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烦。
玄惜婉心底一空,只觉此时才对穆霁的脾性,又有了些新认识,唯恐他生气,边有些焦急的开口:“殿下莫急,惜婉……”
“——小的镇南王府管事妈妈,恭迎三皇子殿下大驾光临!”
不远处却忽而有道不卑不亢又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来人顿了顿,转了话锋朝向玄惜婉。
“堂姑娘原来在这里,可让小的好找啊。”
第一百零三章 撇清关系()
“田,田妈妈。”
这熟悉的声音落在玄惜婉的耳中,几乎骇得她要当即跳了起来,她的指尖一阵麻酥酥的震颤,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终于重新找回控制。
“堂姑娘不论是否是今日,您都不应当随意的出了二门,跑到外院里来,尤其今日外院人多,人更加不该如此了。”
田妈妈肃着脸,一本正经的道:“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论是对堂姑娘您,还是对王府,又或者贵客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玄惜婉不想就这么匆忙间,正撞上了一路来想躲的人,亏她还以为自己将一众下人甩了开,谁知道……
她焦灼不安的垂下眼,不敢同田妈妈对视,脑子里只是暗恨,肯定是那个被她叮嘱过的小厮,一定是他泄露了口风,可惜她明明耳提面命过了,他还是坏了事,根本即使不将她放在眼里!
“妈妈是否管教的过了,这毕竟还是主子的镇南王府。”
身后的穆霁半点未有惊色,他似乎对此情况早有所料,又或者对于几个仆妇,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虽说凭他皇子殿下的身份,本也就理应如此,可若说是要规避麻烦,其实明明可以不做声。
他是在替她出头?
玄惜婉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让她的唇角不自觉有了甜意的翘起,田妈妈却是与之相反。
她的脸色端肃到了极点,看着玄惜婉的视线,不动声色往三皇子殿下身上挪了挪,身份有别,即使是恼怒玄惜婉做了这种荒唐过分之事,却也不能忘了本分,被人捉了王府的话柄。
因此不能直视三皇子殿下,就只是换了一副礼仪周全的笑,滴水不漏的对穆霁道。
“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小的怠慢了殿下,实在是愧对王爷托付,可正如三皇子殿下所说,小的身为王府管事妈妈,所作所为皆是听从王爷之命,也得请殿下谅解,小的不过是为了尽忠职守而已。”
她缓了缓,又说:“堂姑娘如今借住在王府,王爷每场吩咐小的照顾好几位姑娘,堂姑娘自然也在其中;如今堂姑娘出了岔子,小的自然应该遵从王爷之命,好好教导堂姑娘。”
玄惜婉已经从开始时的惊魂未定,一点点稳定下来,因此听了田妈妈的话,气打心底来。
这会子又说什么,自己也是王府姑娘的一份子了,可为的却是要好生教训了她,瞧瞧啊,这就是王府里奴婢的做派,奴大欺主都欺的理直气壮了呢!
“王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可这位妈妈也该认清身份,明白替王爷‘教训’主子的分寸,且……”
穆霁就如同合了玄惜婉的心意一般,话锋一转:“这偌大的王府,时间久了难免主子之间会有些误会,你做奴婢的,难道不得时刻警醒着,帮主子之间调节缓和才对?”
“三皇子殿下莫要如此帮惜婉出头了,我如今是寄人篱下,奢求太多实在是自不量力。”
她挪动半步,拦了穆霁一嘴,“并且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坏了三皇子殿下,同王爷之间的和乐关系,就是惜婉莫大的不是了!”
说自己是寄人篱下,这岂不是将三皇子口中的意思给坐实了,真要职责府里的人,从上道下都欺负看轻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镇南王府受了多大的苛待和委屈似的?
田妈妈气得心口发堵,只恨不得立时命了人,将这个自私自私,不为养大她的王府的堂姑娘,给堵住了嘴拉回内院去,千万不许在生了事。
玄惜婉跟田妈妈相处多了,看见田妈妈的脸色不好,就有些暗暗得意起来,自觉是戳中了她的心事不说,还跟三皇子殿下一唱一和。
她洋洋得意,穆霁却如同被人撤了后腿,他一阵别扭难受,转眼间看到玄惜婉微红的烟圈中,无半分难过之色,心虚复杂的住了口。
开始还觉得这玄家小姐,虽大胆但也有些胆识和不同之处,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样的……蠢钝而不自知!
她莫非当真以为,自己会为了她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家出头,和王府里多年的忠仆起了冲突吧?
