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拙忍不住痛呼一声,大哭起来。
见他竟没有像早前那样求饶,余老爷子更加火大,用力的挥舞着棍子,直把余拙打的血肉模糊。
这下余大夫人几人着急了,到底余拙是余老爷子的儿子,总不能打死罢,就是打残了,也是不妥的。
三人连忙去求情。
余老爷子呼呼喘着粗气,见余拙动也不动,心里也痛。
总是他亲生儿子!
“快抬下去,请大夫来。”余大夫人赶紧的吩咐下人。
那些下人也不敢怠慢,急慌慌的跑了。
“父亲,二弟也知道错了,您消消气。”余大夫人道,“二弟妹只是一时生气回了娘家,以后总还是会回来的,只要二弟知错悔改便是。”
余老爷子叹了口气,把木棍放回大案上。
“你把那姨娘处置了,不能再让她留在京城。”
余大夫人没有立刻答应,想一想,说道:“父亲,容儿媳妇说一句,这般做不合宜,二弟到底同她有情谊的,姨娘没了孩子,觉得对不住也是应当,若现在驱走她,只怕二弟会有想法,反而不好,便让她暂时住到云居胡同去罢。”
江素梅在旁听着,很是佩服余大夫人。
确实,此刻把听弦赶走,她没了孩子,身体本就没有恢复,余拙知晓定会觉得愧疚,说不定还寻去了,那岂不是给二人一次加深感情的机会?不如就先不管,现在在永平的二夫人,才应是余拙关注的重点。
只要他还有一点良心,留在家中,就当会体会到二夫人所付出的一切。
余老爷子没有女人家心细,但他还是相信余大夫人的,便点点头:“随你罢,我即刻写一封信,你一会儿派人送去永平殷家。”
余老爷子要亲自写信道歉,平息亲家二老的怒火。
余大夫人应了一声。
余老爷子一代首辅,而今对余拙还施行了家法,姨娘的孩子也没了,总也算给殷家一个交代。
其他的,便只能看殷家的反应了。
第66章
余文殊听说余老爷子来了;也不更换袍服;直接就去了正房请安。
余老爷子并没有提余拙的事情;而是问起他负责的绘图一事。
“此事重大,你可有什么想法?”
二人都是热衷于公事的人物,余文殊兴致勃勃道:“较之原先的地图;孙儿觉得有三处可添修;一是城外之地,原图只重视城区,城外甚少标注,二是山川险地,原图也是不书;只有郡县可考,三是海防河运;关于此,更为疏漏,实不应该。”
余老爷子满意的捻了捻胡须:“你考虑的很详尽,原先的舆地图虽也不错,可历经上百年,一直也不曾修过,已是不再堪用。你此番定要好好下些苦心,此图完成,亦是要流传百世的。”
“孙儿知道。”余文殊郑重的点点头,犹豫会儿道,“想必祖父是为父亲回来的。”
“嗯。”余老爷子不愿多说,“你且去看看他罢。”
在教育余拙这件事上,余老爷子显然是失败的,对于这个小儿子,他起先也不是不抱期望,只当年正是他青云直上的时候,既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还要对付随之而来的政敌,等到发现的时候,余拙已经长歪了,又有余老太太爱护,他一时也没个办法。
而大儿子余慎尚算不错,余老爷子便听之任之,等到余老太太去世,余拙若过分些,他也只以打骂的方式当做惩罚,弄到余拙四十岁了,还是与年少时一个性子。
余老爷子叹了口气,有得必有失,他在仕途得意,却养坏了一个儿子!
余文殊便去看了看余拙。
余拙此刻跟残废差不多,趴在床上,见到他来,便把眼睛闭上了,当做没看到:作为父亲,被儿子见到这种惨状,他觉得很是羞愧。
余文殊没说话,驻足片刻出了去,叮嘱志方好好照顾。
正当这会儿,听弦来了,脸色惨白,急慌慌的问道:“少爷,二爷真被老爷子打了么?奴婢去……”
“你回罢。”余文殊拦住她,“父亲在休息。”
“少爷,奴婢马上就要搬去云居胡同了,求少爷让奴婢看一眼二爷,看完就走。”她眼泪流下来,“都是奴婢不好,害得二爷如此。”
“你既知道是你之故,便不该来,被祖父知晓,父亲更不得好了。”余文殊冷冷道,“姨娘果真关心父亲,此番便是不用催,也该早早搬走。”
听弦身子一颤,咬住了嘴唇。
“志方,你先领姨娘去收拾,着人送去……”他猜应是余大夫人的建议,只刚才也没听清,若是老爷子的话,势必得要赶出去的。
“是云居胡同。”志方忙道,一边斜眼瞅了听弦一眼,“小的这就去,姨娘,请走罢。”
听弦没法子,她是临走前抽空来看余拙的,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余文殊,他态度很不好,听弦也不敢强求,反正来日方长,便行一礼,告辞走了。
余老爷子只待了两日便又回去别苑。
他走的那日下午,余文君的信到了。
永平离这里并不远,大概七八日的路程。
信中提余二夫人很好,不见苦闷,只殷老爷子跟殷老太太不赞成她的决定,常劝她回去,殷老爷子是觉得就这样跑回娘家,不负责任,殷老太太则是气不过,要余二夫人再好好整治整治那二人。
故而,余二夫人反倒是被自己的父母说的心烦。
江素梅暗道,这么说来,余二夫人就是去了永平,也是不太清净呢,倒不知等余老爷子的信送到殷家的时候,她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敬王府过几日传来喜讯,江念梅有喜了,他们两家自结亲后,便与敬王府不往来,但这次,情理之中,是要去探望的。
江素梅也带了礼物,与余文殊前往敬王府。
这是她第二次去。
敬王就在门口迎接,他身边站着江烨,沈珏等人,余文殊上前恭喜,敬王十分高兴,拍着他肩膀,便拉去同男人们说话了。
江素梅自去内宅女眷处。
江念梅身边同样也围着人,李氏高兴道:“总算是怀上了,我这求神拜佛的没有白费功夫,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养着,别动了胎气!”
