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云朵都没有,晴地让人绝望,不过……
白若用著定的语气说:“这天闷成这样,应该很快就会下雨了,下了雨就好了!”记得前世差不多九月份下了雨,而且下了整整两天,那场雨,对安洲府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的救命水。
“但愿吧!”翠钗翠环不抱太大希望,实在是这天儿,万里无云,不像能下雨的样儿。
一行车马走到晌午时分,遇见一处小树林,队伍终于停下,准备用午膳顺带着休息。
在地上铺了垫布,白若坐在树阴下用清水抹了抹手脸,一阵清爽过后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姑娘,用些奶珞子吧,这天不用该坏了。”翠环双手端着食盒过来,拿出四色点心和一碗雪白撒着干果的奶珞子。
这种情况,生火做饭不科学,只能干噎点心,好在还是停在小树林,而不是在封闭的仿佛蒸笼一样的马车里。
“从家里带出的点心,就剩下这些了吧!”白若咬了一口撒满白糖的糯米糕,细细的嚼着。
她跟父母已经见过面了,那天激动不已的父亲和眼泪不停的母亲,让本来坚定的她也不由产生了几分惆然之感。
女儿被皇子看中,带入府中,对一个普通中等县城的富商来说,这绝对是天掉馅饼的好事,指不定从此就能飞黄腾达,振兴家族。不说别的,最起码二房几个有功名的哥哥,日后做官派职时有了先天的便利,不用等派官,不用怕被顶替,不管得宠不得宠,有个妹妹在皇子府上,那就是先天的靠山,哪怕被派到穷山恶水,派系复杂的地方任职,也不用怕无原无故的被当了炮灰。
但是,哪怕有如此好处,白再松依然很愤怒,女儿前程已经定了,在他看来不算好,但好歹也不算坏,但被亲兄父母背叛的感觉却让他很痛苦,整整一天一夜,他和秦百香被关在库房里,吃喝都只能从小窗子往里递,亲生父母就在外面,可无论他怎样怒骂哀求,都没人将他放出来。
而囚禁他的罪魁祸首,他的同胞大哥,正笑呵呵的用他女儿的一生,攀通天梯,塔青云路。
秦百香就更不用说了,成亲这么多年,她头一次跟丈夫争吵,并且毫不顾忌白再松就在身边的事实,用最恶毒的字眼儿诅咒白再槐,整整一夜,库房里都是她的叫骂声。
往日花魅的嘴实在太厉,句句直戳要害,几乎刀刀见血,听的本来挺心虚的白家两老忍不住反唇相激,可没几句的功夫就被秦百香压灭了火,气的脸红脖子粗也找不出反驳的话,秦百香以一敌二,将白家两老被骂的几乎要脑血管崩裂了。
成亲二十来年,秦百香第一次在白家人面前掌握了压倒性的优势,可她一点都不高兴,回头看看蹲在地上沉默不语的丈夫,秦百香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点力气瞬间被抽干,莫说吵架,连说话的劲头都没了。
夫妻俩无语的坐在地上,默默的渡过了一天一夜,直到尘埃落定,才被人放出来。
白再槐怕挨打,夫妻俩在齐上把他的眼睛和脸弄成左右对称更没法见人,干脆就没露面,派了下人来开门放人,白再松和秦百香也没顾上找白再槐的麻烦,齐齐奔着闺女去了。
眼见亲爹娘的狼狈模样,白若就算复仇心在强,报社**在浓,心中也难免酸涩。不过白若属于说好听是意志坚定,说难听点就是犟地要死,认准一个理儿撞破南墙都不回头的那种人。她不想苟居平安,用那些事情还未发生的借口来欺骗自己。
痛苦她尝了,撕心裂肺的感觉她承受了,那一切就是真实。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格,那会让她的余生都在愤懑悔恨中度过。况且,留在宁台县,也未必能一生平安。
别的不说,嫁不出去或者嫁的不好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大伯眼中利益最高,可用不可信,祖父祖母心中唯重长子,其余谐可放弃,请爹娘慎重,女儿暂且拜别,日后京城相聚。”这是白若离开前留给白再槐和秦百香的最后一句话。
