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急昏了头,才会跑来找玄嵋这么个古怪的妖怪求援,玄家的嫡系,根本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一丘之貉,见不得族里亲人的好!
钱氏越想越恨,嘴上暗啐了一口,捏紧了帕子就要抽身离开,没等走上两步,便被一个像是叫做芸浮的管家妈妈给拦住了去路。
她眉头一拧,一个贱婢还敢拦主子?
“夫人走慢些,虽然我不知道三皇子殿下跟父王的谈话,可我这几日听下人说了点别的事,不怎么重要,可毕竟和钱夫人你相关呢。”
身后玄嵋凉凉的话先一步传来,不知是要警告她,还是通风报信。
她的语气,和稚气未褪的声音不太相符,听得钱氏莫名就浑身一颤,下意识的相信了玄嵋的诚意,“和我有关?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最早是守侧门的婆子传进来的。说是几日前,有个下人打扮的年轻人,在王府周围停留了好几日,说是问府里的钱夫人可还在。”
玄嵋见钱氏的背影一僵,就知自己这一唬,吓唬对了。
她回忆似的,缓缓的接着说:“王府是什么地方,岂是随便由人打探的?那人就被守门婆子二话没说给撵了出去,接连几次,那人似乎才死了心,不再来了。”
“已经走了?”钱氏稍稍松了口气,狐疑道。
“钱夫人可知道那人是谁吗?”玄嵋抬眼颇为好奇的问她,“守门婆子说那个人看着好生古怪,虽是下人装扮,衣料却很算得上精细了,气度也有几分不同寻常人之处。”
“我怎会知道。”
钱氏躲闪着急忙撇清,语带讽刺的说:“你这话问的无礼,随便一个下人我都得知道的话,那我成了什么了?”
玄嵋点点头,迟疑的有些委屈道:“那人说他姓‘古’,请守门婆子不信的话,务必通禀钱夫人一声,说钱夫人自会知道他是谁的,接待他的。”
“我说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改天再来。”
钱氏急急撂下这话,她脸色发白,几乎是逃也似的,脚步匆匆从鹞歌院里消失了。
出了门,脚下因虚浮整个人就有些踉跄,被侯在院外甬道上的贴身丫鬟湖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才算是没有出丑。
怎么会……
自称姓“古”的人来找她,只会是她改嫁的夫家胡氏一族!
她新寡,就被人送回娘家,还不许再与她那才出生没有多久的幼子接触,这等奇耻大辱,胡家的人怎么还纠缠不休,又来派人找她?
难道……她在胡家的那桩子事,这么快已经败露了?
钱氏胸口一沉,她心事不宁的反复捏着手中借力的小臂,将湖儿掐的,额角不多时便泛起一片冷汗,她强忍着疼,偷眼去看夫人,茫然的暗自猜测着。
夫人这是又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
“二小姐真是聪慧,看钱夫人临走前,那副慌慌张张的模样,果然是让小姐给猜着了!”
正屋里,紫叶解气的说着,给玄嵋添了新茶,又服侍着她用些时令水果。
玄嵋将嘴里的满当当咽下,笑着侧眼看她,不无得意的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这是做了坏事,心里有鬼呢!”
“那小姐也是料事如神了,一下子就拿捏住了钱夫人的软肋。”
紫叶对于自家小姐的行事,相当引以为豪,事实上不只是她,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鹞歌院的下人,对年幼的主子,三不五时展现出出人意料的行事作风一事,展现了非同一般的接受能力。
对此玄嵋并不意外,每日刻意的耳濡目染下来,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而就算这些,对她来说,也只是前世时,她在宫中玩剩下了的,甚至不值一提。
她所在意的,还是胡三清昨日傍晚,恰巧送来的消息。
那位素未谋面的胡家少主,她曾经因对方过于的年轻,而犹豫了许久,才同意了胡三清牵线同盟的提议,出于诚意,让他快马加鞭的把自己的亲笔书信,送去了胡家。
路程太远,来回的日子不免长了些,好在等她收到回信的时候,也不算耽误了要事。
就凭那信上的内容,如果是真,那么钱氏再无能在镇南王府,兴风作浪的可能!
