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杨夕一动不动。黑黝黝的一颗眼珠子定定的。
另一边那个投机取巧出名的景小王爷,也死拉着自家侍卫没动。眼里满是绿光。
释少阳脚下一顿,再看众人都散了,残剑邢铭和无色仙子九微湖却是没走。
“残剑师父,这是……”
残剑一直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自己扯的旗,总要自己扛回去。你们四个也来吧,掌门该是已经过去了。”
释少阳一脑袋问号,十分莫名。
杨夕心里砰砰直跳,只怕自己猜错了。
景中秀却是嗷嗷狼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穿越大神一定会给我光环,是我哒!都是我哒!”
几人跟着残剑邢铭,一路迂回到半山腰。无色仙子手掐法诀,重重幻境散去,露出一个鱼塘来。鱼塘里波光粼粼的养着一群锦鲤。
鱼塘边儿上,已经立着一个白衣胜雪、足不沾尘的掌门大人。
不过掌门大人的脸色略难看。看起来十分嫌弃。
杨夕连忙摘了眼罩,左眼看到的锦鲤,果然就比右眼多了一条。那条多出来的是一尾雪鲤,一身冰清玉洁的好鳞片,体型格外的胖大!
杨夕几乎是颤抖着脱口而出:“归池!”
景中秀急吼吼道:“在哪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邢铭抬手在几个小的眼睛上一抹,景中秀只觉眼前一凉,便开了临时的阴阳眼。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条让掌门无比嫌弃的胖鱼。
胖锦鲤拼命甩着尾巴,往掌门大腿上一扑!高人大腿太滑,锦鲤又没有手脚,噗通一声落回水里。
摇摇尾巴,坚持不懈的再扑!
又掉下来……
我还扑!
……
景中秀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呐……”
释少阳叹了口气:“粉是什么意思我不懂,脑残我倒是大概理解了。”
杨夕对归池的情谊要比他二人深一些,欢天喜地的扑上去,一把抱住刚从掌门腿上掉下来的胖鱼。“归池,归池,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花绍棠:“已经死了。”
杨夕看看鱼:“……”
花绍棠回头看着邢铭:“怎样,这资质能修鬼道吗?”
邢铭笑道:“他没有散去全身修为的时候,就借着困龙索修成半步鬼道了,不然你们阳间人又哪里碰得到它。”
花绍棠微微点头,“不错,涨了点出息,终于知道给自己留后路了。这些年罪没算白遭。”
眼见着胖鱼挣脱杨夕的魔爪,又要扑过来,倏然往后退了一步。“没完了你!你都扑我裆上了!”
景中秀本要扑上去的动作,当场跪倒。
掌门大人你稍微顾忌一下自己出尘脱俗的形象好吗?你那些女粉丝听到这句话分分钟粉转黑啊!
胖鱼落在地上,失落的摆摆尾巴,看着有点蔫儿。
花绍棠手指一点,半分情面不留:“莫装,我知道你能说话。当年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大个头儿。”
胖鱼一摆尾巴,原地满血复活,“花哥,花哥,你果然记得我对吗?我好崇拜好崇拜好崇拜你啊!”
一把清亮的嗓子,配上那白痴的语调,简直醉了。
景中秀:“……”
杨夕也觉得这玩意儿有点丢人,决定就让它在案上干死算了。转头去看邢铭:“它这算是死了吗?那……那……”
那您老人家呢?
邢铭面色不变,微笑道:“嗯,我一直死着。”
杨夕觉得自己终于参透生死,可以顿悟了。
花绍棠一脚把胖鱼踩住,对邢铭道:“就让它拜在你门下吧,今年你除了景中秀,也没收别的弟子。”
胖鱼挣扎道:“花哥,花哥,我想离你更近一点!”
花绍棠脸色一寒,眼风在场一扫,指着资历最浅的杨夕,冷冷道:“那就再降一辈儿,拜在杨夕门下!”
