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的嫩绿来。石缝间的泥土稀少,本来只能长出青苔,然而现在连石头表面上居然都生出了细小的草本植物。
这地上有一条蜿蜒的痕迹,从固隐山河阵的浓雾深处一直通入了大洞当中。
这痕迹只有说破了才觉得明显,因为这就是一条由零星小花组成的足迹。在青绿色的绒草中开出了零星而柔弱的小花,红白黄相间,煞是好看。不过这张小小的花毯只有一掌宽度。
涂尽指着它道:“从方行舟的记忆来看,当时他看到的木之精大概有半尺高,淡褐色,看起来像个会跑动的小人,有手足、有四肢,脑门儿却是光秃秃地没有毛发,没有五官。它跑得也的确很快,至少比正常人类要快个五、六倍左右。不动用其他手段,赤手空拳怕是抓不到它。这里雾汽很大,方行舟只看到它在这里穿梭了一阵,就返回浓雾当中去了,消失不见。”
她俯下身,仔细端详地上的痕迹。只过去了不到十个时辰,这些花儿就有蔫谢的迹象,显然在石洞中是得不到应有的养分补充的。
这些小花是被强行催发出来的,再过不久就要去迎接黯淡的落幕了。
方行舟说过,木之精所过之处,植物会被催生得尤为健旺。她看看这周围的环境,也明白木之精必是经常跑到入口附近来游逛,所以这里虽然是红土地,却也能有长势喜人的绿色植物。
反过来说,木之精每次出阵都未必进这山洞里头来,否则附近的其他岩崖也不会有矮树和灌木生长了。三人细细搜索了这个山洞,未见异常。
既然木之精的跑动没甚规律,这个线索也没有多少价值,恐怕还得进大阵里头真正探索一番才行。
她叹了口气,心底有些抗拒这次入阵冒险。她和长天如今都是凡人,人力很难胜天,总觉得里面有甚危机在等着他们。
翻身乘上诸犍,两头巨豹放开四足奔跑时,涂尽分身才道:“恐怕围杀您这件事上,方行舟也是被人利用了。他刚返回乾清圣殿驻地,就有个旧识来寻他,说您也进入了云梦泽。他原本将信将疑,直到这人拿出您的画像,又说出了您的住址。他来窥探一回,确认果然是您。过不多时,这流言也传开了,他原本交游甚广,很快就找到这些志同道合之人。”
宁小闲好奇道:“居然握有我的画像?那人莫不也在这团雾阵中?”那可就不经意间被弄死了吧?
涂尽分身冷笑道:“那人自称探险中受伤,没有参与行动,目前还在驻地之中。不过您若知道这人的身份,想来就不会惊讶了。”
“哦?”她一下子来了兴趣。
“鸣水宗、花姑子。”涂尽分身淡淡道,“我们剿灭鸣水宗时,这女人恰好不在宗派驻地内,逃过一命。”
“鸣水宗”三字一入耳,她就挑起了细眉。这个宗派对她的仇怨与别的仙宗不同,如地煞谷这样的仙宗是恨隐流入骨,所以恨屋及乌想做掉她,可是鸣水宗和她嘛,双方可是实打实的结梁子、堆仇恨!
她西行路的最后一站是在南赡部洲西北部的大雪山,赶到那里去寻南明离火剑的时候,恰好坏了鸣水宗的大事。这宗派向来捕捉美貌凡人女子,送去奴营训练之后再卖给富豪人家以牟利。结果宁小闲和胡火儿、仙匪们一道儿救下了呼连部落的女孩儿们,令鸣水宗大亏一笔,并且在后来的白玉京发卖会上,还迫使戚长老派人杀掉了副宗主闻人博。
白玉京之战后,长天脱出神魔狱,他恼恨这个宗派给宁小闲争夺南明离火剑制造的阻挠,所以发派隐流妖军,顺手就将鸣水宗屠灭了。
花姑子既然是鸣水宗余孽,对她自然恨之入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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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灭口
她偏了偏头:“有她现下所在方位?”
涂尽分身狞笑一声道:“自然是有的!”
地煞谷的大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载着四人的诸犍已经奔到了乾清圣殿的驻地外头。
“我竟未死?”这是他醒转来的第一个念头。经历了那般痛苦,他以为自己这回准要去阎王殿报到了,哪知道此刻浑身上下舒泰得很,并且四肢百骸气力充足,哪是将死之人的模样?
不等他再多思忖,“方行舟”就将他从诸犍背上捞下来扔在地上,又随手解开了他的禁制。
两头巨豹足下发力,正准备离开,这大汉从茫然中醒来,喝道:“哪怕你救我一命,日后我也还是要报仇!”
