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算他们打算在这儿烤肉,也不会把塔里弄的乌烟瘴气了。”老巫师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最后,他在天花板上图案的正下方,刻下数个小型的图案。和前几次一样,他将手指按在一侧的启动法阵上,注入魔力。
“这就是最后了。”他轻声说。
砰地一声巨响,灼热的光芒从直径不过十几公分的图案中爆开,化作腾空而起的烈焰。它盘旋着提升至一米多高,蜷缩成奇形怪状的一团,然后展开,形成一具看似由火焰构成的人形。
高温扭曲着四周的空气,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巫师眯起眼睛,略微后退两步,打量着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好久不见,哈特。”
“哼……你这里还是一般无趣。”从火焰中传出低沉的声音,“以及你的记性仍然糟糕,是哈特殿下,巫师!”
火光爆闪,化作利箭直击凡卡的面门。老巫师早有预料般抬起手,银色线条从手心向外延伸,将袭来的烈焰阻隔在外。
烈焰散去,留下一名看似十余岁的少年。他身披红色大氅,剑眉星目却略带稚气,一头火焰般的短发飘向空中,赤红色的双瞳中似乎隐现点点火光。
纯粹的魔力和概念里,同样可以诞生出意志,即是所谓的‘元素生物’。他们自虚无中生,死后回归虚无,又再次重生。以这一层面论,他们几乎是不死的。
凡卡面前这位自称‘火之领主’的少年,正是其中之一。当然,这个宇宙中,像他一样的‘领主’,还有着成百上千名,甚至更多。他活过的岁月或许远比老巫师要长,但火焰这一概念的特性,让他始终保持着少年的心态和外貌。
“好吧,哈特殿下,久疏问候。”老巫师微微躬身。
“这可不像我记忆中的你。”少年皱起眉头,“原本的你,是那种会喊着‘哈特小鬼’,然后与我大战一场的人!你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连性子都改变了?”
“一切安好,哈特殿下,谢谢你的关心。”老巫师平静地答道。
“哼,毫无诚意……我们上次见面之后,又过了多久?”
“大概二十多年吧。”老巫师随口答道,对他而言,那些往事早已远去,“这一次,你是来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人,正从我管辖的界域中窃取力量。我曾和你立下过契约,所以特地来告诉你这件事!”阿卡背着双手,大步走出房间,老巫师跟随其后。
红发少年走到明亮的拱形窗边,打量着外面的景色,“这是哪儿?”
“水之城,忽伦王国中部。”老巫师回答道,略带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容,“这里,现在名为《伊格尔初级巫师学院》。”
“巫师……学院,你?”火焰猛地从少年周身腾起,四周的温度瞬间提升了数倍,“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可能存在的希望。”凡卡低声说,“由我们所传达,而由后人继承。”
“所以,我告诉你的事情,你还打不打算去管?”
凡卡摇了摇头。
“我只是学院的院长。”老巫师说,“其余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阿卡上下打量着老巫师,瞳仁中似有熊熊烈焰。凡卡不为所动。
“算了。”少年冷笑,“你们的种属,寿命不过一百多年。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巫师。”
他背过身,步伐如风,身形似火,“我会自己去找到那窃贼,然后将他烧成灰烬!至于你……就在这里慢慢腐朽吧。”
红色大氅无风而动,飘过转角,消失在老巫师的视线中。
凡卡没有再看那里,他转过身,回到房间中,补上尚未完成的那些法阵。
“下一届学生来到这里的时候,”老巫师安心地说,“就不必在实验室里,用炼金器具烹饪食物了。”
“他们一定会喜欢。”
(二十七)答案(爱莲娜·裘月,上)()
“所以说,信仰到底是什么呢,卡兰老师?”
爱莲娜坐在窗明几净的房间中,用手指垫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她披着淡黄色的修女长袍,浅蓝色的发丝编成长辫垂在肩膀一侧。或许是身为修女的缘故,即使提问时,她秀美的脸上仍带着少许温柔的笑容,正如面对信徒的祈祷时一般。
房间面积大约十五平方公尺,除去床铺,一张圆桌,三把椅子,盛放碗碟的柜子,以及白桦木制成的简单书架外,再无他物。这间朴素的房屋是她的老师,曙光城的白袍主教,卡兰·奥尔菲德的居所,也是她空闲时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对她来说,悠闲地坐在圆桌旁,感受着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然后听老师讲述各种各样的学识和故事,远比呆在家中有趣得多。能够了解到的事情,也一点不比通过家庭教师来得要少。
“如果让我来回答,信仰本身,是每个人对于世界,对于自身,对于他所见的每件事物的理解方式。”坐在她对面,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温和地回答她,“那么,爱莲娜,你又是怎么想的?”