还甚至自作主张,提什么他同镇南王之间,关系好坏与否,她是真以为自己一个内宅女子,甚至还非名正言顺的王府中人,能起到什么天大的作用,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吧……
这么难以置信的想完,穆霁笑了笑,再开口时,立时同玄惜婉撇清了关系。
“既然玄小姐这么说,那应当是我误会了。”
他从容的理了理衣袍的前摆,施施然上前道:“我入府时,一时之间因路不熟,迷失了方向,凑巧与贵府的小姐遇上,便结伴同行了一段路,既妈妈过来了,就请将玄小姐送回就是了。”
玄惜婉猛睁大眼睛,她唯恐三皇子是理解错了,还是说错了话,可当他对上他的视线时,却看不出半点这些的影子。
虽受了及大的落差,可只能接受了现实。
田妈妈却松了一口气,王爷不在,她也只可能做主到这种程度,实际还是要等王爷回来之后,再亲自听了指示才是。
三皇子肯退一步,不在维护堂姑娘,显然是对于双方都再好不过之事。
双方一时间,或是出于某种原因,俱是心照不宣的玄惜婉舍了出来。
玄惜婉还没能缓和反应过来,田妈妈手上一挥,接着身边就有两个面熟的,五大三粗的内院婆子,亲自上前一边一个,将玄惜婉明是请暗是托的,整个人给扶了回来。
转眼间,她已经朝着内院的方向去了,玄惜婉一下子心急起来,她使劲儿扭头想要去跟三皇子殿下说话,却发现明明也不怎么难受,可有了那两个婆子的动作,自己几乎是要动弹不得了。
“殿下!”她提了嗓音唤道。
“等等!”
本已经不抱甚希望,身后却传来男子的呵止声,身边的两个婆子应声停下,玄惜婉希望重燃,就暗中拼命的使了劲儿,试图将手臂抽回来,抽到一半忽然听到三皇子的声音。
依旧未有太大的起伏,话里带了些歉然之意,他笑道:“我想玄小姐应当是会走路的,妈妈还是让人放松些,也免得撞见了其贵客,看见这场面不好,以为喊打喊杀的是在做什么呢。”
又微微压低了声音,“王爷刚回了京,接下来又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有人若是拿此做什么文章,在给王爷在朝堂上生事,总是不好。”
什么?
惜婉茫然间,心中一凉。
这意思就是提点田妈妈,别被人瞧见了,用什么苛待族女,奴大欺主的话拿了把柄,到时候往王爷头上泼了脏东西。
田妈妈心想倒是这个道理,便朝着那两个等话的婆子,暗暗一点头。
“送了堂姑娘回去杜微院歇着吧,堂姑娘误打误撞的入了外院,想必也是受了惊吓,你们回去,责令了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就说因为她们失职,害了姑娘受罪,要她们好生的服侍了堂姑娘,等王爷回来之后再挨个受罚!”
田妈妈严词厉色的吩咐了,听见两个婆子一齐应了是,转身虚扶着玄惜婉,要簇拥着她而去,忽改变了主意。
“等一等!”田妈妈心思飞快,将玄惜婉的鬼心思多这事又考量了番,改口说:“不必了,今日府中人多事忙,总有照顾不到疏忽之处,还是将堂姑娘直接送去正院暂且歇着罢!”
“是!”
玄惜婉闻言一惊,她被送回去倒是还没甚么损失,无非就是以后再徐徐图之,重做规划就是了。
可直接被送去正院,看着没有什么,但她与怜心几个能出主意的心腹丫鬟,就相当于被隔了开来,只能够在正院里动弹不得,等着王爷回来降责了……
想起那一张冷淡的面容,和镇南王身上隐隐让人不舒服的肃杀之气,玄惜婉打了一个寒颤,王爷自从上次,对她似乎也少了一分特别照顾,这次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若是王爷知道了这事,勃然大怒……玄惜婉的眼前忽就浮现起了,当初路姨娘众目睽睽下,挨了的那一记掌掴!
她一时之际,连之前对于中途事情败露,后面安排的许多,都无有机会施展的后悔,都没能继续懊恼可惜了,只是对于临来的事,瑟瑟发抖。
等玄惜婉的身影在瞧不见时,田妈妈转了身冲着面前光鲜的三皇子殿下矮了身行礼,她知道既然三皇子如此跟堂姑娘撇清了关系,她们不但无法揪住不放,自然更不能耐三皇子如何了。
虽有些可惜,但到底止住了过早的冲突,田妈妈对此心知肚明,就干脆利落的放弃了。
“三皇子殿下没有受惊就好,小的还有事要回内院,便将两个小厮拨给殿下先差遣着,以免身边没了人使唤,殿下且自个儿逛逛院子,等开宴时小的在赔罪。”
“妈妈请便。”
穆霁笑的从容,等田妈妈连带着一干人转了身后,眸底的清朗忽然间就沉了些,继而阴云遍布。
第一百零四章 有意遇袭()
“二小姐!怎么回事,您感觉到马车的震动了吗!”
瑚点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眼中的恐慌却有些无法遮掩,随着马车车身摇动的变强,而越来越明显,和玄嵋一前一后的几乎是要紧贴在了一起,警惕的四处警戒着。
玄嵋抽空看见她,心中的那点子冷意和紧张凝了凝,转而更加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上。
是了,她怎么给忘了,瑚点纵然是在有天赋在激灵,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丫鬟,能够不出乱克制着自己冷静,已经是不错了,她不能在瑚点的身上寄望太多。
这念头一出,玄嵋变不再迟疑,她手上握紧那把浑身带着沉厚感幽黑的羊角短匕,将其一把就抽了出来,反握着横在前胸。
同时嘴上又急又快的说:“瞧着现在的情况,外面有八成的可能是因聚集了太多围观的百姓,城卫疏导上出了失误,才造成了成流的挤压和推搡,我们的马车在当中受到了牵连,如此的话虽有些危险的可能,但还不过是有惊无险罢了。”
瑚点认真的听了,一边点头一边狐疑:“那小姐,如果不是这样呢?还有什么可能?”
