
她说她才应该是西门夫人。这让覃小捕快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自己第三者插足的赶脚。
但西门吹雪却冷着脸肯定,他跟这个孙秀青根本没什么交集,只是帮覃逆给一个女人开了一张药方而已。如果不是覃逆后来提起,他早就把这样一个路人甲抛之脑后了。
但现在,这个路人甲却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自动升级为西门夫人。对此,西门吹雪表示,完全不可理解。
其匪夷所思的程度直接可以跟覃逆关于“西门吹雪与陆小凤的红颜知己私奔”的预言相媲美了。
那么……莫非孙秀青其实就是那个原书中跟西门吹雪私奔的……陆小凤的红颜知己?
当覃逆因为这一猜想不告而入踏进陆小凤房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时,陆小凤直接把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将脑袋摇成个拨浪鼓,很肯定地告诉覃逆“他跟孙秀青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保证“以后也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关系”。
所以,覃逆完全不必担心西门吹雪会跟孙秀青劈腿,前提是西门吹雪如果注定要跟“他陆小凤的红颜知己”私奔的话(对于这一点,陆小凤苦逼地捂住了脸)。
但是,覃逆却没办法放松下来。因为,她也终于终于开始怀疑起一直笃定的“事实真相”。
莫非……
她记错了?
就像把东方不败串台成金九龄一样,西门吹雪的官配其实是……孙秀青?
在确定了西门吹雪不会逃跑之后,腰上的蝴蝶结带子已经解开了。
这次跑没踪影的是陆小凤。他坚定不移地跑到卧云楼去吃湖州粽子了。据说当地官府每年都要用八百里加急的驿马送到京城去,而且卧云楼主人好像也正是陆小凤的老朋友。
花满楼也不见了。微笑着表示有事先走,却没有说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这些人都不是盲目跟从的人,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是有主见的聪明人。案子查到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猜测。
覃逆也是。
一百零三个精明干练的武林好手、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在一夜之间全部神秘失踪的消息并没有瞒过覃逆和西门吹雪。在事情发生不到半天,两人便知道了。
万梅山庄的消息侦查系统是很快的。
但更快的是老爷子的小孙子们。
小餐馆是临时找的,餐馆的一个小伙计却在上菜时塞了一张纸条给覃逆,握着纸条的手上还托着一盘美味可口的“油焖大虾”。
小伙计转过身甩着肩上的抹布吆喝时,覃逆已得到了“三千五百万两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消息的后续,那个众所瞩目的崔诚在昏迷三天后已经死在了要经过五道防守严密的铁栅门才能进入的密室中,连同唯二能出入其中的程中和萧红珠一起。
不过,覃逆和西门吹雪都没打算北上。
据说鹰眼老大已经去找陆小凤了。当然,陆小凤,咳咳……吃完粽子出海去了……不过,总能找到的,不是吗?
覃逆坚定不移地相信又招人恨又打不死的小强陆小凤一定会将“三千五百万两的巨额财产下落不明”案件完美地终结掉,完全不需要她去横插一足。因此,只是大人大量地对西门吹雪表示“如果陆小凤有需要,你可以独自行动”,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但是覃逆完全没有想到,她不打算北上横插一足,却有人找上门了。
因为杀死崔诚三人的居然是一把刀,刃极薄的快刀,一刀致命。只是锋刃太薄,出手太快,看起来连伤口都没有留下。
好准,好快的一把刀。江湖中能刺出这样一刀的,并不多。
而覃逆恰恰是用刀的。她的刀,也恰好很薄、很准、很快。更重要的是,她本人,也恰好能刺出这样一刀。
于是,在几天后,一个灿烂明媚的午后,她和西门吹雪刚风尘仆仆地“踏青”归来(她在找孙秀青。这种领着男友找原配的苦逼无须赘述),就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份突然从人民警察变成杀人嫌疑犯了。
“请问覃捕快从五月端阳的凌晨到正午的这两个时辰中,你人在哪里?”
