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奴婢在城破之后还能有个活路,而作为魏越的妻妾,她们的下场怎么办?
一时间,内宫中已是哭声一片,一会工夫,已有两名嫔妃悬梁自尽。
这二人都是早些年就跟在魏越身边的姬妾,自然对魏越性情颇为了解,知道到了这时,就是王弘毅能饶得她们性命,魏越也断不会让她们活下去辱没了魏家的门风!
走在这样的内宫里,魏越面无表情,手里提着的长剑,更是随着手隐隐的抖动着。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再怎么样,他还是人。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宫事中,一个女子抱着一个锦布包裹,从花林中穿过,魏越定睛看了,立刻冷着一张脸,跟了过去。
在更远处,旬枸踏步而行,后面跟的就是高业,几个太监跟在后面,抬着一个巨大的,雕刻着神秘图案的巨棺。
“找到皇帝了吗?”
“大人,我们能很快找到。”高业说着。
听了这话,旬枸回来,看着这巨棺,冷冷一笑。
大凡承受天命者,都以入土而天命结束,或者等尸体腐烂,但是只要没有入土,或者尚未腐烂,就代表着天命还没有彻底结束。
只要能杀得魏越,以密法制棺,使其肉体不腐,就可保留一部分天命气运。
这点力量对国家来说不算强大,但是如果对个人来说,却是可持以对抗很大程度上的命运和天罚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永垂不朽(下)
淑妃张氏手里抱着包裹,身上穿的是普通宫娥的衣服,偷偷溜出自己的宫殿,正准备先躲起来,趁乱逃出宫去,突听后面有人冷冷的说:“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说话人带着森然的冷意,这还没什么,对方的声音,淑妃张氏是绝对不陌生。
一回头,就见昔日枕边人,此时正手提长剑,表情阴冷的盯着自己。
淑妃张氏骇的骨头都酥了,扑通一声,就瘫坐在地上,口中呼:“陛下……”
“贱人……”魏越用剑尖点指着她,冷冷的说:“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妾身,妾身……”淑妃张氏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
“不知如何解释?”魏越说:“贱人,朕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如今城破,朕本想放你等出去,可谁想的到,你竟如此迫不及待,也罢!”
说着,上前两步:“朕就先了结了你!”
说着,举起长剑,向前一送,一剑就刺穿了淑妃张氏的胸口,淑妃张氏只来得及发出惨叫一声,倒地不动了。
将剑上的血迹,在对方衣服上蹭了蹭,魏越再不看地上尸体一眼,继续向里走。
这一次,他已再无顾忌,手提着长剑,下一个地方,去的是贵妃的宫殿。
宫殿里已是乱成一团,魏越根本就不去理会,直接在偏殿那里找到了贵妃,同样一剑送了对方下了黄泉。
接连杀了几人,魏越的身上已是血迹斑斑,这时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站在宫殿里,看着那些人畏惧他的模样,魏越不由得心下越发的烦躁,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城池外面,楚军的攻城动静,已是越来越大了。
站在皇宫里,已是能够听到远处震耳的喊声。
细听就能听清,那些楚军喊的,无非是让内城的人投降楚王,降者不杀。
“半世忙碌,终是一场空……”走回已显空旷的外殿,这里已被砸的几乎没了落脚之地,之前还在外面听令的侍卫,这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阵阵冷风,从殿外吹起来,仿佛带着无限的阴冷。
“来人!”站在殿中,魏越大喊的说着。
半晌过去了,无人应声。
“人都去哪里了?来人给朕准备纸墨!”还是无人,魏越颓然的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好一会,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都已是逃命去了。”
自知在这情况下,城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魏越并不打算让王弘毅收取自己的性命,即便是死,他好歹也做过几日天子,有着自己的骄傲。
没人给他帮忙,他就自己来。
玉玺在偏殿的一处地方放着,他准备写完自己一生里的最后一份旨意,将自己的一腔抱负,以及无奈和遗憾,都写出来,现在想想,他实在是有些愧对魏氏一族,若是有可能,保全亲族的一点点血脉,也算是最后的谢罪了。
想到这里,他向着偏殿走去。
这时,又有一群人正在匆忙的寻找,其中有宫女,有内侍,神色间,都有些凝重。
“明明就在这里啊……怎么会没有呢……”正在寻找的内侍不解的嘀咕着。
“阿房,实在不成,我们还是先逃走吧楚军马上要攻进来了,到时候城破时,焉有我等的命在?”旁边一个内侍劝着另一个宫女。
宫女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却生的非常俏丽,在这群人里,她的年纪算是最小的,可周围的这几个人,无不以她为主。
名叫阿房的宫女恨恨的说:“反正逃不逃都是一个死,到了这时,你们还怕些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不仅要取了他的玉玺,还要取了他的狗命我的爹娘在我入宫之后,就相继去世,你们又何尝是自愿进来的?小柳子,小张子,你们两个,本是好人家的少年,若非是官府强迫你们爹娘送了你们进来,如今,你们又该是何等的少年逍遥便是逃出内城又如何?外城已是乱成一团,我等有家不能回,亲人已丧,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若是能在临死前,手刃仇人,此生足矣!”
