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柳絮菲再集中精神,凝耳细听时,一道声音传来。当然,这声音不是哭啼声,而是低低的说话声;地点也不是西边,而就在南边院舍。
柳絮菲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晃了晃神,微弱的灯火下,现出她无措的眼孔。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又仔细听了起来。
南边院舍另一巷道里,传来两道男子的话语声。第一道男声说道:“回管事,住持的病情有些蹊跷,愚生从医这些年,似乎还是第一次见。”
“董大夫?”此刻住在南边院舍的,就是董大夫,根据话语,柳絮菲猜出是那位请来给住持大师看病的董大夫。
另一道男声响起:“董大夫,出家人的意思是,住持能治好么?”这声音平易近人,但声音无形中却透着一股威严,竟是无严管事。至少,柳絮菲是这么认为的。
董大夫应道:“回管事,住持大师的病虽然很少见,但愚生行医数十载,愚生相信,只要多些时日,精心调理,住持大师的病还是能好起来的。”
这时,就听的无严管事说道:“董大夫,出家人怎么觉得住持大师无药可医了呢?”
董大夫不解地说道:“管事,愚生之意,住持大师还有的治……”
董大夫话还未说完,无严管事威凛地“嗯?”一声。半晌,就听的董大夫颤声道:“管事,愚生明白了。对对,住持大师病来已久,愚生尽了全力,也查不出是何病因,还请管事在住持大师面前说说好话。”
“哈哈,董大夫,出家人就欣赏董大夫这样的人。”无严管事阴冷的笑声响起,接着,柳絮菲听到了纸折动的声音。
就听的董大夫颤声说道:“谢无严管事打赏,愚生定不会负管事的厚望。”显然,那折纸的声音,应该是银票,是无严管事给董大夫银票。
突然,夜空中,白惜柔的声音倏地响起:“姑娘,现在都多晚了,你怎么还没去睡?”
“嘘!”柳絮菲面色煞白,食指按唇,想要阻止白惜柔说话。但显然是来不及了,院舍那边,无严管事和董大夫停止了话语声。柳絮菲想,隔的这么近,夜深人静,自己能听到他们低低的话语,相反,他们也能听到白惜柔的话。而无严管事是压低了嗓子在说,但白惜柔可不是,她就照平常声音,相反,此刻语气里有惊讶,更显得尖锐。
白惜柔叫出柳絮菲没睡,这就意味着,柳絮菲可能听到了院舍那边无严管事和董大夫的交谈声,听的了无严管事的阴谋。这一点,无严管事很快就会想到。
“怎么办?怎么办?”柳絮菲在心中叫喊着,灯火下,白惜柔无辜的脸映入眼帘,柳絮菲在想,无严管事和董大夫的阴谋,刚才睡着的白惜柔肯定是没听见的。白惜柔若听见了,也不会如此叫出一声,陷自己于绝境。
白惜柔愧疚地说道:“姑娘,惜柔是不是惹祸了?”
“嘘!”柳絮菲又轻出一声:“现在什么都别说,只能祈求老天,你刚才那一声叫没人听到。”
就这么静静地呆了许久许久,院舍那边也没有什么响动,一切都宁静了,仿佛柳絮菲先前是听错了一样。哪有什么无严管事,哪有什么董大夫?但柳絮菲知道,自己听到的无严管事的阴谋真真切切存在,柳絮菲终于知道,住持大师为什么会天天犯困,精神萎靡,药石无医。原来这一切都是无严管事在暗中捣鬼。
或许,在曾经的两年里,太平寺庙为住持大师请来了无数个大夫,但同样的夜里,无严管事与无数个大夫都上演了同样的阴谋。当然,董大夫或许是无辜的吧。柳絮菲看不见现场,或许,无严管事还准备了什么手段,迫使董大夫屈服,威逼利诱,大概就是此刻的真实写照。
柳絮菲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全身都是凉意,她该怎么办?她听到了无严管事的秘密,她该怎样告诉住持大师,怎样告诉世人?柳絮菲身边带着几个弱小的男孩子,带着一个柔软的白惜柔,就她柳絮菲,该怎样将无严管事这一切阴谋揭开?
