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住在哪儿?”
“它老人家是云霄殿的守山神兽,自然是住在双鱼城以北的清净山上。”
“那它可曾和你说过话?”
“呃……这倒不曾。咦,小姑娘拿了鸡赶紧走吧,后面还排着队呢。”被这么一问,店主不高兴了,开始赶人了。
她找了个静僻处,将这特产收进储物袋中。才问穷奇:“仁兽既然不伤性命、不踏花草,那它岂非是吃素?为何会跑来买这荤食?”
穷奇嘿嘿笑道:“女主人当真聪明,一眼就能发现症结之所在。双鱼城里的凡人就是呆蠢,居然把它当成了圣兽。这头麒兽的血统有些儿驳杂,早非上古时期其先祖的纯净血脉,吃食变得更广泛也不奇怪。”
“我没有长天大人的魔眼,看不到它的形貌,只能感受其气息,但我敢肯定,它还归在‘妖’的范畴之内。血统越驳杂。妖性也会跟着改变,若说它哪一天突然想开了要吃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耸了耸肩,自己不过是本性八卦而已,假设真有麒兽吃人的那一天。她也不在这城里,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长天要她在外面呆足十二个时辰才能进神魔狱。她花了四个时辰赶到双鱼城。还有八个时辰要打发。
她心中有点儿忐忑。不知道狱中的手术进行得怎样了。临出来之前,她听到长天吩咐穷奇炼制各种应急丹药,其中就有挽魂香。这种香能吊住濒死之人一炷香的时间。以长天的神通,若他连这样的东西都要用上,只能说换血术的凶险实在太大。
长天将整个底层都封闭起来,连穷奇也不得入内。所以现在里头的情况真叫两眼一抹黑,除了长天没人知道。
至于温良羽嘛……吃了两颗大补气血的丹药之后被施了个昏睡咒,沉沉进入了梦乡,所以整个底层清醒的人只剩一个了。
现在去哪儿好呢?她压下心底的浮躁。想了想,决定去器物坊里淘一淘,最好能给自己的新窝安置一些好家具。她想要一张舒适的大床,已经想了好久。
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这县城里的器物坊里当然设有木器坊了,但是坊里都只接定制的家具。想像华夏那样上家具店挑买现成的,那是没有滴!木器坊一共才有三家,每家都弥漫着浓浓的木屑味道,坊里用木板简单隔开,前间是接待客人所用,后间就是工匠间了,刨锯之声不绝于耳。
她挨家问过去,给出的回答都是只接订单,并且最快也要七日之后才能制好。像某些高门大户青睐的千工拔步床这样的精细好床,一工即是一天,那还得等上三年呢!
她哪来的北京时间耗在这儿啊?她要成品、成品!
她不死心,和店家磨迹了好久,到其中一家工匠间去看了看。哎,说点什么好,就连款式都不满意。她在四平县黄老财家里也睡过拔步床,知道大户人家的床铺要求是“明堂暗房”,床铺不仅要精雕细作,而且还要功能多样化。
拔步床一般都分为前后两部分,床的前半部称为“拔步”,有雕花柱架、挂落、倚栏、飘檐花罩等;后半部是卧床本体部分。更精细的拔步床还要配有外廊,两侧可以用来放灯柜、梳妆台等等,这就形成了“屋中之屋,房中之房”。
可是,她现在虽然也称得上是家财万贯的小富婆了,但在简约的生活氛围里度过了十六年,特别不喜欢这些虽然古典却显得太繁缛、太夸张的家私,并且这县城里或许是暴发户太多,订制的家具虽然刻得精细,但都贴满了金箔,一股土豪气息扑面而来,更是让她接受不能。
从器物坊里出来,她满面惆怅。难道姐真只有睡地板的命?了不起自己搭个石床、草床来睡?这不符合宁大小姐要好吃好喝又好睡的基本原则啊。
穷奇很是狗腿道:“女主人,咱这有一个办法。不知您想不想听?”