被她这么一鼓动,其他几个有些动摇的,这时候都点了点头。
“阿房,你说的甚是,我们都听你的!”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躲到了隐蔽之处。
他们的腰间都别着剪子、菜刀之类的物件,这时,全部抄在了手中。
随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偏殿的门口处,这几人看清之后,身上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了。
“嘘……”见有人想直接冲出去,阿房无声的拦住他们,摇了摇头。
指指走过来的魏越,意思是先等着。
几个人点点头,继续隐藏在角落里。
直到魏越越走越近……
突然之间,阿房和其余人仿佛商量好的一般,呐喊一声,就扑了上去。
“去死吧魏老贼!”一名内侍手持着菜刀,一刀就朝着魏越当头剁下来。
魏越还真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要杀自己,惊怒之下,险些被这一菜刀砍到。
但他是大将军出身,戎马半生,反应迅速,这一下直接侧身就躲了过去。
同时前后左右,好几个柔弱女子,有持着剪刀,有持着灯杆,向着他扎过来。
魏越又岂是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人的人物?
更何况,对方又是来杀自己的人,手中的长剑,朝着她们几下削砍,这几个宫女顿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几人眼见着偷袭没有成功,转身想逃,结果被魏越追上去,一剑结果一个。
顿时,地上已是横尸一片,魏越的身上,也有几处受了伤,这让他站在那里喘息了好一会。
左右看看,果然再没有人躲着了,他这才蹒跚着,来到刚才被人翻找过的箱前,拉开一个暗门,从里面取出了锦盒一个。
打了开来,顿时现出了羊脂一般润泽的玉玺,这是传承了数朝的玉玺,上面有着——受命于天。
近似痴迷的用手抚摸着玉玺,魏越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宫女,正咬着唇,缓慢的爬起来。
她秀美的脸颊上,浮现出无限的怨毒,恨意已让她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和不断消逝的生命。
手里的剪刀,被她牢牢的握着,魏越正半跪在地上抚摸着玉玺,这让她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手里的箭刀,更是对准魏越的后背,心脏的位置,几乎用近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扎了进去。
魏越正观看着玉玺,正欲起身的时候,后背突然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几乎让他窒息的感觉从胸口那里传来。
身后,一个温热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到了他的背上,只不过,对方吐气如兰的话语里,却含着堪比毒蛇汁液的怨毒。
“魏贼,去死吧!”
意识渐渐沉下去,魏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比荒谬的感觉。
自己纵横天下,翻云覆雨,最后竟死于奴婢之手……
权臣一世又最后篡位的魏越,终于倒了下去。
看过对方死去,宫女阿房的脸上浮现出欣然之色,头一歪,也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殿中阴风大作,隐隐有着无数的人影,以及咆哮的声音。
片刻后,高业和旬枸转了出来。
旬枸冷笑,又舒了口气,魏越被宫人所杀,却非他下手。
“快,把这尸体放到棺内。”旬枸喝着。
几个内侍都应着,把尸体拉到了棺内,当尸体放入棺内,合了上去时,整个巨棺震动了一下,片刻,一种隐隐龙吟在棺内出现。
这是一种极恶毒的方法,根据命格不同,尸体炼成不同的僵尸。
当然,旬枸并不想炼所谓的害人的僵尸,却只想利用其中的龙气和天命。
有着龙脉气运的真龙和蛟龙,只要尸体没有腐化,或者没有入土,上天就以为还存在,这本是镇压国运的偏门方法,以压制新的天子出现。
但是魏越当然算不上天子,也无法达到这效果,只是只见巨棺突然之间,产生一股吸引力,皇宫内无数的怨气和怨灵,顿时发出惨叫,纷纷被吸入。
只是片刻,浓郁的怨气就凝聚在棺内,与龙气一起,形成一条黑色蛟龙。
黑色蛟龙一出现,旬枸不敢怠慢,立刻默念神咒,只听“轰”的一声,假如有人打开棺一看,就会看见魏越尸体一处焦黑,仿佛受了雷劫一样。
旬枸不由哈哈大笑,知道自己成功了,现在魏越就成了他的替死僵尸,接下了他应该受到的天谴。
不由说着:“大将军,你现在化为僵尸,却是永垂不朽了。”
说着,感觉到全身一轻松,神清气爽,他取了玉玺,又说着:“快,放火,就说宫人杀了皇帝又放火。”
内城开城迎接,旬枸率队出降,楚军搜查皇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楚王的敌人,篡了大燕朝廷的天子,居然烧成了焦尸,据当场的人报告,死在了一个宫女的手中,这样的一个人,不是死于自尽,不是死于战场,不是死在敌人面前,而是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在了一个奴婢的剪刀之下?
