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大人好记性!”
刘岱再抬头细望,面前马上战将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不正是当初他意图吞并宋江兵马之时,被宋江身后两将所挟持中的一个么?羞、羞、羞,如此禁忌一事,他刻意忘记,讳莫如深,也严禁麾下谈论。堂堂一方诸侯居然被宋江三人在自家中军大帐所挟持,丢煞人也,害他在诸侯中抬不起头来,这是他如此痛恨宋江的原因。从另一角度讲,其实也是他要刺杀东郡太守乔瑁,抢夺大乔的原因。固然乔瑁不遵其命,固然贪图大乔美色,他更要的是报复宋江,羞辱宋江。唯可惜宋江兵强马壮,强将如云,他暂时不敢,他对宋江是又恨又怕,他只有先从宋江身边的人下手。
伤重之极,又兼羞煞之极,害怕之极,气急攻心,“噗……”一口鲜血从刘岱口中喷出。刘岱大叫:“宋江……”,未叫罢,却是扑地晕死过去。
林冲见状,弯腰俯身,只一把擎起刘岱,将他置于自己座驾之前,朝四下大声叫道:“刘岱已获,大功告成,回报主公!走!”
身后铁骑亦是齐声高吼:“刘岱已获!刘岱已获!……”吼声震天,四方宣告。
贼酋既获,这场大仗终于宣告结束了,剩下的唯有收揽降卒,清扫战场,统计战损了。
……
却说宋时江立于小山岗上,跨马眺望整个战场。观那宋时江,披一副明光摆连吞兽面猊铠,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外人看来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实际上他却是内心焦急得很。
未几,只见一彪铁骑匆匆回赶,领军者正是没羽箭张清。
张清纵马至宋时江跟前,笑逐颜开,拱手报道:“主公,战况顺利得紧,我东南方面一路无阻,长驱而入,所向披靡。还有,主公,刘岱来使,说是求和……”
“刘岱来求和?”宋时江却是大笑,“如今战局将定,胜负将分,他居然来求和?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衣冠禽兽。哈哈……”
“那不见也罢,我去斩杀了那使者?……”张清询问。
“不,既然来了,见见也无妨。唤那使者过来。”宋时江摆摆手,豪迈说道。
“是,”张清回首一摆手,大声叫道,“让那使者上来……”
将卒乃引一人上得小山岗。
那人一上小山岗,急急下得战马,俯身作揖道:“败军使臣见过宋将军。”
宋时江低头而看,见得这使臣年逾三旬,一身浅色儒裳,丰神潇洒,眉目清羧,虽败却是不卑不亢,不由大生好感,问道:“来者何人。”
使臣再作揖:“兖州刺史麾下行军司马王肱……”
“某闻刘岱帐下有四大谋士,深谋远略,阁下可是其中之一?”宋时江虎目凝望王肱。
王肱摇摇头,苦笑说道:“肱羞愧难当,辅佐某家主公,上不能安庶民,下不能卫疆土,徒兴刀兵于濮阳,某何敢言深谋远略有之?”
宋时江笑笑,说道:“先生可熟读《论语》?子曾言: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哈哈,非先生无能,实是刘岱昏聩,不可辅佐也。……”
王肱黯然而叹,却不言语。
宋时江轻甩马鞭,说道:“说罢,见某何事?”