白惜柔深深地望着柳絮菲,眼中有疑惑不解,有好奇,嘴唇蠕动,想张口问话,但她还是忍着,没有问出。因为她知道,柳絮菲如果想说,自己不问,柳絮菲也会说。而此刻柳絮菲焦急而茫然失措的模样,白惜柔知道,柳絮菲就算是想对自己说,一时都不知怎么开口。
柳絮菲也望了望白惜柔一眼,她想责备白惜柔先前的冒失,她不但打断了无严管事与董大夫的谈话,更暴露了自己可能偷听到无严管事的阴谋,让自己陷入了危险。在这一刹那间,柳絮菲的脑海,竟突然冒起一个念头,“白惜柔是故意的么?”
随即,柳絮菲猛地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胡思乱想,白惜柔只是关心自己,她那样说,只是出于一片好意。就见白惜柔偷偷打了个哈欠,眼神泛红丝,满脸愧色,满脸无辜,满脸糊涂,又满脸困意。见此,柳絮菲细声道:“惜柔,你先去睡吧,我没有睡意。”
“谢姑娘。”白惜柔温柔说道:“事情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你也早些睡哦。”说着,给了柳絮菲一个浅浅的微笑,便睡了过去。很快,便传来细细的呼噜声。柳絮菲叹了一声,便着鞋下了榻。(。)
第四百三十一章 梦境成真()
♂,
柳絮菲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在思索着现在该怎么应对无严管事。很久过去了,依旧是寂静无声。突然,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啼声,像极了狄果,又像极了玉麒麟。这时,房门响动,劲风一闪,呼呼飘来,柳絮菲惊声问道:“是谁?”
“姐姐……”门口那哭泣的孩子竟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哽咽,柳絮菲听的不是很清晰,但她第一反应是,玉麒麟出事了。
柳絮菲倏地打开了舍门,奔了出去。她刚踏出门口一步,一只大掌猛地挥来,柳絮菲杏眼圆瞪,手掌已打在她的后颈窝。柳絮菲闷哼一声,倒下地去,在她闭上眼睛都刹那间,她看到了眼前站立的三道身影,一个是无严管事,一个是董大夫,而另一个竟是无照小和尚,也就是刚才那个哭泣的孩子。显然,刚才出掌之人是无严管事。
在柳絮菲失去意识的瞬间,她耳边响起了无严管事凛冽的声音:“先将她绑起来。”
寒风吹来,董大夫将舍门又关上了。无严管事将手脚被捆绑的柳絮菲抗在了肩头,身形一闪,与董大夫和无照消失在夜色中。一切又静下来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院舍内的白惜柔依然静静地躺在榻上,对于门外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而此时此刻,远在很远的十里客栈里,凌枫从睡梦中醒来,一跃而起,惊声叫道:“菲儿……”月光下,就见他额冒冷汗,眼神惊恐,显然是做了一个噩梦。
凌枫仰头便饮下一碗清茶,顿时清醒不少,他喃声道:“梦中的白衣女子是谁?我怎么看不清她的脸,而她似乎被坏人绑走了。”
也许,这就是世界上最悲凉的事情吧,有个深深爱念的女子,你却忘记了她的名字,忘记了与她一起的点点滴滴。此时的凌枫,迷茫而又冷漠,他转念一想,“我凌枫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能认识什么白衣女子?一定是白天经过寺庙见了观音娘娘,夜间想象着做梦罢了。”
于是,凌枫又回到了床边,继续梦着他心底最深处那个看不清长相、牵肠挂肚的梦中人……
第二天一大早,太平寺庙里,白惜柔领着玉麒麟和狄果等四个男孩跪在了住持大师的禅房门口,哭着、求着、嚷着要住持大师救出柳絮菲。一旁的无严管事和本南、本农、圆可、圆心等和尚也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就听的无严管事说道:“几位施主都快起来吧,住持大师已经在想办法了。”只是他神情黯然,眼神无光,看着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小择伏地拜道:“无严管事,您神通广大,求求您帮帮我们吧,帮我们找找柳姐姐,好么?”此时,不禁让人想起第一天来太平寺庙时,小择做的那个梦。