她得抽出空闲,好好研究个透彻,务必一击即中,让钱氏无法翻身才行。
她视线刚从保管信笺的木盒上抽离,门扉就被轻轻叩响了两下,一大早就去了正院领份例的夕绢推开门,一脸严重的闪身进屋。
“二小姐不好了,正院的消息,说大少爷今晚就回府了!”
“你说三少爷?”玄嵋一震,眉心就微微蹙了起来。
镇南王府比起别家,动辄嫡庶十几个子嗣来说,实在是少了一半还要多,嫡出只有她和姐姐二人,余下的几个庶出,在镇南王府这样重视出身的世族里,存在感实在微不足道。
毫不起眼到连她这个二姐姐,甚至都不清楚还有几个手足,姓甚名谁。
也只有路姨娘所出的玄绛,因为有些特别才被她记住,庶长子的身份,让玄绛有幸能和王府里,其余的庶子庶女做出区分。
就连性子疏离的镇南王,也不免对这个长子另眼相看,多少要寄予厚望。
夕绢低着头,听自家小姐那句颇有些冷淡的“三少爷”,既不以兄弟相称,又不顺着府里出世的排行,承认三少爷的长子身份,就知道那应当是小姐的心情很差了,她心里明镜似的,兀自对自己耳提面命起来。
“是,奴婢临离开时,田妈妈特意叮嘱奴婢的,说王爷晚上多半要办家宴,召了府里的主子都过去,路姨娘已经忙活起来了,让二小姐心里有个数。”
她作为王府一边的老人,能通风报信给自己,已是极好,证明她这些日子的接触,不算是白费,玄嵋舒展了眉目点点头。
玄绛的回来,确实让她有些惊讶,可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算算日子,似乎是比前世早了三两个月左右,可凭她的性子,对待仇人定是时刻准备于心的。
玄嵋眸光冷了冷,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前世哭喊着不愿意,却不得不,替了玄绛从军时的泪脸。
……对于玄绛,她可是久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子撑腰()
她这个“珍贵”的弟弟,从前跟她可是有过好一番恩怨往来。
玄嵋自嘲一笑,她也不是没跟他争过,只是在满府的偏心之下,她面对玄绛的每一次较量,皆是以她的失败告终。
等她自损八百,好不容易赢过玄绛的时候,已经是他们这对姐弟间,最后的一次较量了……
玄嵋无声的长长舒出口郁气,心道玄绛如今不过是六岁,年头久了,她也已经忘了在上一世,玄绛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了,只隐约记得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见着她也会一口一个“二姐姐”,奶声奶气叫着的。
不知道从几时起,玄绛变得和他那个满心算计的娘一样,眼里只有利益,连笑都深不见底的了。
“离日头下山,还有两个多时辰,二小姐要不要慢慢的准备着先。”夕绢心细,见玄嵋稚嫩的脸上,始终隐隐透着一股冷气儿,知道她心情差,便提醒她替玄嵋处处想着。
