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
田妈妈和玄苒都愣了,随即以为她的淘气劲儿又上来了,玄苒就轻声劝了句:“阿嵋。”
“我就问问,也不是强求,可你若是肯答应,这也不是什么玩笑话,我是真的想让你来我院子里,做鹞歌院的管家妈妈的。”
她安抚的按住玄苒的手背,抬着眼看向周氏,话里满是真挚。
周氏这会儿子算是彻底被吓了一跳,什么沉稳老成,镇定自若通通都成了煮熟的鸭子,飞的没有了踪迹。
她慌乱了一瞬,见玄嵋仍然不说话,看起来竟似真的等她回话似得,就强行镇定下来。
“承蒙二姑娘的厚爱,可王府之贵,周氏实在高攀不起,就只能忍痛求二姑娘收回这话了。”
“你这牙婆子怎么说话,我们小姐对你一番好心,你却……”
玄嵋扬扬手,打断了枝儿故作不悦的话,也不再纠缠,只是笑着转了话锋。
“那你就让她们,挨个挨的给我说说。”
周氏不想玄嵋这么痛快的放弃了,玄嵋的话,她不是没有动心过,这可是镇南王府啊,又是给府中的嫡姑娘做管家妈妈。
可因为心底那件事,到底是无福消受,就硬着头皮推拒了。
见玄嵋并未因此为难她,就反倒对玄嵋越发的好奇起来,这位镇南王府的二姑娘,似乎和年纪看来,有些早慧的过了份,最难得的是心性也非常人可比。
想着不愧是王府,连年幼的嫡姑娘都养育的和旁人不同。
于是就恭敬的应着:“回姑娘的话,这些丫头每一个都是小的亲自挑选的,小的这就让让她们自个儿说给姑娘听。”
说着,就依旧是由着惯例,从右首的头一个开始……
周氏果然不是寻常之人,她没说大话,这带来的九个人中,她已经问过了八个,都有可取之处。
玄嵋就满意的点了头,她将视线从看中的那四个丫鬟身上收回,对玄苒说:“这几个我看着都好,姐姐觉得呢?”
“我也觉得好,你做主就是了。”
玄苒本担心玄嵋之前,非要了这么个下九流的牙婆子是要胡闹,眼见她不过说笑一句,并不坚持,就已经松了气,加上田妈妈早就先把过关,自然不会在其他的这些事上干涉玄嵋。
何况,妹妹虽还小,但许多时候心中都极有数,所挑之人也大都各有千秋。
玄嵋听了,就将这四个人挨个点了,对枝儿道:“枝儿姐姐,她们四个就都留下,先登记下来,等回头我每个给取了名儿,再好好分配活计。”
枝儿这几日被鹞歌院中的活计,给磋磨的虽不委屈,但也实在知道只凭她和夕娟两个,是顶不住的。
听见二小姐又留了四个下来,早已经笑眯了双眼,满心欢喜的答应着:“二小姐,算上芦雨今日这就有了十八个给留用了。”
玄嵋点点头,就看向了那最后的一个丫头,笑道:“就剩你了。”
这丫头看着年纪很小,也就和枝儿一般年纪,十岁出头的样子,长了张娇美的鹅蛋脸,虽还没张开,但瞧着五官精秀皮肤白皙,竟比玄嵋手里的和新留下的所有年轻丫鬟,都要长得好些。
被二小姐点了名,这小丫头就抿了嘴一笑,虽害怕但还是有些大方的行了礼,“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玄嵋看着不错,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都说给我听听啊。”
“回禀二小姐,奴婢没有名字,若是二小姐肯用奴婢,就请二小姐给个名儿叫着。”她声音虽软绵,但咬字清晰,听着让人就不费劲十分舒服。
又细细的禀报着:“奴婢今年十一了,会识文断字也会研磨,女工和煲汤都懂些,可唯一能在二小姐面前献丑的,奴婢觉得,只有拨算盘写账本这一样还行。”
“哦?你会这么多,还会看账本?”
