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柔猛一激灵,前世她温柔如水,凭谁横加指责,她都默默忍受,从不多言。
当初刚毅的盛尧山不仅对温柔的厨艺和美貌倾心,更是对她如水般温柔的性子赞叹有佳;而前世,任越亦是如此,他洒脱不羁惯了,温柔貌美又精通厨艺,最重要是她安安静静从不多言,任越喜欢看日落时的温柔,娴静优雅,任越喜欢看水边沉思的温柔,有时她端坐水岸,任越便站在对岸吹箫相诉。
如今重生了,她再不要当那个唯唯诺诺的温柔!她的家人,她守护;她不喜欢的,便直言以待,谁也强迫不了!若是在平日,她定会和盛娇雪好好理论理论,比如“你哥送我的,你哥愿意,你管得着吗?”
可此刻,温柔还是觉得盛娇雪说的对,明明今生非亲非故的两个人,只不过自己职责所在做了些饭菜,怎好收人家如此贵重的披风?
再说,天气真的寒冷,路途又远,以盛尧山的性子,定是不会坐在温暖的马车里的,定是要在赤兔之上,一马当先。温柔的内心轻轻叹了一句:尧山,照顾好自己,不要冻病了才好。
想到这,温柔什么也没说,缓缓解下披风,双手奉还于盛尧山的手上。
“盛将军好意,温柔心领。”
“温姑娘,这是送你的……”盛尧山还想坚持,温柔早已转身来到了松涛先生的身边。
“切,算你识相,免得我费口舌了!”盛娇雪得意道,狠狠的甩下了手中的帘子。
任越见状,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虽说盛尧山那黑斗篷还了,此刻他居然觉得内心有些幸灾乐祸。
“温姑娘,我们走后,老师就拜托你了!”任越到底还是摸了摸鼻子,上前寒暄了一句。
“放心吧,松涛先生也是我哥的老师,我亏待不了!”温柔抿嘴一笑。
“老师,不如过年去我家吧?人多热闹,正好尝尝我爹的手艺,我爹才是真正的大厨!”温庭突然想起了什么,热情的邀请着。
“臭小子,你这徒弟,我收值了!”松涛先生捋着胡须笑了。
“老师,我们告辞了,就此别过,您回吧。温姑娘,你也回吧!水墨替我送温姑娘回去!”任越翻身上马,仔细的交待着。
盛尧山犹犹豫豫的,刚才的斗篷没送成,总不至于自己真就这么走了吧,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将士。将士心领神会,待盛娇雪的马车走远了,从怀里掏出一张大号的银票塞到温柔手中,“姑娘,这是盛将军的意思,请务必收下!”说罢,风一般的打马离去了。
正文、080 贵客上门
此刻,离咸阳数千公里之遥的京城,亦是一片筹备过年的熙熙攘攘。
盛府的宅前,早已悬挂了大红的灯笼,五彩逼真的门神年画一左一右,彰显出年节的欢乐气氛。
任府的高大朱门也已经粉饰一新,黄澄澄的狮首门环,衬得任府更比往日威武庄严。府中上下,早已准备妥当,就等除夕当日贴上大红的对子,开门纳福呐!
与此同时,咸阳的温家,今日也是热闹非凡。
多日跟随松涛先生读书的温庭回来了……
“娘,娘!快看,谁来啦!”温庭一进大门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周氏正在厨房忙着筹备年货,同在的还有王氏,以及王氏的三闺女温馨。
“这孩子,听说跟了赫赫有名的松涛先生,怎得还是如此炸毛!”王氏闻声笑道。
周氏也笑道:“他那是回家,本性所致!若在外面,定是规规矩矩的!”说着,在围裙上抹了抹湿手,快步起身迎了出来。
院中不仅温庭、温柔兄妹俩都在,后面还突兀的多了好几个,有一个精干的老头、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还有一个秀气的小书生,当然还有一头毛茸茸的大驴!