玄嵋心不在焉的摆手,“算了,玄绛今晚刚回来,他才是宴上人人期待的正主,我又不要喧宾夺主,何必用什么心思,只像以往一样随意些,穿戴妥贴了让人挑不出错就是。”
“小姐想得通,奴婢就放心了。”夕绢莞尔一笑,“等大少爷回来,晚上王爷同府里几位有脸面些的姨娘,为了顾及大少爷的脸面,自然都是要和路姨娘一道上桌的,二小姐若是实在不习惯,也不必非得陪着应酬,就一心用膳便是了。”
她说完,开了橱门来回挑拣着,将晚宴要用的衣裳配好了,整齐的放在一边,又手脚麻利的去妆奁里选首饰。
说是让她随意选了就是,可夕绢依旧是挑了三套出来,俨然是有个余地,好让玄嵋自个儿拿主意的。
玄嵋知道夕绢的心思最缜密,可方才那一番面面俱到的话,老成的实在不像是,能从还不满十四岁的夕绢口中出来的。
就了然的扬眉笑了笑,揭穿她说:“这些话是芸浮妈妈叮嘱你的吧?妈妈也是,放着枝儿姐姐不教,反倒是更中意夕绢姐姐你一样。”
心里却清楚,这正是芸浮的高明之处,她明白女儿枝儿的性子虽活脱机敏,可这细心上,自然就比不及夕绢了。
因此这些话教给夕绢,显然要更加合适。
见瞒不过小姐,夕绢两颊一红,小声道:“小姐什么都知道。”
玄嵋不置可否,走到靠近窗边的美人榻上,手中随便的拨了拨榻上夕绢挑选出来的衣裳,就又放了回去。
夕绢知道她喜欢穿红,几件衣裳就都是些,统共没穿过两回的绯红袄裙,九成新的衣料成色,晚宴上穿了就是中规中矩,既不失身份又让人挑不出错了。
只是在她看来……
太过收敛了。
“这几件都不错,可我横竖看着,有些……”玄嵋一顿,继而抬了眼看夕绢,摇头不满道:“太不够惹眼了。”
要惹眼的?
夕绢愣住,她反应不及,待想了想,才大概弄明白了玄嵋的心意。
二小姐早先还说平平常常的就好,这一下子忽然改变了主意,大概就是因为芸浮妈妈的那番劝导了。
她暗中苦笑了下,心道小姐穿红,本就不算清淡素净,还要怎样召人眼呢?
“小姐觉得哪件好些?”夕绢敛了心思请示。
“就拿那件樱红色的锦云娟衣。”
玄嵋一口咬定。
话里没有可缓和的余地,夕绢无奈,只能顺从的,将那宛如有樱红色在流转的名贵衣裳,给找了出来。
外人兴许不知道这两匹锦云娟,是怎么给了小姐的,可镇南王府里,尤其在内院那是人尽皆知。
小姐这么一来,可是要将事儿给做绝了。
她摸着手里轻柔的布料,心知大少爷这刚一回来,小姐就已然又给她自己树了个敌人,给大少爷接风洗尘,让小姐夺了风头,大少爷年纪小还没什么,其母路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更何况,她早就与自家小姐有过红脸。
主仆两个各有心事,夕绢满心担忧,玄嵋看着那衣裳,一双凤目里却是颇为满足。
算是不亏她当时硬把这锦云娟,要了两匹来用,武安侯府送来的好东西,果然是足够招摇。
用来让她穿去,给路姨娘,甚至她的王爷爹脸色看,正好!
夕绢所担心的树敌,对玄嵋而言却是丝毫不惧,若是没有前一世的记忆,或许玄嵋还有两分顾忌,可现在她清楚的知道,即使她战战兢兢,哪里都做到不出格,她跟玄绛的对立,也终将无法改变的。
有路姨娘在一天,玄绛和自己就都不可能互相相安无事。
所谓兄友弟恭的谦让,她前世不是轻信过了吗?
