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割韭菜。”掌柜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那一茬茬的韭菜全被割了。”
“是谁举起的镰刀?”苏炳南问道。
掌柜说道:“粮商是那把镰刀,包括萧家在内,徐州根深蒂固的那些家族是握住镰刀的人。但归根到底,刺史梁全能和徐州上上下下的官员,他们指挥着挥刀的人,他们出力最小,获利颇丰。”
每到饥荒时期,粮商必定会乘机屯粮以此牟利。
徐州的情况有些不同,对于粮商的这种举动,以往官府应该是要大力打压的,可如今,徐州所有的势力居然沆瀣一气,联手收割“韭菜”。
听着“彭城”的述说,苏炳南说道:“没想到这里地情况如此复杂,恐怕你所了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掌柜点头,“大人说的没错,只有萧家这样平日张扬的家族才透露出一些信息,徐州其他家族大都十分低调,不显山露水。”
苏炳南说道:“如今豪族虽有,但不像古时那般势强,梁全能这个徐州刺史才是幕后最大的推动者,也是徐州权力最大的那人。”
两人都知道,论影响力,那些多年的家族在徐州已是根深蒂固,所谓流水的刺史,铁打的乡绅。
但作为刺史,梁全能名义上代表官府,代天子牧民,他占据大势和最大的力量,这样的身份和权势,徐州任何家族都比拟不了。
如果粮商屯粮没有梁全能的默许和参与,徐州根本不会到如今哀鸿遍野的场面,当然,梁全能也积攒不到让知情人暗自揣测的银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苏炳南看了眼天色,说道:“我该走了。”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掌柜点了点头,轻声道:“大人慢走。”
苏炳南向着前店走去,行至中途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彭城’……我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没等到他的回答,也没看对方脸上的表情,苏炳南很快又小声说道:“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说完,苏炳南走进前店,刹那间变化体态,面具不知何时戴在脸上,看了一眼好奇的“彭城甲”,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入街道,没入来往的人群。
“彭城”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才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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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手谈()
回到驿站,苏炳南看到了勉强能下地行走的王天涯,和那些六扇门与锦衣卫的手下。
没人问他大早上出去干嘛去了,他们停留在驿站,等待苏炳南的命令。
书商祺有些萎靡,自从在关于彭城的论战中完败给苏炳南后,他一直都没恢复过来。
以往苏炳南表现出的,是过人的武学实力与天赋,再加上果断狠辣的手段。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某些东西,苏炳南居然也拥有,甚至可能比自己更强。
他短时间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苏炳南没有在意书商祺的想法,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书大人,请随我前往城主府一趟。”
“嗯?”书商祺抬起头,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苏大人,这是为何?”
苏炳南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直接离开驿站,前往刺史府。
摸不着头脑的书商祺跟上去,他不敢随便忤逆苏炳南的命令。
书商祺也算是大昊俊杰,如果不和苏炳南相比,在同龄人中,三十来岁的他已是处于前列的那一批人,不是任何一个三十岁的人,都能做到六扇门的金牌捕头,并有任督境的实力。
他像是母鸡背后的小鸡,跟着苏炳南向着目的地行去。
在路上,肉眼所及,都是一片繁华景象,让人怀疑这是盛世场景。
声音传入苏炳南的耳朵,展示这座城市的活力,人们在大街上穿行不息,有的人行色匆匆,也有人不慌不忙。
茶楼,酒馆,店铺树立在街道两旁,四处走动的商贩推销自己的货物,点缀这个城市的喧哗。
一边的大树下,几位年长的人围在一个棋桌边,看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棋盘上熬杀。
苏炳南停下脚步,围了上去,和那些人一同看两人没有硝烟的对决。
书商祺心中疑惑,不知苏炳南为何要停下观看两名老者的对弈。
此时已经到了中盘,棋盘上正是一片腥风血雨,其中一位老者棋风惨烈,厮杀局面到了后期,连连兑子。
另一人则是有些稳健,棋风中正,见招拆招又暗藏玄机,苏炳南苏炳南看懂了这人的深意,不时点一下头。
果不其然,很快,那人大势已成,一条大龙已经跃然于棋盘上,气势恢宏,而那棋风惨烈的老者皱眉个不已,苦思对应招数。
过了一会,终于,那人落子投降,神色刹那间有些沮丧,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骂道:“好你个范蔚贵,又让你赢了。”
叫做范蔚贵的老者显得有些宠辱不惊,说道:“我擅长布局,而你太重厮杀,所以你输了。”
棋风惨烈的老者叫做黄墨单,和他的棋风类似,他本人性格跳脱,性子比较急躁。
黄墨单不服气说道:“我的孙子下棋肯定比你强。”
范蔚贵也说道:“我的孙子也比你强。”
周围的老者看着两人斗嘴,有些幸灾乐祸。对他们来讲,人生已经没有大的追求,每天除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外,下棋喝茶,看看这两个老对头吵架,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苏炳南打断了两人的斗嘴,对着黄墨单说道:“老先生,我的手也有些痒了,能否和我手谈一局。”
听到苏炳南的话,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书商祺诧异看着苏炳南,在大昊,说出“手谈”这个字眼,不啻于当面宣战。
手谈,便是以手交谈,在围棋对决中,所有的算计和心力,一切的勾心斗角或隐忍布局,最后都要转化为食指和中指的小幅度动作,展现在棋盘上。
两人这种心智的激烈交锋,完全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像以手语相互交流,所以又叫做手谈。
一般来说,切磋性质的下棋一般会说对弈,再正式一点便是坐隐,当说出手谈时,往往是在正式的比赛对决中才会有的说法。
黄墨单有些火大,声音也提高很多,说道:“你是不是看老头我好欺负,这才找我?”
