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今日乃是御膳房的尚膳副曲大人出宫轮休的日子,想着一直在宫中行御膳,对家人的照顾有些顾及不过,今日难得闲适,于是集市采买。
“呵呵,老曲,几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听说,你那侄子依旧安然的在御膳房里行厨,呵呵。”蔡米只手拎着个菜篮子,一脸淡然的笑着。
“六味大师……”曲大人惊讶。
“呵呵,自那事之后,坊间鲜有对你的诟病了,看来你也是释怀了。”蔡米云淡风轻的笑着。
“年少轻狂,妒心深重,杨谷的事情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在教授侄子厨艺的同时,也一直在寻找杨谷,希望能对他有所补偿。”曲大人面有愧色,却是直言不讳道。
“别找了,他也许会能遇上好心人,然后收留在哪个小饭馆里,在他最爱的灶台前忙活着呢!”蔡米的笑很是干净。
“他真的肯原谅我吗?”曲大人担心的问道。
“呵呵,坊间一切太平,想必杨谷早已释怀了吧……”蔡米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媚的太阳。
“既是如此,六味大师,您还是回到宫中吧,皇上对您甚是思念呢!”曲大人相劝。
“不了,老夫既是淡出宫中,便再不会涉足宫中之事。如今老夫就住在京城,说来离宫中便也是不远,你回去告诉皇上。若是他想念老夫的手艺,便到温家来过瘾吧!呵呵。不过如今宫中,那温守正也是中流砥柱,想必日后定是御膳房的一把好手啊!”蔡米眯着眼睛,很是慈祥。
“原来,六味大师,您一直都在京中……”曲大人恍然大悟。
“呵呵,美食在你口中,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蔡米说完。轻松的扬了扬篮子,漫步而去。
便是在任府上下和温家上下喜滋滋的商议着婚事的时候,朝堂上再次传来边疆告急的军情!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恶战,此前派去的大部和援兵,早已化作了战场上的硝烟。
“皇上!臣请命前去!”姬云翦拱手上前。
“姬将军的心意朕心领了,只是听闻你那爱妻即将临盆,怕是这个时候让派姬将军远征,朕倒是成了遭人记恨的不开眼之人了!”年迈的刘恒捋须摇头。
“皇上!臣身无牵挂,所带盛家军更是勇往无前。从未失手过!皇上,让臣去吧!”盛尧山一个箭步迈了上前,跪倒在刘恒面前。慷慨激昂!
“有劳盛将军!此番出征,路途遥远,辛劳不堪!今日,朕便赐你大周第一将军的称号,命你携部前去平乱!”刘恒朗声道。
“谢主隆恩!”盛尧山叩首,再叩首!
那样子,似乎是在道别,似乎是在道永别。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三年来,南宫雪的那封信,一直揣在盛尧山贴心的位置。
从不离身,即便他一直默默的陪在温柔的身边。
………………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是即便是在黑夜,那周身的白色还是那么显眼耀目。
“你来了。”松涛先生轻声问道。
“嗯。”白衣人简单应了一声。
师父!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幼跟在天缘道人身边,天缘的一声咳嗽都能让任越辨识出来!
此刻,任越听到房间内这一问一答,不由心中大惊!
来无影去无踪的天缘道人,居然会在京城出现,还是出现在松涛先生的房中!
师父和老师认识吗?为何我不知道?!
任越心中再次大惊!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静静的站在门口,欲将这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凭借天缘的本事,若是隔墙有耳,他必是第一个发现!
但是,他忽略了任越!
任越是他的弟子,他亲自教授的静息大发,便是连呼吸都听不出一丝。
他既亲自传授,自家绝学,必然天衣无缝。只是他不知道,今日竟会自食其果!
此刻,任越一动不动,俨然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任越最近怎么样?”天缘道人低声问道。
“一切照旧,并无异常。”松涛先生淡淡道。
“好,待到时日到来,我亲自带他前往万寿山,必是能够大功告成!”天缘道人缥缈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惊喜。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松涛先生的声音里显出一丝疑惑。
“别忘了,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影子!我既可以让你存在,也可以让你消失。”天缘道人的声音寒得彻骨。
什么?老师是师父的一个影子?!
任越静静的站在门外,心中惊讶得快要窒息了。
“为什么非得是任越?!”松涛先生不惧的问道。
“因为只能是他!别无他选!”天缘道人寸步不让。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精心算计的极其对应的天时地利人和的生辰八字?”松涛先生步步紧逼。
“哼哼,岂止是他世间唯一的生辰八字?为了把他从阎王的手中抢回来简直损失了我五成的功力!”天缘道人冷笑道。
“为什么?就为了那一个不切实际的传闻?你既是已经修炼得有如此置换生死之术,为何还要奢求与天地齐寿?”松涛先生的声音里透出隐隐的恐惧。
“一个影子,懂得什么?我挥一挥衣袖,你便烟消云散,哪里知道与天地齐寿的磅礴!”天缘道人叱道!