可惜这个结果,她吃尽了苦头,才终究明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夕绢姐姐,我是嫡,他是庶,在这王府里,我只有姐姐一个胞亲,我对他再好,有路姨娘在,他也不可能示我为嫡亲的姐姐,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倒不如趁着玄绛还小,不成气候的时候,先把他给收拾住了,压压路姨娘的嚣张气焰。
玄嵋早打定了算盘。
到了傍晚,镇南王府上下不仅没清静些,反倒是热闹喧嚣起来。
通往正院的青石甬道两侧,每隔个几十步,都有拿着灯笼的丫鬟,来来回回的踱步,为了光亮充足,也方便主子们能随时使唤。
玄嵋披着件雪白底的榴花绘面斗篷,在夕绢枝儿两个身前,踩着点迈进了正院的门槛。
她来的是正点,即使这样,也成了满府来的最晚的一位,倒是显得像是迟到了般。
玄嵋视线不动声色的,将厅里的人尽收眼底,发现平日里能来的不能来的,差不多尽数都到了,想着难怪田妈妈要说是个“家宴”呢。
只是她将桌边的人扫过一圈,连今晚打扮的人比花娇的路姨娘,那唇角压抑不住的上翘,都没有错过,却没见着正主在哪儿。
“女儿见过父王,姐姐。”
玄嵋权当没有发现,笑着见礼。
“坐吧。”镇南王点头道,他显然兴致不错,一张总是带些冷意的面庞,都有些许的柔和。
玄苒见胞妹来了,柔和的笑起来,指了指身边刻意留出的位置,“阿嵋,快过来这边坐。”
话音未落,就见路姨娘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嘴,她笑着嗔道:“二姑娘可是姗姗来迟了!要不怎么说咱们王府啊,上上下下的还是二姑娘金贵,可见都是被王爷宠出来的呢。”
她语气十分亲昵,像是跟玄嵋素日相处的颇好一样,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怀好意。
玄嵋也不动气,没事人一样的讶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想来是来传话的丫鬟忙昏了头,把晚宴的时辰给说岔了。”
路姨娘见玄嵋这么沉得住气,四两拨千斤的开脱自己,想要追责两句,却听见玄嵋四下一看,后知后觉的疑问。
“不是说三弟弟从启蒙堂里回来了吗?怎么没瞧见人在?”
提起玄绛,路姨娘虽不情愿,也不得不转而接了话茬,笑着说:“方才还说呢,绛儿他呀,许久不见王爷,心里想的厉害,这不,在回来的路上,特意给他父王揣了一块玫瑰糖饼,巴巴的想要献宝,结果却没掏着!”
她双眸含水的瞟了一眼镇南王,才接着掩唇,吃吃地笑道:“想来是路途遥远,糖饼化在怀里了!他弄得一身脏兮兮,这会儿被奶娘领下去,清洗身子换衣裳了。”
镇南王虽不苟言笑,听了这小儿的趣事,也舒展了眉目,欣慰一笑。
“他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欢实。”
“瞧王爷说的,绛儿也才六岁,正是依赖爹娘的年纪呢!”路姨娘娇嗔一声,像是话里有话。
玄嵋冷眼旁观,心道路姨娘果然有几分小聪明,不仅见好就收,还尽是拿着承欢膝下之乐,哄着父王谈笑。
主次之分,她倒是明白的很。
虽说态度差了许多,可和前世的路子一样,路姨娘摆明了是想母凭子贵呢。
“二姑娘,你说绛儿是不是很有趣?”
被路姨娘笑盈盈的点了名,玄嵋半知半解的跟着点头,旁边的枝儿,机灵的凑过来给玄嵋取了斗篷,引着她入座。
见玄嵋闻言,反应并不热切,路姨娘一阵解恨,猜她因为绛儿回来了,心里正不是滋味,却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就被玄嵋气红了双眼。
她的视线死死地扒在,那小人儿刚脱下了斗篷,露出的里面有暗云浮动似的樱红衣裙上。
她玄嵋!怎么敢穿这身扎眼的袄裙,来绛儿的接风宴上抢风头!
路姨娘忍了几忍,才勉力不让自己失态,唇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
她,她这根本就是居心险恶,诚心要让她的绛儿难堪,打他们母子的脸面呢!
玄嵋见她脸色发青,恍若没有察觉一样,只露出个灿然真诚的笑来,她偏头好奇的看了看,才催促着路姨娘问。
“三弟弟呢,怎么还没见他出来?许久不见,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教坏玄绛()
“二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话要是让绛儿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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