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御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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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 第9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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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黑铁戒烧不毁,镇压罗喉的烟云钵更不可能被烧烂掉。不过宁小闲在柳宅的废墟当中遍寻不见这件宝物,最后才找到知情人得了个线索,原来柳宅被焚的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有邻居起夜,恰好见到镇上的薛木匠在柳宅里翻翻拣拣,随后揣着一件圆溜溜的物事走了。

    木匠!池行咦了一声。柳青岩最初所说的,被齐娘子等四人吃掉的倒霉蛋里,打头的就有个木匠,莫不就是这家伙?

    “这姓薛的木匠年过五旬犹未娶妻,是标准的老光棍,手艺活儿又做得马马虎虎,平日一个人生活拮据,时常偷摸儿占些便宜,所以镇上人对他甚是厌恶,他也一个人住在城西河畔的老宅里。”

    宁小闲得了线索就去寻他。但这个时候薛木匠不仅被吸入钵中,连本人都被齐娘子等吃下肚,当然是遍寻不着了。不过长天倒在薛木匠的宅子里找到了烟云钵。

    要说先一步搜寻线索的隐卫为什么没留意它,其实也不奇怪,这钵子本身就是木质的,像碗倒多过了像钵,被薛木匠拿来丢在厨房的碗笼里了,上面还沾着两片菜叶子。隐卫前来翻寻的时候,哪里会注意这些凡人吃饭用的家伙什?何况这姓薛的本身是个木匠,家里有这些木碗岂非再正常不过?

    薛木匠倒有些巧心思,想着柳宅大火也烧不坏的东西当然是宝物,他从人家家里偷来的,自然也怕别人再从他自己家里偷走,于是将这钵塞进了厨房,却瞒不过长天的火眼金睛,硬是从一堆凡物当中挑出宝来。

    “不过柳氏先祖这一回镇压罗喉,时间仓促,布下的封印并不牢固。烟云钵被大火那么一烧,再被薛木匠这么对付,恐怕上头的封印就已经解开了一半。”

    池行听到这里,仍是不解:“隐卫必来寻我,为何不像我这般落入钵中城?”

    宁小闲抚额道:“否则我为何要夸你运气无双?烟云钵上的法力波动极微弱,几乎连我都瞒过去了,旁人当然更不会注意。”却瞒不过那只神境,她忍不住望了长天一眼,后者已经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顶发。“我找到薛木匠的屋子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起先也是没甚异状,我们只确认了封印不全,恐怕东明渠镇的人口失踪与它有关。然而子时一到么……”

    池行若有所悟:“我当日追那册本,也是接近子时了,莫不是这东西只在半夜发力?”

    “说对了一半。”宁小闲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结果惹来长天怒瞪一眼,“这东西失了主人控制,因此在子、午两时都会自行汲取天地灵气,同时将方圆三十丈内的活物吸进去。只不过子时那一次作祟,长天吨位太大,它吸不进去而已。”任何法器的神通都有极限,想将神境关押进去,光凭烟云钵还做不到。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长天将这法器收伏,随后就同宁小闲一起进入了钵中城。他们知道恶鬼仍然困在钵中,因此池行的安危令人担忧。

    池行苦笑道:“劳您二位挂心了。”遂将自己在这城中经历之事,源源本本说了。

    宁小闲仔细倾听,直到他最后一字说完,才走到柳青岩身边。这少年面如白纸,已经疼得几欲昏厥,连神志都有些恍惚,却将下唇都咬出血都不吭声。

    她这才出手,帮柳青岩简单处理了伤口。隐流的金创药效果惊人,只敷上几息,少年就觉得患处一片清凉,疼痛十去其七。

    池行望着他,低声道:“你在这幻城当中,以鱼为生?”

    “是。”柳青岩虚弱道,“烟云钵识得我身上的血脉,特地将外界吸纳进来的河鱼转到这户人家的水缸里,着我来取食。每日的子时和午时,都有一次来这里摸鱼的机会,有时还能摸到虾蟹。”

    “水呢?”

    “随鱼一起来的。”柳青岩吃力道,“既然齐娘子能带进来手礼,泼皮能带进来安金,鱼儿自然也能带进来一部分河水。我就靠这个渡日了。”

    宁小闲留这少年还有用,可不希望他疲弱下去,因此喂他吞了颗丹药:“烟云钵能吸纳活物,大概薛木匠住处紧挨着大河,钵灵发威的时候,也就将河里的活物一起带进来了。”而恶鬼经过了这么多日的侦察,终于发现了这个小秘密,才变作宁小闲将池行引到这里来,想借他之手杀掉柳青岩。

    她转头对池行道:“你耽误了不少时间,该去办正事了罢?”

    十五城密会,应该已经开始了,他的确不宜再耽误。

    当下长天将几人都带出了烟云钵。此时钵外世界正是寅时末,被困在钵中多时、受够了无尽寒夜的两人眼见东方旭日东升,映出霞光万道,都不由得长长吸了口气,颇有隔世为人的感觉。

    柳青岩望望长天,再望望宁小闲,低声道:“你们要怎样处置我?”

