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心底深处或许对萧寄云还是信任的,所以希望在外界寻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宁小闲沉吟片刻,才道:“有一条线索我虽知道,却未公布出去。你或可着手。”
“说。”
“你可知平青州螺甸乡徐氏?”
靳丝雨皱了皱眉:“不知。听起来像凡人家族,却与风闻伯有何关联?”
“风闻伯十七岁那年下山,遵家族之命完婚。”
“他娶的妻子,莫非就是……?”靳丝雨平日潜心精修。怎会留意门下子弟的八卦?风闻伯又是她晚辈,是以她对风闻伯生平其实了解甚少。
“不错,他娶的即是徐氏长女。彼时徐氏世居高新乡。离桐梓镇不到百里,两家向为世交,关系和睦,因此在风闻伯幼时即定下了这门亲事。”宁小闲望着靳丝雨。缓缓道。“冰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于俗礼甚少过问,也许并不知晓:这一带地方上的大户人家长房长女,为头面计,也为家族势力的兴涨计,从来不会嫁与庶子,更何况是个私生子。”
靳丝雨这才微微动容:“你是说,风闻伯自出生到成婚。都有父亲?”
她这话说得很不通顺,宁小闲却能明白。当下点头道:“不错,对风、徐两家而言,风闻伯并非私生子,并且这位父亲来头不小,否则徐氏的长房长女,怎会下嫁给风家三小姐的儿子?只不过由于某些不便明说的理由,这才没有将父亲的名字写入族谱当中。因此在后世人读来,风闻伯有母而无父,凡俗生活却过得好生潇洒。”
靳丝雨迅速闭上了眼,旋即又睁开:“我能从徐氏那里找到什么?”
“风闻伯的婚礼风光一时,我读过徐氏族中的记载。”宁小闲伸手从枝头上取了一颗被她催熟的梅子,顺手扔给靳丝雨。后者下意识地接了,见到宁小闲又自取一颗轻咬一口,“你也知道,大户人家成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闻伯要按人间俗礼完婚,这些礼程都不可少。所以拜高堂这个环节,他的父亲是亲自来了。”
她望见靳丝雨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色,才笑了笑接下去:“据徐氏族中卷宗所载,当日有仙人驾临坐入主位,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生得凤眼锐目,果然有神仙之姿,并且这卷中还用了一个词叫做,有‘天恩难测’之威。”她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最重要的是,这位仙人左边嘴角下生有一颗小痣。”
只听“卟”的一声轻响,汁液炸裂,却是靳丝雨将掌心的梅子捏破了。
两人都知道,冰仙子失态了。可是靳丝雨只是缓缓往自己手上施了个清洁术,一边道:“很好,很好。徐氏未载,那仙人的名字?”
宁小闲摇头道:“没有。在那三百年后,徐氏举族搬迁去了平青州,后来两家的来往渐渐地就断了。”风闻伯踏足仙途,也就几乎斩断了尘缘,连风家都有数百年未见到他了,何况是妻子那一边的族人。对凡人来说,亲情、交情都敌不过时间。
靳丝雨目光略透出两分怔忡。萧寄云左嘴角下的确有颗小痣,可是近三百年来他都蓄起长须,正好将这痣挡住了,新晋的广成宫门徒绝无可能知晓。尽管她自我安慰风闻伯拜高堂成亲那一天来的仙人也许不是萧寄云,可是和风家有关系的,嘴角又有痣的仙人……
宁小闲说的并不是假话。汨罗当时抬出这段资料时,她都惊讶得不得了,不知道这家伙是怎样把风闻伯的陈年老底都掀出来的。若不是知道风家族谱上风闻伯的出生年月就是她自己亲手改的,只看徐氏的这段纪录,连她都会相信萧寄云是风闻伯的老子了。她也想不通,风闻伯结婚时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还未展现出任何修行或者在宗门里面大展拳脚的潜力来,以萧寄云真仙之尊,又怎会亲临现场给他持礼?然而这就和风闻伯成长过程中许许多多说不通的事情一样。时隔久远,再难查清真相了。
她更是知道,这样似是而非的证据。只会让这位冰仙子更加抓心挠肝,日夜思虑。
不说别的,她居然跑来找广成宫的对头,宁小闲敢肯定,她这举动必然是瞒着萧寄云的,所以轻轻道:“现在管风闻伯叫掌门的感觉,很不舒服罢?”
话音未落。靳丝雨就蓦地抬头,望着她冷笑一声道:“宁小闲,你想挑拨离间。手段还是嫩了点!”
宁小闲耸了耸肩:“我只是好心点醒你,风闻伯不仅是萧寄云和风家三小姐的情|爱结晶,还是隐流指名要歼灭的敌人。广成宫护着他,半点好处也没有的。我们要打的这场仗会致生灵涂炭。然而起因也不过是由于你那爱侣舍不下这个儿子罢了。”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黄萱的呼唤:“闲姐姐,你在这里吗?”声音中透着焦急。
自己确实也消失得太久了,宁小闲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空,笑道:“观莲节已近尾声,我要先行一步了。”
这一次,靳丝雨未再阻止她,而是撤了结界,目送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为止。中年美妇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在她身后道:“师叔祖,我们现下回山?”