不得不说,叶星士问出这句话时,覃逆有一种身在审讯室里角色倒转的诡异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但覃逆还是很配合这群“业余侦探”。一般来说,警察都不太喜欢业余侦探,但这种脖子架在肉板上就等着下刀挨宰的“受害者”(太平王世子已经下令,给这群可怜的镖师保人们四十天的限期追回来这批珠宝,否则……嗯,只有外强中干的小喽啰才会将威胁人的话说出来,很明显,太平王世子不是。)偶尔客串侦探为自己的小命做一下挣扎,做为一个深明大义的警察同志,覃逆还是很大度的。
即使……他们将她当作嫌疑犯来对待。
不过,凌晨能干嘛?还没起床呢。至于正午……
“在琼州吃椰子。”
覃逆很老实地“坦白”,事实应该是跟西门吹雪抢椰子吃,然后直接发展成椰子大战,比谁劈得快、劈得准。互有胜负的结果能很有效地说明覃警官完全有干脆利索地砍掉崔诚三人的实力。
“你们应该去找陆小凤。”
冷冷的声音。
这句话是否表示剑神大人很不满意这么一群苍蝇来骚扰自己的二人世界?在灯泡陆和灯泡花以及灯泡司空很识趣走人的情况下。当然,找孙秀青什么的,完全没被眼里只有剑,哦,分了一小块眼白部分给覃小逆的剑神大人放在心上。
“我知道。鹰眼老大已经去了。但是陆小凤出海了。听说是心情不好,到海外散心去了。”叶星士苦笑。
嗯,这个他们知道。任谁像个傻子一样被牵着走了大半年,除了一脑门子阴谋谜团,还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歹徒却一个都没逮到,心里都不会太痛快。
“覃捕快,我听说你和陆小凤一起破获了金鹏王朝的案子(覃逆:是谁造的谣?),紫禁之巅也是你最先识破叶孤城的阴谋(那是巧合!)。”叶星士站起身,拱手继续道:“叶某在这里恳请……”咦?人呢?
叶星士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本来端坐在面前的目标一眨眼不见了。一抬头,便见一身日式罗衣,脚踏木屐,腰挂东洋刀的白衣少女遥遥地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但目光警惕地瞪着他,就连手上的铃铛似乎都要飘荡起来,一字一句饱含危险地道:“你弄错了,找陆小凤应该出海,报案应该去衙门。我只是个打酱油的片警,大案要案应该找六扇门。”
不过叶星士显然也不是普通人,竟然没有被覃逆吓退。苦笑一声,道:“紫禁之巅一战,西门庄主剑法超凡入圣,令我等敬畏。覃捕快的操守同样让人敬佩。但此次若非迫不得已,叶某决不愿意来打扰二位。实在是事关中原武林的九大帮,七大派,几乎全都有人被牵连在内,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衙门我们是不必去的,官府也束手无策。还望覃捕快看在这么多条无辜人命的份上,能参与此案。”
覃逆道:“你们之前还拿我当嫌疑犯。”
叶星士一愣,不由讪讪,“呃,这个……”
覃逆道:“所以,这个邀请其实是你临时决定的吧。因为陆小凤出海找不到人?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突然想到我?”
叶星士更是尴尬了,“这个……是叶某的错,希望覃捕快不要介意。毕竟陆小凤连破几大案——”
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其实就算是在现代,很多人也不太相信女人的办事能力。江湖中人也是如此。别看一个个侠女什么“峨眉四秀”薛冰等等拿着长剑骑着高头大马有模有样地在江湖上行走,其实没多少男人真的将她们放在眼里,除了美貌。当然,楚留香传奇里那一连串的奇葩除外,那里专门是BOSS级雌性妖兽横行。
叶星士其实也是找到覃逆后,看到西门吹雪,才想起忽然这么一茬。而且还是官府束手无策,陆小凤找不到人影之下的无奈之举。
换句话说,没鱼虾也好。
但他话还没说完,覃逆已经截住他,道:“不。我一点都不介意。”
叶星士眼睛一亮,“那么……”
覃逆诚恳地道:“你们一定能找到陆小凤的。相信我,事在人为。走过路过,必有痕迹。只要顺着线索找,别说是海外了,就算是陆小凤跑到火星上,你们也能找到他。”
叶星士一愣,急道:“覃捕快——”
覃逆道:“至于我——我现在有重要任务在身,实在不易横生枝节。”
“重要任务?有什么任务能比这一百多条人命、三千五百万两的金珠珍宝更重要?”叶星士身后有人怒了。
覃逆面无表情地扫了那人一眼,一把抓过西门吹雪,严肃道:“我已经接到上级命令,秘密潜伏到万梅山庄。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正在跟凶狠的杀手头子苦苦纠缠吗?”
西门吹雪:“……”
叶星士:“……”
众人:“……”完全没有看到!
☆、第五十六章
残月;孤星。
村中传来一阵密集的狗吠声。母鸡“咕咕”的声音仿佛遇到了罪恶的黄鼠狼。
凄冷的银色夹杂着寒凉的风,漠然地笼罩着摇摇欲坠的破败茅屋。
茅屋中一片死寂。淡淡的血腥气随着夜风弥散。
覃逆知道;来晚了。
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不该走的人;已经走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落,这样一间破败的茅屋里,竟有一个了不起的剑客住在这里呢?谁又能想到,曾经名动一时的寒江碎玉剑就这样默默无名地死在这样一个残夜、这样一个角落里呢?
