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大昊国力日衰,但胡人终究未能大举入侵,这九边重镇像一道天国之墙,汲取大昊财力,守得百姓太平。数千里的防线,至今屹立不倒。
而京城,距离这道防线并不遥远,帝都靠近边镇,天子死守国门。
刚靠近城门,一人看着苏炳南的脸,立马就将这队人拦住。
“下马,检查!”一位城门守卫对苏炳南叫道。
立刻有人呈递相关凭证,说明他们是六扇门或锦衣卫人马。
那人眼皮也不抬一下,直勾勾看着苏炳南,道:“我怀疑你有问题,过来让我搜身!”
苏炳南看着他嚣张的样子,当下便知晓这人也许是书嘉佑或是第五南山的人。
就在这人不耐烦之时,远处突然有一骑快马如电掣般朝城门口奔来。
人群纷纷躲避,那骑马踏大地,就要闯进永定门。
“来者下……”
砰!!!
刚刚拦住苏炳南的那人刚说出三个字,试图拦住这骑,就被狠狠撞飞,人至半空吐血不止,落在地上又被马匹踏着胸口,眼见是活不成了。
“八百里加急!拦者死!阻者亡!”
苏炳南凝神看去,百姓分道两边,有数人避之不及,被那骑一刀斩过,毫不留情。
急劲的马蹄声犹在回响,许多百姓一脸茫然,不止生了何事。
众人正准备进城,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道疾风以丝毫不逊于此前那骑的度,向着城中奔去。
短短不到一刻,就有两道八百里加急的情报。
苏炳南心中一紧,举头望天,感觉天突然黑了下来。
……
这一日,一位骑着青牛的白须老者突然一愣,止住了与童子的言谈,身子缓缓升起到半空,眼神复杂地望向帝都方向。天山、昆仑、祖山、秦岭、大别、燕山,在他眼中,巨龙已有夭折之相。
剑阁王家中,那位闭目十年的天人境睁开双眼,于此同时,四周一万八千柄利剑出轰鸣之声,久久不绝。
中州李家,一位老者对家主说道:“天已经变了,早作准备。”
江南之地,一位绝色女子衣着大红袍,脸色平常地看着跪伏在她脚底下的数人,看了一眼北方,说道:“敢质疑青莲老母,你们可以死了。”
少林寺中,一位僧人面带微笑,从怀中掏出《般若掌》。
一处山峰之上,那位号称“一人既是一峰”的天下第一,从酣睡中醒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远处,又继续大睡。
这一日,黄家村的那位司马老先生,告别孩童不舍的眼神,背负长剑,离开了长垣县。
一声响起,竹筒冒出烟火,青云城的郝志对韩擒虎说道:“这黑色粉末东西还有些威力,你们叫它什么名字?”韩擒虎回答说叫黑火药。
郝志突然心有所感,望向远处,又转过身来,对一旁站立的古玄机说道:“青云城待久了,是时候再回金陵。”
……
这一日,京城收到噩耗。
五胡联合叩关,破开九边重镇,大昊十万铁骑大溃,只逃出一万余骑。
那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族中领,下令筑起人头京观,三万士兵的头颅,死不瞑目望向中原,数十里外,煞气冲上云霄,泥土一片红。
这一日,有周、王两位私盐贩子聚众数百人,于衮州揭竿而起,攻占郡县,一时间声势大壮。
兖州、徐州、徽州三州流民趁乱而起,连破官兵,大肆劫掠,屠杀豪强,数百万饥民望风而动,蚁附与这数十股起义军。
这一日,剑南府刺史孙道尚暗中杀死朝廷制衡钦差,拒不上缴钱粮。
……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这一次,于草莽之间,掀起滔天风浪。
寒夜将至。
第五章 局势()
榆林镇为天下雄镇,论九边重镇,其兵最精,将材最广,但又地瘠饷乏。
时至今日,山海关的士兵常常不敢出兵对敌,野战中,十有**会被五胡鞑虏打得落花流水。
但自榆林镇成立以来,每逢胡人试图越过榆林防线,士兵多主动出击,将其击败,不仅如此,榆林镇将士悍勇无比,曾经在十八年前进攻草原。