靳丝雨头也未回。淡淡道:“不,去平青州。”
中年美妇大惊道:“师叔祖,那妖女的话不足采信哪!”
靳丝雨转眼,冷冷望着她,直到后者低下了头再不敢言语,靳丝雨才森然道:“这小妖女败坏寄云名声,令广成宫成为天下人笑柄,我必要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气。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弄清一些事情。”
宁小闲缓步走出几十步,黄萱就已经冲入了后院,迎面奔来道:“闲姐姐,你去了哪里?方才我展开神念居然也寻你不着。”
宁小闲丢给她一颗梅果道:“摘梅子去了。”
黄萱接过来啃了一口,顿时小脸都皱在一块儿:“酸!怎地这样酸!”
宁小闲笑道:“果子再酸,怎及得上人心里酸?”驻足回望了侧殿一眼,望见这建筑隐在夜色之中,只勾出了黑沉沉的轮廓,不知那位女仙人是不是还站在侧殿当中。
结论当然是否定的。宁小闲此时太过年轻,还不懂得靳丝雨心中的苦闷。站在求子神仙的庙里,对她来说都是绝大的讽刺。
此时观莲节已到尾声,人潮慢慢褪去。三人自荷渠镇返程一帆风顺,再也没有出过差池。
才回到火工营,帐外的大柱上倚着个火红的身影,晚风拂起他的银发,吹动他的袍角,令这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
这个人,从来都美得不像真的。
“到城里来找你的尊者是哪一位?”汨罗双手抱在胸前,意态悠闲,“撼天神君一直都未离开帐中,所以来者不是萧寄云。”
宁小闲素手轻扬,丢过去一枚果子。
汨罗伸手接了:“青梅?”随后唇角高高扬起。他这一欢喜,俊美的面庞顿时明艳不可方物,“你终于肯送我东西了。回头我就将这梅子种到奉天府的院邸里头去。”
宁小闲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些后悔。她过去几天都被押在大军当中,广成宫方面就是想寻她晦气,都找不到地方下手。既如此,她就给对方创造个机会好了,只不过这回长天放出一缕神念缠在她身上,若有意外当能第一时间赶到。
汨罗拿着梅子轻啃了一口,仪态比起黄萱来也不知高雅多少倍,不过也同她一样微起了长眉:“可惜了这么酸,唔,来者居然是冰仙子?”
这回轮到宁小闲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这果子不就是最好的暗示?”汨罗懒洋洋道,“现在心里酸得翻江倒海的,除了我之外,岂非只有这位萧夫人了?”
他眸光流转,其中别有深意。宁小闲面色微微一红,不接他的话头,只将侧殿里发生的对话说了,随后道:“我指引她去寻平青州徐氏了。在那里依然寻不到铁证,不过我们在她心里种下了毒草,我有预感,很快就会开花的。我们这位萧夫人,可不是大度之人。”
萧寄云夫妇二人琴瑟合鸣,向来是神仙道侣。可是夫妻感情越好,靳丝雨的眼里就越掺不得砂子。她和萧寄云相伴多年,可惜由于天道守衡的规则而从未诞下一男半女。要知道,就连凡人女子都可以顺利生育的,对于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冰仙子来说,这是完美人生中最大的缺憾。
然后,谣言四起。广成宫的掌门,居然变作了丈夫的亲生儿子。
八百多年前,有个凡人女子为他生养了后代,而她居然毫无所觉。
萧寄云,原来一直是有子嗣的,只是并不由她所出。
作为萧寄云的道侣,靳丝雨能怎么办?
如果她是性格懦弱平和的女子,兴许就压下这口气,默认了这层关系,也默认自己多了个儿子;可是靳丝雨不仅是个女人,也是神通广大的仙人,自然会有仙人的尊严。宁小闲手里就有关于这位女仙人的资料,从过往经历来看,这也是位呼风唤雨,从不吃亏的主儿,手里沾染过不少血腥。
和世俗凡人不同,修仙者若是彼此结成了道侣,那就是在漫漫修行路上给自己找了个伴儿,不仅要相濡以沫,还要长相厮守,在仙途上互相扶持,关系比凡人的夫妻还要紧密得多。所以修仙者虽然不常举办盛大的仪式,但择偶向来是慎之又慎。
这也意味着,道侣之间就是以一对一,没有三妻四妾之说。否则有一方道心不通彻,不明朗,怎能继续潜心问道?