“你这孩子!跟这松涛先生还不学好,定是又惹了是非,人家找上门来了吧!”周氏一边数落着温庭,一边陪着笑脸对着众人。
“娘,哥哥没闯祸,这位就是松涛先生,哥哥邀请先生一行到咱家过年来了!”温柔上前一步,忙帮着化解介绍。
“啥?松涛……先生!”周氏愣住了。在她这个妇道人家眼里,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儒,应该是锦衣玉食、车马相迎、前呼后拥、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眼前这个带着一头驴来的老头,怎么都和松涛先生扯不上边际。
“温夫人。岳某打扰了!”松涛先生看到面前这位妇人呆愣的样子,于是上前两步,先打了个招呼。
“柔儿,这是松涛先生?”周氏还有些不敢相信。
“娘,别说是你了,听说当时赵大人出城去迎接。也吃了一惊呢!”温柔耳语回应着,这段轶事。还是后厨的活计们说笑时她听来的,虽是没亲眼所见,可想想怎么都觉得好笑!
“松涛先生在上,请受民妇一拜!”周氏闻言,面色大惊,眼前这位可是皇上的老师啊!怎得活生生的就到自己家里来了,还说是来过年的!于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欲给松涛先生磕个响头。
“使不得。使不得!温夫人快快请起!”松涛先生先是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站着说话,怎么说跪就跪了,还预备磕头!忙搀扶起下跪的周氏。
“先生,民妇今日非要拜您不成,承蒙您不嫌弃。肯收犬子为徒,犬子有了您这位老师,我们温家就有望了!”周氏高兴得一时语无伦次,原地跪着不肯起,又是点头,又是作揖的,若不是松涛先生搀扶着。这磕头定是难免的了。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松涛先生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温庭。
温柔也过去搭了把手,此刻王氏和温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厨房跑了出来,家里来了这么一位贵客,几个不常出门的妇道人家,一时竟愣在那里,连让座看茶都忘了。
“呵呵,温夫人说笑了,我与令郎的这段师徒缘分,还要拜令嫒所赐。”松涛先生说到这里,余光瞟了一眼温柔,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这段过节,早在温庭拜师的当天,温柔就向家人坦白了,周氏对于松涛先生的此番说辞,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自个儿的闺女仗着厨艺奇才,又满脑子奇思妙想,竟然耍得馋嘴的帝师团团转!可眼下,被耍的贵客亲自登门,怎么也不能重提旧事。
“松涛先生见笑,您既然不嫌弃咱这小门小户的简陋,回头我让老东西带着柔儿给您好好做上几桌好菜!也让您给品评品评!老东西总吹自己手艺是咸阳第一,您见多识广,也灭灭他的锐气,别让老东西带坏了闺女,整天翘尾巴!”周氏改换上一幅笑脸迎人,就是绝口不提知道的旧事。
松涛先生一脸乌黑,想必这温夫人口中的“老东西”便是醉仙楼大厨温守正了吧。这温夫人可也是真缺心眼,居然在我一个老头子面前说她家男人是老东西,粗算过来,我也比那温守正年长一二十,他是“老东西”,那我是什么?
于是,一个慢吞吞爬行的有壳动物出现在了松涛先生的头脑中。
温柔看到松涛先生这般嗤恼的样子,琢磨了一下周氏方才的话,一个没忍住,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妹妹,你笑什么?”温庭摸着后脑勺想不明白。
“没什么,先生,这离过年也不远了,若是您不嫌弃,不如就住在我家,一来节省来回路途;二来嘛,自然亏待不了您的嘴巴;三来嘛,还能督促哥的功课,您看可以吗?”温柔笑嘻嘻的跑到松涛先生面前,一脸的真诚。
“好!就给你这丫头个面子!我老头子也没什么讲究,住哪都一样,只要吃得好!哈哈!水墨,你这就随长生回去,将我的日常用品收拾一二,好容易回到故土,还不得过个有滋有味的年!温夫人,不打扰吧?”松涛先生扬起笑脸,征求了一下周氏的意见。
周氏喜上眉梢,这尊佛爷真是不请自来,刚才还说是来吃饭,转眼就要住下了,这朝夕相伴指导的,庭儿的功课定是没错!