“霜降之时,遣人焚塞下野草,胡人多饥死。”
榆林镇的这一把火,使得当时的刘破虏一跃成为皇帝最为宠幸的大将,这一把火,替赵家皇帝稍稍洗刷了其自继位以来国土缩水的耻辱。
“部族聚哭,请纳马五万以赎之,不许,蒙兀室韦乞盟纳赂以求之,自是十余年不能犯塞。”
榆林塞北,士****斗,固若金汤。
刘破虏因此成为如今公认的大昊第一名将,自此以后,其率军作战,无一败绩。他也由此坐镇中枢,掌管兵部,被封为代国公。
榆林镇也成为胡人心中的不可逾越的坚固防线,与宁银镇互为屏障,将陇右、河套、河西一带牢牢守住。
十八年后,八百里加急传来噩耗,女真、突厥、契丹、鲜卑、蒙兀室韦放下彼此间的仇怨,结为联军,诱得榆林镇大将郭元一出军。
蒙兀室韦佯败,陇右府固原镇大将高芝远,宁银镇大将许啸见功心切,出兵追击,三镇骑兵共八万余骑倾巢出动,只余九万步卒留守一百四十五个军堡,三十八个关口。
与此同时,三镇派出人马联络安西府嘉肃镇大将耿恭,劝其共歼大敌,耿恭察觉不对,可那时已为时已晚,只得亲自领兵一万五千余骑前去。
蒙兀室韦诱敌深入,直达王帐,三镇长驱直入,誓要一举鼎定不世之功,比肩刘破虏,可这时共分十路的五胡联军突然出现,数十万人马围合,共击三镇八万余精骑。
这时,什么都晚了。
八万余骑苦苦支撑,一路突围,他们都是大昊精锐,却远不如胡人的马上功夫。
胡人尾随截杀,以一种悠闲的节奏收割人们,最终,这八万多人只逃出数千,而嘉肃镇大将耿恭所率一万余骑被断后路,只得向草原亡命逃去。
五胡中女真首领将一路倒地的大昊将士头颅割下,于榆林镇前筑成人头京观,共计三万余头颅死死盯住这天下雄镇,榆林镇三十六军堡,二十四关口士气大跌,人心晃动。
五胡趁机而攻,一举拿下此镇,此后向西进发,势如破竹攻下宁银镇。
两镇皆归于胡人之手,河套、河西、乃至陇右尽失,幸好固原镇位于陇右府靠南,士卒最众,才得以勉力抵御。
可嘉肃镇却孤悬塞外,剑南府已形同造反,陇右河西被胡人兵锋所指,原来的此镇大将耿恭领着仅剩的一万余骑,无奈没入敌巢,一旦嘉肃镇失守,那关中再无可挡胡人的兵马。
关中一失,山西、汉中、中原便会立即危在旦夕,前朝大楚便是自关中龙兴,一举鼎定天下。
如今的天下局势,巨蛇吞龙之势初露峥嵘,已是杀气漫天。
三镇大溃,大昊大半精骑毁于一旦,自大昊皇帝继位以来,数十年积攒而下的心血瞬间化为乌有,那些苛捐杂税、民脂民膏化为枯骨,化为不甘的头颅,望向中原。
三镇已失,中原腹地又有流民趁乱而起,剑南府孙道尚割据之势已成,川蜀被其威势所凛,转眼间,大昊已至步步杀机的局面。
变局、危局、乱局,如今已是残局之像。
苏炳南走入永定门,看着左手的山川坛和右手的天坛,也不知祭祀祈谷到底有无作用。
一行人走在正阳门大街,看着左右繁华的坊市,每个人心中都有说不清的感觉。
正阳门是内外城分隔的正中央大门,三面有众多箭窗。箭楼宽阔高大,与正门间还有巨大瓮城,两重门中靠前为千斤闸,后为对开的铁叶大门。
一过正阳门,便便是京城内城,整个京城共有胡同四百余,街巷村千余,而皇城两边街巷最为稠密,天下士民工贾云集于京城,肩摩毂击,竟日喧嚣。
正阳门不远的前方便是朝廷中枢所在,六扇门与锦衣卫办公地点也在那里,阮青、陈赤褚和黄莽与苏炳南告别,前去贡院。
苏炳南先让自己身后那批人解散,带着王天涯与彭城来到自己的屋子,然后独自前往六扇门。
中枢之地,并非无比森严,大昊风气开明,内城繁华如烈火烹油。
和锦衣卫相比,六扇门和江湖势力要牵扯得更深一些,但高手却远远少于锦衣卫。不论是那个级别的捕头,几乎都要直面江湖人,对各个新兴或成名豪杰了如指掌。
“进得衙门,出得江湖”便是成为六扇门中人的基本要求。
正因为如此,朝中官员大多看不起六扇门,它比不上锦衣卫密谍的让人心慌,所做的也不过看似奔走江湖的事情,尽管是书嘉佑这位六扇门的最高长官,也难以被那些高官真正认可。
