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喊价。
红尘的目光一个个看过满楼上下的人,微笑着缓缓问道,“刚才漠小侯爷愿出一百万买烟花公子的完璧,请问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一连问了三遍,燕归楼上下寂然无声。
红尘静了片刻,笑道,“既然无人再出高于漠小侯爷的价钱,那么今夜,有幸入得新房、与新人共度春宵的,就是......”
“且慢!”忽然一人悠悠然的掷出两个字来,落地有声的打断了红尘下面的话。
整个燕归楼立刻就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抬头往说话之人看去。只见漠小侯爷的斜对面,正凭栏懒洋洋的倚着一位俊美逼人的贵公子,宝冠玉带绣衣香扇,玉面上浅笑吟吟,使人如浴春风,正是一直静观不动的寒观云。
红尘立刻笑容满面的福了福,娇滴滴的笑道,“云公子,莫不是您也对我们烟花有意么?”
这位云公子是这燕归楼的常客,但凡楼中有人挂牌都来捧过场,只是一向眼高于顶,来这里仅只是听听曲、观观舞,与小倌姑娘们调调情、喝喝酒而已。即便是艳惊京城的风华公子,他也仅仅只是动容而已。这楼里的姑娘小倌们,莫不倾心爱慕他俊美风流的姿容与雍容华贵的才情,各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却终没有人能哄得他入了幕上/了床去,真真是惹得人又爱又恨、越恼越想、欲/罢不能。
红尘虽不知晓这云公子的底细,但她久居欢场阅人无数,仅观其气度举止也能断定这云公子定然身份不凡,如今他既能与这漠小侯爷叫板,可见其身份即便不在漠小侯爷之上,那至少也是能平起平坐的。
寒观云唰的一声挥开折扇,不慌不忙的摇了两摇,笑吟吟的说道,“红楼主,这样的美人儿,谁不想搂在自个儿怀里好好的疼爱?要不然,本公子坐在你这里做甚?”
红尘娇声笑道,“云公子教训的是。但不知云公子——肯为我们烟花出价多少?”
寒观云悠然笑道,“如此美人,岂能用一堆世俗的臭铜烂铁给辱没了!本公子这里二百万红楼主先拿去,算是红楼主这些年悉心照顾美人儿辛苦了。至于美人儿那里,本公子自有薄仪。”
喜笑颜开的红尘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的漠小侯爷已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敢跟本侯爷争美人?这美人儿本侯今儿是要定了,谁也别想染指!”
这漠小侯爷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霸王,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主儿。他爷爷是前朝的大将军漠言,父亲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长胜侯将军漠云,为煜国统一大业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当今的皇后是他的亲姑姑,就连皇上也要看他父亲三分面子。
但这位温润如玉的云公子,却笑得极是玩世不恭,这却又是哪座庙里的尊神呢?这红尘七窍玲珑,只不动声色的望了望云公子,笑盈盈静悄悄的站着等他发话。
寒观云不紧不慢的摇了摇扇子,不愠不火的笑道,“漠小侯爷,您此言差矣!这花楼有花楼的规矩,历来价高者得美人。您若真是对此美人志在必得,只管出价就是了,本公子若是接不起,这美人儿自然就是侯爷您的,何必倚势压人呢?如此大家岂不伤了和气?”
一席话说得楼下之人也纷纷点头,却也有些明白人只饶有兴趣的瞧着,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漠小侯爷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闻言冷笑道,“本侯爷就是要以势压人,你又能怎么样?”
寒观云依然淡淡的笑道,“如此,那可就不好说了,您小侯爷的势再大,这天下的事儿,却总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儿去!”
漠小侯爷正欲说话,身边的一个侍从忽然拉拉他,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漠小侯爷脸色变了变,惊疑不定的扫了寒观云几眼,强笑着拱了拱手,“好!难得有让云公子如此心仪之人,既然如此,那漠容今日就做回成人之美的君子,容这美人儿与云公子春风一度,告辞!”说罢,拂袖大步下楼而去。
这下,楼中众人不由得都对寒观云刮目相看,纷纷暗中揣测他的身份背景。
红尘急忙笑道,“云公子出价二百万,不知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人?”
满楼上下,寂然无声,红尘照例连问了三遍,依然无人再叫价。
“如此,烟花今晚的娇客就......”红尘正欲宣布今晚争彩的结果,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上台来,扒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红尘不觉倒抽了一口气,微微抬眼不动声色的扫了那个一直寂然无声的阁窗一眼,那窗口垂着珠帘影影绰绰的,却什么也瞧不真切。她定了定神,镇定的微笑道,“云公子,诸位,刚才,有人出了一万金,已替烟花赎了身!”
厅中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什么!一万金子?是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寒观云微沉了脸,折扇一收,在手心里击了一下,微笑着问道,“红楼主,这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呀?”