    宁小闲笑道:“我们专为你而来,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柳青岩不意这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闻言茫然:“请说。”

    “却要你做回老本行了。”宁小闲冲他微微一笑,“我们想和地府里的一位老朋友说说话儿。”

    原来是要他扶乩。柳青岩松了口气:“这却不难,你要请的是哪一路神仙?”

    “地府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

    扶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并不像外界流传的跳大神那般戴上色彩斑斓的面具又蹦又跳,首先要沐浴更衣、焚香静心,并且要请来的鬼神越是高阶,对乩童的负担也就越大,因此宁小闲也只得将柳青岩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

    谈判的基础是自由对话。所以她和长天一路南下前往中州的过程中,也顺便打听了扶乩秘术,凑巧东明渠柳家是距离天水城最近的、拥有乩童的天师家族,所以她和长天才打算来这里走一趟,却未料到柳家竟然遭此变故。

    池行已经离开东明渠赶赴天水城,去执行自己的与会任务了。他既已安全,长天和宁小闲就不必再去天水城,于是三人找了个静室安顿下来,由柳青岩起乩。

    宁小闲已经依着他的要求,从神魔狱里取来了最好的朱砂调和作墨,符纸却是柳家特制的。这少年取狼毫蘸饱了朱砂,先默念净口咒七遍,安神咒、净身咒各三遍,而后一边念诵秦广王的名号,一边绘其名于符纸之上。这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半点停顿,算起来至少有六十多息不可以换气,所以对乩童的肺活量当真是有很高要求。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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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8章 再一次峰回路转(求月票)

    宁小闲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挑了挑细眉。怪不得天师们写在符上的字体被称为鬼画符,其实是严重变了形的蛮文,想来这笔法代代相传,早被扭曲得不成样子,莫说今人看不懂,就算是她也得费劲儿辨识。

    最后一笔勾完,柳青岩紧接着含一口无根水,“噗”地一声化雾喷出。

    说来也是有趣,这一口水雾喷上去,符上的字体即变得灵动起来,甚至轻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不过柳青岩一放手,黄纸符反倒从他原本所捏着的边角自燃起来,不出两息功夫,就烧成了一小团灰烬,落在准备好的杯子里。他往里面又添了些无根水化开了,一仰脖,就将符水喝得干干净净。

    随后,他就盘膝跌坐下来,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坐姿,缓缓阖目。

    过不多时,这间门窗紧闭的密室里就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阴风,在四下里打了个旋儿,又莫名消失,随后是喀吱喀吱的声响传来,仿佛有人开门。

    等到这些异象都消失之后,静室里安静得水珠滴落地面都清晰可闻。

    直到插在案上的一炷香都快燃尽,那直直升起的白烟突然顿住,随后柳青岩就睁开了眼。

    这少年的眼中,原本有不甘、有悲愤、有狡黠,甚至还有些许恶毒,宁小闲都能看破。可是这一回,他的眼中空空荡荡,只余一片空洞。他望向其余两人的眼神,倒真像天道俯瞰人间,不带半点情绪。

    长天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角度:“手下败将,排场倒是不小。”

    “柳青岩”向他看过来,突然一笑:“巴蛇,何事寻我?”柳青岩还未到变声的年龄,因此少年的声线原本清亮,可是此刻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低沉而威严,一开口就在室内引出阵阵回响。

    这令人一听难忘的声音,正是秦广王。

    “做个交易罢。”

    “哦?”秦广王看起来也很有兴趣,“请说。”

    长天望了宁小闲一眼,后者会意,泠声道:“我们可以将转轮王沃归还于你。”

    “条件?”根据耳报神上次递来的回讯,这两人并不愿意释放第十殿阎罗,如今是改变主意了?

    宁小闲笑得别有深意:“很简单,除了撤销对我的通缉之外,我还得从你手里要一个人。”

    秦广王声若闷雷:“谁?”

    “你岂非已经猜到了?”宁小闲一字一句道,“我要阴九灵!”

    “你撤了地府对我的缉拿令,再将阴九灵交给我,我就放了转轮王沃。”

    秦广王望了望长天,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得沉默。

    知道这尊大神又要权衡计较半天,宁小闲连坐姿都不变,静静等他回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广王才终于又开了口:“恕难办到。”

    宁小闲只给他一个“为什么”的眼神。秦广王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我身为掌殿阎罗,怎可知法而犯法,干预天道之轮回?”他摇了摇头,“我若敢如此作为,就是违背了天意,这阎罗的位置立刻就不保了。”

    这大帽子扣下来,宁小闲就知道他的底限——他一口说死,就代表他不会交出阴九灵,至少不能亲手交出。

    不过无妨,她本就知道这事儿绝没有这般容易办成。找阎罗索要一个阴魂,这本身就不合天理,她还不如再潜入地府绑架阴九灵呢。

    可是谈判嘛,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将手一摊:“好吧,那么我换个温和一点的条件好了——”

    “我要地府限制阴九灵的活动,切断她与阳世一切联系,无论任何方式,直接的、间接的,找人捎话转达的,都不可以!”既然她够不着阴九灵,那就将这女子伸向尘世的触手都打断。既然已经是阴间的鬼,那就再也别来插手人间事务,也别来觊觎她的男人。

    “这个……”秦广王面露犹豫之色。这条件其实于他、于地府来说,真没有什么损失。他看了长天一眼,只见这人眉目低垂,恍若未闻,显然对于宁小闲的要求和行事,他是默许了的。

    而对长天来说,伤宁小闲、救阴九幽,无论是谁犯下这两件事都一定会触动他的逆鳞,哪怕那人是阴九灵!