小择梦到了一口枯井,梦到了柳絮菲被绑,梦到了他们几人在跪地求拜,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吗?不,应该说寺庙重地,佛祖显灵,菩萨开眼,泄露天机,点拨世人。但遗憾的是,柳絮菲他们并没将小择的梦当回事。
一切都发生了,但佛祖若真的有灵,无严管事在佛尊的眼皮底下干了两年的坏事,他那些威胁每位大夫的话,佛祖又听到了吗?无严管事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吧。至于无严管事还做了什么,总有一天会揭开在世人的眼前。
无严管事说道:“小施主放心,出家人一定会尽力去找柳施主。这不,住持大师已经下令,出家人不是已经派出了寺庙的全部弟子去寻找柳施主的下落了么?”
玉麒麟哭道:“大师,他们找了没用,他们找不回姐姐,您本事大,您能亲自去找找么?”说罢,眼泪已滚落。无严管事打理着整个寺庙,接待着进出的每个人,在小孩子的眼里,以为这就是本事大,以为他就一定能找到柳絮菲。
无严管事连忙劝道:“好好,小施主,出家人答应你,待会,不,马上一定亲自去找柳施主,这你放心了吧。”
这时,就见住持大师在一弟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可能是昨天服用了药,那药效劲猛,对身体冲击力大。此时的住持大师竟精神不振,走路困难。
一见住持大师,本南和本南两位和尚也忙将他扶住。白惜柔忙拜道:“大师,我家姑娘不见了,求大师指条明路。”
住持大师说道:“女施主放心,老衲一定派人仔仔细细去寺庙上下寻找一番。本南,本农……你们俩也去支援众师弟们……”
“是,住持!”本农和本南同时应了一声,本农说道:“师父,外边风大,弟子扶您进禅房吧。”
“唉!”住持大师摆了摆手,唤了另一个普通弟子将自己搀扶,说道:“不用了,老衲惭愧,不能亲自前去……你们俩快去吧,莫耽搁了救人的时间。”
“是,师父!”本农和本南回过头,满是担忧地望了住持大师一眼,就见他面容憔悴,眼神惺忪,但眼前有急事,也不得不仓促离开。
一旁的玉麒麟说道:“谢谢住持大师,您保重身体。”说着,与白惜柔、小择、小采、狄果五人追着本南和尚而去。
住持大师叹了一声,在那弟子的搀扶下进了禅房。那无严管事还立于当场,他望了望本南和白惜柔几人仓促离去的身影,又望了望住持大师颤抖回去的背影,管事的嘴角竟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时刻,显得那么凄冷。
那边,临关禅门时,从里传来住持大师的叹息声:“佛祖,弟子觉尘,心生惶恐,无明无故失踪,狄果小施主莫名被劫,现在柳施主又下落不明,弟子在想,是不是弟子真的做错了什么,不配当这个住持?”就见住持大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掌合十,默默念着。
恭敬立于一旁的那弟子说道:“住持,您别这么说,自弟子懂事起,弟子的脑海就记得住持对弟子们的关心与呵护。这两年来,住持只是身体抱恙,力不从心,弟子在想,等您康复了,寺庙就能恢复往日的模样了。那时,寺庙里没有失踪,没有恐惧,只有安宁。”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切没有那么简单了。”住持大师喃喃自语,又像在回答那弟子的话。
那弟子惊声道:“住持,难道……您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呃!”突然,劲风一扫,禅房大开,随着一粒小石子打来,这弟子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住持圆寂()
♂,
这时,就见一条高大的黑色身影落在了禅房内,这是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他头戴黑布,脸蒙黑巾,双眼犀利,神色狠辣,竟是那在西边巷道水池边,将狄果劫走的中年男子。
一见此人,住持大师的竟没有讶色,他缓缓说道:“你终于出现了,这一刻你等了好久吧?”