爱莲娜侧过脸颊,目光透过左侧的拱窗,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她来到这里已经接近三年,作为「光之主」原本的故乡,曙光城是教国最著名的圣地之一,来此朝圣的人群络绎不绝。信徒们带着虔诚穿过她面前的光明大道,前往大圣堂进行参拜。这一光景无论冬夏寒暑,在她眼中从未改变过。
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分别摆在桌上,茶香袅袅。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轻抿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虽然对贵族的茶会感到厌烦,单说红茶本身,她倒还是满喜欢的。
“我不清楚。”少女微微摆了摆头,“我本以为,教会能够将信仰传达给我们,而它可以指引我们,去找到自己想做,和能够做到的事情。可事实上,我仍然有着疑问,卡兰老师。”
“哦?”中年人故作惊奇道,“那爱莲娜,你的问题是什么?”
少女稍微沉默了片刻。她将自己的发辫抓到面前打量着,又将它甩到一侧。
“卡兰老师,您知道我的过去。我是银桦家族的长女,从小参加那些礼仪课程、茶会和舞会,学习历史、政治、还有治理领地的相关知识。我不喜欢那个样子,所以父亲送我来了这儿。”少女略微皱起眉头,“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所度过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继续下去的吗?”
“所以,我亲爱的学生,你并不喜欢这儿咯。”中年人做出伤心的表情。
“不是这样的!”少女一下子抬起头,迅速反驳道,“我喜欢卡兰老师,喜欢神殿里的大家,喜欢这座城市的白天黑夜,还有那些拜访这儿的人们……而且,能够学到那些草药和药剂制取方面的知识,我也很开心!”
“只是……我不清楚,”她放轻了声音,慢慢低下头去,“有很多信徒来到这里,向「光之主」大人祈祷,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可他们,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希望吗?而我们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聆听他们的愿望和痛苦,又能够帮上他们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呢,爱莲娜?”白袍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既然「光之主」教导我们,要将光明施予所有需要它的人……”少女咬着指尖,沉吟了片刻,“这片大陆的许多角落,是否仍然有着无法触及光明的人们?如果我们带着拥有的学识、药剂和治疗疾病的方法走出教会,是否能将希望带给更多的人们?”
“你说的事情,圣殿骑士和旅行牧师们已经在做了,爱莲娜。”
“可是教会的圣殿骑士只有五十二名,旅行牧师同样不多见。”少女不服气地反驳道,“相比之下,普通的修士和修女的数量有百倍不止。”她抓着自己的发辫,看向自己的老师,“回应祈祷,加上治疗前来拜访的病人,根本用不到那么多人。如果能让一半,甚至四分之一的人走出教会,或许就能减轻许多人的苦难——”
“可是,那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啊,我亲爱的学生。”中年人带着揶揄的笑容,温和地回答她。
少女一阵气结。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不了这种决定,因此才向自己的老师提出这个问题。可他却将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推回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身为四十位白袍主教之一,曙光城实质上的城主,下一任教宗的有力候选人,老师在教会中的地位足够提出这一建议。不过,他已经表明了态度,爱莲娜自然也不会再用这种无聊的问题去打扰他。
少女思考着老师如此回答的原因,自己可以做到些什么,又能尝试用什么办法继续说服他。今天是一周的第三日,是她每周的休息日,所以时间还有很长。白袍的中年人端着一本《光明福音·后篇》,时不时地打量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现在的举动很有趣。
她低下头,努力不去看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清脆的敲击声。中年人站起身,过去将门拉开。
身材娇小的女性走进房间,摘掉兜帽,露出富有光泽的银发。她与卡兰熟络地拥抱片刻,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少女的右侧。
“好久不见哟,小爱莲娜。”海兰西雅眨了眨眼睛,“这次又有什么烦心事啦?”
“别一直小啊小的……”少女有些气恼,“你的个子还没我高呢,银月姐!”
“不过年龄比你大。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啦。”海兰西雅笑眯眯地说,“讲讲看,姐姐我说不定会有答案哦?”
那倒也是。这位「银色女巫」和老师一样喜欢逗她,但见识的确非同一般。而且,作为圣殿骑士的一员,或许她会赞同自己的意见,爱莲娜心想。
她正了正神色,再一次说出刚才的问题,以及自己的思考。
“作为莱昂诺斯的信徒,应当做的事情啊……”银发的年轻女性点着下巴,“这样吧,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咦?”爱莲娜睁大眼睛,“是和信仰有关的故事?”
