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姑娘答应着不说不说,让他起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筋动骨。他歪过头看了一眼球厅里就剩下那两个常客,让她们俩现在下班回家,说自己没事儿。俩姑娘半夜就等这两桌人早不耐烦了,巴不得赶快下班,又安慰了周禹几句,各自进去收拾东西、过账。
周禹吭哧吭哧站起来,摇头晃脑挥臂动腿,幸而只是皮肉疼痛,并没骨折之类。他是个标准的纸片人,瘦胳膊瘦腿儿除了屁|股上有点肉,基本就是个干尸排骨,刚才那哈士奇眼知道他马|子乱勾雏的老|毛病,只是教训周禹一顿,看他这鸡|仔麻杆样儿的,也没十分下死手打。
周禹留着一个过气的洗剪吹小弟头,额前被刘海儿盖住,留长的双鬓发尖齐颔,后脑勺刻意留了一撮长发还染成绿色,头发被烫过,干瘦人儿顶着一个松狮头,看上去有种随时会头重脚轻栽倒一边的危险。那阵子球厅里有的吧员笑他发型土,他就回敬:“有蛋的才晓得蛋疼,你懂个蛋!”
最后那俩玩家走了,两个小姑娘也准备离开,到门口又问长问短关心了他一番,他说没事儿赶紧回去睡觉。他还站在楼道里,等小姑娘们也离开了,电梯到了一层停住再也没动静了,他突然对着电梯那边大骂:“老子就睡|你老婆!操|你|妈|b!三分钟!打桩机!”说着做仰天大笑状,刚狂笑了两声就止住,因为他发现自己胸腔、腿肚子都疼得要命。
他自嗨到没意思了才进去,平时球厅到一、两点没人了,周禹就锁了门订好手机闹钟,爬在吧台上睡到六七点再坐公交回去,次日中午又来上班。后来老板张哥把换下来的一辆破电瓶车送给周禹,周禹一下班就能骑着回家。
住的地方有点远,半小时左右车程。他骑着电瓶车在一个人也没有的马路上扯开嗓子大声唱:“当初是你想|要|搞,想|搞|我就|搞,现在又叫黑|大|佬,让我别他|妈|搞,老子就要|搞|搞|搞|,搞|搞|搞|搞|搞,我祝你|妈一辈子啊不再有|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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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大黑猫()
总算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地|下|室,周禹先拿着一个小镜子看自己的嘴,上嘴皮被踢了一脚这会儿肿成一个疙瘩,用舌|头|舔|会疼,不|舔|有点钝感,像一颗枣核夹在齿龈和嘴|皮之间。左眼角是拉开绿帽子战役的第一拳留下的乌青,脸上别的地方就没有痕迹了。幸好他当时及时护住脸,否则他那个英挺如峰、自认得意的鼻梁骨,要给绿帽子哈士奇踢断了。
他心想问题不大,这会儿就只是后背和腿肚子疼得厉害。他在小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觉得有种“小样儿,长大成人了”的自豪感,又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有那么点小委屈的,无奈打不过龟儿子只能认栽。镜子里他两道剑眉之下细长的双眼,一只是单眼皮,另一只是双眼皮,眼神里透着男生那种单纯的痞|气和不屑。“转大人”在肉|体上算是完成了,但他并不知道那种单纯的痞气眼神,并非几日半月就能修炼成型男熟男那种所谓“隐忍深邃的目光”。
周禹去水房接了一盆热水洗脚,犯懒的时候可以不洗脸不刷牙,但不能不洗脚,刚开始做吧员摆球那会儿,每天回来自己都能被那味儿熏背过气去。可又不能泡太久,脚底的水泡后来变成死皮,再后来变成老茧,泡久了就得又刮又磨,费事不说,第二天“跑堂”会生疼。
