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姓甚名谁,反正猪湾的人们都更愿意叫他——‘喂食者’,喂食者巴里特。
他是迷雾森林的宠儿,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归于森林的怀抱中,但那并不是现在。
不,还不是时候。
……
这是巴里特离开猪湾的第五天,普通的四驾马车从猪湾出发到达加兰诺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骑马其实也并不比坐马车快上多少,毕竟只能骑一匹,人和马都需要在旅途中进行充足的休息。而且骑马更加受苦,车厢虽然颠簸,但比之马背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但是巴里特依然选择了骑马,无他,只是因为骑马更加自由,而马车一般并不会只搭载一个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包下整辆马车,享受更好的旅行,不过巴里特认为那样做的话,还不如买下一匹马,毕竟之后的旅程还长着呢。
这是一匹亮棕色、六岁左右的年轻公马,它高昂雄俊,颇有活力,驮着高大的巴里特每天可以轻轻松松跑上60公里而毫不费劲,卖家信誓旦旦的声称它绝对有‘梦魇兽’的血统,并且要了巴里特20枚金币的高价。
这片大陆上有些马种确实有梦魇兽的血统,那些梦魇战马基本都源自同一个先祖——那是一只在魔法帝国时期被一位法师抓到并驯服成为种马的梦魇兽,它一个兽繁衍了现在的整个梦魇战马种群。。。。。。
不过现在巴里特胯下的这匹马即便有梦魇血统,那也是也十分稀薄的了,已经看不出半点梦魇兽的痕迹,仅仅只是还算健壮而已。
年轻的小马并不太听话,总想将骑它背上的人类抛下去,然后再撒了欢的奔跑。巴里特的骑术并不出众,他老爹是诺德皇家卫士出身,那是一种会使用多种武器、战技出众的重装步兵,也同样不善骑马。而且诺德地区多森林、丘陵,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行动,是一个以步战闻名于世的军事强国,所以绝大多数诺德人的骑术都很泛泛。
因为骑术的关系,巴里特不得不在马匹疾驰时握紧缰绳,再偶尔用龙皮靴子踢牡马的肋骨,给它点苦头吃,免得它得意忘形。
路边的田地里播种者玉米、燕麦、大麦、以及各种豆类,其中玉米种植的尤其多。不远处有个小型的村落,大约百户农家的样子。
巴里特之前从未来过这里,也不清楚这个村落的名字,如果它有的话。现在他走的这条路并不是马车们常走的那条,但这条路更近,只不过路况不是太好,四驾马车并不能平稳的行事,但单人骑马却没太多问题。
此时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但巴里特不打算再露宿荒野,而是想要找个温暖火炉,将身上潮湿的衣物烤干,在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慰籍下他那因为长时间骑马而有些磨破的屁股。
巴里特翻身下马,马匹仰着头,来回摆动,想从缰绳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他随手给了它一巴掌,让这个讨打的家伙老实了一些。
脚下的路是由少量鹅卵石和一些碎石铺成的,虽然不宽,但却颇为平整。巴里特牵着他那不听话的伙伴,沿着这条通往村庄的碎石小路向前走去。
沿途的一些农夫偶尔会停下手中的农活,起身打量下他,有些人的目光中会带着少许的警惕,但巴里特并没有在意。冒险者在很多人眼里和强盗、流氓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这些农夫平日的生活中也远离杀戮和刀剑,所以他们有这样的表现在正常不过。
大陆承平已久,这才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
村庄有一道高度仅到巴里特胸部的低矮围墙,围墙是用稻草和黏土夯成的,只有一掌厚,巴里特怀疑自己只要稍稍用力的一脚踹上去,这道土墙就得倒塌一片。
碎石路的尽头通向村庄的一道木质墙门,此时墙门大敞,并没有守卫。这么说并不准确,至少一侧大门的门边上还趴着一只黄黑相间的杂毛土狗。
巴里特在大门边犹豫了下,又朝周围看了看,无论是村内还是村外,虽然都有人看着他,但却并没有人阻止他的进入。
他抬脚往村内走去,左脚刚刚迈过大门,便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如果要去猪湾,我想你是找错了路。”
声音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年龄大约五十多岁。虽然满脸沟壑般的皱纹让这个人显得要比实际更加苍老,但他的身体看样子倒十分硬朗。
“我并非要去猪湾,而是从那里来,想要去往加兰诺市。”巴里特回答。他发现男人将手搭在了腰间那柄铁剑上,剑柄上的绑带已经破旧,末端的菱形配重也已生锈。巴里特估计这柄剑的杀伤力并不会比锄头和镰刀高出多少。
男人上下打量了下巴里特,又看了看他牵着的马匹,“想要在这里过夜?”
巴里特点点头,“温暖的壁炉和一碗热汤,仅此而已,我会支付报酬的。”
“把你的铜币留在口袋里吧,那毕竟是你用命换来的。”男人转身朝村内走去,他朝巴里特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冒险者?”