锦衣卫、六扇门,一向与主流官场格格不入,苏炳南的三品官,也只是品秩教高而已,换做任何一人,能做员外郎都有人不愿意当一个朝堂中的江湖人。
当年大昊皇帝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将六扇门和锦衣卫品秩擢升,以提升其地位。
一入江湖深似海,六扇门还是锦衣卫中人,不论官职多大,此后的晋升只能一条路到黑,顶点也就是书嘉佑或第五南山这个级别,位极人臣更是别想。
当苏炳南来到六扇门,立刻就有人认出这是他们的苏大人。
现场气氛为之一变,安静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
苏炳南对着众多向自己问好的人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入一处屋子,坐下后闭目沉思,食指不住敲打座椅出声。
屋外有人求见,苏炳南应了一声,那人便站立苏炳南面前,道:“大人,终于等到您了。”
苏炳南和颜与他交谈,等到这人面色有些激动地离开后,又不断有人求见。
这些人,皆与苏炳南走得近的一些。如今六扇门因为副总捕头快到致仕之年,这个“朝堂江湖”也分为两派,分别以书嘉佑为首,和以苏炳南为首。
按理说,苏炳南这个三把手无法和书嘉佑分庭抗礼,但凡是皆有例外,他受到皇上的信赖,兼任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同时是前所未有的武学之才,这才得以受到众人拥趸。
当然书嘉佑当总捕头已多年,根基深厚不是他能比拟的。
苏炳南正宽慰一位金牌捕头,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贤侄,回来了为何不通知一声,这可让我书嘉佑心中有些不快啊。”
第六章 人生如戏()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大步走进来,满脸笑意看着苏炳南。
那位留在屋内的金牌捕头识趣地告退,只留苏炳南两人单独相处。
苏炳南看着书嘉佑明显苍老许多的面庞,和发间斑驳的白发,拱了拱手,道:“请书大人见谅,我刚赶到京城,正准备前去拜访大人的。”
书嘉佑和煦说道:“什么书大人不书大人的,我已经老了,六扇门迟早归你来掌管,我的这些心血迟早也得你来继承。”
苏炳南笑道:“也对,一切都要有个结果。”
书嘉佑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曾谋害了苏华宇夫妇,一点也没有此前派人暗杀苏炳南的样子。
书嘉佑的眼神举止,包括脸上的神态和殷切的语气,完全像是将苏炳南当成了一个自己饱含期盼的后辈。
苏炳南接着说:“大人放心吧,你对我的恩德我不会忘,心血我也一定会继承的。”
眉心一探,苏炳南天眼察觉到书嘉佑刹那间的失态。
书嘉佑听完苏炳南的话,眨眼间调整过来,脑中急速思索,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书大人为何叹息?”苏炳南语气关切地问道。
书嘉佑整顿衣裳,面对苏炳南,咚的一声,立刻跪在地上。
三声脆响之后,书嘉佑立刻起身,面带悲怆地对苏炳南说道:“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也憋了很久,今天我忍不住了。”
苏炳南明显楞住,没想到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上司居然朝自己下跪,还磕了响头。
“我知道你恨我。”书嘉佑语气悲伤说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误会了。”
苏炳南震惊于书嘉佑的那一跪与三个响头,心中还是不信对方的话,说道:“书大人才是误会了,我干嘛要恨你?”
