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被湖儿给拼命拦了,只能口中不干不净的喊着:“他是个短命鬼,凭什么害了我一辈子!玄嵋,田妈妈,你们得找人给我收拾了院子伺候我,婉儿还在府里,我要见她!”
玄嵋浑装作没听见,跟田妈妈直到出了穿堂,脸色才为之一缓。
抬手招了旁边候着的丫鬟吩咐:“钱氏进了王府的事,不准府里的人泄露出去,若是给堂小姐听到了,是谁说出去的,自有田妈妈一个个找了出来。若是被逮着了,全数撵出王府去!”
那丫鬟忙喏喏的应下了,玄嵋微一沉寂,说:“她不是要闹着留在府里吗?就如她所愿,把后面下人所住的那半面后罩楼里,给钱氏腾出两间房来。
接着冷淡的申明道:“也不许人收拾扫撒,只管将人领进去就是,由着她们自己折腾。”
“后罩楼?”
丫鬟一愣,心想这后罩楼在王府宅院间的最深处,通常都是给下人或是不受宠的庶女住着,连那不甚尊贵的客人,以往也会安置到外院的倒座房中去,或找间小厢房住着。
可这位突然现身的四太太,怎沦落到了只能住着后罩房……
莫不是哪里得罪了二小姐吧?
她猜度着,因田妈妈为二小姐,将整个鹞歌院子里的仆妇都给撵走了,这内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拿不准田妈妈会答应这荒诞之事,应当是二小姐在府里重新受宠了,说不得田妈妈就是受了王爷的态度影响。
越是猜不透,对二小姐就不免更加忌惮些。
眼下见二小姐小小的人,连田妈妈所管之事,都能随便做了决定;且弄得那位四太太,一回府里就没了脸面,对传言里,二小姐重新得了王爷重视的话,愈发信以为真。
“请二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姿态更恭敬些,应了“是”,低眉顺眼的领命下去了。
玄嵋见着她的背影走远了,心底讥笑一声。
要是将钱氏强行赶出王府去,凭着钱氏的心性,定是要在王府门前好好撒泼吵闹一番,编些恶谣,势必败坏尽王府的名声不可。
比起这样,不如以退为进,让钱氏自以为得了逞,实则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她以为住进王府,就还能做以前风光尊贵的四太太?庭院深深,真进来,那就万事由不得她了。
管你钱氏还是玄惜婉,不是一边赖着王府,一边背信弃义对王府不知感激么?
那就如你们所愿,将母女两个凑到一处,她好慢慢的,一点点收拾了,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名誉扫地失去一切,也尝尝切骨之痛的滋味,方能解她前世之仇!
玄嵋阖了眼,再抬眼时,眸底就只剩下让人无法看透的清明之色了。
落入田妈妈眼中,一时也不知二姑娘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
这就算是将钱氏给留下了?
一边担心着是引狼入室,一边又想不出,面对钱氏这等不要脸面之人,该怎么处理才周全。
反正二姑娘已做了主,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就不提旁的异议,只是说:“是小的无能,让二姑娘听了那许多污言秽语,还让二姑娘费心解决。”
玄嵋抬眼笑了笑,“我见识浅,让田妈妈见笑了。只是等下见了姐姐,还请田妈妈帮忙遮掩两句,以免让姐姐忧心。”
“那是自然,二姑娘放心,小的有分寸。”
和田妈妈打过招呼,外头白石甬道上,就远远过来了个大丫鬟。
玄嵋一眼认出是玄苒身边的流木,便笑着上去:“流木姐姐怎来了,我姐姐呢?”
“回二小姐的话,我们小姐等的久了,正不放心二小姐您呢,就派了奴婢过来迎着些!”
流木弯了两个梨涡,笑盈盈的款款给玄嵋行了礼。
“既然这样过,那我们就快着些,免得让姐姐等急了。”玄嵋边说着,边拉着流木让她领路,朝着玄苒那处去。
“可二小姐,那位四太太人呢,是打发走了?”