卖什么关子?“快放!”
“……咱是非常人,自然就要行非常之事。”穷奇道,“我看这县城的人生活悠闲得很,应该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罢?”
机智聪敏善良勇敢的宁大小姐,表示她瞬间就听懂了:“你是说,让我在月黑风高无人之夜,上木器坊里来偷?!”
她自小深受孔孟之道教化,对于“偷”这个字,实在心理上有抵触之感,所谓不告而取谓之贼、强而取之谓之盗。在赤霄山上她偷掌门女儿的衣服时,心里也难过了挺久,何况这回偷的还是别人家下订的家私?
穷奇却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她:“女主人,即使咱能等上七日,这家具你要他们往哪里搬?咱进去收走家具之后,在坊里多留一点银子就好了。”
是啊,她又不在这县城里置宅落户,人家搬来了家具却要往哪里运送?难道在这木坊里大袖一卷,将家具全都收进储物袋里?她是个凡人好不好?别说散修了,哪怕是一般的仙门弟子,储物袋里能有个两平方米就不错了,要将占了这么大空间的家具收走,那多半得长老级别的人物亲临才行。
她现在身后还吊着一个穷追不舍的奉天府,行事务求低调,这么张扬的举动怎能去做?
“好,那就这样定了。”她一棰定音。非常时期,只好行非常之事了。
她一向很会安慰自己。
既然家具有了着落,她就得找个地方等天黑,最好今晚月黑风高,才方便她便宜行事嘛。
她在坊市里逛了逛,又补充了些食物放进储物袋中。双鱼城也十分有趣,既是产盐大户,那么坊市里出售的东西竟有一小半是各式盐腌食品,什么腌萝卜、腌糖蒜、腌咸鱼……她淘到了一篮子咸蛋,据说每粒都是正宗的红心双黄蛋;另外还买了几斤腌好的咸肉,这家腌肉店据说在双鱼城也有百年历史了,腌出来的咸肉在城内销量第一;还有一家臭鱼干更绝,臭味可以飘到五里之外,偏偏来买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据说臭得很正点……
又磨迹了一个小时,她才返回主街。品味坊的老板小家子气,赚得钵满盆满却不愿意扩张一下店面,他家的盐焗鸡生意虽好,却只给客人打包带走,许多旅人竟然举着油纸包好的整鸡发呆,不知道上哪里去啃才好。幸好赚钱的买卖总是有人会做的,三十步外有一家茶楼,只要二十文钱就可供客人打尖歇息,并提供整鸡切件服务。毕竟来这楼上的姑娘家也不少,让她们捧着整只鸡狂啃,这画面得打破多少男人的幻想!
她上了楼,果然看到这里十张桌上有四五张都摆着眼熟的油纸。茶叶是奢侈品,这里所谓的“茶”,其实也就是花茶和果茶。她点了一壶菊花茶来解腻,然后取出盐焗鸡让店家切成件,这才开始大块朵颐。
她原来那张黄腊面孔已被笪紫记恨在心,摆脱追踪之后赶紧换了一张面皮,蝠妖孪生子太过显眼,也被她收入了神魔狱之中,现在哪怕笪紫站在她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现在这张脸呈鹅蛋形,有三分清秀,却不会太引人注目。有了这层保护,她吃起东西来可谓放心大胆,吃相再难看,别人也瞅不着她的真面目。
毕竟还要在县城里活动,若是扮相太丑可就得不着便利了。人嘛,是喜欢看皮相行事的生物。
这鸡肉的味道果然十分精彩,比她自己焗出来的要好吃得多。毕竟术业有专攻,谁家烤鸡烤了两百年,都会攒下独门秘诀的。
品味坊选用的小笨鸡,每只重量不会超过一斤二两。太重了,肉质偏老,口感达不到最好;太轻了,说明仔鸡太小,焗不出足够的鸡味儿来。功夫做在细节处,才是处处高人一等的理由。(未完待续……)