书嘉佑沉声道:“二十二年前,那场伏杀我也是迫不得已。”
苏炳南第一次听见书嘉佑说起当年的事,也是第一次听当初那几人说起那件事,在他的脑子里,那些画面似乎还在回放。
苏炳南假装轻松说道:“愿闻其详。”
书嘉佑又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皱纹加深几分,说道:“这一切都是文渊博的主使”
随着书嘉佑的述说,当初的事情又展现在苏炳南面前。
二十二年前,苏华宇和周梓君横空出世,突然出现在大昊,他们四处游历,恍若神仙眷侣。许多人见识到了两人的不凡,并为他们的见解和学识倾倒。
天机老人为他们相命后昏迷许久,当年的青莲教圣女因此突破瓶颈
两人的事迹在江湖上流传,不久后,刚成为宰相的文渊博也知晓了他们的存在。
当时文渊博已年过六十,虽说身子健朗,但依然畏惧死亡,所以他找上了苏华宇夫妇,态度却极为倨傲。
闲云野鹤般的两人自然果断拒绝,这却激怒了文渊博,文渊博数月之内反复要求两人立刻为他办事,两人却不以为意。
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渊博咽不下这口气,他知晓两人行走于江湖,机缘巧合知晓与六扇门、锦衣卫结下了一番善缘。
当他找上六扇门与锦衣卫时,才得知书嘉佑和第五南山居然和两人关系密切,面对权倾一方的文渊博,书嘉佑和第五南山自然毫无避讳,说明了自己和那两人的关系。
文渊博当即要求书嘉佑两人将苏华宇夫妇引诱于一处,再以军队将两人合围,以此逼迫其就范。
书嘉佑两人心中不愿,可文渊博积威太甚,又一再强调绝不伤苏华宇夫妇性命,他们这才勉强答应。
可最终事态的发展超过所有人的预期。
苏华宇、周梓君死亡,苏炳南被任无双带走,文渊博无功而返
再到现在,苏炳南前来复仇
“我是真的不想事情会是那样。”书嘉佑老泪纵横道:“若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三弟和弟妹当年的死,我也有一份责任。”
书嘉佑苍老的声音在苏炳南耳边回荡,悔恨不已,祈求他的原谅。
苏炳南眼圈微微泛红,颤声道:“如何才能杀得文渊博?”
书嘉佑摇头说道:“文渊博人老奸猾,至今都未致仕,深的皇上倚重。他身边防守森严,若你要复仇,还需从长计议。”
苏炳南眼睛刺向书嘉佑,狠狠说道:“他的事我自有打算,但你不能不付出代价。”
书嘉佑闻言,抽出腰间的佩剑,径直捅入自己肋间。
“你”苏炳南被书嘉佑果断的举动弄得不知做何反应。
“第五南山此前和我商讨,一定要将你除掉,而当年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我心口,我每一次遇见你,那种愧疚又不断涌入心头,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计划。”
“但现在我终于放下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寻找的不过是今日的舒畅,将所有事情对你说完后,我的心愿也就完成了。”书嘉佑叹息道,祈求苏炳南的原谅。
苏炳南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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