苏炳南摇头道:“不是,不管怎样,希望老先生不要怕了我一个小辈。”
“你当真?”黄墨单感到好笑:“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周围的老人,包括范蔚贵也都劝说苏炳南:“小伙子,还是算了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苏炳南语气肯定,对黄墨单说道:“我不会输。”
黄墨单扶过胡须,对苏炳南做了一个手势:“那请吧。”
“哎!”范蔚贵叹息道:“小伙子,你要挑战的可是具体品格的人。”
周围老者也纷纷叹息,有的甚至做好回去的打算,他们不准备看一场注定结果的比赛。
书商祺幸灾乐祸看着已经坐好的苏炳南,等待一场好戏。
围棋有九段,详细又说品格,其中九段高手叫做入神品格,取做“神游局内,妙而不知”的意思,八段为坐照,是“不须劳神,万象一目了然”。
而七段便为具体,棋力到了这样的境界,便是“人各有长,未免一偏”。
黄墨单有具体品格,也就是七段的实力,这绝对算得上是高手了,一般来说,只有从小接受熏陶,并日积月累的练习,才会有这样的棋力。
黄墨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要座子。
苏炳南当即制止了他的举动说道:“前辈棋力有七段,而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不知可否不座子?”
黄墨单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以为这能帮你?”
他感到苏炳南这个举动的怪异,因为就算是不座子,苏炳南也不会占据优势。
“倒是与众不同。”黄墨单笑道:“好,你执白先下。”
所谓的不座子,便是在空的棋盘上落子。
苏炳南食指和中指夹住棋子,先手便是三三。
“自寻死路。”
所有人脑中都闪过这个念头,就算是书商祺这个围棋实力很差劲的人也知道,苏炳南的这一手简直像个新手。
黄墨单已经抛弃一切杂念,既然坐在棋盘边上,对他来说,就要尽力迎战每一个对手。
苏炳南在星位、五五、三三布局,这种下法像是小孩,看的周围的人皱眉不已。
黄墨单刚刚落子,苏炳南想也不想,苏炳南夹起一枚棋子,快速落子,气势如虹。
黄墨单不习惯苏炳南咄咄逼人的气势,沉思片刻,便落下了棋子。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便到中盘,也是搏杀最为激烈的阶段。
苏炳南速度不变,只要黄墨单落子,他下一刻便会落子,像是紧跟对方步伐。
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他们明白了,其实苏炳南并非新手,他要挑战七段实力的黄墨单,是有他的底气。
落下一子,此时再看棋局,苏炳南大势已成,而黄墨单已被绞杀冲击的七零八落。
挣扎几手,黄墨单呆呆看着棋局,落子认输。
苏炳南站立起来,对他说道:“谢谢前辈赐教,晚辈还有事,先走了,不过再过一会,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对着黄墨单行了一个礼,苏炳南叫了发呆的书商祺一声,两人继续前行。
沿着街道行走,最后,他们来到城主府前。
苏炳南看着门前的侍卫,说道:“告诉梁全能,六扇门的人要见他,这是信物。”
那侍卫也知道这两人气质不同于一般人,当即点头,拿着信物前往门内通报。
苏炳南和书商祺等在门外,随后,有一位管家出来,引着他们来到一处客厅,端上冒着热气的茶,告诉他们还需要等待片刻。
“好。”苏炳南对管家和气说道。
书商祺已经看出了不同,语气有些不满:“梁全能是想晾着我们。”
苏炳南看了看四周,然后笑道:“这何止十万雪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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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梁全能()
苏炳南看了一眼手中的茶,这是六安瓜片,又称片茶。是六安当地的特有品种,产量稀少。
采摘后要扳片、剔去嫩芽和茶梗,然后再通过一种特殊的工艺制作加工,到最后,便会成为形似瓜子的片形茶叶。
光是一两,便要顶的上普通人家数年开销。
而现在,这样的茶被用来招待他俩,似乎主人家根本不在意这本是天价的物品。
刚才苏炳南一路走来,看到的是奴婢如云,假山和活水映带整个城主府。
原本的城主府远没有如今这般广阔,梁全能当年觉得不够大,便命人扩建,为此周围许多房屋建筑都要拆掉,劳民伤财。
如今这个城主府,简直像个小城市,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进来,转转兜兜,所见皆是鳞次栉比的屋宇,到处飞檐楼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传闻中,许多权贵进了这城主府都不免感叹,心中暗暗嫉妒这檐牙高啄,长桥卧波般的世界。
俩人等了许久,书商祺已经有些不耐烦,茶水已经喝完六次,又不断重新添满。
婢女时不时端上珍馐美味,放在一旁桌上,梁全能虽然怠慢他们俩,但也让人抓不到把柄。
书商祺被这些精致的食物吸引,吃了一口,然后赞不绝口,劝苏炳南也尝一下。
苏炳南有些恍惚,问道:“你说,这一小碟,要花多少钱?”
