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城中百姓的不安躁动,都是受了某些人的鼓惑,或是受到了流言的影响,战事的动摇,那只要将楚军打退,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同时魏越也相信,以金陵城外的几道关卡,楚军想近至城前,不是这样容易。
但即便如此,已落了下风是不争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魏越更希望能有援军过来支援,以里应外合,共同击退楚军。
有可能将楚军主力大军消灭在吴境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他冲着一旁恭顺站着的内侍说:“去给朕铺纸磨墨。”
“诺。”内侍赶紧走到案几旁,给魏越铺好纸张,又开始磨墨。
魏越走过去,提起笔,用着磨好的墨,给许文会写了一封信。
信写的很简单,就是提到了楚王的野心,以及先灭吴再灭魏的心思,请许文会派兵来援助吴地,以便阻止楚军的继续吞并。
又给郭文通写了一封,让他对蜀楚形成威胁,以在背后牵制兵力。
这样的信,一共写了三份。
写完后,他叫来了三名心腹暗卫,让他们赶紧带着信,分别出发,赶赴各地。
当然,三人即便见了信,也未必肯帮他,但言明,楚军灭吴后,接下来必会攻打魏地秦地,这两人即便是不想帮忙,但是也必定起兵牵制。
在魏越看来,援军虽不会来的太快,可是以着金陵城中的防御,就是坚持半年,也不成问题,城中的粮草也足够坚持一年,只要这样拖着,到时就大有缓机。
想到这里,魏越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金陵城,皇宫中。
外殿的议事大殿内,魏越帐下的臣子都已经来到了这里,甚至连数日来一直称病不出的旬枸也被召进了宫。
许久不曾再到皇宫这里,旬枸的表情看似平静,其实内心中感慨颇多。
昔日他和师兄刚至大将军府时,虽那时的府邸尚小,远远不如眼前的皇宫气势宏伟、面积广阔,可观其气象,真真是蛟龙之气几乎冲天而起,整个将军府都被龙气围绕。
那时的魏越,虽只是一代权臣,身上的气象也不过是蛟龙欲出之势,可气运上却是朝气蓬勃。
哪里像这样,偌大的皇宫中,阴气极盛,以他的道行,自然也感受的到,宫中冤魂颇多,四处游荡,以魏越登基为帝的气象,根本就压不住这股怨气!
幽幽的长叹一声,旬枸迈步,向着大殿里面走去。
进了大殿后,有一些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官员,都走上前与他打起招呼。旬枸强颜欢笑的一一回应。
细观这些人的面相,也都是带着灰黑,富贵里带着险情,怕是下场也不会太好啊。
旬枸却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对人家说了这些,不但不会让对方有所感激,只会引来无穷的麻烦。
他如今已是心灰意冷,只希望着这边有一个结果后,他能活着脱身出去,就可以了,要是能活着离开,他就找一处地方,好好的休养,再谋后路。
要是有天谴,那就死吧!
他这样的弃子,就是回归到山门,只怕也是没什么出路。
这样的认知,让旬枸很是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山门当时压错了宝,已是败落下去。
并且门中,支派,都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世间是一番争斗,回去后,只怕也无有宁日。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一阵乐声,随后有内侍尖着嗓子在外面喊:“陛下到——”
殿内的众人连忙分两边站好,旬枸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向殿门口看过去。
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下,魏越身着天子服,面沉似水,从殿外缓缓走入。
到底是大将军出身,半生戎马,走起路来,还是龙行虎步,可看在旬枸的眼里,却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魏越这算是完了!
旬枸在心里叹息着,虽魏越表面上看起来,威严不减当年,身着天子服,更显得其人威风凛凛,可在他这样的修行之人看来,魏越身上虽还有龙气围绕着,却已是呈现垂暮之相,根基更是不稳,随时都可能散去。
一旦散去,必会身死族灭。
魏越缓步上了台阶,转过身,在正中的龙椅上一坐,目光扫过了殿内众人。
在扫过旬枸身上时,魏越的目光略顿了顿,旬枸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垂首站在那里,一副极为恭敬谦顺的模样。
魏越皱了下眉,又扫过其他人,都扫过一遍之后,他这才缓缓开口:“诸位卿家,金陵虽暂处劣势,这只是一时之困境。孤已派人送信给了魏王和秦王,想必他们不日会出兵,只要金陵坚持一段时间,必可使楚军退去……诸位卿家可有什么守城之计?”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机(上)
“陛下,臣有本上奏。”这时一员大将突步出队伍,拱手向上说着。
魏越说着:“讲。”
“诺。”这将军飞快说着:“臣得到情报,城外五十里的县城已被楚军攻克,还有一重卫城,楚军就会抵至城下,臣请陛下速发援军,去援卫城之急。”
卫城,是指与本城相互支援,互为犄角的关城,必是扼守要冲,由于不住百姓,坚固异常,用整齐的石块砌成墙身,高八米。墙基宽六米,垛口的下部有一个小孔,叫做“射洞”,供作射击敌人之用。
“这事,还要等朕来决断?”魏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朕要你等做甚?”