“是的。”
“我年轻时也是冒险者。”他拍了拍腰间的铁剑,“迷雾森林去过么?”
“去过。”无数次。
“那个地方邪门的很,我年轻时曾跟村里的两个伙伴一起去过那个地方,队伍里还有七个来自别的地方的好小伙子。”男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但安德鲁和凯里都没回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杀害的。那里的雾太大了,安德鲁消失的很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在他之后消失的是个说话有些结巴的年轻人。。。。。。”
村落不大,没走多久巴里特就到了一户长方形的、石木混搭的二层房屋前。房屋的旁边还有一个畜栏,但里面并没有牲畜。房屋的门口种着一棵颇有些年份的杏树,淡粉色的杏花开满了枝头,给这个灰黄色的村庄里增加了几分色彩。
“。。。。。。我们都吓坏了,队长是个独眼,他让我们背靠着背围成一圈,而他则游走在我们周围。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不停的打量着附近的环境。就在这时,头顶上的冷杉树上传来一阵惨叫。。。。。。”男人突然间,猛的回头看向巴里特,发现后者并没有被吓到,而是一脸的木然。
“看得出来,你是个厉害的家伙。”他耸了下肩,继续重复着,“我们那时都吓坏了,所有人都朝头顶望去,但是除了那该死的浓雾以外,什么也没看见。正当所有人都盯着上面看时,一道白影犹如闪电一般从众人的眼前掠过,紧接着,凯里也不见了。。。。。。”
他将房门推开,朝巴里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
“你可以管我叫巴里特。”蛮子回答。
“巴里特?你叫巴里特?”男人皱着眉头思索着,“我似乎在哪听过你的名字。”
。。。。。。
第七十四章 世界如此小()
“你认识一个叫马西的年轻人么?”男人站在门口问道。他用有些皲裂的手指卷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将那些白色的胡须弄成小卷,然后再捋平。
马西?巴里特从脑海中寻找着这个名字,“抱歉,我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巴里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礼貌,“如果那个人去过猪湾的话,他也许会用另外一个名字,或者应该说,是一个绰号。”
“对,绰号。那里的冒险者喜欢给别人起绰号。”男人点点头,“我以前的绰号叫做‘水袋’,这个绰号并不威风,但还算合适。因为每次队伍停下了休息时,都是由我去溪边,将所有人的水袋灌满水的。”
男人堵在门口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这不是个好活儿,你知道的,森林里的每一处水源都存在着危险,我曾经看到过一只浑身长着铠甲的大熊在溪边饮水,那个怪物离我的距离不到五米,我甚至能清楚的闻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但奇怪的是,那家伙并没有攻击我,也许它吃饱了,也许它看不上我身上的几斤肉,谁知道呢。”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相信我,那只熊身上披的是铁质的铠甲,并不是什么骨片或者树脂,虽然森林里光线昏暗,但在那种的距离上我绝对不会看错。铠甲有人工的痕迹,你总不能指望一只四条腿的熊会自己锻造铠甲,再自己披在身上吧。迷雾森林有太多邪门的事情,但是我不相信一只熊能做到这一点,豺狼人都做不到,虽然他们的名字中带个‘人’字,但只是两条腿行走的野兽而已,就像兽人一样。”
“你说不不错,就像兽人!”巴里特点头,“不过那只熊,人们管那种生物叫装甲暴熊。有人认为那是一只脱离了法师控制的魔法造物,但究竟是怎么来的,却没人说得清楚。迷雾森林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有时遇到了意外,反而会感觉正常。”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进屋里坐下来聊岂不是更好,巴里特在心里想道。
男人再次点点头,“那个地方有些邪门,但是却总有人不要命的想要进到里面去。我是、你是、安德鲁和凯里也是,只不过你和我都活着出来了,而安德鲁和凯里却留在了那里。”他唏嘘着,“对了,那个叫马西的年轻人也留在了森林,他是村那头里德家唯一的儿子。”
“迷雾森林是个危险的地方,每年都有不少人没能出来,”巴里特附和着,这些人中,以年轻人居多,因为他们有梦想,而且无所畏惧,但是这些并不能作为他们行走于迷雾森林的凭依。
“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个年轻人,他的笑声太难听了,如果你听过就一定忘不了。”老人说道,“怎么会有人笑起来像是猫在**呢?”
‘猫笑’!一个名字轰的一下,出现在了巴里特的脑海,炸的他有些眩晕。这里是‘猫笑’的家乡?该死的,怎么这么巧?
这个老人的好心是不是个阴谋?巴里特下意识的环顾了下四周,他突然有些慌张,但并没有发现任何拿着武器想要报仇的人出现。
那个年轻人不是我害死的!巴里特在心里大声的喊道,他离篝火太远了,被一双绿色的爪子拖入了黑暗中。我告诫过他们,即便是起夜方便,也不要走出篝火的范围,但是他睡迷糊了,值夜的人也并没有提醒。虽然我被他的叫喊声惊醒后,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并将怪物赶跑,但是那个年轻人的脖子已经被怪物咬断了一半。
如果有什么事情会让见惯生死的巴里特感到少许内疚,那就只能是那些他曾经带去森林却又没有带回的人们,以及,那些人的亲人。
老人似乎看出了巴里特的异样,“怎么,想起来了?”
