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可奴婢事多,再来也没人通知到奴婢,所以并不很清楚。”
玄嵋就着枝儿的手,抿了口清茶,冲夕娟把手一摆。
“不用不用,你虽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夕娟心里发虚,没想到二小姐这么不给她脸面,一边想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有意要她难堪。
但也不及细想了,当主子的都知道了,而她作为院子里一等的大丫鬟,能一点消息都不灵通?
她攥了攥湿乎乎的掌心,不敢看玄嵋那张明媚而稚气的脸,庆幸幸好自己是在二小姐院子里当值,若换个主子,单忽略了重要消息这么一条,就要被不知怎么罚了。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在哄玄嵋,认认真真的听着。
“我叫你来,其实是有事想请夕娟姐姐你去做。”
玄嵋一顿,歪着头想了想,“我听说除了这次入了公中的锦云绢外,公中前阵子还添了好些宝贝。我不要别的,但有几匹绫罗好绢,都是我不曾见过穿过的,就想着从公里给要出来!
继而掰着手指数道:“比如那锦云绢,我要那匹绛色和樱红色的,还有……”
夕娟只觉‘咯噔’一声,胸口里悬了老高的东西,一下子落了底儿,只可惜是径直落进了深渊悬崖之中!
二小姐的话说的很明白了,是指使自己去跟公里要东西。
要的还不是旁的,正是些名贵的绫罗锦缎,别说二小姐一个小人儿了,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大丫鬟,好东西按理说也经历见过了不少,可其中一些布匹名字,她硬生生都不曾听过。
这事若是放在其他家的嫡小姐身上,要了也就要了,可偏偏是在王府……
自家的主母先王妃,都已经走了许多个年头了,二小姐虽说是嫡出,可没王妃庇护在府里早就失了势,又不得王爷偏爱……
去公中拿布匹,前有堂小姐后有姨娘虎视眈眈的,那哪是拿绫罗锦缎,根本就是虎口夺食啊!
推拒的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二小姐清明的眼睛,夕娟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只隐约觉得,这话若真出了,自己可就真成了万劫不复。
她咬咬牙,应下来:“奴婢知道了,这就替二小姐去要!”
第十九章 群英汇聚()
等夕娟彻底不见了人影,玄嵋从容的让枝儿把屋里的熏香熄了通风,又颇有玩性的研究是换成鲜果摆放,还是另觅了鲜花摆着。
她玩心大起,枝儿却得替着忐忑不安。
听了小主子的话,一连串的把那窗棱都支开,犹豫了半天,还是斗胆问了。
“二小姐,恕奴婢多嘴,您让夕娟去公中要锦云绢,这,这有些……”
“不合规矩?”
玄嵋不急不迫的接话,让枝儿浑身一抖,却沉默下来。
那就是给说中了。
玄嵋抬眼,语气和往常一样,简单的说给她听:“你该是觉得我玩心太重,连我姐姐都不敢主动揽了的珍稀布料,都非要指使了人去抢。一来,要无端端惹了麻烦;二来,会让夕娟生出记恨之心吧?”
枝儿连声不敢,但也没有低头,只是卑躬屈膝的求玄嵋提点提点。
玄嵋一笑,生出些欣赏之心,心想这就是可造之材的坯子了。
就说,“你说对了,我这一啊,就是想让背后里对那锦云绢眼热的,挨个的给我钓上钩来,管他是哪路姨娘,还是王府里的客家主子,都得让我个赶个的认识认识!”
“至于那二……我也该看看,如今这鹞歌院里,我能用之人,究竟还有多少。”她话音不重,行云流水一般说完这一大通话,哪里还像个心智不熟的孩子。
枝儿仿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娘为何总耳提面命着,让她不要学其他丫鬟的毛病,管主子如何,都该用心服侍着,生不得二心。
等二小姐真清算完,院子里谁能用谁不能用,那那些不能用的人,又该何求何从呢?
“是,奴婢记住了。”
玄嵋就扬了小脸,像没说过那些话似得,抬手有些吃力的去关窗户。
“枝儿姐姐,快来帮我一把!咱们等会儿去院子里收集那些新鲜花瓣去,我想挑了好的能用的酿酒,到时给姐姐和七爷爷送去……”
……
这头,夕娟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就只能朝着正院的方向去了。
她一路磨磨蹭蹭的,又不敢当真耽搁了,任王府再大,从二小姐的鹞歌院,到王爷先王妃的正院去,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眼见着都能看见正院的屋檐了,夕娟这心也早就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不在京中,这偌大的正院没有主子住,可就算是空下了。
又因长一辈的主子都不在府里,余下的正经主子尽是二小姐大小姐这样的小辈,是以,公中一切暂且是由大小姐和正院里的田妈妈管着。
而这两位,和哪一位打交道,都不是件容易之事。
夕娟重重一叹,想着大小姐那边还好,只是难在了那位反客为的堂小姐身上;可这田妈妈……
那可当真是王爷院子里的老人了,听说是从王妃刚嫁入王府时,就帮着协管正院的管事媳妇,极得王爷先王妃的信任重用。
到今也五十出头的年纪,虽不年轻,可仍是精明能干之年,王妃走后,正院多是由她打理,人也严肃清正些。
从前听别院的小丫鬟嚼过舌头,说是府里几家半主子,都曾想趁着正院空虚,安排几个人进去,愣是没有得逞,这正院就被田妈妈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若是被她知道二小姐这么胡闹,二小姐是主子顶多挨两句教诲,自己可就倒了霉,非得安上个纵容幼主,不堪大用的罪名才成!