本以为有着良策,却不想是来添堵。
“陛下,非是臣误事,实是……”犹豫了下,将军无奈的回着:“陛下三日前下过旨意,城中一切兵马,超过十人,都需由您亲自下旨才能调动!”
魏越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刚想起来,自己是下过这一道命令,这是因为城中有人想要谋反,为的防范,将兵权都收了回来。
“朕这就派你带兵五千速去支援,切记必须守得七日。”魏越吩咐的说着,心中思量着,由于想不到局面变化的这样快,因此城中只有五万军,周围勤王的军队,还需要一周左右时间。
“诺!”大将领命。
就在这时,垂首恭敬谦顺的旬枸,目光一扫,却是一怔,只见发出这道命令后,魏越身上笼罩的灰黑气,又加深了一分。
而这将灰黑气,却立刻消散了几分。
本来君臣之间气数相连,断没有这事,这种情况出现,说明这将已经深怀异心了,心中顿时一动。
“还有什么事要禀告朕的?”因为刚才这件事,魏越不得不多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出来,却是城中护卫军的首领,此人出得队列,向上一拱手,禀告说着:“陛下,城中这几日,百姓惶惶不安,虽动乱被强行镇压下去,可长久下去,臣担心会有大事发生……”
“百姓惶惶不安?”魏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
金陵是魏越经营时间最长的城池,在这里,他本以为根基还算很稳,听到这话,难免有些无奈。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强行镇压不妥?
但在这时,稍显软弱,立刻就会出了大事,半点都退步不得。
“朕许你调三千士兵巡查,许发下弓弩,加强城中防御,有人敢在这时闹出乱子来,直接杀无赦。”魏越声音不大,缓缓说着。
可言语中的阴冷杀气,却连站在角落里的旬枸都感受的到,眼见着这将微露喜色,一丝丝气运又在变化,旬枸心中暗叹——魏越,魏大将军,吴王,你想不到吧!
此时人人已有异心,都要抓着兵权,到时候反戈。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道灵光闪过,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这念头一产生,就再也放不下,旬枸的眼中越来越亮,心中念头在翻滚着,沉思了一会,旬枸再看了上去。
魏越身上,还有着紫色华盖,虽然已经有些残破,但是还是有丝丝紫气垂下,将无数的灰黑气阻挡在外面。
在外面盘旋着的灰黑之气,这是混合着怨念,死气,杀气等等凝结的气息,这些气息都在魏越周身围绕着,但一靠近,紫气就把它们驱逐了出去。
紫气是王气,只要不散,这怨气虽然强大,却无法靠近,由此可见魏越的不凡。
旬枸突然之间想起了史书,青史就是帝王将相的历史。
话说旬枸想的不错,比如说地球上朱元璋统一全球,而当时吴王和汉王都称王称帝,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而同期没有称王称帝的人,往往在历史上黯淡,甚至消失。
当然,这也需要力量和时间,才几千人就称帝肯定不会被记载。
前世魏越虽然掌握大权,但是不称王称帝,只会留一笔,现在却称王称帝,必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这就不一样了。
看着紫气,再看着宫殿。
只见皇宫中,杀气和怨气弥漫,灰黑色中又带着血红,实际上宫殿中的所有人,都被这灰黑血气影响,自身气运都在渐渐磨削。
灰黑气中,还有上万怨魂在飘荡着,本来它们死了,自然去冥土,或者消散,但是受到这灰黑气,竟然存在并且坚固。
旬枸沉思了一会,想到了一件事,嘴角处不由露一丝笑容,但是他深深低下头,却是无人能看见。
深深的看着上位的魏越,旬枸一股淡淡的杀意在心中冒出来,又迅速沉入心底。
“魏大将军,是你先不仁,别怪我不义。”
只要自己的算计谋划能实现,自己不但可以避过天谴,还可以获得更多,如果全部成功,日后就算是在神灵世界中,自己也可立足脚跟。
这些思想变化,在以前,魏越也许会敏锐感觉到,但是在这时,却根本想不到。
魏越是大将军出身,虽在这时还不乱,估计只要将金陵牢牢守住,用不了一月时间,两王都肯定会有所动作。
不为解吴地之围,只为让楚军吃个亏,以阻止王弘毅升龙之势。
郭文通不会直接支援吴地,但是只要借机攻楚地,那楚军后方吃紧,王弘毅也很难再专心攻打自己的吴地。
魏王更是会趁火打劫,骚扰长江防线。
这样一来,只要金陵能守住,楚军一旦受阻,就可一步步的收回失地,下次楚军再想如此出其不意的打过江来,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了。
而且远处勤王的军队都赶来,所以金陵可以死守!
这几种情况,最终都必须建立在金陵不曾被攻陷的基础上发生。
干脆的死守在金陵,也只有这样,吴地还有收回的可能。
正想着呢,大殿,突有人奔进来,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急呼:“陛下大事不好!”