覃逆站在门边;借着月色;已能看清屋里的情形。
屋子里躺在地上的,是茅屋的主人;萧寒江。他的双鬓已经发白,身形却仍然稳健,太阳穴高高鼓起,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这个年龄在普通人而言已不算小了,但对于一个内功深厚的成名剑客来说,却正是他功成名就、健壮旺年之时。
但他却不仅没有功成名就,反而被人杀死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里。
覃逆盯着地上的尸体。他全身并没有多少伤痕,确切地说只有一处,喉间一点血,一剑封喉。
这样的伤痕、这样的剑法,实在很熟悉。
覃逆道:“很像。”
西门吹雪站在屋外,冷冷地瞥了一眼,道:“不像。”
两个人,一个说像,一个说不像,南辕北辙,但奇怪的是,覃逆竟然没有反驳西门吹雪。反而继续探究地盯着尸体细细地看。
风中响起簌簌的树叶响动声,不远处的密林在黑夜里越发幽暗,仿若一张巨兽张开的嘴,吞噬人心中的光芒,释放恐惧。
西门吹雪忽然冷声喝道:“谁?”剑光一闪,他的人和剑竟似已合为一体,突然间越墙而出。
夜色深沉,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就连西门吹雪的身影,似乎也随着密林中剑光一闪,不见了踪影。
覃逆也正要追出去,但她却忽然又停住了。
她静静地站在屋子里。月光从敞开的房门照进屋内的地上,照到她白色的罗衣上。她的双手双足都挂着金色的铃铛,它们静静地垂落,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安静。赤金色的光芒在凄冷的月里,散发着点点耀眼的暖芒。木屐裹住的精致脚趾在幽暗的夜里闪着如玉的光泽,白皙、皎洁。
夜,慢慢静了下来。
茅屋里除了覃逆,就只剩下地上的尸体。
但奇怪的是,覃逆却说话了。她是对谁说的呢?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她的声音不急不缓,正如她的态度,也不急不缓。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
覃逆没什么感觉。她只是静静地、淡淡地看着院门外的方向。
良久,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如雪的白衣,腰上还挂着一柄样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这种打扮很眼熟,但即使是不相识的人,也绝不会错认。
这个人当然不是西门吹雪。
甚至连男人都不是,她是一个女人。
孙秀青。
孙秀青当然不会是凭空出现的。事实上,她本来就没有走。奇怪的是,西门吹雪和覃逆从院门走进来,竟然都没有发现她。
但更奇怪的是,覃逆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到奇怪。她只是盯着孙秀青,很认真地在打量她。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变,即使变,也会很慢很慢。而有些人,却好似只短短的几个时辰、几天或者几个月便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甚至让人无法再认出来。
覃逆记得上次见到孙秀青时,还是在紫禁之巅那一战里。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披着一条白色罗衫,腰间系着一条雪白缎子般溜滑的腰带,脚上是一双素色精致的绣鞋。她的打扮跟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太大的不改变,除了多了一柄乌鞘长剑。但她的神情、她的气息却面目全非,疯狂、怨毒,就像一只扭曲的怨灵。
而这一次,却恰恰相反,她的脸上好似已没有了疯狂、怨毒,乍看上去,就像整个人脱胎换骨。而发生变化的,却是她的衣着打扮。
覃逆却只是很平静地打量了一番她这身仿佛跟西门吹雪情侣装似的打扮,然后平静地盯着孙秀青,忽然道:“你终于敢站在我面前了。”
孙秀青冷冷道:“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覃逆道:“你不怕。你只是在我面前站不起来。”
孙秀青大怒,道:“你说什么?”
覃逆却道:“现在你武功剑法大进,所以,你认为你可以在我面前站起来了?”
孙秀青柳眉倒竖,握紧了长剑,正要说什么。
覃逆忽然声音一寒,冷冷道:“你错了。你在我面前永远也站不起来。因为你不仅杀了石秀雪,还杀死了至少五个人,加上今天晚上的萧寒江,是六个。一个杀人犯是永远不可能在捕快面前站起身来的。”
孙秀青脸色一白,不禁想要后退一步,却又咬着牙钉在原地。她的表情开始变了,眼中的不甘和怨毒仿佛要冲破表皮,蔓延到脸上,但忽然又止住了。慢慢的,她再一次站直身体,仿佛已平静了下来。
她冷冷地笑道:“你是想要刺激我吧。你以为我还会在乎那种东西?杀人?江湖中有谁不杀人?有谁不是手染鲜血?就连……就连西门吹雪,他不也是杀人的吗?”
夜色凄冷,吹过丝丝凉风。茅屋摇摇,漏风处稻草簌簌作响。孙秀青如雪的白衣飘起一角,轻轻浮动。
覃逆静静地看着她,半响,竟忽然笑道:“我原本还真把你当个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却知道了,你果然不是西门吹雪那盘菜。倒不如我们谈谈正事。”
孙秀青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覃逆,她双颊怒红,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却又深吸一口气,按捺了回去。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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