流木得过主子吩咐,特意留意钱氏的踪迹,来回一看,却没瞧见人。
“她?算哪门子的四太太!”
和玄苒会和又分开后,玄嵋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回了鹞歌院里。
直到用了晚膳,放去正院和玄苒院子里,打探消息的枝儿回来,也没带来什么异常。
说是一切如常,除了白日里,钱氏大闹进府那一阵子,后面整个内院里,也就渐渐平静下来,像是根本不曾出过这么一档子糟心事。
玄嵋听了禀报,并夹一筷子白饭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着。
边心里想,这就是深宅大院的骇人之处了,管你是什么身份,一旦进来,就是满地撒泼打了滚,不出两个时辰就归于平静,连个响声都听不得了。
“后罩楼那边呢?”她放下筷子问了一嘴。
夕娟就停了手中布菜的活计,弯腰矮了矮身,回禀道:“奴婢早些时候去瞧过了,问了管事的妈妈,说‘那边’开始还鸡飞狗跳的闹着,两个时辰过去,就没什么动静了。”
“哦?居然明白过来了?”玄嵋微微将纤秀的眉一挑,笑了笑。
看来钱氏还没有蠢到家,虽然足足耗了两个时辰,但到底是明白过来。
她此行的目的不是旁的,是要住进王府里来。
眼下,虽被她发落到了后罩楼里住着,可这目的,不就是达成了吗?
玄嵋低头,在桌上精秀的餐碟上一扫,闻着那喷香扑鼻的香气,忽的没了胃口。
她就觉得有些没意思。
自己好容易重活了一世,回过头来,却还是要跟前世王府里的这群毒妇,日日相处着斗来斗去。
可虽没意思,她仍然不得不继续,稍一松懈了,那群人可不会留什么情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况她还大仇未报,尚有身边人需要护着周全。
想过一圈,玄嵋将手中的筷子重新拾起来,“夕娟姐姐,再给我把饭添上一勺尖儿。”
“是。”
夕娟添了饭回来,服侍着玄嵋用过了饭又漱口拭手,才有些忍不住问她:“奴婢有一事不知,想请二小姐告诉。”
她微一咬牙,带些为难的柔声问了:“奴婢从前做了许多错事,二小姐为何会没撵了奴婢走?”
“你想让我撵走你?”玄嵋揶揄着反问。
夕娟一慌,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想不通。”
“没什么想不通的,是因为夕娟姐姐你发髻梳得好。”
“仅此而已?”夕娟有些不信,小心翼翼的问。
玄嵋笑笑,将夕娟扔在原地,自个儿往正屋去了,“我不过说笑一句,你啊,得去好生感激了枝儿才行……”
夕娟听了个一头雾水,她将玄嵋的话,在心底反复琢磨了个两遍,还是半知半解的,就先将事压在了心底放着,转而挽了袖子亲自收拾起来。
等玄嵋掀开了寝屋的帘子时,枝儿正勤快的把那烧好了的热水,细心的往浴桶里原本的凉水中兑去。
因了鹞歌院里没了仆婢,整个院子就玄嵋一个主子,加上枝儿夕娟两个住着。
院子里每一处,每日都有许多活计要做,玄嵋又不放心借了府里别处的人,所以宁愿停着。
田妈妈送来的露雨槐柳两个丫鬟,因还有些没交接好的杂事,就每日卯时前过来,到晚膳时,就回了正院还是暂且在正院的下人屋子里住着。
这些子活儿,一下就不分轻重事无巨细的,全平摊在了枝儿夕娟两个身上。
她们本也都是王府里的丫鬟,枝儿还是家生子,往日里虽说干的是伺候小姐的活计,可那真的脏活重活累活,是绝对轮不到她们身上去的,是以不过才一日,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尤其枝儿,她本就年纪不大,人也单薄些,手中拿着重而滚烫的水壶兑水,一大桶水不一会儿就兑出了满头的薄汗。
“辛苦你了枝儿姐姐,院子里这两天没人,就劳烦你和夕娟姐姐多干些。回头等田妈妈送来了人,我就特意留了日子调开轮值,好好给你们松快松快。”
枝儿腾出手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扬着笑脸不好意思的回话:
“二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两个了,奴婢和夕娟姐姐都不觉得累,只觉得有趣呢。”
她虽这么说,玄嵋还是暗自将那找人的事,在心里放了放。
偌大的鹞歌院,上上下下总不至于,整日里让两个瘦弱的年轻丫鬟子忙活吧?