“没错。”海兰西雅露出有些神秘的笑容,“那么,要开始咯。”
……
(二十七)答案(爱莲娜·裘月,下)()
茫茫夜色中,一名骑士踏着星光疾驰而来,在永昼城的大门外翻身下马。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混着着尘土的汗水,将身份文书和一小袋钱币,一同递交给城门处进行查验的卫兵。得到批准后,骑士立刻翻身上马,冲向城内,丝毫不顾背后注视着他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永昼城」这个名字严格来说并不符合实际。哪怕作为教国的首都,这里一样有着白天与黑夜。此时正值凌晨,城市的绝大多数区域仍然一片黑暗,大部分居民也正陷在美好的梦乡当中。一两小时后,无论是否愿意,他们又将迎来新的一日。
只有大圣堂是个例外。这座位于城市最中心的殿堂既是国家的宗教核心,也是政治中枢。无论日夜,大圣堂内部以及其前方的中央广场,始终亮如白昼。只要旅行者自己愿意,任意时刻都可以前去拜访——当然能够进入的区域是有限制的。
如今,这座大圣堂迎来了一名特殊的客人。
佩恩尽量让自己放慢脚步,不要显得过于急躁和失礼,但脸上的一抹焦急始终无法隐去。他离开冬青堡之后,快马加鞭,只用五天就赶完了平时需要将近十日的路程。顾不得歇息片刻,他利用城市的公用水井勉强梳洗了一下,然后带着满身风尘和一脸倦容,向大圣堂提起谒见教宗陛下的申请。
或许是报上去的身份和目的得到了重视,不过半个小时后,他就得到了那位陛下的接见。
大圣堂的谒见大厅位于最高一层的左侧,装饰并不奢华,房间整体呈柔和的乳白色,明亮的光线自拱形棚顶的每一处洒落,铺满整个大厅。教宗奥斯华德身披白袍,独自一人站在大厅的尽头。
圣莱昂教国当中,教宗虽然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也具备直接调动军队,发布政令的权限,但历任教宗很少亲身参与政治。另一方面,光之主的教义十分宽容,受其影响,教国容许自己的国民信仰多位神祗,甚至单纯信仰其余的神祗——只要不给国家造成损害。
正是这看似有些模糊的教义,将司法、习俗、政治、信仰等事物神奇地统合在一起,却并未导致过度专权的发生。也是这一独特的体制,让圣莱昂教国历经数百年,仍旧走在大陆前列。
他定下心神,走过去单膝跪地,拜见那位教国的最高领导者。
“黑鸦骑士团,佩恩·德斯克,向您致意。”
“我知道了。”白袍的教宗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说你的来意。”
“我……”佩恩迟疑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开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右手无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衣襟,“陛下,您或许知道,我等所在的冬青堡,正遭受帝国军队的攻击。”
“是吗。”教宗淡淡地回应道,“那与本国有什么关系。”
“我带着大团长肖恩的意愿而来,向您求助。”佩恩再次单膝跪下,“请您帮忙结束这场战争,让骑士团……和帝国的将士,免遭灾难!为此,我们可以付出任何您所需要的回报!”
“是怎样的回报呢,说说看。”教宗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
“金钱、地产、或是人员。”佩恩沉声说,“此外,您也将得到骑士团的友谊,必要的时候,我们将为您服务。”
“那么,”教宗眯起眼睛看着他,“如果说,我要你们所有存活的团员,全部放弃原本的信仰,加入「光之主」的教会呢?”
佩恩紧紧抿着嘴,头顶的光线似乎变得刺眼,让他有些晕眩。
“即……即使这样,”他犹豫了片刻,用力摇了摇头,“不……这样的话,我不同意。”
“是吗。”白袍的奥斯华德叹了口气,接着却微笑起来,“这样还好。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倒是要问你一句,随便就能背弃自己信仰的骑士团,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只是,很抱歉。”他话锋一转,“既然你们仍旧属于玛尔的信徒,又身处帝国领土之中,我国既无能力、亦无意愿干涉这场战争。”
“可是……那是许多人的性命。”佩恩咬着牙,“身为「光之主」的代理人,难道您希望见到大陆陷入战火么!”他沉吟了片刻,继续开口,“帝国现在是对我们下手,在那之后,它又会将战争的火焰烧向何处?以帝国历来的野心,或许连您的国度,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可现在毕竟没到那个时候。”白袍的教宗面无表情地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作为一场帝国内部的争斗,我国不存在合适的干涉理由。”
佩恩还想试着说什么,但王座上传来的冰冷目光,让他咽下了之后的话。
“帝国既已动手,就不可能轻易同意谈和。若加入这场争斗,我国的战士将会牺牲;而帝国士兵们,同样可能死去。无论是我们,还是帝国军的将士中,都存在着「光之主」的信徒,你要他们做何感想?”奥斯华德冷淡地下了结论,“离开吧,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
“啊……”爱莲娜闭上嘴巴,神情中满是担忧,“所以,银月姐,他就这样走了?”
“当然不是啦。”海兰西雅笑的像只狐狸,“刚才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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