玄嵋微讶,这丫头比前头留下的老老小小里,算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会的竟这般多。
寻常的小家碧玉,也无非就是要学些这些子东西了,因此对她就十分的好奇。
“奴婢从前在家时跟爹学过,拨算盘算术和记查账本,都是打小就练的了。”
玄嵋理解,心想果然是家传所学了,但能沦落到牙行里被卖做丫鬟,怎又会有个这么有本事的爹?
就追问她:“你爹是谁,那你娘呢?”
丫头毕恭毕敬的回话:“奴婢的爹抛下奴婢不见踪影了,从七岁起,后面的四年奴婢都是跟娘相依为命,至于奴婢的娘……”
她提到这点,忽而略顿住了,再想开口时,突然被人开腔给打断了。
“回二姑娘,小的就是这丫头的娘。”
周氏忽然上前了半步,低头道。
玄嵋哑然,她看着周氏地下的脸,虽不甚清楚,可也能瞧得出她脸上,并无多少情绪波动。
看着甚至有些冷淡漠然的样子,同方才说别的话时,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也无甚区别。
可旁的也就算了,她知道前世周氏的能耐,所以并不太惊讶,可这会儿子……她可是要亲手将女儿给卖进王府里来啊!
周氏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怎么回事,让她比起前世做掌柜夫人前的这四五年间,做起了牙婆子,还甚至要卖女求荣的?
究竟有什么逼不得已的隐情,若单单是那丫头话中所说的,被她家男人抛妻弃女的销声匿迹了,可也不至于一定要将女儿给卖了。
玄嵋心里虽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却没有打算追问。
凭借她的眼力,早就能够看出,周氏根本就不打算将心里话告诉给任何人,她就算是逼问,也是没有结果,毫无意义。
且她这女儿才十一岁,被亲娘一手卖掉,却不哭不闹,甚至连顶点儿的怨言都没有。
玄嵋不动声色的心思电转,心念间,就大致有了个长远之策。
她并不声张,只是当做没有听见方才这“母女认亲”的话,转而抬起手,在那丫头的身上一指。
“就也留下了你吧。”
完后,玄嵋直接起了身,吩咐道:“今日就到此,佟五家的且领着其余的人,去领赏结算,然后送出府里去吧。”
她话音落下,屋里的一种丫鬟,连带着田妈妈佟五家的,就都矮了矮身,应道:“是。”
于是转眼的功夫,宽敞的正室里头原本挤满了的人,就都走了个七七八八,连玄苒也放心的叮嘱了玄嵋几句,后就走了。
人都走后,玄嵋却没有动,她由着夕娟进屋里来,轻手轻脚的给她闷了茶水,又摆了糕点上来。
自己确是在一门心思的疏离着,这么着算下来,加上紫叶和枝儿夕娟两个,她鹞歌院中也满打满算有了二十来个仆妇,暂且用着算是足够了。
虽还有些不符王府嫡小姐的规格,可先用着,等之后在府里遇到顺眼的,在慢慢往里添人就是。
想到此处,玄嵋就有些微微蹙了眉,问枝儿:
“我方才让人去叫紫叶,是谁领命去的?”
枝儿矮了身,回道:“回二小姐的话,是让槐柳去的。”
“那怎么还没回来?”玄嵋说着,起身往那门外空荡荡的院子一瞧,自然自语的道:“算了,反正不论怎么样,这紫叶还就真要留下了。”
之前算是她想岔了,只不想让这些家室关系复杂的丫鬟,尽了自己的院子,若是换个角度想想——
就算不为了她的能耐和性子,单单她那个在玄绛屋子里伺候的姐姐,也自有用处……
第三十九章 王爷来信()
半个时辰过去,槐柳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她推开屋门,冲着玄嵋就低了头。
“二小姐!奴婢走到半道上,被正院的人拦住了,说是让小姐快去正院,王爷来信了!”