她的视线在玄嵋手中的那把造型刁钻而古怪的匕首上一停,接着重新移了开,怎么可能呢,若真是小姐所说,小姐为何又如此如临大敌似的。
“如果不是我所猜测的,那么还有的可能,就有些不那么妙了。”玄嵋的声音沉了沉,与此同时,她一把将自己长长的碍事裙摆撩了起来,不顾身份的迅速在马车底部,找了个靠近车窗的方向趴下。
“小姐?”瑚点一愣。
玄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绷着小脸将右耳贴在了木壁上面,静静的听了几息。
而后她动作敏捷的起身,一把就将身边的窗帘拉严,同时将大敞的木窗闭了紧,双手抓住瑚点的手腕。
她受了玄嵋手上的力道牵引,就微微低了低头,将耳朵凑给玄嵋。
“瑚点你动作轻一些,去将车门和另外一边的车窗都闭紧了,咱们左后的车轱辘,被人趁乱浑水摸鱼,给整个卸了下来。”
什么!
瑚点听完话明白过来,瞬间心惊肉跳的去做玄嵋吩咐的事,等她将车门轻声关好后,又牢牢地从内锁住了门闩,才有些能够气息通顺。
可还是压抑,小姐的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一来,瑚点来不及后悔没跟着夕绢好好劝住了小姐,只是懊恼自己的没用,甚至还得让小姐反过头来提点她,便强忍着害怕,全神贯注的守着车门车窗的方向警戒。
玄嵋此时却有些顾不及理会瑚点,她始终紧贴着靠坐的一端坐着,左手手掌整个儿贴在木壁之上,借此来代替本来的听视两感,探听情况。
她在军中的多年,最让她明白,并且养成了利于实战的习惯,她手边什么都没有,那就要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证明,车身虽然被人群的影响而摇晃,却有些并不平稳,左后的一方总是隐约的有些歪斜,她方才趴下去听过之后,就彻底能够确定,那车轱辘就算没有被人卸掉,也至少给造成了无法将就的破坏。
如此一来,其他的坏处还要另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成功的将他们的马车,尤其是她这个注定不能弃车,和本就推搡起来了的失控人群一道的镇南王府嫡出姑娘,一道给留在了原地。
这趁乱行事的人,究竟是谁?是冲着镇南王府来的?
玄嵋首先想到了这个可能,转而却有些觉得这事的可能,要低了些,她今日一切之事,都是秘密出行就算是镇南王府内部的人,甚至王爷本身,开始时也不会知道,谈何外人。
那么……玄嵋不由自主的就将视线,凝聚在了这辆马车之上。
她所用的司家的这辆马车,并没有经过精心的遮掩,不但不够朴素平平无奇,甚至就连外围也有仔细的构建装饰过,更加连司家的家徽特征,都并没有有意的将其抹去。
只有可能是这个了。
她苦笑了下,心想若真是如此,不仅是司延棠,连带着整个司家都要欠她的情了,感情她这是在代人受过呢!
那车轱辘被卸下来已经有一会子了,如果外面的人,是想要趁乱对车内原本的司家人行刺,然后制造一个当众被不知谁所杀的假象出来,那么眼下就应该摸进来动手了,这也是她为何果断的将所有对外的通口紧闭的原因。
可她明明一直没有放弃警戒,但外面却似乎悄然的销声匿迹了。
是放弃了?
不可能,大费周章至此,怎么会只是将马车里的人陷在原地呢,难道是见到门窗紧闭,知道了马车里的人已经察觉不对,无法做到潜行进来,便临时改变了策略,不想亲自动手,要借用外面的人潮?
玄嵋心念间,将各种可能尽数想了个遍,却仍然无法敲定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这样她们和外面的人,就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外面的人想要悄然进来,是绝无可能的了;而她们虽然在里面看似安全,可也不过是假象更多罢了,若当真硬闯,就不说一道木门能够起多大的作用。
何况,她们暂时的安全,也不过是笼中金丝雀一样的安全而已。
玄嵋想了想,贴在木壁上的掌心,不在只是停留在马车的左后角处,而是开始缓慢轻声的,沿着马车内壁开始游走。
外面的人这么小心谨慎,难道是实力不及司家,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被司家识破报复造成太大的损失?
可似乎又有些说不通,这种绝好的时机下手,如果车上的人不是司洵南不是司延棠两个,而恰好是自己,怕是在确认时已经要暴起得手了。
纵然是司延棠已经有了扎实的武功傍身,那也要看这周围环境,已经偷袭之下,他有没有机会和余地施展了。
再加上一个看着手中无力的司洵南,在旁边做累赘……
还真的可能是凶多吉少,玄嵋想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
尤其是牵扯到司延棠,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一种十分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