京城相聚,白若记得,前世昌德四十一年,白家大哥进京赶考,高中二榜三十七名,又考中庶吉士,留翰林院任编修之职,白家二哥也在几年后中同进士,外放任职,只有三弟,接手了父亲的生意,并将其发展至京城。
后来,随着柏君溯封郡王,亲王,她独宠,生子,白家两兄弟官也越做越好,大哥官至四品,二哥外放五品,三弟的生意兴隆,白家二房,曾经辉煌过。
到最后,柏君溯成皇帝了,可她却落魄了!白家兄弟在朝堂中被痛打落水狗的妃嫔家人围攻,举步唯艰,而那时已任安洲知府的白大伯却袖手旁观,在两兄弟最困难的时候把他们拒之门外。
好在,兄弟俩一直都是妥妥的保皇党,从柏君溯还是光头皇子时就一直跟随,有柏君溯的力保,白家才度过了新君登基三年不改父志的艰难时期。
她死的时候,白家二房的第三代已经长成,俱都功名加身,虽不算显赫,却也称得上一门书香。
那时,她没从凤兮宫中逃脱,明面上算是给继后陪葬,白家曾因她受过的影响,想必会降至最低。
重生一世,一切又重新开始,她会比前世更加小心的为白家保驾护航,不让它受到伤害。
“从府里带的吃食本来就不多,这天儿爱坏的很,现在也只剩下半包四色点心了。”翠钗把盘子往前白若身前递了递,并不甚在意的说:“小姐别担心,我听说安洲府比咱们县城繁华的多,什么没有啊!老爷给了咱们这么多银子,到时候再买就是了。”
“那些银子是老爷留给小姐上京后用的,你少蹿当小姐乱花。”翠环一把抢过翠钗手中的点心,狠狠白了她一眼。
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小姐去的又是天底下最富贵的皇子府,到了那儿,有的是用钱的地方,老爷给的银子看着多,可不定要用多少年呢,现在不慎着点花,到时候没了多砸手!
翠钗被训的塔头撅嘴,却不敢回嘴,根据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如果敢反驳,翠环绝对会用一堆大道理压死她。
“行了,行了,翠钗又不是不懂事儿,不会乱花银子买什么没用的东西,再说了,八千两呢,哪会那么容易用光了。”白若连忙笑着打岔。
听见白若的安慰,翠钗忍不住歪头对翠环做得意状,而翠环则抽着嘴角,看不惯她的张狂样儿,准备下手教训她一顿时……
“什么八千两?”一只手伸到白若的腰间,跟领队家将商量完行车路线的柏君溯靠着树坐到她身边,好奇的问。
第十七章()
柏君溯今日穿了件翠色暗纹长衫,绣着雅花纹的月白滚边,微卷的头发被一根羊脂玉簪冠在头顶,又有碎发坠在脸侧,微浅的发色映着白玉般的脸旁,相映成辉。
抛开外邦卷发和烟灰眼瞳这两种不太附合赵国国情的特点,单纯以相貌来论,柏君溯无疑是非常出色的,他的眉目精致淡雅,轮廓立体深刻,眼角微微上挑,配上烟灰色的眼瞳,乍一看多少有些清冷,仿佛不染烟尘的天上谪仙一般。
在短暂的叛逆时期,就是得知简婕妤不是生母,那个从来不用眼角夹他的李妃才是亲娘的阶段,柏君溯也曾经很装过一阵子‘冰雪玉仙’,每天淡漠着一张脸,通身——从头至脚到汗毛都散发着‘别碰我,快点滚,别担误老子飞升’的气息。
不过,受苦的孩子叛逆期都短,柏君溯满打满算只作了两个月,就被看不惯他‘装x’的兄弟们整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吃不顺畅,穿不妥帖,身边的宫人恭敬地‘伺候’的他哪哪都不舒服,想求救吧,李妃和简婕妤谁都不管,还斥他对上不敬,对下不慈,告同胞的告,全无兄弟情意。
也是这顿训斥和那两个月的经历,让他彻底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从此改了性情,慢慢地,艰难地成了别人口中的‘谦谦君子’。
是的,艰难!柏君溯自身条件摆在那儿呢!眉目自带‘清冷光环’,通身满满‘谪仙气派’,这显然非常不利于他开展人际关系,刚开始试着‘温润如玉’的时候,其效果略带惊悚。他试验的对象,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下巴掉了整整半分钟,然后,很不恭敬的拿眼儿角偷瞄了他整整一天!