可二小姐的话,又不敢不听,末了,想着二小姐是大小姐胞妹,遇上什么,只管像大小姐讨饶就是,一阖眼就进了正院。
还没进屋,就瞧见自己正正撞上了,大小姐来和田妈妈请教。
屋里却不是只有她们二人,还有那紫荆园的房姨娘不知什么时候,也舔着脸蹭了来,在大小姐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听声。
可正屋主位以外的椅子上,真正坐在左首的,却是那位跟大小姐几乎形影不离的堂小姐!
夕娟将进了虎狼窝那话又想了一遭,随即,低眉顺眼的迈过门槛,先蹲着身子跟大小姐堂小姐,再来房姨娘田妈妈的请了安。
见有人进来,屋里的交谈戛然而止。
玄苒一早认出夕娟是玄嵋屋里的人,受过夕娟的礼后,就请她起来赐座,立时就有个正院里的小丫鬟,拿个马扎摆好。
就依命坐了,低眉顺眼听着,玄苒笑盈盈的开口问她二小姐:“阿嵋如何了?怎这两日没见你家二姑娘来粘着我?”
夕娟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一眼堂小姐,看她安然自若的样子,心想有这么位贵客在,姐妹情深的,二小姐反倒时不时才像是府里的堂表小姐了……
又想虽不去粘着大小姐,二小姐可未曾闲过,跟转了性还是开了窍似得,把鹞歌院上下祸害了个遍。
只这话自然不能出口,就笑着回了那一切都好的话。
玄苒虽才十一岁,可正月里的生辰月份早,性子再如何娇怯腼腆,面对下人也还是有些沉稳模样。
便又问夕娟来意,“二姑娘叫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第二十章 教坏姑娘()
到底还是主动问了,夕娟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转眼看见田妈妈连带着堂小姐房姨娘,都好奇的等着。
知道不说是不行了,拖拉太久自己还会被人看了笑话,心想总归是有大小姐在,真吵闹起来尽数推到二小姐头上就是,反正她不过是个传话的。
就照着玄嵋之前那话,也不添油加醋或擅自隐瞒,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话说的条理分明,可还没说完,就被房姨娘忽然站起,带着椅子发出了的刺耳响声打断。
“诶哟!这王府到底还是不是王府了!什么时候一群长辈还没说话,轮到二姑娘先挑三拣四的,居然还要给她开了库房,从公中取物?”
她哎哟呼哟起来,也不管话里给没给玄苒脸面,就对着田妈妈不忿:
“田妈妈你评评理,这公中的东西,平日里可是连王爷也不随便去动的!而况还是外府夫人送来的好料,不提个中珍贵,也是一番心意啊,哪是能随二姑娘心意想动就动的?”
房姨娘年纪还轻,却因为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天天穿金戴银,衣裳料子也尽是捡着些显雍容贵气的穿。
活生生穿老了七八岁不止,整个人看着还不伦不类的,再配上她遇事就声张,张牙舞爪的做派,也就一张脸儿娇柔的能看。
田妈妈被房姨娘捏尖的嗓子,嚷得一阵头疼。
她就皱紧眉,先安抚一句:“姨娘别急,容小的问明白这事,兴许是夕娟会错了二姑娘的意思呢!”
也觉得二姑娘这回子是任性了些,可往日里也没见二姑娘这样,明明是个惯常不管世事的,年岁又小,怎么会做这种要求。
就猜是不是夕娟假传了旨意,
“夕娟,你说。”
夕娟攥了攥手心的汗,见田妈妈果不其然不信,就肯定的说:“二小姐就命奴婢这么说的,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这话一出,房姨娘就炸了锅,拽着田妈妈就要理论。
那玄惜婉开始还觉有趣,听到此处,不免暗暗觉得惊奇。
她这二堂妹玄嵋,对她虽不算了解,可也是惯常接触过的,早先自己嫌她年纪小,有意甩开她不带着,又不时拽着玄苒,做出冷落她的态度。
如此都过了这许久,玄嵋也未有怨言,怎偏偏今日说了这种不像话的话,忽然作闹起来?