他打开一台过时的廉价台机玩麻将,房间里一架上下铺铁床,下铺是他脏兮兮的被窝,上面是些简单的行李和一大堆换下来的脏衣服。另外就只有一个不锈钢管的单杠晾衣架,一张小桌子,除此之外就是垃圾——垃圾桶里是高难度技巧“堆插塞压”装了满满一桶的垃圾,泡面盒“烟缸”里密密麻麻的烟头和电动刮胡刀盖子里倒出来的胡茬,地上随处可见瓜子皮、干果核儿、调料袋、啤酒瓶和卫生纸团等等。
玩了两把麻将都没赢,想抽烟才发现已经没烟了,抽屉、口袋、床底下都找了,连个能抽的烟屁股都没有。他心里骂着点儿背,电瓶车刚给充上电,要是出去买烟,得走十几分钟。但无奈火烧火燎烟瘾催命必须以毒克毒,只好又穿了鞋出去买烟。
周禹地下室所在的小区是一块新开发出来的地,他的窝在最后那排楼最里面的一栋。小区后面很远处是一个还没拆的废弃工厂,再后面是一大片跟坟场似的阴森荒地。小区前面是一条河,其实就比臭水沟宽一些,从桥上憋住气过去,经过一条狭巷,走到巷口才能从麻将馆里买到一包烟,周边的小店在这点儿早都关门了。
买完烟出来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根,一路走着感觉身上疼的地方越来越厉害了,喉咙一股腥味儿,肯定是嘴里出血咽下去卡在喉咙里,他咳了一口痰吐掉,然后冲着星空吐着嘴里的烟。眼看快到自己那栋楼了,突然感觉身后不对劲,细微的声响和第六感告诉他身后有人!但那种声音却又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敢情是鬼?不,鬼走路应该没声儿的,那声音像是什么小玩意儿甩来甩去的。
他想到一些恐怖的电影画面,一阵头皮发麻,听着身后的动静,他一停,身后的响动也没了。他心里骂了句“我|操!”心一横整个人转过去,半个人都没有。难道是被人打出耳鸣了?不,绝对不可能听错!屁股缝里一阵惊寒直冲脊梁骨,四下一看,猛地发现斜后方的一棵树影里,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他双肩一塌,松了口气骂道:“干|你妹!吓死老子了!”——原来那里是一只又肥又大的黑猫,刚才在树影里没注意,转头的时候对准角度才看到猫眼睛反射的绿光。他骂完,那猫也不跑,只是那么看着他。他仔细一看发现异常:那只大黑猫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他想凑近一点去看个明白,那只猫审视的眼神注视着靠近自己的周禹并没动弹,他心想这猫胆子真大。离大黑猫只有几步的时候他看清了,原来它嘴里叼着一个黑色的钱包!钱包上还吊着一个木娃娃之类的挂饰,刚才应该是这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黑猫走在自己的后面,那个娃娃来回晃荡碰到拉链才有了那种古怪的声音。
黑猫仍是不动,死死盯住周禹,他见那个钱包鼓鼓囊囊的,心想破财消灾、灾过财来,心念一动就要上去抢。他歪着嘴自言自语笑道:“哥哥,那是钱包又不是鱼,你个脑残要那玩意儿干嘛?”说着就蹑步走上前去,那只黑猫喉间突然发出“嗤嗤”的呵声,像是警告,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猫笑”。
他轻挪到离大黑猫一米的地方,它“噌”地一下跳起来跃过周禹的肩膀飞窜而逃,同时周禹的鼻子里闻到一股从没闻过的特殊的腥腐气味。他可从没被猫“过肩跳”过,心里虽惊了一下,但马上不服输又贪财地转身追,这会儿还哪里顾得上被打的地方疼不疼,撒丫子拼了命疯赶上去
要追上一只猫不是容易的事,周禹只希望那只猫跑累了喘气儿的工夫能松口。大黑猫飞跳一段,周禹得跑上十几步,说来也怪,大黑猫每隔一段就叼着钱包回头看一眼,像是在等周禹。他眼看要追到它了,挨千刀的死猫又向前飞窜一段。周禹心里骂道:“日|你先人!耍老子呢?”