这种形为,发生在一个从小生活在皇宫里,经受过最严格规矩,能被分到皇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身上,足以见他当时受到的惊吓。
初次作战很不成功,柏君溯坐在镜子前对着自己的脸看了一刻钟,才终于从清冷的脸上找到了丁点暖人的地方。
天生嘴角带翘,只要弯些眉眼,缓合下脸部线条,就不会那么不容易让人亲近,甚至还有些许讨人喜欢。
毕竟,只要不‘装x’太过,没人会讨厌长相漂亮的孩子。
为了改变周身太显眼的气场,这些年柏君溯除了自己努力之外,就连衣服也只穿些桔黄,淡红,青绿这类暖色的,言行也极注意,才终于从‘清冷仙人’修练成了‘温润如玉’。
但是,如此行事却不代表他喜欢。
要白若说,柏君溯其实挺喜欢装‘仙人’的,他天生就是清冷贵公子那款,可惜生活环境生生把他逼成了一个‘有匪君子,如琢如磨’,但其实呢,他根本就不愿意,他天生不是这个型。
常语有云: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反抗不了的情况,那叫蛰伏。可一个人常期隐藏真性情蛰伏久了,心理难免都会有点问题。
或者放纵,或者懦弱,或者随波逐流,或者坚定不移,也或者,直接变态了!
很明显,柏君溯是最后一种‘或者’,严重表里不一患者,两面派的代言人,笑面虎的究级表现形式。
“殿下快离我远点吧,你刚换的干净衣服,可别在沾上灰。”感觉柏君溯要往她身上偎,白若连忙推了他一把。
柏君溯这次回安洲府,带了白大伯给的百来人队伍和四辆马车,柏君溯独个一辆,白若和翠钗翠环坐了一辆,那个太子派的明探左良景半死不活瘫着一辆,最后,从宁台县带过来的两个美人坐了一辆。
虽然论起来都是‘辆’,似乎没什么不同,但真分起来差别可大了,柏君溯那辆,八匹高头大马,四蹄扬雪的枣红色,威风精神的不行,车厢也大,雕花描金,里面还备着香炉枕塌,洗涤换衣都成。
太监和美人的两辆,与其说是马车,还不如说是骡车,两匹骡子拉的小车,乡下土财主级别,而她坐的那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是得了白大伯的济。
“我这身上都是黄土,别往前凑。”白若拍了拍衣角,自己往旁边躲了躲。
行路时,马蹄带起漫天的细黄土,窗帘一掀就扑人面,柏君溯的车厢里有翁有水,下车休息时能简单的擦洗换衣,她那辆车,三人坐下没多余地方。如今这形容,不说灰头土脸没人样儿,也是扑的一身细细的黄土,整个人瞧着暗了好几个色系。
柏君溯身上这件翠色的衣裳,瞧起来青葱嫩绿的,往她这儿一扑,染上一身的黄沙,那不得跟抹了酱的嫩黄瓜似的,还有个瞧吗?