巴里特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曾在我的队中呆过,我们一起去了迷雾森林,但是我并没有把他带出来。”
也许我应该离开这里,露宿荒野。他有些后悔来到这个村庄。
“我就说你的名字这么熟呢,老里德逢人就说他的儿子是在一个叫巴里特的人手中死掉的,以前老里德每天要念叨十来遍,现在倒是好些了。”男人一脸淡然的说,“你得知道,在这里叫巴里特的人可不多,这一听就是个诺德人的名字。”
他转身进了屋子,并再次对村庄的这位“不速之客”招了招手,“进来吧,放心,没人会对你做什么的,这个村庄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绝大多数人最远的地方就只是去过加兰诺,而且很可能是一辈子只去过一次。”
男人回头看到巴里特还愣愣的站在门口,“马就拴在畜栏旁就行,我女儿回来时会帮你喂些草料的。”他说完之后,转身往侧屋走去,“你喝黑麦啤酒还是青杏酒?”
巴里特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依照男人的吩咐将马拴在了畜栏旁,然后大步往屋内走去。
正对着房门的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放着一个长条形橡木材质的餐桌。餐桌后面是一个用石块和黏土磊起的壁炉,显然砖这种东西在村庄内颇为稀有。
壁炉上面的摆台放着着两根插着牛油蜡烛的铜烛台和一个鱼骨拼成的小饰品,侧面还挂着一个摆弄火焰用的乌黑铁钎和一大一小两柄擦的锃亮的汤勺。
大厅的右侧是通向二层的楼梯,而左侧貌似是厨房。老人的声音从厨房内响起,“我建议你来点青杏酒,是我自己酿的。青杏就摘自门前的那棵老杏树,说实话,那棵树比我爷爷的年纪还要大,如果他能活到今天的话。”
老人拿着一瓶盖子被封好的青杏酒,和两个杯子普通的玻璃杯子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将酒和酒杯放在餐桌上后,又转身进了厨房。
“我女儿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们边喝边等。”老人又拿着一盘食物从厨房内走出,“不用看我,反正我是不会做饭的。”
餐盘内是几片长着少许霉斑的奶酪,一堆切成块的芜菁、几根紫色的胡萝卜,还有一把野李子。
老人将酒瓶起开,为每人都倒了满满的一杯,一股清新、甘甜的果香味顿时弥散在了空气中,瞬间叫醒了人的精神。
“坐。”老人将一个杯子放在了巴里特的面前,“你的个头太高了,不坐下来的话,总给人一种压迫感。”
巴里特依言坐下,“感谢您的款待,”他将酒杯举起,稍稍抿了一下,然后又大口的喝了一口,酒的味道清爽、酸甜,又带着一点青杏特有的苦涩,“不知您的名字。。。。。。”
“佛朗西斯。”老人也喝了一口酒,又拿起一根紫色的胡萝卜大口的嚼了起来,“你可以管我叫弗兰克。我老伴活着的时候更喜欢叫我‘芙兰’,可那是个女人的名字,哈,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巴里特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拿起一块芜菁,放在嘴里咀嚼,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语。不过弗兰克十分健谈,没等巴里特开口,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唉,老里德家也是倒霉,他家以前除了马西外,还有一个儿子,可是那个孩子在4、5岁时,便生病死了。马西那孩子虽然不讨人喜欢,性格倒还算不错,可惜他总是想出去到外面去看看,就跟我当年一样。而这个村庄离迷雾森林还是太近了,到处都是奔向那个邪门地方的冒险者,每个人的口中都在反复说着‘金币’和‘发财’,但是能像你一样真正发财的毕竟是少数。”
只要稍微懂点行的,就知道巴里特这一身装备价值不菲。不说别的,单说石化牛皮那独特的颜色和表面那细密的鳞片状皮质,哪怕是种地的农夫也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样的话题让巴里特有些尴尬,他依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接,便又拿起一颗野李子,将其放入了嘴中。李子和青杏酒一样,都是冰冰凉的,之前应该是放在储藏室或地窖一类的地方。
所幸类似的话题并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弗兰克一边喝着酒,一边跟巴里特叙述着他之前的冒险经历。他口中的事情不乏吹嘘之处,因为巴里特是个中老手,那些细节他只要稍稍一听,便能明白真实情景是怎么回事。
不过关于冒险的话题他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巴里特附和着男人的话语,并适时地恭维一下;偶尔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述自己那不凡的过往。那些事迹听的弗兰克两眼放光,啧啧称奇。看得出来,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还是挺怀念以前的冒险生活的。
不一会儿,天色微微有些昏暗,屋外响起了羊群咩叫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呵斥着让羊群归圈,又对畜栏外拴着的马表示出了好奇。
“老爸,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