“什么?”
玄嵋本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紫叶不识抬举,将她给记恨上了不愿意回来。
怎会料到,槐柳竟是因为这件事,父王的信?
“是让谁送回来的?现在信在谁手里?”她极快的就重新沉淀下来,问那关键之处。
槐柳虽然来得着急,可显然是都打听清楚了才回来的,就井井有条的道:“是王爷身边的近卫和一队车,轻装上阵快马加鞭的回了京;至于王爷的信,直接送到了正院里头,现在应当是在大小姐手中了。”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啊,老夫人也并不在府中,父王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送了信回来?
玄嵋略一沉吟,就起身道:“夕娟姐姐,你帮我换身衣裳,今日里在这做了一日了,这衣裳还是换了的好。”
“是,奴婢也这么觉得。”
夕娟心细手巧,实际最擅长这类贴身服侍的活计,就边答应着,转眼间已经随着玄嵋进了寝屋,从橱中配出一套牙白色樱花样子的袄裙,服侍着玄嵋换上。
“二小姐一日都不曾歇息过,发上都有了些凌乱,不如奴婢帮小姐拆了,在重新梳起来?”
玄嵋本想也没想的就要拒绝,她还急着去看镇南王送回来的信,免得有什么要紧事,她不知道给落了过去,非得亲眼瞧见才能放心。
话正待出口,又被玄嵋硬生生的给吞回了腹中。
算了,这梳发还是应当梳,至少能帮她从现在有些亢奋的状态中平复过来。
她之所以亢奋,却并非因为许久不见想念镇南王,而是一种对于“山雨欲来风满楼”必然的预知,父王送了信回来,内院里离变天,还会远吗?
玄嵋想着,就稳住心神,不紧不慢的端庄坐好了身子,由着头上的青丝被夕娟的一双巧手摆弄。
但凡当真静下心来,这一盏茶的时间,就过去的极其之快了。
“好了,就让露雨守着院子,其余三个,跟我一并去正院吧。”玄嵋起身,方寸不乱的布置好,留了个心眼。
寻常看着是没什么,可这内院里妖魔鬼怪尽有,谁也说不准,今晚会不会有人趁着乱子,冒险来她这鹞歌院中。
“是,请二小姐放心。”露雨应下来。
主仆四人赶到正院时,偌大的院子里头灯火通明的,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是镇南王本尊回府了一样。
玄嵋心底有些微妙,不过是一封信,就能惹得惊动了整个内院,这就是一家之主的权力所在了。
随即收敛了心思,就由枝儿牵着,朝众人聚集的明间里头去。
“哎哟,你快说说,王爷除了这信,可都还让你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路姨娘脸上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样子,两颊两片浅红,眸若秋水似得问那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的近卫。
“回姨娘的话,王爷并没多说旁的,只跟在下交代说,要说的要紧的都在这信里头了。”
他跪的极稳,让玄嵋一眼看出,这人虽不过是个近卫,可这安稳是由满身踏实的功夫支撑着。
心想进了内院,回话也是不卑不亢,两眼并不乱看十分守规矩,就想着不愧是王爷身边的人了,一个近卫,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玄嵋懒怠的听路姨娘继续说个没完,就径直进了去,算是将里头暂时打断了。
“二姑娘也来了。”
路姨娘转头见是玄嵋,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淡了下去,只是淡淡的说。
她对玄嵋如此,玄嵋则是连路姨娘都不曾看上一眼,她就同没有听见话似得,朝着玄苒就奔了过去。
“姐姐,我听槐柳说,父王来信了?可是他马上回来了?”