    “可别说你办不到,地府阎罗的力量在地狱道中可是无远弗届,牢牢把控,远胜人间的神境。”阎罗的身份与其他五道大能不同,很大程度上执意的是天道的旨意,地狱道又是六道当中最讲究秩序之地,因此他们对地府的控制力远超凡人想象。

    宁小闲冷笑道:“你方才也说过,阴阳相隔。既然是人鬼殊途,既然她作了地府里的鬼,那么就老老实实呆在地府好了,别再和人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她瞥了秦广王一眼,语气微微讽刺,“话说回来,阴九灵频繁与阳间联络,你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干脆置之不理?”她可不信阎罗王不知道阴九灵的所作所为。

    这小小女子果然唇齿如刀,秦广王微微苦笑。地府对于私通阳间之事,明面儿上当然也是反对的,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又道是人至察则无徒,地府对这些琐事,有时果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他看了宁小闲一眼,轻声道:“这条件原也不苛刻,我本应答允的。”

    宁小闲不耐烦道:“然而你并不同意,是么?”地府里的人好生磨迹,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既然这样,她拼着自身功德不要,也得让转轮王沃将牢底坐穿了!

    “便是我想同意,此刻也晚了。”秦广王轻声道,“阴九灵已经转世投胎。”

    他竟然说,阴九灵已经入世为人!

    这消息莫说炸得宁小闲大吃一惊,就连长天都蓦地抬头,眼露讶色。

    阴九灵成就九世善人之后,一直滞留于地府,连天道为她备好的九善之躯都放弃了,只因为长天脱出神魔狱,她心中仍有一线希望。如今怎地突然就入世?

    宁小闲凝声道:“为什么!我还以为她会留在地府,接任阴曹职务。”

    秦广王笑了:“阴九灵本身的考量,我们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她功德几近圆满,只消再为善一世,即可成全十善。”

    宁小闲脑中思绪虽乱,依旧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十善的奖励为何?”

    “与天地同。”

    这四个字,光听起来就觉得好牛掰,可甚是费解。她正颦眉思索,长天已经开口道:“可听过‘托体同山阿’一词?”

    “嗯,寄体山陵,身化自然之意。”

    “那么你便可理解‘与天地同’之意了。”长天一语破题,“即是身化虚空,融入天道。”

    “那便是……”这对她来说,依旧是太深奥和抽象了,“便是你们常说的,超脱彼岸?”

    秦广王微不可见地摇头,而长天则是很干脆道:“非也,只是为天道所融。举例而言,后土曾发下宏愿,分六道、树轮回,有大功德,因此她实际上也融入天道,成为天地运行的一道法则。”他顿了顿道,“天地法则并非全是自然天成,有一部分也由人力补全,如后土这类,创立天地承认的规则,最后以己身融入天道的不在少数。”

    他缓缓道:“否则,你以为过往那许多神通广大的修仙者,却又去了哪里?”

    是呵,这个世界可没有飞升一说。南赡部洲的历史这么悠久,总不乏有大聪明、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修成了神境吧?那些人却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今时今日都不复出现?

    “慢着!”宁小闲突然毛骨悚然,“你是说,他们都给天道添砖加瓦去了?”她知道后土原本也是血肉之躯来着,如今却变作了虚无缥缈的所谓“六道”,再不复见此人。

    此事,细思极恐。

    “泰半如是。”长天沉声道,“另有些人闭了死关,不再问世。”

    宁小闲茫然道:“连身体都没了,连自主意识都不再,这人岂非已是死了?”

    秦广王好笑道:“天道既无身体,也无意识,你觉得它是死是活?”

    宁小闲不吭声了。天道的确是她摸不到也触不及的,可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秦广王这才接着道:“非生非死境界之微妙,如你这般的修行者还受到肉身桎梏,无从体会。你道他们身已不在,却没想过他们其实无处不在;你道他们无从自主,却不晓得这世界本身就是依从他们的法则而行。你觉得这是超脱,还是受限?”

    宁小闲想了好一会儿,红唇微微噘起:“自然是受限。不能从心所欲,岂非就是受限?”话音刚落,头顶上即是一片暖热,却是长天伸手抚着她的顶发:“正是如此,所以我辈才望超越法则、直达彼岸。”

    一个是变作法则,一个是打破规则,二者果然有质的区别。他所要的,自然不是为天地所同化。

    秦广王轻轻一嗤:“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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