“好好!松涛先生您不嫌弃,那是咱家面子上有光,温家祖坟冒青烟!柔儿,快跟我去收拾下,给先生腾个住处!”周氏说罢,拉起温柔的手就走。
温家虽是个小院,可毕竟不及大户人家房间富裕,周氏带着温柔,说是去给松涛先生收拾房间,其实也只不过是把一间放杂物的小间收拾了出来,简单支了个床,把温庭的铺盖挪了过来,温庭的那间不大的卧房朝阳,自然是要给松涛先生居住。
“娘,还有生伯和水墨呢!”温柔好意提醒。
“哦,我倒是忘了,对了,他俩也是京城的大官吗?”周氏转了下眼珠子问道。
“娘,生伯是跟随了先生多年的老仆,水墨是先生的书童,不是什么大官!”温柔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周氏心中怎么那么多大官。
“哦,是两个随从啊!那就好办了,让那水墨和你哥哥挤一间,都是读书人,年纪相仿,没什么忌讳的,至于那个生伯,就让他和你二伯住吧,反正你二伯就一个人!”周氏很麻利的给安排好了。
“娘!亏你想得出来!二伯怎么就是一个人了!不是还有珍娘的吗?二伯和珍娘的吉日,不还是娘你们给挑的吗?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二伯带着珍娘去买布做嫁衣来着。娘,您总不会想二伯的大喜之日,卧房里有三个人吧!再说杂物间摆放哥哥一人的铺盖已是很挤了,娘,难不成你想让哥哥搂着水墨去睡?”温柔笑嘻嘻的提醒道。
“呀!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后天便是你二伯和珍娘新婚的吉日了吧!瞧我这脑子,一忙年居然给忘了!那你这几日跟老大家的馨丫头挤挤,你的房间也腾出来,我和你爹搬过去住,我们的房间再支一张床,让生伯和水墨凑合吧!”周氏想了想,又调整了安排。
“娘,干嘛那么麻烦,直接让水墨和生伯住我那屋,我和哥哥一屋不就得了!”温柔不明白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疯话,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再是亲哥哥,也不能住一起!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说出去日后还有哪个婆家敢来娶你!还是让爹娘住吧!”周氏用手指戳了下温柔的头。
“娘,我不想嫁人!我还小嘞!我想陪着娘,我想和爹学手艺!”温柔轻轻摇晃着周氏的胳膊。
以往每每家人提及嫁人、夫家,温柔总是心有余悸,前世殷德顺的嘴脸,她受够了!如今,殷家小人已被踩在脚下,他们再也不能打什么嫁娶的坏主意了。至于这次,周氏口中随意的一句婆家,到让温柔的一颗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两个熟悉的面容。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呢!”温柔使劲晃了晃头,心中不住的责备着自己。
忙忙碌碌的好一阵子,温庭和温馨也来搭了把手,待到晚饭前,水墨和生伯回来之时,温家已经把所有都安排好了。
“娘,酒楼这几日忙得厉害,爹定是要晚些回来,今日的晚饭我来帮您做吧!”温柔像只小兔子一般的蹿进了厨房,说话就开始卷袖子,戴围裙。
周氏看得眼睛直发愣,先前只是听温守正说过柔儿会做菜,可当真怎么个会做法,她还真没亲眼所见。
“好呀,你去帮我剥剥葱吧!”周氏笑着指了下食材筐,想着闺女学厨只有一月,温守正那个老东西向来嘴里跑牛,想必他口中的闺女的会做菜也就只是切个菜,煮个面条什么的。
“娘,剥好了!家里都有什么?”就在周氏神游之时,温柔早已麻利的剥好的葱,像模像样的站在了灶台前。
正文、081 美食美器
“妹妹!”正当温柔撸袖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温庭探着头扒着厨房的门边进来了。
“哥,你去陪先生说话,这有我,很快就可以开饭了!”温柔摆手赶温庭。
“还好我赶上了,你们还没开始做吧?先生让我赶过来和你说一声,他想吃臊子面!”温庭说话像不喘气一样,一口气说完了这长长的一句。
“臊子面?!”温柔愣住了,这老头前几天不是才在醉仙楼吃过吗?怎么今日又要吃?