“我虽是一个影子,自被你创造出来。就已然汲取了你的灵气,故而这些年来,饱读诗书。自然知晓了人间的天地轮回和万物的生长规律!那不过就是一个传闻,没有人能与天地齐寿。纵使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一生服尽仙丹,到头来终须一死!你既是救得任越重生,为何又要将他变为你手中的司南,既然让一个死去的灵魂重获新生,就应该祝福这个新的生命!任越跟着我许久,他的为人处世,是我所赞许的!”松涛先生定定道。
什么?我是重生之人?!
任越险些没有站稳!
一种急促的想要呼吸的感觉。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奇心的驱使,想让他此刻就径直冲进房中,去一问究竟!
可是,面对这一问一答的诡异的对话,似乎还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在其中!任越强忍住内心的冲动,紧紧的憋着呼吸,依旧静静的站在门外。
“区区一个影子,竟然口出狂言!你只需做好我要你做的事情即可,注视任越,时日将近。务必要勤加督促他按时浸泡药浴,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可以出错!我等了两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天地齐寿,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天缘道人的笑声,在这样一个黑夜中很是鬼魅。
“看在我为你尽责这么久的份上,你能否告诉我,若是真的寻得那传说中的秘籍,你获得了天地齐寿,能否放了任越,还他完整的人生?”松涛先生恳求道。
“放了他?哈哈哈哈!”天缘道人再次鬼魅的笑了起来。
“怎么?不行吗?”松涛先生诧异的问道。
“他既是能助我寻得秘籍,这样的秘密还能让它存留人间吗?反正前世他就是个已死之人。大不了这一世我送他死得痛快些,不再让他饱尝万箭穿心之苦!”天缘道人冷笑道。
什么?!万箭穿心!
任越彻底愣住了!
那些只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场面。原以为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尽管不愿意承认。虽然那个似曾相识的奇怪的温姑娘从未向自己坦露其中的缘由,但是凭着梦境中的蛛丝马迹,任越还是多少缕清了一些事情的线索。
原本并不理解那些熟悉且陌生的场景,为何会在自己的梦境中出现;
原本还真是以为自己曾经失忆了,为何之前的事情全然不记得!
此刻,天缘道人的一番话,让任越彻底的明白了!
我是重生之人!前世我已死去,我是被师父用功力重新赋予生命的重生之人!
如此说来,那些梦境中的情景就不再是幻象,而是真真实实的出现过……
刘章的三千铁甲骑兵、盛尧山的武功尽失、万箭齐发的雪夜,我与盛尧山拼尽全力也不低刘章的箭雨密密。
那种冰冷穿透火热胸膛的感觉,任越至今还清楚的记得。
还有柔儿……水色的衣衫,含笑着倒在了殷红中。
对了!柔儿!
任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
突然间,那些一直纠结懵懂的疑团,全都疏通了一般。
那几次无意间的把脉,柔儿奇怪难以理解的脉象,分明是历经了生死的重创!虽然如今躯体上再无伤痕,可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却是从不会说谎!
而且,柔儿……她……她的确据实告知过,说自己乃是重生之人!
那日,央求着去甘露殿的屋檐上寻求真相,柔儿早已将她是重生之人的神奇和自己和盘托出,却是丝毫没有提及自己的前世。
☆、538 我也是重生之人?
任越记得,自丽妃娘娘入葬后,他曾有意无意的几次挑起话题,意图追问自己前世的种种以及最后的归宿。
每每问及,柔儿总是神色凝重,闭口不答。
“那,你不愿说我,盛尧山的归属如何呢?他总不至于做一辈子的大将军吧?对了,他后来娶了谁?”任越狡黠的笑问道。
可是,即便是这般问急了,她也会说:“盛将军是大英雄,你们都是大周的骄傲!都是柔儿一生最重要的人!”
任越只当前世自己也是娶了她,只当她是小女儿羞怯,一时难以启齿表露。
可是,今日,此刻。
任越惊异了!怔怔的杵在那里。头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我也是重生之人!
可是,为什么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呢?
任越诧异了。
不由竖起耳朵,再次静静的,仔细的听着屋中的一切动静,似乎想急切的从屋中两人的一问一答中,找寻到疑团的答案。
“那无忧散,任越还有吗?”天缘道人缓声问道。
“你说的是那些药浴粉吧?应该够用到你定的日子!”松涛先生停顿了片刻,大概是在推算着什么,继而轻声应道。
“如此甚好!这些日子你就多费些心,我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那一天!”天缘道人的声音中透出了一种膨胀!
“你既是不放过任越,难道最后也要让他带着那根针消失吗?”松涛先生略带恳求的询问着。
“掐指算来,自任越四岁时,那根缘尽针就已经在他的脑中了,为了准确的插入这根针,当时可是耗费了我又一成的内力啊!多亏了那无忧散。西域提纯,药效神奇,可抑百痛。长久使用更会侵蚀骨髓和精魂。即便我不采取行动,这无忧散用得久了。也可之人精神涣散,神志不清,不仅能忘记以前,便是连现在的自己是谁,都会不记得了,俨然一副痴傻状般的行尸走肉!”天缘道人声音森寒,完全没有任何的情感意味,俨然屋内和松涛先生对话的是一具寒冰白骨。骇然绝决!