王肱这时端正神色,整敛衣容,第三拜说道:“王肱代主公前来求和罢战……”
话音未落,宋时江大笑着打断,说道:“哈哈……如今某胜券在握,大局已定,何必讲和?”宋时江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何况,那刘岱刺杀某恩师,抢夺我妻女,滥兴刀兵,祸害百姓,死伤将士,如此罪恶滔天,甚于董卓,某与他势不两立。”
王肱再次黯然叹气,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帛,躬身上呈,说道:“使臣不敢言主公之过也。王肱来时,主公曾向某说及心中悔意,更兼败阵,遂意图罢战,两家修好。为表诚意,主公愿上奏朝廷,迁将军为三品辅国将军,封县侯……”
宋时江打开书表,浏览一番,观毕,将那书帛抛掷回王肱处,昂首大笑,叫道:“刘岱老贼,却是看轻某也。功名但自马上取,某家官爵,何须他一介老朽表奏。如今天下大乱,盗贼乱起,奸佞遍地,某拥兵十万,战将百员,自需扫荡群凶,清平天下,救民水火……功名哪里不会到来?哈哈哈,某需要刘岱如此奸佞表奏?某自会取之!……”宋时江朗声而叫,岳峙渊汀,霸气凛然。
王肱见得宋时江如此雄霸风姿,心神不禁荡漾,暗道:“如此才是人主。看那某之主公,昏聩好色,心智不明,耳弱不辩……唉……可叹某王肱满腹才学,一心捍旋天地,济世救民……明珠暗投哪!”
宋时江不知王肱思虑,大声笑毕,说道:“如今胜负已定,遍地溃兵,举目皆降,先生回去亦是无用,就留在此处罢。……”说毕,挥挥手,叫张清率人将其送至一旁。
王肱奋力挣脱,大声叫道:“某乃使臣,两军交战不斩不押来使,将军何必见笑于诸人?”
宋时江说道:“某是为君着想,不欲先生投了昏聩之主,不欲先生乱军中遭了不测……”
王肱大叫:“王肱既是我家刺史谋臣,归依主公,当是正理,方是忠义。至于乱军之事,生死有命, 若有不测,却是某之命也……”
正挣扎之际,突然,战场上传来了山呼海啸之声,惊天动地。众人分明地听见“刘岱已获!刘岱已获!战事已定……”
宋时江大笑,说道:“好了,先生这回可真的不需回去了,一会自可见着你家主公。……”
王肱惨然而笑,不再挣扎,朝宋时江拱手作揖,安静地立于一旁。
宋时江高举马鞭,朝身后大叫:“三妹!将士们,随某下去……”说罢,马鞭一甩,策马朝战场狂奔而去。
身后紧紧护卫一旁的就是扈三娘,她急忙忙快马加鞭,紧紧跟随宋时江而上!
一路纵驰而来,宋时江一路望见自家高举刀枪欢呼呐喊烈的将士;一路望见跪倒在地举手投降的兖州降卒;一路望见残肢断臂、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路望见残旗断旌、破碎器械、断枪碎刀。宋时江更望见了呼延灼、武松、鲁智深、典韦;也望见了赵云、张辽、董平、秦明、杨志……他们俱在欢呼,俱在大叫“主公……主公……”
但是,这些都不是现在宋时江所想看到。
他一路策马狂奔,风驰电掣,如风似电,但他依旧觉得太慢太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让东郡()
向北,向北。
宋时江一路狂奔。
身后临时护卫扈三娘拍马紧紧跟随。近卫营主将花荣在阵中觑见了,唯恐主公有失,亦是舍弃麾下人马,死命打马紧紧跟上。
两将追着宋时江一路纵驰,马急心慌,正打算开口询问。
突地,两人却是会心一笑,打马鞭子放下,一拉缰绳,缓了马步。
只因为两人瞧见对面亦是一匹快马迎面疾驰而来。
那马一身如血红色,夕阳照射下有若绸缎闪闪生辉,长长的鬃毛迎风飘扬,两人俱是熟悉这马,名唤红儿。那马上端坐一女将,那女将身披银白兽面吞头连环铠,内着大红软纱裙,头戴一顶铺雪曜日盔,凝霜肌肤,盈盈大眼,虽满身血污虽满脸憔悴,亦难掩明眸皓齿,绝色容颜,两人更是熟悉这女将,不是大乔乔玉屏又是哪个?