那蒙面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怎么,住持料到我会来?”
“当然!”住持大师咳了一声,虚弱地说道:“今早服的药明显不对,如果老衲没猜错,老衲此刻已命不久矣。”
那蒙面黑衣人愣了一下,说道:“老和尚怎知自己命不久矣?”
住持大师应道:“这一切都是命数,老衲也觉得无话可说。你支走了所有人,此刻的老衲就如同一只蚂蚁,随你怎么踩捏。”
黑衣人冷笑道:“老和尚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告诉你也无妨,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住持大师说道:“可是无明和狄小施主是无辜的,还有今天的柳施主,她也是无辜的……”
“老和尚你懂什么?”黑衣人双眼露凶光,凛声道:“柳絮菲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狄果拥有不该拥有的,无明不去做该做的,他们都该有同样的下场。”
住持大师喃声道:“你收手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地形图更是邪物,你沾都沾不得半点边。”
黑衣人一阵惊愕,说道:“老和尚知道地形图?”
住持大师摇了摇头,说道:“老衲并不知道地形图,但就在无明失踪的前一天,无明躲在水池边哭泣,老衲打巧从那儿经过,依稀听到了‘地形图’三个字。后来……无明失踪,狄果小施主也被人劫走……老衲后来一打听,才知太平镇发生了白发女子追杀小乞丐的事。”
住持大师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心疼,他断断续续说道:“狄果从太平镇而来,要寄养于寺庙里,这个时候他又失踪,很容易将他与小乞丐联系在一起……所以……”
黑衣人接话道:“所以老和尚就知道了地形图的事?”
住持大师点了点头,道:“老衲只知你是寺庙里的人,却不知,你究竟是哪一位?”
“好,老和尚,我今天让你死个明白!”说着,那黑衣人摘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巾。待看清黑衣人的长相,住持大师倏地瞪大了眼睛,惊声道:“果然是你……无……”住持大师话还未说完,突然,就见黑衣人身子一旋,右手一翻,剑光一闪,一柄长剑已插入住持大师的胸口。黑衣人手中拿着的竟是柳絮菲的伊雪剑。
“你……你……无……”随着伊雪剑从住持大师的胸前拔出,住持大师血流不止,低下头去,盘膝的身子永远动弹不得。这时,黑衣人带回了脸上的黑巾,手中长剑“哐啷”落地,禅房同时打开,就见董大夫和无照抬着昏迷的柳絮菲进来了。柳絮菲此刻已解了被捆绑的绳索,手腕犹有勒痕。
不禁想问,昨夜,柳絮菲是被无严管事用手掌敲晕,当时,董大夫和无照小和尚也在场,而此刻,是柳絮菲是由董大夫和无照一起抬进来的。那么,无严管事此刻又去了哪儿呢?难道这蒙面黑衣人就是无严管事,还是这黑衣人是无严管事的同谋?
无严管事将柳絮菲擒来,黑衣人杀了住持大师,将罪行嫁祸给柳絮菲,黑衣人还劫走狄果,要他的地形图。无严管事和蒙面黑衣人这两人,如果是同一人,那真是可怕至极。
“把她放地上,你们快走吧。”随着蒙面黑衣人一声下令,董大夫和无照将柳絮菲安置在了地上,伊雪剑的旁边,那剑身的血迹,竟沾到了柳絮菲的手指。
无照深深地望了柳絮菲一眼,神情无奈又愧疚,这时,黑衣人凌厉的眼光在无照的头顶射来。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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