第154章 温良羽的原形
不过宁小闲五感提升之后,连味觉都变得特别灵敏,尝了几口就发现他家的鸡肉更胜别家的原因,很可能还在于——品味坊的盐焗鸡,是以鲜鸡直接入煲焗制,不同于其他店家将鸡肉做熟了再用盐去焙焗。
的确也是这样。品味坊的老板将仔鸡祛毛清完内脏之后,要用米酒和沙姜将整鸡均匀涂满,腌上一个时辰,然后将米酒倒入鸡腹,再用纱纸细细包得严实。
这时,瓦煲已经座火,将煲中铺至三分之一满的湖盐烧得滚热,便可以将包好的整鸡放入,再继续倒入湖盐,直至盖住鸡身。这种方法就叫做“焗”。盐焗鸡要用最小的火候细细焗上半个时辰,直到内外熟透才能够出锅。
百味盐为首。用盐焗出来的整鸡呈金黄色,卖相就十分漂亮,且鸡皮脱水紧缩得近于脆,咬在口中极有弹性。鸡肉自不用说了,涩味尽去,入口即化。
不过宁小闲总觉得这鸡的味道,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好。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尝上了小二送来的凉菜“银鱼抱蛋”,才恍然大悟。
秘密还是出在盐本身。
咸水湖的水太咸了,物产不丰,但却盛产一种奇特的小鱼,当地人称为“银鱼”。这鱼比银针粗不了多少,繁殖力强,还喜欢成群结伴而行,因此捕捞起来十分方便。许多盐农也客串鱼贩子,因为水坝关闭之后,盐田上经常就留下无数蹦哒的银鱼。这鱼儿太小了,只有过油酥炸或直接煎蛋来食用,才品得出其味道。
宁小闲只尝了第一口,就发现了特别之处。这味道竟与盐焗鸡有一丁点儿相似。这二者的相通之处,只可能是盐。她沉吟了半晌。才认定用这湖盐烹出来的菜肴至少会增色三分,大概是湖水中含有更多矿物质的关系,这使湖盐除了咸味之外,还能提供其他特殊的风味,与诸多食材相烹,就演变出人间百味来。
这顿饭吃得满意之极。她在茶楼里呆了一下午,眼看天色终于要黑了,起身到市集上买了几大袋湖盐。今夜偷走家具之后,长天的换血术估计也完成了。她得准备赶往下一个地点了。
木坊里的工匠早就回家了,最后一个学徒走出来。将门反锁。这里头,终于安静下来了。
她摸到木坊后墙边,四顾无人,于是轻轻一跃就进了坊里。三家里面,她已看过一家工匠房了。于是挑了另一家开始找起。门上落了锁,但挡不住獠牙的锋锐。
若说古典家具的用材。最名贵者当首推紫檀木。其次是黄花梨木,再来是鸡翅木和红木。雷州地气湿热,这里生长的树木口径虽小,但不乏名贵的树种,这工匠间里放着的,她认得出来的就有紫檀木和鸡翅木。以及华夏人也很喜欢的金丝楠木。
这些家具都可以称得上质地细腻、木纹优美,可哪怕是样式最普通的架子床,她也觉得太老气,想到要连爷爷奶奶都不使用的保守款卧具搬回去。她就不自在,这便是审美的差异化了。
无视心内道义的谴责声,她找到了柜子、案几、书桌、花架、两张八仙桌和三把椅子放进储物袋。另有一张软榻,款式相对素雅,但三面安置了围子,正好可以拿来当沙发使用。笑纳之!
至于床嘛……她最后挑中的其实是一张半成品。这张床现在是光杆司令,刨好了光、上好了漆,但柱架、挂落等其他部分都还没安上,这正合宁小闲的胃口,收之!
她在这家木匠间内扔了两锭金子,转身去了另一家查看。这金子够买两三套家具的了,也能稍减她心中的愧疚感。
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中意的家具,正待出门,穷奇却轻轻咦了一声:“女主人慢走,我感受到灵木的气息。”
灵木?这个小小的器坊内,会有灵木?