不觉间已追到那个废弃工厂的铁门外,周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小区,就剩零星半点的灯光隐隐绰绰的。工厂里十几排高楼的窗户全部黑洞洞的,简直是个鬼城,那几排楼的第一层中间有个单元门似的阔门,看上去一直通向里面,应该有一条很长的通道贯穿十几排楼。
大黑猫从栏杆缝穿过铁门,在第一栋楼前的一棵枯树下停住,回头看着周禹。周禹借着晚上微弱的星光,端详这个铁门。他先试着把脑袋穿过铁门上的两根铁杆,饶是他一张小瓜子脸,也刚好被两根铁棍卡住,他又侧身尝试,不管身体还是脑袋,使劲塞挤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当他把伸到铁门另一边的左腿收回来时,发现铁门下方离地面有很高的一段距离,他弯腰侧头一看,比划之下咧嘴乐了,完全可以爬过去嘛!心想设计这门的人真蠢,底下留这么一大截可不就是给人过的么。
小时候打家劫舍地野惯了,翻|墙上树钻|洞都是拿手活儿。两三下就匍匐爬过来,那只猫就在树底下看着他,他站起身时,猫又往前跑了一段,跑到那个长通道口,一张嘴把钱包丢在地上。周禹见状乐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高大的铁门,铁门栓和锁都已生锈。他脑子一转才意识到这么高的门,应该是阻挡某种巨型货车用的。心想,妈|的这鬼厂是造啥的?得多大的大家伙啊。
他马上不再研究这无关紧要的细节,转身向那只猫的方向走去。在他靠近那只猫的过程中,大黑猫蹲在那里,仰着头对他喵喵地叫了两声,他心道:“叫|毛|啊,你说啥老子又听不懂。”只隔四五步时,大黑猫转身跑进那栋楼没入黑暗的通道之中。
周禹扭了扭脖子把钱包捡起来,掏出手机照着看,黑色钱包上挂着一个没有脸的木娃娃,身体关节都能活动,像是还没做完就被人当挂饰了。他心想谁用这么丑的东西?还挂钱包上。又仔细看了这个钱包像是男士的,哪个男人会在钱包上挂这种娘们的小玩意儿啊?八成是什么妞儿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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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好多钱()
他拉开钱包拉链,哇|操!里面对折的一叠红钞!心里美|美的暗爽:“刚被人打,老天爷觉得我委屈,打赏啦!打赏啦!大卷毛的上帝、小卷毛的佛祖、齐天大圣、玉皇大帝、伊泰安女神、狮子吼的包租婆多谢多谢啊!”
他顺势坐在地上,把那款摩|托|罗|拉ex223的薄手机用嘴衔着,屏幕对准双手,把钱全部掏出来数,都是一百块的,连个散钱、钢镚儿也没得!这钱包的主人铁定是偏执狂,每一张都是同面相叠,上面毛|爷|爷的脸红光满面的,喝了那个啥大|波|红枣浆似的,亲切极了!他数完,总共一千五,够仨月房租呢!这回赚到了赚到了!
衔着手机的嘴角流出哈喇子,他乐呵呵地用手背擦了,又翻看钱包里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翻检出里面一张|健身房的卡、四张信|用|卡、一张发|票以及身|份|证。周禹看了看身|份|证上刚放出来似的大头照,算了下出生年月,是个三十二岁的男人。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装好,打算拿回家再分|赃处置。
他把手机从嘴里拿出来,叉着两腿坐在地上,左手托着钱包,得意洋洋地自语:“老哥真心不是我偷你啊,真心是你点儿背能被猫顺了钱包,都三十二岁的人了东西都看不好,做人嘛,得长点记性对不?破财消灾,灾过财来,有福同享有难你当对不?老天爷保佑你长命百岁哈!”他自顾自说着,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的声音,即使胆子再大,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又身处这样一个“鬼城”,此刻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工厂周围都是旷野荒原,周禹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小时候在自己老家跑到野地里去玩儿,经过一个小山坡,另一面的野草地上,不知是什么人,用稍大点的石块摆成一个圈,石圈中间有个包袱。他和当时一起去的两个小孩儿走到那包袱跟前,原来是一个花花绿绿裹着东西的襁褓,旁边地上还有一堆烧过什么东西的焦土灰痕。