青骢马与红鬃马两马相对疾驰,疾驰,疾驰中却把梨花枪来抛,疾驰中更把鹊画弓来弃,硝烟未尽的战场上,万众瞩目的阵地中,两马对面直冲,将将直撞而上。
倏地,咫尺之间马主人生生拉住缰绳,两马俱是希律律一声停住了马步。
“屏儿……”宋时江虎目柔情凝视,犹若一湖深水,轻轻叫唤。
大乔跨于红鬃马上,手拉缰绳,两眼痴痴地望着宋时江,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可却是未语凝噎,双眸蒙烟遮雾,轻轻说道:“你可来了……”
“是的,某来了……”宋时江凝望大乔,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容颜,看着她沾血的征甲。
大乔分明地见到宋时江眼中的心疼与柔情,满身的坚强轰然倒塌,泪水簌簌而落,有若断线的珠子,梨花带雨,双肩抽动,娇躯颤抖,委屈而叫:“爹爹……爹爹遭刘岱刺成重伤……濮阳被攻占……我,我不知该如何……”
宋时江一阵心疼,策马再进一步,伸手抓住了大乔的双臂。大乔娇躯一抖,却是不曾挣扎,任由宋时江抓着自己的手臂。
宋时江柔声叫道:“别怕……某不是来了么……一切有某……刘岱,某必叫刘岱给乔公,不,岳丈一个交代……”。。
“恩……”大乔紧咬樱唇,美目蕴泪,信服的点点头。
“屏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宋时江低首俯看大乔绝色容颜,缓缓伸手擦拭大乔脸上泪珠与血污。
大乔娇躯又是一抖,满面飞红,只任由着宋时江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自己娇柔的面颊,喃喃而叫:“三郎……”
“恩……屏儿……”宋时江低低回应,声音充满磁性与温柔。
大乔却是痴了,闭上俏目,感受宋时江粗糙的手指在脸上传过来的温热与柔情。
宋时江轻轻为大乔抹罢泪水与血污,一把抓起大乔的柔荑,只觉柔若无骨,真真奇怪,不知这样的芊芊玉手为何能厮杀疆场斩将俺杀敌,他柔声说道:“走罢,我们进城……去看看岳丈……”
“恩……”大乔温顺地被宋时江牵着手。
青骢马与红鬃马两马并驾,缓缓往濮阳城走去,马上两人手指紧握,旁若无人。不,应该是其中一个是雄豪霸气不管不顾的旁若无人;另一个则是目中有人情意绵绵的旁若无人。
花荣为主公满心欢喜,大笑着朝扈三娘说道:“走;三娘,我们也进城……”说罢,手中银枪一拍胯下白马,如闪电般跟上去,追随主公去了。
一丈青扈三娘却是愣在当场,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自家哥哥与未来嫂嫂,羡慕地望着他俩手挽手地并驾远去,突地却是双目微红,面生幽怨了。她抬起俏脸四下而看,幽怨而寻……她分明地看到南面一彪军马飞奔而来,兴高采烈,为首那将手持丈八长矛,身披铁叶连环甲,豹头环眼,燕领虎须,身胯乌骓宝马,威风凛凛,气度沉凝。
她俏目更红了,贝齿紧紧一咬,猛地一抖缰绳,驱马直追哥哥去也。
……
濮阳太守府
府中人早听得声息,大小曹佐仆役俱出府门迎接。
宋时江心中焦急,只匆匆颔首,便急急跟随大乔望府中内室而走。
“扇儿……爹爹如何了?”大乔濮一进内室,便急急而问。
“爹爹伤势更重了,昏睡时间愈来愈久……”小乔双目红肿如桃,哀哀说道。
宋时江转过身子,朝后面紧跟而来的花荣嚷道:“快,快,将安神医带过来。”这神医安道全却是呆在扈三娘的医疗救助营中做得教授,这次救援濮阳,宋时江就是怕着伤亡甚众,抽调了诸多马匹,令着扈三娘的医疗救助营和安道全俱是与马军一道先行来救,如今就在咫尺城外。
花荣刚刚追上主公,闻令,朝宋时江匆匆一拱手,又匆匆转身离去了。
宋时江吩咐毕,回转过来,望内室床榻而走,轻轻坐在了床沿之上,满面沉重,凝望榻上人。这可是记忆中的乔公?当初书房初见,乔公面色红润,卓尔不群,君子之姿。可如今,这榻上人紧裹衾被,发须花白,面如金纸,脸颊干瘦,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乔公……岳丈……”宋时江抓着乔瑁的一只手,心中沉重不已。