老太太道:“还用你叮嘱,看老王妃派了这么多人来,自是妥当的。”
“可不是,比我自己当年怀上还要紧张!”老王妃拍着胸口,“锡武他都年过三十了,这可是第一个孩子,比什么都紧要。”
李氏满脸笑容。
自己女儿受到如此重视,她大为满足,这孩子听说还是个男孩,将来母凭子贵,江念梅在王府的地位那是无可撼动了。
江素梅走进去,同众位长辈行礼。
江念梅见她来了,探头笑道:“好久不见,三妹妹越发好看了,来,过来坐。”她表现的很是亲切。
江素梅便坐过去。
自从她成亲之后,便没有见过江念梅。
如今差不多隔了八个月,比起那时,她又长高了一些,身上也有肉了,很精神,五官完全长开,正是介于少女与少妇间,最为动人的年纪。
江画梅也赞她漂亮,笑嘻嘻道:“定是三姐夫对姐姐好呢,三姐夫今日来了没有?”
“来了。”江素梅摸摸江画梅的脑袋,“你也长高了啊,最近过得可好?”
“三姐姐一走,我便不觉得有好日子过了。”江画梅叹口气,“便是那样么,只等着嫁人罢了。”
江念梅笑道:“六妹如此性子,将来定也有人疼的,三妹。”她握住江素梅的手,“你也该养好一些,有个孩子了。”
江素梅脸一红:“不急呢。”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江慕梅,“大姐怎的坐那么远?也是好久未见了。”
江慕梅冷哼了一声:“我且听着就是,你们继续,总是一个个顺风顺水的。”
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江素梅拧了拧眉,江慕梅自从没了孩子之后,性子真是越发奇怪,好好的一个姑娘,怎的便那么不讨人喜欢了?
江念梅微微一叹,随即又高兴的拿出几个小木盒子来:“是皇后娘娘赏的,听说这香乃是暹罗来的,我也用不完,你们一人拿一样。”
江画梅惊讶道:“皇后娘娘竟然会送二姐东西呀!”
她是不知道皇帝同敬王的关系,二人堂兄弟,如今江念梅有喜,皇后娘娘代为赏赐是必然的,也不止是熏香呢,还有好些珍贵补品,衣料等东西。
江念梅之所以拿熏香送给她们,一则是她自己有喜不能常用,二来,女人都爱这个,乐得让她们沾点光。
江画梅不客气,便去取了其中一个木盒,江素梅,江梦梅也拿了。
唯有江慕梅不屑:“我自个儿也多得很,你留着用罢。”
江念梅便把余下的收了,也没有与她亲姐姐顶嘴。
几人说了一阵,老王妃忽然叫江素梅去。
二人在一处坐下,老王妃才叹口气道:“才知婉儿竟回了娘家,哎,我那表姐也是,难得来一回,竟也不看看我,这就走了,如今怎么说?可有接婉儿回来的意思?”
老王妃是余二夫人的远房表姨,是以知道此事,也很关心。
江素梅道:“父亲被祖父施了家法,只怕得休养一两个月呢。”
“也是该打,婉儿一人操持余家,他成天出外游玩,我同婉儿提过,断不可予他钱财,婉儿却是心软,只说他要写游记。”老王妃气道,“到头来,这不是害了自己么!要我说,便是去接了,也该不答应,让他悔一悔!”