一抬眼看见厨房前晃过的人影,温柔不禁开口了,“水墨!”
“温姑娘,何事?”水墨晃了进来,和温庭并肩站在门口,两个书生都是一样的弱不禁风。
“先生要吃臊子面?”温柔又问了一遍水墨。
“啊……是啊!”水墨吞吞吐吐,“那个,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说完抬脚就要离去。
“水墨,你去哪?”温柔觉得有异。
“去……去集市。”水墨继续吞吞吐吐。
“去集市作什么?”温柔继续追问。
读书人最不会的便是说谎,一说谎就脸红,这不,水墨白嫩的脸,已然是红到了脖子根。
“去……去买些肉菜。”水墨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买肉菜?!”温柔和温庭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先生难不成要亲自下厨,也要一展厨艺吗?”温柔好奇。
水墨见这谎怎么都圆不住了,只得拉过温柔和温庭二人到身边。
“温姑娘。我这话可只和你们兄妹二人说,若是让第三人知道了,先生定是要罚我默书一百遍的。”水墨垂下眼皮,“先生说。温家虽说热情,可毕竟是寻常百姓家,既要豢养家眷,又要供温小哥读书,实属不易,平白无故的再多了我们几个来这过年,白吃白喝的实在过意不去,若是直接给钱,想必你们定是不会要的。让我去集市上帮忙买些肉菜口粮,也好减轻你们的负担。”水墨缓缓道来。
“这老头,还怪有情义的!让我准备简单的臊子面,敢情他要做东请大伙吃肉!”温柔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
“先生也太客气啦!有我爹在,我家吃肉啥时候花过钱?”温庭也跟着衬了一句。
水墨瞪着眼睛,看看温柔又看看温庭,实在不明白这兄妹俩说的是什么。
“哥!”温柔瞪了一眼温庭,示意他闭嘴,自家的便捷福利虽是殷厚。可也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既然先生有这等美意,我们何不成全了他?书中不是说过,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吗?水墨你去吧,去买些羊肉、母鸡、蔬菜回来,其他的教给我就行了!”温柔眨巴了几下眼皮,想了想道。
“如此,便是最好!有劳温姑娘吩咐,水墨方才正愁要买些什么呢!”水墨说起来和温庭的年龄不相上下,也就是个半大孩子。虽是书读得多了些。可心思却单纯得很,几句话就乐的眉开眼笑的。
“看来今天是吃不上了。哥,你去帮我个忙!”温柔略一沉思,拉起温庭的胳膊就往外跑。
“这些孩子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周氏诧异的抬头。又笑着摇了摇头。“对了,方才水墨那孩子说什么,先生要吃臊子面,这个简单!”周氏迈开步子,打开了面口袋。
“妹妹,何事?”温庭被温柔拉着来到了他暂时的小屋。
“哥,借你的纸笔用下。”温柔说话间,已是提起了毛笔,麻利的在宣纸上画着什么。
温庭歪着脑袋,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看不懂温柔纸上到底在画些什么!一个圆圆的锅子形状的东西,上面尖尖的……
“哥,你去跑个腿,去东街刘铁匠那走一趟,就说按我画的图,帮忙打个铜锅!我急用!”温柔将纸仔细的叠好,塞进温庭的手里,又从腰间摸了张银票,一同塞给温庭。当然这银票是临行前盛尧山给的。
什么都比不上银钱来得实惠,尤其是当你想用的时候,口袋里恰巧有充足的银钱!
温柔扬了扬嘴角,心道:盛尧山这小子到底是直爽,若是当初他真的给了那件披风,难不成我还让哥哥先去当了换成钱不成?
“妹妹,这是……”温庭还在那磨磨唧唧。
“哥,我等这锅急用,给你们做好吃的!你还不快去!”温柔双手推着温庭就往外撵。
“知道了,我去就是了!”温庭瘪着嘴,心中暗想,柔儿这丫头自从开始接触厨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