这样大的一顶绿帽子戴到头上,靳丝雨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汨罗拊掌道:“家宅不宁,萧寄云这下子要将我们恨之入骨了。你可要小心些才好。”他面上笑容敛起,但眸中的神光专注,显然此言发自肺腑。宁小闲抿了抿唇道:“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转身向着主帅营帐而去。她明白,这世道对于男人宽容得很,对于神通大能更是如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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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硝烟的战火一触即发……
第1074 女人的妒意(为280月票加更)
对于萧寄云来说,这条谣言本算不得什么,不过令他看起来更加风|流而已。男人嘛,风|流有错嘛?惟有它附加的家宅不宁效果才令他头疼。
一路上,都有妖兵向她敬而行礼。走了一大半路程,独眼大豹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尾巴支得像小旗杆。
她拍了拍大黄的脑袋:“长天遣你来接我的?”
诸犍将大头低下,方便她抚摩,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这一人一豹缓缓而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走到了主帅营帐前方,大黄往帐门前一趴,说什么也不进去了。宁小闲摇了摇头,从它身上跨了过去。
帐内光线昏黄,长天正在阅览文卷,明珠灯也只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庞,依旧是俊朗无俦的,仿佛是用最精巧的工笔细细勾勒出的完美线条,另半边隐在阴影里头,暗不可见。宁小闲忍不住就想,这男人心里,还隐藏着多少不曾告人的秘密呢?
待她走近,长天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道:“玩得可开心?”
她立刻眉开眼笑:“好玩。我和黄萱都放了一盏莲蓬做的荷灯,还买回了一大袋小食,荷渠的藕当真不错,用来做桂花糖藕可是好料子。我已经偷摘了几株,种到神魔狱里头去了。”
“嗯,还有呢?”
她眨了眨眼:“如我们事先所料,广成宫果然来人了,却不是萧寄云派来的。他比我们想象的还沉得住气。来者是靳丝雨……你不是都从魔眼里看到了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向她招手:“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将柔荑放到他大掌中,杏眼中满是疑问。随后就听他一字一字道:“你给我带回什么了?”
“啊?”她小口张开,没合上。
他金眸阴霾,里面翻滚着的情绪,她认得那叫做“不快”:“你玩得那般开心,却没带东西送我么?”
呃,是哈,她果然给忘了!宁小闲忍不住想擦汗。手却被他抓牢了,只得嚅嗫道:“都,都怪靳丝雨。她一出现就打乱了我们的行程。本来要再买些小东西回来的……”
“她的出现岂非原本就在计划之中?”长天却没那么容易被她糊弄过去,没好气道,“连黄萱和那头狐狸,你都送了东西给他们。怎不记得我?”
她送东西给黄萱和汨罗?宁小闲杏眼圆睁。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荷花娘娘庙的侧殿里催生出来的那几颗梅子,她给了靳丝雨一颗,自己吃了一颗,还给了黄萱一颗。当然,方才在火工营帐外的确还给了汨罗一颗,结果这妖孽居然就猜出了今晚出现的尊者是靳丝雨,真够变|态的,黄萱小妹妹也吃了一个梅子呀。怎么就没像他反应那么灵敏?
啊不对,她这思绪跑题儿了。
宁小闲回过神。立刻对上了长天不满的眼神。在珍珠白的灯光下,他冠玉般的面庞上有淡淡的红,薄唇紧抿,显然问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也实在别扭得很。
这家伙,吃醋的模样都帅个半死。灯下看美人,看得她实在是欲涎欲滴。
可是,她犯难了。那一根枝头上的梅子总共只有四颗,她去哪里再变多一颗出来给他?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道:“那梅子酸得很,压根儿不好吃,我怎好拿来送你?”看他挑起一边剑眉,显然不信,于是慢慢靠过去道,“不信,你尝一尝?”微微抬首,即噙住了他的唇,丁香暗送。
她的口中,果然有淡淡的梅子味道。
“酸罢?”
他摇了摇头,目光却渐渐变得火热:“不酸,很甜。”这小妖女勾着他的舌这般亲法,神仙想不动心都难。
他睁眼说瞎话的本来越来越高竿了。宁小闲暗自翻了个白眼,却伸手解开腰带。紧接着,衣裳缓缓滑落,露出来晶莹雪腻的娇躯。
长天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随手扯开束胸,他就望见了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小巧红艳,近在咫尺。偏偏她还伸出纤纤玉指抬起他的下巴,巧笑嫣然:“少爷,婢子送上这份礼物,您可还满意?”她现在cos的是两人前往奇楠宗时假扮的身份。
她再不是那个对男女情事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自然明白什么话才能让男人血脉贲张。
长天仍然面无表情。
她以为自己没能成功勾起他的兴趣,可是话音未落,她就觉出自己腾空而起,却是长天捉住她细腰,一把将她重重按在了案头上!
……
一室旖旎,春意不褪,喘息未定。
宁小闲蜷在他怀里听着自己急促如鼓声的心跳,连眼皮都不想睁开。他的手还在她细滑的肌肤上作怪,可是她浑身骨头都像被抽走了,连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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