可见老王妃也是看不惯余拙许久了,江素梅不知如何说,到底这二人是她公婆,却不好妄下定论,毕竟是在外面。
“如今可累着你了罢?”老王妃关切的看看她,“你们大夫人也是不管事的。”
“也还好,只管管内务,大伯母尚且管着其他。”
老王妃点点头:“难为你了,看得出来,你也是聪明的,以后遇到事情,若不好管,亦可来这里。”
江素梅道了声谢谢。
老王妃便叫丫环领着出去。
因是冬日,也不好赏花,女眷们都聚在一起闲谈品画,江素梅去他们王府的书房参观了一番,也是大的很,有很多藏书。
出来时,天上竟飘了雪,她随丫环出去,眼见前面游廊走过一群文士打扮的人,不由奇道:“这些是谁?”看样子不是护卫。
丫环并不细答,只说是府里的客人。
江素梅想了想,猜到了,大概是王府的幕僚罢。
男人们这边聚集一处,并不谈风月,只商榷对付杨肃一事,这段时间,他们已有足够的证据,只等合适的时机到来。
现在,这个时机已经送到了眼前。
但是,他们需得选一个人去执行这项任务。
余文殊提名林涛。
林涛乃是余老爷子的门生之一,也是言官,但他为人低调,轻易不上奏疏,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林涛此人与余老爷子关系不大,事实上,他却是最忠心的一个。
“此人不错。”江兆敏也同意。
敬王看了余文殊一眼,亦说道:“林涛堪任。”
其他几人见此,自不反对。
于德正十五年,十一月末,给事中林涛上书弹劾景川侯杨肃。
整篇奏疏罗列了十二条罪状,条条都证据确凿,其中涉及了不少官员,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怒上加怒,当即便把杨肃送进了大牢。
第67章
不等杨肃喘一口气;司法机构又随之呈上了对此案的预审结果;杨肃当斩。
皇帝大吃一惊。
他虽然因杨肃做的事大为生气;可却没有想过要杀了杨肃。
杨家世代勋贵,从开国时期一直延续到今日,立功无数;杨肃本人又是猛将;性子豪爽颇得他心,只是跋扈了些,皇帝想挫挫他的威风。
没想到,一经查实,杨肃竟真得犯下那么多的过错;他便有些犹豫起来。
刘氏见他似有心事,柔声问:“不知皇上因何忧心呢?”
得她关怀;皇帝舒畅了些,上前拥住她道:“无甚,只有件事不知如何决定。”
“皇上英明果断,也有此时?”刘氏微微一笑,“皇上只为社稷着想便是,天下当无人质疑。”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皇帝定然恼怒。
天下可是他说了算,就算是为己私利,又谁有敢说?只刘氏不一样,她在他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存在,皇帝笑了笑:“皇后所言甚是。”
他在这刹那已经做了决定。
刘氏又问:“皇上可为太子定好人选?”
皇帝点头:“便是程顺了。”
刘氏微微一怔,她原以为皇帝会选余文殊,谁料到竟选了别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看她疑惑,笑问:“皇后以为何人?”
刘氏微垂下眼帘,选择了诚实回答:“皇上看中的,必是最为合适的,只臣妾原以为是余大人,或施大人。”
“余文殊?”皇帝挑了挑眉,“余文殊虽学富五车,可他不善蹴鞠,皇后未见,当日他一球未进?朕还想让太子与程顺学学蹴鞠呢,至于施友同,他又太浮华了。”
刘氏忍不住扑哧一笑:“皇上倒不怕太子学了蹴鞠,忘了学业。”
皇帝淡淡道:“未必不能兼顾,他若贪玩,朕必惩罚。”又看看刘氏,“皇后也应抽些空多与太子相处,你总是他的母亲,太子在朕面前常提起你。”
刘氏就有些为难。
太子每回见到她,虽竭力装作喜欢,可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太子在心里定是恨透了她了。
要不是她,太子的生母窦氏也不会被废掉,只怕太子长大后,她更不好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这些她却不能说,只因皇帝对太子是信任的,他虽然宠爱她,可是也爱太子。
她若冒然说太子的坏话,只会让皇帝不喜,就如太子一样,他也从不在皇帝面前说她的坏话。
刘氏应了一声:“臣妾会常去看他的。”
皇帝很满意,拥着她便去了榻上。
第二日早朝,皇帝宣布了对杨肃的处置。
杨肃被剥夺太子太保的封号与景川侯之爵位,且被贬官,至于他的命,皇帝还是保留了,没有让那些想置杨肃于死地的官员们得逞。
但众人都觉得,杨家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杨肃想要卷土重来,很是困难,只因他的同党也将会被剪除干净。
平阳公主出了一口气,大是快慰,隔了段时间,便请余文殊夫妇来公主府一玩,这时,已是十二月中。
马上便是春节。
此时余拙的伤也好了不少,只像变了个人,并不太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见人,用饭也叫志方送进去。
殷家也没有传来消息,大概二老还在劝余二夫人回家罢。
总之,这个年肯定会过得不太喜庆。
公主府上,平阳公主与驸马孔上林热情款待他们夫妇,又请了伶人唱曲儿,这次江素梅没有多喝酒,头脑还是保持清醒的。
二人回来时,余文殊提到林涛:“我看他不错,你看,与六妹如何?”
江素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林大人都二十来岁了,还成过亲,六妹如何嫁过去?不行不行!”
“林夫人是因病去世的,膝下又无儿女,林大人这是公务繁忙,才一直耽搁未再娶,他也不过大六妹八岁,怕什么。”余文殊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人品亦好,祖父致仕时,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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