英雄死于妇人,这是怎样一种讽刺!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平定(上)
这里是外廷大门,晴朗的天空,阳光遍洒。
以勤政殿为主体,取左右对称排列殿堂、楼阁、台榭、廊庑、亭轩、门阙建筑。
宫中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出去,一带都有禁军站岗守哨。
旬枸和几个文官,还有宫内的侍女和内侍,都向前跪迎,并且献上玉玺。
“什么?”当王弘毅听完了旬枸的话,不由震惊,虽他早就知道,以着魏越的性格,绝无在自己面前乞求生还的可能,可居落得这下场,还是让他唏嘘不已。
吩咐内侍接过玉玺,翻看着“受命于天”,不由叹息。
“王上,如何安置魏越尸体?”负责清理皇宫的官员问着,说的那焦碳一样的尸体。
王弘毅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孤代大燕朝廷戮尸,随后……埋葬了吧!”
“诺!”官员领旨下去。
代大燕朝廷戮尸,算是对天下有了一个交代,这样一来,即便是曾经拥护着大燕朝的人,也不会再有什么可说,只有拥戴新朝了。
至于嫔妃宫人的尸体,这些自然也是薄薄埋葬。
进了一殿,这殿平日很少启用,这里已经打扫干净,布置一应所需的皇家陈设。
太监和宫女这时遇到新主,战战兢兢,不敢怠慢,打扫此殿处处干净,各种家具上毫无纤尘,宽大的御榻安放在里间,挂着黄缎绣龙床帐。
紫檀木高几上一个古铜狮子香炉,从口中微微地吐出轻烟。
清幽的香气散满。
王弘毅来到殿前时,宫女和内侍都跪在丹墀上接驾。
王弘毅在御案的椅上坐下后,又吩咐着张攸之、虞良博、旬枸进来,行礼后又平身,让他们先坐着。
吩咐的说着:“投降的太监和宫女,先管束着,命襄阳宫中的人,都迁移到这里,这些内宫的事,都要由王后和太后来掌管。”
立刻有人应着。
“六部也要迅速迁移过来,新降的旧臣,都要一一记档安排。”
不过襄阳到金陵可走水路,说实际,有船很快,过年前基本搬迁完毕不成问题。
说完了这些,王弘毅呼了一口气,才看向旬枸:“你原本官职是中散大夫?”
“是,臣是!”旬枸磕头说着。
当初旬枸觉得这官职太小,但是现在却觉得这官职真妙,这五品官是闲官,说明魏越不怎么样重视,自然不是魏越死党。
“孤已经听说了,你献城有功,献玺有功。”说到这里,王弘毅沉吟着。
本来五品官已经不能使他犹豫,但是这人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见此人顶上本命气变化不定,从白、红、黄、青中不断变化,这种命格还是第一次看见。
顿了一顿,才说着:“孤赏你黄金千两,你先去一郡担任太守吧!”
“臣谢恩!”旬枸心中凛然,却响亮答应一声,见无话,退了出去。
张攸之和虞良博,不由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出声。
“经过大清洗,宫里侍候的太少了,就算加上襄阳的,不及前燕五分之一,这事有关国体,臣觉得要充实。”虞良博这时说着:“还有前朝的太监侍女,既作出了弑主的事,实在不可亲近。”
王弘毅淡淡的说着:“襄阳的人手来了,再配合原来旧人,也足够了,太后多派些人就是了,不能让她老人家有点委屈,以后慢慢补充就是了。”
“现在金陵初平,吴地或征或剿,这时再征民女和太监充实宫廷,不是时候。”王弘毅说着。
虞良博听了,忙说着:“臣谢王上训诲!”
王弘毅笑笑,却皱起眉,这金陵上百年为帝宫,冤死的人肯定不少,再说上百年古房老殿,焉得没有点阴气?
可是这时进来,却觉得阳光灿烂,半点都没有,这实是可惊,难道真的是革新导致?
心中就有点狐疑。
安置好城中事宜后,王弘毅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顿时感觉身心疲惫。
压力一卸去,难免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王上,您以身体为重才是。”站在一旁的张攸之见了上前一步劝的说着。
王弘毅点点头,到了这时,大局已定,再不会出什么变故,他也没必要继续死撑:“孤是有些倦了。”
“王上是否入住皇宫?”张攸之犹豫了一下,问着。
王弘毅摇摇头,这时入住皇宫不当,里面尚未妥当,人数排查也是,这都必须经过一段时间。
“皇宫算了,孤令人在城中寻了一处府邸,在那里暂住就可,宫内肃清了,再等王后和太后来了,一起入住不迟。”
张攸之显然也明白王弘毅的意思,应着一声,说:“是!”
王弘毅没有骑马,而上了一辆马车,在禁军的保护下,向着府邸行去。
这座府邸位于城南,是一个世家的宅第,当日这一世家举家迁离金陵,府邸被魏越派人给查封,在楚军入城后,王弘毅令人将这里打扫干净,暂时在这里居住。
接连的赶路、战斗搏杀,王弘毅已是很疲惫了,尤其是这次战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甚为重要,不仅要对前方战事做着诸多的部署,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