“虽然很微薄,但的确就在这坊内。”
穷奇看不到外界的事物,她只好沿着墙根缓步走动,让它细细感受。
最后,她停在一堆废料旁边。
“这儿?”
这是木匠们丢弃边角料的角落,不过,有眼不识金镶玉也不奇怪。
她蹲下身来,在一堆破木头当中翻翻拣拣,和穷奇玩起了“是”和“不是”的游戏。最后,她淘在手里的,是一块两尺多长的多边形不规则木片。
难怪工匠们将它丢在了废木料堆里。这块木头根本看不出质地,似乎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名贵木材,还死沉死沉地,从重量来说不似木材,倒像块大石头,如不是她最近气力大涨,单手根本抬不起来。这木头通体漆黑,但如仔细辨认的话,上面还有若蟒蛇花纹般的大块网纹。可惜这纹路看起来不仅不美,反而有诡异之感,哪户人家敢用它来做家具?加上整片木料总共也就这么小一块儿,做什么都不够用。
“这是什么?”
穷奇也不太确定:“大概……是万年沉积木吧。这应该是取自树心的部位,灵气很浓郁啊。”
“能做什么?”
穷奇嘿嘿笑道:“我也不太清楚。”
这家伙真是个半桶水!现在她才知长天有多可靠。
她耸了耸肩,将这木片也收入了储物袋中。正准备返身出去,突然眼珠子转了转,顺手又拿走了一张雕花镂空的黄花梨木太师椅。
照例留下银子,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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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天亮还早。她找了一家浆包店吃早点。才喝了一碗清清爽爽的绿豆汤,啃了半个肉包,就听到长天略显疲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完事了。进来吧。”
她一激灵,差点将手上的包子丢出去。
这才过了九个时辰,换血之术就做完了?看来过程很顺利呀。
平时早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还嫌他太过霸道,哪知好几个时辰没有他的动静,反倒心里很失落。
人啊,就是贱皮子!
她也顾不上形象,两口吞掉了肉包,出门找了个小巷子,闪进神魔狱。
底层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大概药物和工具都被长天收起来了。她进来时,长天正站在化妖泉边施放了一个清洁术,洗去手上的血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味儿。
一个成年人身上的血液,加起来也不过是五升左右。宁小闲狐疑道,按她过往的经验,怎么也得有十来人毙命于此,也就是相当于在马贼营地死去的旅人数量,才会造成这么浓重的气味。可是这儿从头到尾只有两人啊,并且失血的那个最多是温良羽自己。
这换血秘术真是邪门儿!
长天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转身坐回大柱底下去了。宁小闲注意到,他的脚步头一次透出了沉重之音。
“你……还好吧?”她不确定地问道。
长天轻轻地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黑石案几,然后闭目养神去了。
他很累,不仅是神力透支,连神魂都有些疲惫。若不是这具身外化身不会流汗,现在想必自己就是满头大汗了。
为温良羽换血的过程并非如宁小闲想象的那样顺利,反而是难上许多,迫得他不得不加快了速度。若换在从前,这样的小术随手施为就是了。
然而今时不同以往,他使用神通越久,缚龙索对他的克制之力就越大。在施术的过程中,早已生出灵性的缚龙索拼命压制他的神力,他一边全神贯注施为,一边还要冲破缚龙索的压制,损耗掉的精气神,是以往的百倍不止!
尽管神魔狱的大门无时不刻洞开着,有灵力涌入补充,每日灵茶也从不间断,但总体来说仍是入不敷出。他的这具身体里,存留的能量已经很少了,若不再设法解决,或许撑不完这趟西行之途。
宁小闲担忧地看着他。长天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态,可是他现在脸色又透明了几分,已经隐隐有些发青了。她知道,神人们的身外化身几乎不会生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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