她就着重看了那来禀报的丫鬟一眼,见她口中说着这等胡言乱语,却也不见怎么慌乱,就揣测着玄嵋是不是被人教着说了什么话。
夕娟低着头,不掺和房姨娘对田妈妈的官司,可仍觉得如芒在背。
就抽空抬头一瞄,正巧对上堂小姐冷淡的探究目光。
玄苒没料到自家妹妹,忽然有了这等‘出息’,听完话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房姨娘都要在正院撒起泼来。
她头疼的看看玄惜婉,这位堂姐难得没给自己主意,反而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玄苒一看再不劝住,房姨娘恨不得吆喝的整个王府都知道,就狠狠心,自个儿先上去劝了。
“房姨娘先别忙着,我妹妹年纪小,许多规矩还不懂,你莫要跟个孩子计较。”她说着,又上前把田妈妈解救出来。
劝着房姨娘冷静些,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瞟了玄惜婉一眼,心底有些担忧自己做的对不对。
田妈妈也觉二姑娘年幼,不应该会有此打算,就目光灼灼的停在夕娟身上,怀疑是被她教坏了。
不然怎的就算二姑娘心血来潮,却不自己来说,非要她个奴婢,巴巴的敢上门来讨要。
越想越觉得蹊跷,二姑娘好好的深闺小姐,怎会缺吃短了穿,分明是因为不曾受过先王妃抚育,往常也没个先生教导着,这才任由院子里心思大的仆婢给教坏了人!
田妈妈暗恨,又想自己也在责难逃,只管着正院疏忽了二姑娘。
就下定决心,二姑娘年纪虽小,也不是万事不懂的稚童了,等王爷这次班师回朝,得劝着给二姑娘找个先生才好。
她清了清嗓子,先应了玄苒的劝,又不着痕迹目光狠辣的扫了夕娟一眼。
夕娟有些瑟缩,自己也是有口难言,心想田妈妈怕是要误会了,怪是她教坏二小姐的!
当初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了二小姐的话,来刀山火海的蹚这趟浑水……
可她敢推了二小姐的话吗!
也只有她,或许再添上鹞歌院里的仆妇们,才明白这事自己有多委屈。
田妈妈肃了脸色,语气对她冷硬了些,“你去请二姑娘过来,就说传来传去的说不清楚,大姑娘和小的直接在这等她。”
第二十一章 通风报信()
“是。”
夕娟连步出了正院时,才有空偷偷长出了一口气。
田妈妈的眼神始终让她提心吊胆,可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夕娟加快了脚步,开始还是走着,很快就提了裙子,一路小跑着朝鹞歌院去。
进了院门,瞧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下人难得的各司其职,夕娟心底居然隐约有了一丝安心感。
比起整个王府,她还是在这鹞歌院里自在,也安全!
“二小姐,二小姐!”
枝儿听见夕娟的声音,连忙扣紧了手中酿酒的坛子,提醒玄嵋:“二小姐,是夕娟。”
她刚说完,夕娟就推开了正屋的门,提着裙子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玄嵋打眼一瞧,看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一身凉风,就知道她应当是跑着回来的。
“夕娟姐姐,你可跟她们说了?”
她满脸期待的扬着笑脸,让夕娟本要说的话,都尽数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犹豫了下,就把那在正院里的反应,一五一十的跟玄嵋说了,而后急匆匆的接上一句,“大小姐和田妈妈都等着小姐呢,说是请二小姐尽快过去!”
“不着急不着急。”玄嵋摆了摆小手。
掐着点让枝儿沏好的茶水,被玄嵋指给了夕娟,“喝碗茶水吧夕娟姐姐,看你去了趟正院,怎么风尘仆仆的。”
她越不着急,夕娟就越是急出一身的火来。
本只想抿一口,结果嘴刚碰上茶杯,就不知不觉一股脑都喝了下去,着火似得喉咙总算润了些。
“好了。二小姐,您还是赶快去吧,拖得久了,我怕田,我怕大小姐生气。”
话说一半,夕娟敏锐的把那田字改成了大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小姐是二小姐的自家人,总是多担事一点的。
谁想,玄嵋就像是没听过她这着急一样,而是兴致勃勃的拉了下枝儿。
“枝儿姐姐,你去把我刚酿的花瓣酒摆出来给夕娟姐姐瞧瞧,每一样都要拿!”
“好嘞,二小姐!”
听着枝儿也跟没事儿人是的,痛快的就应了小姐的话,像是还正要去拿。
顿时,夕娟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旁的,趁枝儿经过自己身边时,偷偷拉了拉她的袖角。
枝儿反而有些意外,这夕娟从前跟她可不是一类人,她不过是个管着小库房的三等丫鬟,平日里想跟夕娟这样的贴身丫鬟说上句话,都是难得。
更何况,会拉着袖子求她帮忙了。
但心里记挂着二小姐说过,关于筛查可用之人的那话,就狠了狠心,全当没察觉了。
落在玄嵋眼中,就未免对枝儿愈发另眼相待一些。
为了主子一言,不怕得罪了人,听着像是迂腐不懂变通,实则这才是心腹丫鬟的潜质呢!
“等等!”夕娟忍了几忍,还是没沉住气,开口斥住了枝儿。
事急从权,且她知道枝儿是怎样个人,因此也没多计较忽视了她的事,只暗恨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偏不知怎的看中了枝儿这个见识短浅的,平时也不知多劝着点二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合适。
若单单做个玩伴自然不算什么,可却不能由着要紧关头,还只顾陪着主子玩。
她只一味着急,浑然忘了自己个儿,早先可是连玄嵋的任何事都懒怠费心去管的。
“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奴婢千错万错,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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