玄苒此时正满脸都是兴奋的笑意,她就如同那天地间,最最寻常不过的儿女一样,对于远征在外的爹爹,始终时刻盼望着他能回来。
听玄嵋问了,就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又摇头说:“是父王送来信了,至于回来,倒不是马上。”
她将手中的信封打开,重新将里面薄薄的信纸展开要递给玄嵋,手伸到一般,忽然顿住,又收了回去。
脸上歉然一笑:“我忘记你才只不过学着认了楷体的字,父王的字迹怕是看不懂吧。”
玄嵋尴尬的将那险些伸出去的手,又若无其事的回归原位。
心想好险,若不是姐姐意识到,她肯定就也忘了这一茬。
就笑嘻嘻的露出笑脸,央求道:“那就让姐姐给我念念?父王是怎么说的?”
“你啊。”
玄苒无奈的笑笑,随即将信里的内容,事无巨细跟玄嵋说了,最后又捡了那重要的话说:“总之,父王那边一切安好,你就不用担心了。”
玄嵋心想这倒是姐姐多虑了,父王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就又听玄苒接着告诉:“父王说,来这封信主要是,因了你过段日子就要到生辰了,他到时大抵刚巧能赶回来给你过生辰!”
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什么时候她那位父王,竟会为了自己的生辰费心思了,还要赶回来?
玄嵋见玄苒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心想这怕是早就眼巴巴的等着了,又替玄苒心疼,想她虽是自己的姐姐,可也不过才十一岁半。
就不愿意将对父王的不满别扭,显现出来让玄苒跟着心里难受。
于是,就笑着非要跟玄苒要那信纸,“姐姐,你就让我看看吧,我是有不认识的字,可枝儿特别会认字,我让她讲给我听!”
一旁的路姨娘,被玄嵋有意无意的给忽略在旁,本就脸上有些挂不住。
瞧着这姐妹二人,竟似是要当着一屋子人,吵闹嬉戏起来呢,就一时没忍住阴阳怪气的说。
“二姑娘真是好教养,居然让个小丫鬟子去碰王爷亲笔的书信;这内院里头也是没规矩,我看不得丫鬟,却能看得。”
话音落下,看见玄嵋居高的胳膊放下,又有些后悔,想房姨娘的事就在眼前立着,她没事这会儿子招惹玄嵋这个妖怪做什么?
若是心有谋算,那自然另当别论,可眼下招惹了她,可不是自己白白吃了亏,就闭了口。
路姨娘虽立时后悔了,可早已经晚了,玄嵋收了笑,将手中拿到的信纸,大略的沿着痕迹叠起来,重新塞回信封里头去。
她将信封轻飘飘的捏在手中,朝着路姨娘抖了抖。
“姨娘可是想看这个?”
明知她不回有什么好心,可路姨娘许久不见王爷,早就是久旱落寞的状态,对王爷的书信,恨不得扑上去当场据为己有,晚上回去院子,在床头对着灯一遍遍细心品味才好。
她面前镇南王走时的模样一闪即逝,就咬牙道:“是。”
玄嵋就略笑了笑,又问:“可姨娘不是早就知道里头的内容了吗,何况姐姐方才还又多读了一遍,路姨娘没听着?”
“我是想要亲眼看看!”
路姨娘心恨玄嵋这是偷换了概念,显得像是她心思大,要求的比别人格外多些。
“原来是这样,姨娘早说啊。”玄嵋点点头,将手中的信封揣在了袖子里头,又笑道:“只是姑娘还没看完,哪里就能轮到路姨娘你呢,姨娘还是多理解理解吧。”
路姨娘恨得也不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恨不得当场拿出她平常的本事,和伶牙俐齿来教训玄嵋,稳稳压她一头。
可还没等开口,正屋门口忽然又进来了个人,走路一步三摇的,看着自有一番病弱美感,颇有些西子的风韵。
进门就说:“我听说王爷来了信?”
玄嵋一眼落在,来人唇谷上头正中央的那颗黑痣上,心里就冷笑了下。
学什么西子病态的做派,看着弱不禁风似得,可玄惜婉的体质之好,她前世里最清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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