红尘向寒观云屈膝福了一下,微笑道,“云公子,您是我们燕归楼的财神爷,红尘自然不能拂了您的面子。只是您也知道,这花楼历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从来不问来客的家世身份。”
寒观云冷冷的哼了一声,“本公子自能查出这人是何方神圣!”说罢,带着侍从一阵风似的下楼去了。
第四章 身似漂萍
未等争彩结束,寒照日就出了燕归楼,一边观赏着街景一边缓步徐行,这花街的确是个行乐的好去处,此刻如此深宵,还依旧灯火通明车来人往吃食满街。
“爷。”张良快步跟上来。
寒照日头也不回的问道,“都办妥了么?”
“办妥了,爷。”张良垂着头跟在后面,又浑身不自在的想起了刚才用马车送那少年去别院的情影,他仅仅一上一下之间抱了那少年片刻,就为那绝色的容姿几乎不能自持,若那少年日后真留在了寒照日的身边,那岂不是天大的祸害?他张良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一想到这里,张良就浑身止不住的直冒冷汗,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寒照日走了一截才发现张良没有跟上来,站住脚扫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淡淡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张良快步跟上,犹豫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嗫嚅道,“爷,这事。。。。。。小的觉着。。。。。。怕怕是有。。。。。。有些不妥。。。。。。”
“哦,”寒照日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不妥了?”
张良头上又冒出一层冷汗来,结巴道,“爷,您想,这这事、若给家里知、知道,那那。。。。。。那可怎么得了?”
寒照日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不让家里知道不就得了?谁还敢多嘴不成!”
“爷!”张良惶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若给传进去,小的还不得给扒了皮!”
寒照日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屑的笑道,“没用的奴才,你怎么就不操心点别的?没我的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你?”
张良苦笑道,“哎哟我的爷,敢动张良的人多了去了!先不说别人,只老祖宗那里,怕到时爷自个儿都不好交待,哪里还能顾得上小的!”
寒照日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天塌不下来!”
张良不敢再说,看寒照日在一个买汤圆的小摊子上坐了下来,慌忙上前去侍候。寒照日一碗桂花汤圆吃了没几个就丢下了,又要了一串芝麻丸起身,边走边慢慢吃着。
见张良一直惶惶不安垂头丧气的,寒照日不禁失笑道,“你这是怕的个什么?不是说了有我么!”
“爷,”张良苦着一张脸,闷闷的说道,“这家里的那几位主子,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才貌双全?那烟花纵然美,可到底是个男的,更何况还是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出来的,爷又何必为了这种人失了身份?”
“说什么呢!”寒照日蓦然沉了脸,回身就是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我不过想闲时去听听他的琴,解解乏消遣消遣罢了!也是怕云儿真对这种人动了心思,你还以为我留下他做什么!贪图他的美/色么?与他同床共枕么?你心里想的尽是些什么龌龊东西!自己心里不干净,却偏把罪名安在我身上,混帐东西!”一边骂着还不解恨,又抬起一脚踢在他身上。
张良战战兢兢的垂头侍立,任他又打又骂,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心里却到底松了口气。
寒照日哼了一声,丢下他拂袖就走。张良见状慌忙追上去,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紧跟在后面。
烟花醒过来已是第三日黄昏,他缓缓睁开眼睛,无意识的看了看青色的纱帐,吃力的撑起身来,立刻一阵天旋地转,顿时摔回枕上,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一动不动的喘息了半晌,才睁开眼睛来微微侧了侧头,房中静悄悄的,光线有些暗。
烟花定了定神,只觉得喉咙涩痛头昏脑涨,张了张口,勉强唤道,“秦儿。。。。。。秦儿。。。。。。”
房门微微一晌,有人进来点起了灯,轻轻走到床前,“公子,您醒了?”
烟花虚弱的应了一声,“给我点儿水。”
那人急忙倒了杯水端过来,轻轻扶起他,把杯子凑到他嘴边。烟花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立刻就给呛得咳嗽起来。
“公子!您慢着点儿!”那人急忙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帮他顺气。
烟花喘了几大口气,一只手攀着他的手臂,一口气把那杯水喝了进去,就靠在他手臂上虚脱的闭上了眼睛。
那人轻轻把他放平在床上,柔声说,“公子,您先歇歇,小人去给你端点儿细粥来。”
烟花觉察到似乎不对,急忙睁开眼睛来叫道,“你等等!”
那人忙转回来,躬身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烟花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呐呐的说,“你、你是、是谁?”
少年微笑道,“小人叫汉青,是专门服侍公子的。”
烟花迷惑不解的问,“服侍我的?那我先前的那个人呢?他去哪儿了?”
汉青茫然的摇了摇头,“小人不知道。”
烟花惊慌起来,半撑起身体央求道,“那你去帮我把红姨找来好吗?”
汉青奇道,“红姨?红姨是谁?”
烟花急道,“你怎么连红姨都不知道?红姨就是这燕归楼的楼主啊!”
汉青摇头道,“公子,小人不认识红姨,这里不是燕归楼。”
“什么!这里不是燕归楼?”烟花一惊之下又摔在了床上,瞪着汉青慌乱的问道,“那这这、这里是哪儿?”