魏越皱眉看去,进来的是一个亲将。
“出了何事?”魏越沉声问着,心里隐隐就是一紧。
“楚军进逼到了卫城,离本城已不足十里,已经汇集了十万大军!”
魏越听了,却是呵斥:“慌什么,朕自有主意!”
余威还在,朝上群臣的骚动,顿时就平息了下来。
旬枸见此,露出一丝冷笑。
下面的朝议,他听而不闻,也不说任何话,他知道,现在出谋划策,就是日后祸端和天谴,就是一言不发。
事实上,自魏越弑帝登基后,他就一言不发,以尽量减少着孽力。
当下朝时,旬枸也就回去,他虽然受到冷遇,但是还是五品文官,在金陵有着府邸,回去后,就见一人迎接,跪在一旁,用尖尖的嗓音说:“奴婢高业见过主人!”
这是魏越赐的太监,实际上就是监督的人,旬枸没有理他,下了车,穿过前院,一直走到后院,在东头一间里书房里坐下。
高成跟了上去,伺候着,书房里一阵沉默。
侍女上茶,旬枸接过来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喝了一口,让所有人退下,现在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旬枸站起来,来回踱了片刻,用沉重的低声说:“高业,你想死还是想活?”
高业心中一凛,心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突然之间“啪”的跪下,说着:“奴婢自是想活。”
旬枸点点头,在椅上坐下去,说着:“有这点想念,就是生路。”
就把谈话转入正题:“楚军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城中人心已乱,魏越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一旦城破,我们只怕都没有活路。”
说到这里,旬枸冷笑:“你觉得楚王会要一个当过秘谍的太监吗?”
高业跪在地上,顿时渗出了丝丝冷汗,旬枸这样大胆,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
心中转着,磕头说着:“还请主人赐下活路。”
不管怎么样说,先顺着旬枸,把话题弄清楚,等出了这门,自然可攻可守。
旬枸说着:“我知道你管着附近的密谍,你和卢必明将军、赵昌将军、程有业将军联系上,今夜就到这里密议,如何?”
“是,今夜可到。”高业心中大惊,这几人都是魏越的大将,要是都动摇了,真的是打都不必打,虽说这样,但是长久的宫廷生活,以及成为密谍主事的经历,使他脸色上不露声色,叩了一个头,应着。
稍等片刻,见主人没有话说,就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当高业退了出去,旬枸喝了一口茶,发觉凉了,吐了,喊人又上了一壶热茶。
这是一步险棋,高业出去,如果立刻向魏越告密,自己立刻就大祸临头。
魏越再衰败,在没有彻底灭亡前,杀一个文官是绰绰有余。
不过他观高业面相气色,却还有生机,话说君臣相连,这时有生机就意味这人不是忠贞一片——性格决定命运,在这时忠贞者必死气笼罩。
卢必明将军、赵昌将军、程有业将军也一样,都是有生机的,由此可见这几人,都不是忠贞效死之人。
因此就可以赌上一把。
如果猜的不错,他们都各怀异心,却没有点破,自己的力量并不大,但是只要召集来了,点破了这纸,自然就是从龙反正的第一功臣。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机(下)
十二月十三日,深冬,寒。
一阵阵风,席卷着枯叶,在地上一阵阵的翻滚着,到处都是萧索。
这时,卫城已破,金陵城上看去,城下黑压压尽是楚军将士和旗号,密密层层,组成一个又一个方阵,每方阵就是一都,看上去绵延到视线的尽头。
一万人就可汇成人海,十万楚军已经看不到边际,并且楚军中各个旗帜林立,单是旗帜就隐隐和树林一样。
棋下层层叠叠大军,凝聚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就在这时,马蹄声隐隐如雷,汇成雷鸣,一股骑军入内,御车赤龙大伞,缓缓移来,组成了中军。
很显然,这是楚王亲临。
因早就派了人通知楚军,王弘毅的到来,让整个楚军阵营,都大为振奋!
“诸位将士听着,王上已亲自到了金陵城下,将士还不拜见王上!”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御车赤龙大伞缓缓移来,十万楚军将士,都心里火热,感觉自己没有白白流血。
御车所到之处,当下一起拜下,山喊万岁。
山喊中,一股威严博大,统御天地的凛然之意,油然而上,笼罩了四方。
王弘毅坐在御车中,心中不动,只见红紫色的龙气,弥漫而出,向自己投来,这就是开国龙气。
鼎中轰鸣着,运转着,只见鼎中淡紫色的气运本来就已经有八分满,受到这个刺激,顿时又在增长,几乎达到极限。
突然之间王弘毅有着明悟,随着自己夺取蜀楚,大势就渐渐养成,一旦打败魏越,夺取大燕首都,就使天下人心蜕变,都承认自己是开国之主,而不是草头王了。
这一变化,就是王业彻底成熟的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