杨夕:“!”
掌门不要!合这货就算散去全身修为打回原形,阅历也摆在那好么!我教他什么?教他如何坑爹么?
释少阳直接脱口而出:“掌门不要!我师父门下已经够丢人了!”
杨夕默默回头看他:小师兄……你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景中秀跳起来吼:“我呢我呢?掌门我也是新入门的,我学的还是驭兽!”
花绍棠冷冷一笑,悠悠道:“你是我门下直系弟子,杨夕是师兄门下弟子。”
胖鱼:再也不说话了……感觉好虐……
景中秀哭倒在青锋怀里:“这个淘汰理由好难接受……”
青锋一直是个善解人意好少年,特别喜欢在关键时刻安慰人。
“小王爷,我觉得掌门人是小心眼气那胖鱼才这么说的。
“你想,这傻鱼现在修鬼道了,你修行那么懒,估计百年之内看都看不见它,你怎么养呢?
“更主要的是,这老龙性子软得跟杨夕那包子师父似的,杨夕心狠手辣又一脑袋坏水儿才适合教他,你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怂,会把胖鱼教坏的!”
傻胖鱼:“……”
心黑手辣一脑袋坏水儿的杨夕:“……”
包子师父的徒弟释少阳:“……”
又怂又懒的小王爷默默捂脸:“……青锋啊,爷不是跟你说上山之后少说话嘛?你这地图炮要是再多放两年……你家爷早晚被坑死在昆仑呐!”
青锋一脸天然:“为什么呀?”
小心眼的掌门人花绍棠:“邢铭,我记得这东西是你招来的。”
邢铭淡定笑:“我回去就让他闭关十年,专修闭口禅。”
杨夕:魔道损心智,妖修掉智商。青锋有很重的真魔血脉,什么天赋都不缺,唯独缺了心眼儿。我又悟了!
就这样,入门才一天的杨小驴子,被强塞了一个无论道统、物种、还是三观,都迥然相异的徒弟。再加上,昆仑门内,师父这玩意儿只有义务,没有权利。
杨夕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很闹心。
杨夕当时本是还要挣扎一下的,是无色仙子九微湖突变的脸色让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九微湖本来笑眯眯看着门派众人一派和谐,忽然腰侧昆仑玉牌闪烁。拿起来一看,妩媚面庞便露出一副金戈铁马的杀伐之色:“掌门,残剑师父!离幻天那边好像也要搅事儿,玉机子说离幻天的首徒叶清欢,被杨夕哄骗出来,就再也没回去!”
第80章 成长代价()
虽然在看到叶清欢没有随方少谦一起出现的时候,杨夕就已隐隐有了不妙之感。但真正在无色峰悬崖边儿上找到叶清欢的血衣,杨夕还是浑身一震。
离幻天那位玉机子长老,天生一双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总好像在算计什么人。虽是个见利忘义的狡诈之徒,却对这个弟子很是有几分真情。
他血红着眼睛扑过来要掐死杨夕,“你说,你把清欢怎样了?你吞了她神识还不够,还要彻底镇杀了她?好哇,你昆仑就是行事霸道,也没出过你这么心黑手狠的孩子吧?你才多大啊!”
杨夕百口莫辩。心黑手狠她认了,叶清欢那欺软怕硬,挑拨离间,得谁都要踩一脚的性子,也的确不是没可能被她捅死。但她这次是真的没打算弄死叶清欢,就因为叶清欢说了一句话:“真的叶清欢在拜师路上就死了,离幻天首徒是我一手一脚拼出来的。”
作为一个非我族类的狸猫,会特意去寻一个已经死掉的人类来变身顶替,这一线难得善念,值得任何人放她一马。
可真实情况,她又怎能出口?
杨夕那凶残无忌的性子,在场的昆仑师长都有了解。连一向护短的邢铭都没有立刻张口为她辩白。
释少阳憋了半天,突然跪下来:“残剑师父,杨夕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其实是……”
杨夕当机立断截住他:“小师兄慎言!”