“公子!您别急。”汉青急忙走近床边扶住他,“这里是城里的一处小院落,专给公子住的,除了小人还有两个人在这里侍候公子。”
烟花疑惑的问道,“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汉青摇了摇头,“公子,这个小人不知道。”
烟花叹了口气,疲惫的问道,“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主事的?”
汉青急忙说,“有有!就是柳管事。”
烟花点点头,“那你帮我去把他叫来。”
汉青立刻应声去了,片刻就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了进来,那人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小人叫柳义,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烟花略略打量了柳义一眼,怯生生的问道,“柳管事可知道,烟花是如何到这里来的?”
柳义回道,“公子是我们爷叫人送来的。”
“你们爷?”烟花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不知你们爷是谁?”
柳义微笑道,“待公子见了,自然就会知道了。公子想必也饿了,小人吩咐人熬了些粥,这就给公子送来可好?”
第五章 命若浮尘
烟花急忙说道,“柳管事,能不能请你派个人去燕归楼,帮我把跟我的人小秦儿接来?”
柳义恭敬的笑道,“公子,我们这里是不可以随便出去的,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小人们就是了,没有谁敢不听的。”
烟花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他愣愣的望着柳义,半晌,勉强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们去吧。”然后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那公子好好歇着吧。”柳义躬身施了一礼,低声吩咐汉青在这儿好生侍候,就转身出去了。
汉青担心的瞧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烟花,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您都整整三天没吃东西了,小人去端一点儿粥来,您好歹吃一点儿吧?”
烟花转头瞧着他笑了笑,柔声说道,“我那晚喝了些酒,这会儿心里还堵得慌,不想吃东西,你能帮我弄桶热水来吗?我身上流了汗不舒服。”
汉青忙点头道,“好,请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去打热水来。”
不一会儿,汉青就与李子贵拿着大木桶提着热水进来,兑好了水李子贵就退了出去。汉青摆好了洗浴用品,走过来请示,“公子,水准备好了,要小人帮您宽衣吗?”
烟花点点头,慢慢掀开身上的被子,低声说,“你把我抱进去吧。”
汉青愣了一下,“公子,您还没解衣服呢?”
烟花摇摇头,“不用管它,你抱我进去就是了。”
“哦。”汉青不敢违抗,只得上前抱起他走过去,轻轻的放进热水里。
“你先出去吧。”烟花轻轻的说完,靠在桶壁上闭上了眼睛。
“哎。”汉青疑惑不定的应了一声,退出去顺手带上房门。
汉青在房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房间里依然寂静无声,也没听见烟花叫人,他忐忑不安在门口转了几转,终究是放心不下,抬手轻轻的叩了叩门,等了等却半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急忙扒着门缝叫道,“公子!公子!您洗完了么?”
汉青侧耳倾听了半晌,才隐约听见里面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却见烟花依然闭目靠在桶沿上,穿着衣服泡在水里。汉青吃了一惊,慌忙走过去叫道,“公子!您怎么还泡在水里?这水岂不是冷透了?”说着伸手一摸,果然冷的跟冰水似的。
“嗯?”烟花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汉青。
“公子!小人这就去提桶热水来!”汉青慌忙说完就要出去。
烟花双手抓着桶沿撑起身来,“算了,你帮我把衣服脱了,抱我到床上去吧。”
“哦?好!”汉青急忙转回来,伸手帮他脱/衣服,手触到他冰冷滑腻的肌/肤猛然哆嗦了一下,顿时血往上涌,脸腾的烧了起来。烟花恍若未觉,依然半闭着眼睛水藻似的轻飘飘的躺在水中。汉青急忙定了定神,就在水中帮他把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双手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那轻柔若柳絮的身子泛着水光顿时耀眼生花,散发出珠玉一样细腻莹润的光泽来。
汉青只觉得一阵眩目,慌忙转开头不敢再看,大步走到床边把他轻轻的放在床上,跟着立刻背过身去,一颗心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烟花叹了口气,无助的说,“你不帮我擦干吗?”那声音弱如游丝,很快散失在空气里。
汉青顿时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他胡乱的应了一声,依然傻傻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烟花无奈,只得一手抓着床沿想撑起身来,却又力不从心的倒了回去。
汉青听见动静急忙转过身来,慌乱的说,“公子!小人这就给您擦干净。”烟花闭着眼睛,弱不可闻的说了声谢谢。汉青拿了块干净毛巾心慌意乱的给他擦着身上的水,只觉得那身体触手冰冷,心里惊慌越发的手忙脚乱,胡乱擦了两把急忙找了身内衣给他穿上,盖好被子。
烟花睁开眼睛,吃力的笑了笑,“委屈你了。”
汉青看着他那苍白得恍如落花一样的容颜,忽然没由来的鼻子一酸,强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来?能侍候公子是小人的福气。”
烟花微微点了点头,柔弱的说,“你去吧,我要睡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汉青急忙把暖炉里加足了炭,又往床前移了移,然后就站在床前呆呆的看着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