当时其中一小孩儿说他晓得,里面肯定是死了的婴儿没错。小男孩儿们都是好奇胆大没个怕,周禹说想看看,另外那小孩儿说自己也没见过里面的死娃娃,也想看。于是在周围找来一根树枝,离那个襁褓不远的地方把盖住婴儿脸的那一角挑开,不看倒罢,一看之下仨小孩儿尖叫着往回疯跑,一口气跑到家。
那时候周禹的父母都还没离婚,虽然平时总挨打,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家。他把这事儿跟父母说了,没想到又被暴打一顿,之后还大病一场。可这件事却让周禹在当初的同学玩伴之间风光了好一阵,没事儿就当孩子王,给一帮小孩儿添油加醋地胡诌,说那个襁褓里的婴尸,一张脸如何紫得跟茄子皮儿似的,脸上的肉也被啃了,其中一个眼窝里都是密密麻麻的蛆虫等等。到现在,当年的现场真相和妄想脑补在记忆里叠加,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当初那个婴儿的具体模样了。
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的,所以想起来还是很可怕,另一件记忆里的事只是听大人们说,没有亲见亲闻,也不算太吓人。那是后来周禹父母离婚之后的事,家破人未亡,还有了各自的新侣,一个随夫去了东北,一个随妇跑到西北,只留下顽劣出格连狗也嫌的小周禹,被寄养在姨妈家里,他|妈说是每个月寄生活费过来,但一走之后再也没了音信,姨妈是个独身的老姑娘,多了这个拖油瓶,后来索性连回家都少了。
周禹的一个叔叔看他可怜,让他住在自己家里,继续供他上学。叔叔婶婶有一个儿子,周禹来到新家之后,两个大人也经常为多了一个人的各类开销而打架,俩人平分秋色地对打。叔叔给惹急了就扯着婶婶的头发往墙上撞、在她头上吐痰、用鞋底抽她的脸、站在床边往她被窝里撒尿;婶婶会拿着一把钝菜刀把家里所有的玻璃都砸碎、用袜子扎了写着叔叔名字的布偶钉在门上、或者把叔叔所有的衣服铺盖都堆在一处,倒两壶酒精威胁要同归于尽
这种第一天闹得跟鬼子洗劫、次日又重归于好重整家园的戏周禹可看得多了,心想叔叔婶婶跟自己父母之间的战|役|盛况还差得远呢。从一开始的怯懦旁观处处谨慎,变成习惯之后的不理不睬顺其自然,最后竟养成一边鬼哭狼嚎都要死人了,他能自嗨自乐头也不回,玩他堂弟游戏机的赖子性格。
后来周禹总算熬到成绩差得要死的高中毕业,看叔叔婶婶脸色也没要继续供他念下去的意思,他自己也对一个大人站在讲台上说话,一帮小人儿坐在下面听他说话——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没了半点兴趣,于是偷了一笔钱,自己买了车票,想着要跑就跑远点。终于,他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独自出门,到了这座北方城市,从此开始他艰辛的生活。
也是那段在离开前的日子里,叔叔家那个大院旁有几个用铁门封死的防|空|洞,大院里的人都会告诫小孩子不要靠近那几个防|空|洞,尤其是晚上。那一带盛传每逢半夜,其中有一个洞里传来遥远的歌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地底下齐声唱:“丢你阿嫲,杀敌如杀瓜,我问日|本仔,你怕唔怕!”
周禹胆肥,去过好多次那几个被封死没法进去的洞,白天在洞口张望,什么也看不见,晚上刻意听过,也没听见大人所传的歌声。唯独有天早上醒来,其中一个洞口聚集了乌压压一片人,大人都不让小孩儿过去,周禹几下子钻过去,原来是邻居家的一个少妇,穿了一身翠绿的连衣裙,用一条围巾之类的绿绸带吊死在防|空|洞大门上,他没瞧见正脸,女尸披着一头垂到腰间的乌黑湿发,背对着大家悬在那里,发梢还在滴水
此时周禹脑子里过了这两件事,倒让他有点发毛。那只大黑猫早就没了踪影,还是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回家好好乐呵乐呵,明天去大吃一顿,再找个妞快活快活。心里正盘算着怎么花这些钱,手机的光线晃到他刚才坐的那块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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