释少阳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景中秀,咬牙叹气。景中秀自己不出头,他又不好把人一起卖了。只是噗通磕了一个响头:“总之杨夕绝没干过,她当时和我一起,就算干过,也是和我一起干的!”
竟是死活把自己绑在杨夕的战车上,大有拿着自己昆仑首徒的身份,和曾经立过的功劳相挟的意思。
高胜寒微微皱眉:“少阳!你填什么乱!你是真不信我把你一掌拍死是吧?”
释少阳的义气,的确是在添乱。因为马上离幻天的玉机子长老就连他一块儿骂起来,“看你昆仑教出来的好徒弟!”
释少阳年少冲动,当场就给顶了回去:“在我昆仑丢的,就算昆仑弄死的吗?谁看见了?又想跟点擎苍那事儿一样赖在我们……”
“啪——!”清脆的一个巴掌。
“释少阳!”刑堂堂主一张脸青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逐出昆仑!”
驱逐弟子,是刑堂的职权。昆仑山内除了掌门,连直系师父都是没有的。
释少阳咬牙忍气,不再吭声。只是不停的给邢铭磕头。
无色仙子九微湖恨铁不成钢的望了释少阳一眼。作为妖修中为数不多,智力上不那么欠缺的狐妖,九微湖心中一叹:天赋再好,还是太小啊……
九微湖生得天香国色,魅惑妖异,平日一身素服加身,都能穿出个勾人的妖精样子。然而逢大事时有静气,把平时那笑语嫣然的模样一收,竟然格外的果决担当,“玉机子师兄放心,此事人命关天,又确实出在我无色峰上,与点擎苍之事大有不同。我为一峰之主,若然查出谁在我无色峰上胆大妄为,定然当场镇杀了他!”
玉机子红着眼睛,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你昆仑的手段,你出来担了这事儿。回头真查出是你昆仑弟子所谓,邢铭便出来反悔,一杆子捅翻你一船话。”玉机子一双狐狸眼,恨恨瞪着邢铭:“残剑尊者,你怎么说?”
邢铭仍是不开口。玉机子说的没错,昆仑从来就是这个风格。有事儿弟子先出头,办岔了再是他这个战部首座出头。花掌门根本没过来,也是为了万一他残剑邢铭定了性质,也给昆仑留一个能改口的机会。
可今天这事多有不同,因为事关五代守墓人,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今日的结果明天就会传遍修真界。改口,是绝难的。
邢铭一双比常人更黑更透的眼睛,定定的朝杨夕望过来。那里面逼人的压力,让杨夕一瞬间有点透不过气来。
杨夕:“真不是……”
耳边响起邢铭的传音,“是不是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不能认,明白吗?”