或许,还是该得空时催催田妈妈,不必细细的选人了,只管多叫几个牙婆子带了人进府给她过目。
至于那人是可用不可用,她就多费心些,亲自挨个筛查了就是。
第三十三章 何来缘分()
次日辰时,玄嵋梳洗完毕,就直接奔了正院而去。
枝儿慌慌张的捧了玄嵋前两日酿得花酿,连步追上前面的玄嵋几人,气喘吁吁的道:“二小姐,就这一坛似乎酿的好些,奴婢就做主只拿了一坛子过来。”
玄嵋点点头,“我只给姐姐,就这一坛子也算是够了。”
枝儿答应着,将那一坛子酒给捧在了怀里,跟在玄嵋身后,边走着边问:“奴婢有事想要请二小姐指教,二小姐不是说要在鹞歌院里用膳的吗,怎晌午晚上都在院子里,偏偏这早膳要去正院里用?”
“怎么?你嫌远了枝儿姐姐?”
玄嵋不紧不慢的打趣着,她比起是去用膳,不如说是看看沿途的风景,顺便去一趟正院一样。
“二小姐又笑话奴婢,才没有呢!”枝儿脸一红,嘟囔着辩驳了一句:“奴婢只是觉得二小姐这样无端端的多跑了许多的路。”
“原来是替我考虑呢,那是我误会你了。”玄嵋笑笑,却没有解释原因。
她自然知道枝儿的话也对,能不嫌累吗?
她自然也嫌了,虽然鹞歌院距离王府正院挨得不远,可这早膳不必中晚,哪怕是多走数十步,也是一种白白的负担。
可既然如此,那玄嵋自是有她的思量。
若她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一手掌控了这镇南王府整个内院的中馈,那她当然不必如此,莫说府中眼下没有正经长辈在;就是有了,她也不必日日跑去晨昏定省陪着说话。
正因为她还不是,是以才一趟趟跑的这样勤。
前世无数的经验告诉玄嵋,如果她一旦错过了早晨的时机,那么取而代之的,就是接下来整一日的时辰间,无法与府中的其余势力会面的机会。
若等了田妈妈同玄苒处理内务的时候再去,虽不是不可,可未免着于痕迹,落了下乘。
只有早膳之时,才是她一个尚不满九岁的孩子,最佳刺探府内情况变换的渠道。
何况若有点什么要紧的变动,大家也只会往正院里头跑,因此这才是第一手的消息所在,加上今日……更是特殊。
玄嵋想到这里,未免她错过了什么,就略略加快了些脚步。
“快走,今天肯定还有好戏看呢。”
“小姐还有?”夕娟也是一怔,她性子虽比枝儿内敛缜密些,但到底也不是老谋深算之人,遮掩不住好奇之心。
“那当然了。”
万事有得必有失,她牺牲了早上的觉,就能看到些旁的风景。玄嵋轻声哼哼着小调儿,初秋的清晨,自有一股凉爽舒适的快意。
瞧见二小姐都说了还有‘好戏’要看,却还这么一副高兴的样子,枝儿和夕娟面色微妙的对视一眼,不再多话,跟上了小姐的步伐。
与其凭空猜想,还不如抓紧随着小姐去看看,反正经过这几天来看,二小姐说过的话,那就一定会实现。
等主仆三人拐入内院中央的白石甬道,离着正院还有百来步的距离,玄嵋的话就已经应验了。
她就料到必会如此!