“爹爹……”大乔哀哀而叫,双目又是簌簌落下泪珠。
“没事……没事……待得安神医救治,岳丈就会没事……”宋时江心疼不已,安慰着大小乔两姐妹。
未几,花荣引着神医安道全与扈三娘一道进入了内室。
安道全朝宋时江做得一揖,道:“见过主公。”
宋时江急忙起身,让位于安道全,说道:“神医,虚礼便罢,救救某家岳丈。”
安道全点点头,不再多说,卷起袖子,伸手诊了乔瑁脉息,却是面色凝重异常。继而掀起衾被,解开乔瑁中衣,宋时江只见乔瑁那嶙峋的胸前赫然一个拳头大的创口,已是发黑发臭流脓不已。
安道全摇摇头,说道:“主公,乔将军……乔太守一则伤势过重,已伤肺腑;二则疮口有毒,毒气弥漫入体,那刺杀刀剑可是淬毒呀。唉……难救矣……”
大乔闻言,有若遭了霹雳,砰然泪涌,哀叫道:“爹爹……”
那小乔更是粉腮一暗,伤心欲绝,直直趴在床头恸哭。
宋时江恨恨一锤床榻,叫道:“刘岱,好一个心狠残厉的刘岱,某必将你碎尸万段!……”
安道全双手动个不停,医术施展,针术施就,一会却见得乔瑁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安神医叹了口气,说道:“主公,安某无能,不能施救完全,只能延缓几日耳。”
刘岱一醒转,不曾有个说话,却是“咳咳……”而嗽,在安道全的救治下才慢慢平息下来。他无神的双眼望着安道全,虚弱说道:“不怪神医,某的伤某知晓,能延缓几日已是大幸了。……”
他双眸渐渐地望向了宋时江,枯瘦晦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公明,你来了。”
宋时江急忙弯下身子,双手轻轻握住乔瑁枯瘦无力的手掌,强行露出微笑,说道:“乔公,某来了……”
乔瑁一脸欣慰,虚弱说道:“你来了就好了。……我濮阳应该没事了……”
“恩……濮阳之急已解……那兖州军已是全军覆没……乔公安心养伤就是……”宋时江安慰着。
“濮阳……你来了……濮阳我不担心……咳咳……”乔瑁又开始了猛烈咳嗽。
慌得大乔急急就去帮爹爹揉背。
乔瑁轻轻摇头,示意大乔别揉,扶他起身。
宋时江忙帮着大乔将乔瑁半靠在床榻上。
乔瑁慢慢伸手抓过宋时江的手,气息微弱,微微说道:“公明,某时日无多了,有一些事想嘱托……”
“乔公,但讲就是……江听着,乔公慢慢讲……”宋时江双目也是红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乔瑁冰冷无力的手,说道。
“屏儿,去将前日……前日……我嘱咐你的木匣拿来……咳咳……”
大乔慌忙去屋内木柜中拿出了那个黄金镶嵌的木匣。
乔瑁示意大乔打开,朝宋时江露出微笑说道:“公明……这……这是我家女儿大乔的嫁妆……”
宋时江闻声看了看那木匣,只见内里是一方印玺和一卷书册,以及几把钥匙。
“公明……此为某东平郡守印玺,百姓名册,……府库钥匙……咳咳……”乔瑁大声咳嗽,“某知你英雄……前途无限……这,这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宋时江苦笑,摇摇头,说道:“乔公……东郡乃乔公之东郡……某宋江岂能接受?乔公安心养病就是……”
乔瑁道:“公明呐,方才神医说得分明……某病已危笃,朝夕不保。东郡传于你,……乃我深思熟虑,切勿推脱……于私,为屏儿计……咳咳……于公,更为东郡百姓计耳……何人能给百姓安稳?非公明不可也……”
宋时江始终推脱。
乔瑁气血上胸,更是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你莫不是要某东郡毁弃?……何况,某亦有两个条件……”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