杨夕猛的抬头,邢铭一双透黑的眼睛,如无月之夜的深潭,内蕴千尺深水,却是投下一颗石子,半点波纹都不肯反射出来。
杨夕心里一沉,这是不信她,却仍打定了主意护她的。
杨夕在昆仑山上混了有一年,若问最喜欢的人,定然是掌门、楚久、小师兄。这几位都是简单直接的凶性子,与杨夕的性格十分相合。若问最不喜欢的人,首当其冲便是这位下代掌门,残剑邢铭。甚至都不是那纠缠不休的谭文靖,也不是见她第一眼就有莫名敌意的高胜寒。
残剑邢铭这个人,真好像一只披了画皮,行走在日光下的鬼。他时而嚣张霸道,时而做小伏低,时而感性隐忍,时而贪金逐利。杨夕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这些绝不可能全都出自本心,而是他时时刻刻在衡量,哪一种更为有利。
上有积威深厚的脾气难伺候的师父,下有一帮子脑筋有坑成天惹祸的弟子,同辈的还一个人缘奇好余威犹在的大师兄,以及一个尖酸刻薄理念不合却又手握大权的刑堂堂主。杨夕思忖,若这下代掌门真的让白允浪来做,他绝做不到邢铭这样滴水不漏。
是的,杨夕就是不喜欢这个滴水不漏。昆仑从上到下,这一整个门派的人,大致都有那么一点隐性的“二”。只要是人,谁能没点二儿气,只不过在外人面前我们都把那两横缺陷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罢了。可就是因为众人都把昆仑当个家,当个可以任意妄为的归宿,才会肆无忌惮的二起来。
可邢铭那一张淡定不变笑脸,却好像是用毛笔生生画上去的,从来也没变过。他就像一个没有缺点,没有软肋,没有性格的石碑,稳稳的镇在战部首座的位置上,谈笑间拨动昆仑的命脉。
杨夕当然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在任意地点,任意场合,任意时间,所作出的一切决断都是为了昆仑。可昆仑没一个人说得清楚,残剑邢铭到底想要昆仑走向何方。
以往,炮筒脾气的杨小驴子是天然排斥这种心思深沉的人。可此情此景她终于明白了一点事情——我不再是身无牵挂,大道之上形单影只的那头小驴子,我如今是昆仑有名有姓的挂单弟子杨夕。背后担着的是百万昆仑弟子的得失,头上顶着的剑道魁首天下道祖的名誉。
你的真性情,很可能要以别人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做牺牲的。
杨夕当然不会后悔救了归池,但如果她平时能更谨慎一点,不要把那横行无忌的凶蛮暴露的那么明显,活着她当时能更周密一点,不要直通通的叫叶清欢出来,。
都不至于是眼前这个百口莫辨的结果。属于她的门派,都不必这样被人用大义诘问。
杨夕微垂着头:“小师兄,你起来。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咱不给人磕头。”
高胜寒眉头一跳,眼梢高高吊起来,心道这东西要是再敢犯驴,我就一巴掌拍死她,五代墓葬我豁出去不要了,爱谁谁吧!
释少阳沉默着站起来,仍是一脸的激愤之色。
杨夕深深看了邢铭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对着离幻天一众面有不忿心有伤感的修士。做出个嚣张的冷笑:
“玉长老,你口口声声说昆仑霸道,但你显然还不够理解昆仑有多霸道!我杨夕若真想杀叶清欢,定然也是一剑直接捅过去,我杀那点擎苍的严枫,也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我家师长可有一点责难我了?你离幻天也未必就比点擎苍哪里值钱,背后捅刀子的事儿,可不够痛快!”
离幻天弟子纷纷激愤,险些就要有人运起神识直接灭了杨夕。
杨夕摆出一脸我就是小,我就是狂,我就是没脑子不懂事的模样。
玉机子却反而冷静了一下,“你说的的确有三分歪理。”
他闭了下眼睛,又好好的整理了下思绪,离幻天主攻神识,门下修士论起平均的聪明程度,从来都是其他门派望尘莫及的。他刚刚只是怒火上头,看不清重点罢了,“清欢是我最灵醒的徒弟,如果你真有能算计她的脑子,也不会亲身来找她,还留下血衣这么明显的把柄。”
释少阳脸色一松。
躲在人群里缩头乌龟的景中秀却脸色更难看了。
只听玉机子说:“清欢的本名牌突然碎了,却没有任何景象传回来。我一定要知道我徒弟是怎么没的,所以,你告诉我你当时是找她去做什么了?”
杨夕特别想撞墙,自己果然是只有点小聪明,怎么费这么大劲,还是没能把话题绕出去。归池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离幻天现在看着挺讲理,回头翻脸不认人把真相卖给仙灵宫,坐看两家生死相搏不,那实在就是他们离幻天的经典风格!
所以,只能说因为我发现了叶清欢是猫妖,特意威胁她一顿吗?
可是,回望众人从树下一路追踪而来的点点血迹,悬崖边上那鲜血浸透的衣衫。
杨夕好似看见了那个嘴碎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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