书商祺愣了一下,心中思量片刻,开口说道:“依我看来,每食一杯羹,费钱至少三万”。
苏炳南有些感怀:“一盘之贵,盖中人十家之产”
那些灾民并不是活不下去,而是有人不让他们活。
这次的饥荒赈灾,变成了徐州上上下下权贵们财富的狂欢,梁全能如此奢华,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家族一日之费恐怕皆至万钱。
权贵一日之贵奢靡至此,饥民日日之食不能果腹。
正在两人感叹时,一个管家走过来,对他们说道:“两位大人,我家老爷来了。”
片刻后,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哈哈哈,两位大人久等了,在下有事耽搁,还请见谅。”
而后,两人看到一个胖老人挺着肚子走过来,脸上露出歉意,对着他们连连抱歉。
给苏炳南影响最深的不是梁全能肥胖的身体,而是他身上鲜艳华丽的服饰,还有腰间佩戴的古朴美玉。
他这一身行头,所耗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值,衣服是用云锦制成,无比昂贵,向来有一寸锦,一寸金的说法。
苏炳南回答这位徐州刺史,道:“梁大人的事要紧,鸾凤楼的头牌“纤腰万金”乔小乔,可比我们重要。“
梁全能神色一滞,道:“你怎么知道?”
“人尽皆知。”苏炳南对他做了一个手势,请他坐下说话,“梁大人果然好艳福,乔小乔可是娇艳无双,特别是那“万金纤腰”,不知让多少男人臆想连连,夜不能寐。”
梁全能听到苏炳南的话,脸上露出得意,道:“多谢夸奖,其实乔小桥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那样。”
书商祺听着两人的对话,摸不着头脑,他想不通为何两人一见面就要往女人身上扯。
“先恭喜大人得此美妾,只是不知大人花了多少银子,才赎了这位栾飞楼头牌的身?”
梁全能表情随意,可上扬的眉毛却暴露出他心中的得意,他报出一个数字,然后看着眼前两人的反应。
结果却让他失望了,苏炳南神色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变得冷淡。
书商祺倒是闪过几分震惊,惊讶于这个数字,随后,他便恢复原样,神色如常。
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其父是大官,见多识广,他虽然一时震惊于梁全能的富有,但也不像梁全能期待的那样不能自已。
“不知京城的御史得知梁大人的‘豪爽’后,会作何感想?”苏炳南态度一下子冷淡起来,语气冰冷。
听完苏炳南的话,梁全能眼中闪过心虚,很快又消散,看着苏炳南的眼睛,压着愤怒道:“苏大人这话可是从哪说起?”
“我梁全能行得正,坐得直,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大昊一腔热血,在徐州做官期间两袖清风,公正廉明。”
“我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苏大人还是快快收回你刚才的话吧,不要含血喷人,无故污蔑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哦?”苏炳南似笑非笑:“可凭大人的俸禄,如何过得这么奢华,按理说,光是这一间屋子里的摆设,便不是你能够负担得起的。”
“不仅如此,大人平日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心生羡慕’,据说大人为了和他人斗富,以蜡代薪,有一次甚至用锦缎制成五十里的出行屏障,这些事情一旦被皇上知道了……”
苏炳南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为大人感到担心啊!”
梁全能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无须苏大人操心了,我的这些财物来路你尽可查明,这并非是我的,而是我数位妻妾的嫁妆。”
苏炳南皱眉,他一听就知梁全能的花招:那些徐州朱轮华毂的家族,将自家女子嫁给梁全能,而那些合作所得的财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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