“那任越还能清醒多久?”松涛先生担忧的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还有三年的时间。”天缘道人顿了顿说道。
“三年……应该够让任越完成他的心愿了……这孩子天资聪慧,三年前刚刚高中了大周的文状元,正是该一展宏图的好时机……”松涛先生的声音里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即便他只是天缘道人造出来的一道影子,随时可以灰飞烟灭,但他毕竟和任越师徒一场,这份缘分,松涛先生视若珍宝。
“三年!哈哈哈哈!”天缘道人笑得鬼魅且阴冷,“我哪里还能给他三年的时间,待他帮我找到万寿山的秘籍之时。我便会亲手送他归西,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与天地齐寿,是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泄露出去半个字的!”天缘道人阴阴冷冷道。
“无忧散。西域提纯,药效神奇,可抑百痛,长久使用更会侵蚀骨髓和精魂……可之人精神涣散,神志不清,不仅能忘记以前,便是连现在的自己是谁,都会不记得了,俨然一副痴傻状般的行尸走肉!”天缘道人的话语字字如针。刺入任越的耳际。
难道……难道说之前每每没有浸泡药浴粉的那些夜晚,那如针刺般的头痛。不是酒醉的后果,也不是风寒邪侵。而是的的确确在我脑子里,有一根针——缘尽针!而那师父口中自我年幼时就一直浸泡的无忧散,根本就不是什么体弱理气,提升功力的独门秘药、而是镇痛使人丧失记忆的罪魁祸首!
此刻,任越全然明白了!
一直以来,天下除了父母,便是师父,而这师父,便是天缘和松涛二人!
一直以来,敬仰天缘的绝世武艺,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卑鄙不堪!
一直以来,仰慕松涛先生的才学,想不到竟是天缘凭空捏造的一枚影子!
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天下无双,傲然于世,想不到自己竟是死过一次的重生之人!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任越脑海中架构的平衡世界被打破了,破得片瓦不留,破得一地碎沙!
任越紧紧的依靠着墙壁,险些踉跄跌倒!
“缘尽针”!
自天缘道人口中说出,便不仅仅痛插进任越的头脑中,更是冰冷直入他的心中!
“……我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那一天!”天缘道人鬼魅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任越的耳畔。
这么久……究竟是多久……
任越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线捆绑的木偶,自己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似乎都不是出自自己的本心,而是被人牵着线去活动!
而那万线归一的线轴轴就紧紧的握于天缘道人手中!
什么叫做玩弄于鼓掌之间,什么叫做被人牵着鼻子走……任越如梦初醒!
这么久……究竟是多久……
任越苦苦思索着。
天缘!这个白衣白发,似有仙般容貌的世外高人,此刻在任越强烈客观的判断意识中,他就是个怪胎!
一个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的怪胎!
一个可以随时改变他人生死的怪胎!
一个踩着鲜活的生命为自己延寿的怪胎!
一个游走在时空之外,颠倒纵横空间的怪胎!
而这一世,自己竟是这怪胎手中的木偶!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差点就助他达成了那个可怕的贪欲——与天地齐寿!
想着如此怪胎,若是真的与天地齐寿!!!
任越那颗一贯处变不惊的心,竟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不行,我既知道了他的阴谋,纵使搭上性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任越如此想着。
突然,一种强烈的可笑感袭上了任越的心头。
搭上性命?!
呵呵,前世我已是个死人!那个怪胎轻而易举的将我重生,如今我还想为这样的怪胎搭上性命?!
怕是到头来又是一场重生的闹剧!
到头来若是还有来世,还不知道他会在我身上再插些什么鬼东西!
任越一想到自己干净如玉的身体曾经被天缘这个怪胎所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想到自己聪明绝伦的头脑中居然会留有天缘那枚肮脏不堪的“缘尽针!”立时觉得胸口窒息的发堵!
既然无法出面制止天缘的阴谋,那就让我永远的消失吧……
☆、539 洞房花烛夜
如果我这重生之人消失,怕是天缘再次找不到似我这般合适的人选了……
似乎,从天缘的口中,任越准确的推断出,那个怪胎,他尚未发现柔儿也是重生之人!
还好,他没有发现;幸好,他没有发现。柔儿是安全的。
更何况,即便是发现了,柔儿的生辰八字也不会那么巧会正中他的下怀……
即便不能彻底阻止,那么这一世也定不要让他达成所愿!
这是任越的决定,毅然、绝决!
任府的喜灯高高的悬挂着,宽大光洁的红绸遍布在任府的每一处屋檐和房廊,硕大的攒花朵朵绽放,无一不在诉说着今日任府的大喜之气!
窗外沙沙作响,自广袤的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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