“我一个鲁男子,哪有那么多说道。”柏君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掀起袍角直接坐在地上,回身靠住树干,仰头闭眼神态自若悠闲。
或者是因为对白若的‘秘密’和‘真性情’了如指掌,柏君溯在她面前难得的直率了些,偶尔也会露些本性,‘装’的不那么严重。
“刚才说什么八千两呢?”他好奇的问。
按他平时的性情,这种明显带着钱,一听就是不应该让他知道的事儿!哪怕想弄清楚,他也绝对不会问出口,婉转点总能打听到,可在白若这儿,他却没想旁的,直接就问了。
潜意识里,他觉得白若跟别人不一样,这样性情的女子,不会瞒他,也不会跟他玩儿虚的,更不会明里恭维暗里却瞧不起他。
真要是觉得不好,直接弄死就得了,你看她淹人淹的多痛快,明显业务很熟练嘛。
“哦,你说那个啊,是我爹,知道我要跟你走了,怕我在京城吃亏,给了我八千两银票,让我有什么事就拿钱砸出路来。”果然,白若也非常豪爽。
“八千两?不少啊!”柏君溯的语气颇为羡慕。
八千两银子,对柏君溯来说,是他五皇子府约莫两年的用度,不算小钱,但也没到羡慕嫉妒恨的地步,但这个衡量,是以居于京城,他皇子身份,府中下人两百余来算的。
以白家小县城商人的阶层,在是首富,八千两也起码要掏小半家底出来。
他可是查过,白家还有三个儿子呢!
给银子或许不能完全代表疼爱,但掏小半家产资助一个女儿,最起码也表示了重视之意。这种重视,让一个成亲十年还没入朝的二十四岁光头皇子怎么不妒啊!
“别小看我家,哪怕不是跟你,我的嫁妆都有八千两。”白若哼笑:“我爹说了,好男不吃分家饭,我哥哥弟弟想要家产,自己挣去,家里只给他们留赶考安家的银子。三个兄弟,一人得一成产业,父母留下一成。剩下我和妹妹,一人独占三成,爹爹说,女儿娇养,早晚是别人家的人,不能看顾在眼前,万一日后有个难处,有银子在不砸手。”
这就是白再松的处事风格。
当然,也有因为俩闺女嫁娶情况艰难,多给嫁妆以求佳婿的意思在里头。
“你家人到是难得,你哥哥们竟不嫉恨?”柏君溯表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谁家不是把家底留给儿子,女儿零碎打发些啊,像京里那些世家,女儿陪嫁一万两,儿子至少就有一百万两的家底,白家这是什么神奇的画风?
“哥哥们说了,爹娘的家业,爹娘挣的,愿意给谁就给谁,他们想要,自己会去挣,不跟妹妹抢!”或许是因秦百香带给孩子们的人际逆境,白家兄妹感情一直都非常不错,是富人家里少有的团结和睦。
“你们兄妹感情如此深厚,这还真是少见。”柏君溯见惯了京城里为了家产爵位撕逼撕裂的人家,自身也有深刻体会,白家这样的情况,到让他难得真心的发出感慨。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一母同胞,一个娘底下长起来的,跟旁的自是不同。”白若忽然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说。
柏君溯神色一动,他也是有亲兄弟的,小他一岁的六皇子就是李妃所生,他的亲弟弟。不过,这个弟弟自小霸道,跟他相处的还不如旁人。可是,十一皇弟也是李妃所生,到是爱跟在他后头,哥哥哥哥的叫,这两个弟弟都是跟他一母同胞……
六皇弟处的不好是因为他们从小不在一处?十一皇弟……他出生那会儿昌帝德改规矩,皇子五岁进西五所,那时候十一皇弟刚挪出来,六皇弟性子又顽劣不爱带孩子,他和十一皇弟住在一处,到是结结实实的处了好几年……
西五所住了那么多皇子,他也就是跟十一皇弟处的还好,别的兄弟里也是同母的亲近些,看来,同胞的果然不同隔母的,六皇弟那种……是特例吧。
柏君溯若有所思。
白若则抿着嘴儿,似笑非笑的看他。
两人在树下,不知不觉得靠到了一起。
“五殿下,白姐姐,奴婢在那边儿林子里找到些新鲜果子,尝起来到还甘甜,不如进些解解干涸吧。”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树后转出来两个美人儿,娇娇怯怯的走了过来。
第十八章()
两个美人儿,一个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