玄嵋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角,视线却一味的在那两个脚步匆匆,一人携着另一人上了石阶的背影上,细细观察一番。
这也就百来步的距离,说近不近可说远,自然也不算远的。
这白石甬道因是主道,就空荡荡的不设太多修饰,以此她就不信,刚刚钱氏主仆会没有瞧见自己三个。
她们那么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根本就是不想同自己,在门前遇上吧?
枝儿眼神儿尖,也一眼瞧见了,就‘诶’的惊讶了下,提醒玄嵋:“二小姐,方才的人,可是昨天进府的那位夫人?”
夫人?这身份钱氏可配不上,不过是个弃妇罢了。
就语气平淡的说:“是与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
两个丫鬟听出玄嵋忽而转了情绪,就都不敢在玩笑打趣,低眉顺眼的跟在玄嵋身后进了正院。
她们不过是比钱氏两个晚了片刻而已,因此进了真正惯常摆饭的次间里时,正巧见到钱氏主仆二人,同席上的玄苒僵持在那里。
玄嵋打眼一看这氛围,心想应当是玄苒不想钱氏居然丝毫不见外,头一日才进了府,次日一早,就自作主张的来了正院里。
加上头一次瞧见钱氏本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偏钱氏昨儿个被玄嵋一晾,再兼隐隐受了磋磨,是以聪明了些,见到玄苒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虽印象中,还在玄家时见到的王府嫡长姑娘,是个性子绵柔的人,可因了玄嵋并不是她印象中印象,就也暗自怀疑,这玄苒是否是个扮猪吃老虎,绵里藏针的性子。
这么一来一去,两人就呈了对峙之势。
玄嵋进来就没有瞧见田妈妈,因此见了这场景,心里明镜儿似得。
就微微提了声音道:“我道是谁一大早,在正院门前见了我就往里跑,还以为是哪个做了坏事,见到主子做贼心虚的仆妇呢,原来是钱夫人你啊!”
钱氏被玄嵋戳中心事,心想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会大清早的也跑来了正院里。
本就是为了避开她,自己才会起了个大早,就想着撇开她,亲自趁着就玄苒一个姑娘时,来会会她,好试探试探她的底细。
没想到还是被玄嵋给在门外就碰上了,真是阴魂不散!
虽心里暗恨,可因为还有盘算,就不与玄嵋正面冲突。
面上做出一副端庄矜贵的夫人模样,淡淡的与玄嵋说话:“我昨日才进了府,等收拾妥当后自然要今日一早,来见见大姑娘。至于二姑娘么,许是走的匆忙,我并未碰见。”
这是打死不肯承认了。
玄嵋暗道一声好厚的脸皮,却也懒得在这点子细枝末节上同钱氏争执,于是就冲玄苒笑道:“姐姐,我今日又来了,怎么没见了田妈妈?”
玄苒本就对眼前的钱氏有些一头雾水,还并不知道该以何态度,与其相处,感觉到她同玄嵋之间,隐隐蓄势待发的敌意就更甚。
按理说,这位钱夫人是婉姐姐的娘亲,那她自该恭敬着叫一声四婶娘;可她身为一个玄家女儿,身为一个深闺小姐,钱夫人的事迹实在有些秽及双耳,让人不齿。
因此,玄苒这一声“婶娘”就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
听见玄嵋把话扯了开,跟她说话,就不由轻松的松了口气。
便也不知不觉的将钱氏,给就那么晾在了原地,莫说请人上桌坐下,寒暄招呼一声都没有。
“你怎又来了?不好好在鹞歌院里待着,日日往正院来做什么?”
话里虽如此,确是将玄嵋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边又说:“牙行那边来了消息,田妈妈听了禀报,就饭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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