宁小闲懒懒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实在忍不住:“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她撇了撇嘴:“我高兴。”不再理会他,双腿一夹,大黄飞箭一般冲入了驻地之内,两息之后就消失不见,只留下这壮汉在原地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为妖女这种生物,原本就不可理喻。
进了驻地之后,涂尽看了她两眼,大概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救下这汉子,明明人家对她恨之入骨。不过他不喜言辞,也就没有问出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正是这壮汉喝斥杨老五的那一句话,救了他自己一命。她微微勾了勾嘴角:从不欺凌妇孺,这样的人要是死了。世界可多无趣?再说以这人梗直的性格,想像方行舟那样聚起人群来找她晦气,恐怕是很难了。
倒是公孙展小声问道:“惑心虫的解药。服下去竟然如此痛苦?”他和壮汉共乘一骑,这人的惨状他可全看在眼里,除了最后保住一条命之外,当真什么折磨都受过了,血都吐出来不晓得多少斤。他不由得惴惴:若是自己被惑心虫感染,莫非也要经受人间地狱般的折磨?
“自然不是!普通的惑心虫解药,吞下去如糖丸。只消半刻钟就能杀掉蛊虫,无创无痛无副作用。”宁小闲看他脸色铁青,好心安慰道。“不过这人是来杀我,我怎能让他好过了?解药外面裹了草乌头的根汁,这东西剧毒,吞下去之后会面色发紫、心口绞痛、肚腹鼓胀、身体振颤。只消几滴就能致人于死地。不过我特地削减了用量。他还是活过来了。”
到了她现在的丹道境界,就会知道毒物是柄双刃剑。草乌头虽然毒性猛恶,但若是使用得当,却可以起到很好的镇痛和局部麻醉效用,尤其在搜风胜湿,开顽痰、治顽疮方面有奇效。类似于风寒湿痹、关节疼痛、中风瘫痪这样的沉疴,还要用到草乌头的凶猛药性来“开道路”才可以。
当然,这东西毒得厉害。救人和杀人之间的药量极难控制。
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你若服用解药。断不用受这许多苦。”
“啊,明白了。”公孙展忍不住伸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明明要救人,还要先让这壮汉吃足了苦头。这位新认下的女主人,脾气也实在是……莫怪外头都唤她是妖女,果然行事真是非同寻常。
接下来照着方行舟的记忆,他们很快搜到了驻地东南角落,去寻花姑子的住所。
这儿的毡帐可比她住的小多了,占地不到十平,想来内设也没有那般豪华。涂尽摸到一顶毡帐门外,伸手指了指。公孙展打架并不在行,此刻自觉退出两丈开外给他们放风,幸好这里毡帐稀松,彼此之间距离颇远,也没什么人往这里看。
帐里一片漆黑,连火烛都未点上。涂尽分身压低音量,轻唤了两声:“花姑子?”
里头无人应答。
他向宁小闲微一闪身,首先钻入了帐中。他现在还是方行舟的外表,花姑子见着这张熟面孔,或许不会太警惕。
宁小闲等在外面,突然仔细嗅了两下,面色微变。
空气中,赫然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莫非是?
下一瞬,涂尽分身就从帐里钻出个脑袋来:“快进来,她遇刺了!”
不待他说完,宁小闲已经钻入帐中,随手取出荧光草。
这暗室中顿时有了光亮,她也立刻看到了仰面半倚在床边的女人。她看起来很矮,发丝不显凌乱,双目紧闭,胸口却斜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伤口注出来的血液,打湿了她身下的床褥。
宁小闲伸出食、中二指按在她颈动脉上,她的皮肤冰凉。
良久,她才摇头道:“死了。尸体柔软,还未发僵,约莫是两刻钟之前遇害。”她很久都探不到一次脉搏。
这帐中总该还有些线索吧?她起身搜了一下,果然在枕下搜出一件画轴。
徐徐展之,画上女子明眸皓齿、红唇微启,看起来年纪尚幼,虽然面有郁色,却已是个美人胚子。这份画工极尽生动,真将女子眉目间不甘不愿的神色描摹得跃然于纸上。
这时公孙展走了进来,恰好见着这幅画,咦了一声道:“她手中果然有您的画像。”
“这画上的人不是我。”她笑着摇头,伸出纤指在画上轻轻抚过,自然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只是另一个和我很像的姑娘。算起来,也有四年不曾见过她了。”这画上的姑娘,当然就是和她长得极相似的呼连敏敏了。鸣水宗请来丹青圣手给相中的小姑娘画像,待得十五岁之后再派出撷艳使来带走。这样的画像都是一式两份的,一份在撷艳使手里,一份收在宗派内。
当年带走她和呼连敏敏的撷艳使,身上藏着的画像已被搜出来烧掉了。这一幅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花姑子手里,方行舟就是看到了这画,才对她的话信了八成。然而现在看来,花姑子也不是最终的幕后主使呢,否则怎会被人杀掉灭口?
那人将画卷留在这里让宁小闲轻易搜到,显然是想让花姑子一个人将锅都背了。
只可惜,线索到这里恐怕是断了。
正思忖间,正检查尸体的涂尽分身突然道:“她还未死!”
宁小闲闻言一喜:“什么?”
“她虽受了致命伤,刀锋捅入心脏,呼吸也已断绝,但魂魄却还未离体。”涂尽分身肯定道。
宁小闲俯下身来检查,仍觉指下只是一具死尸。可是涂尽是魂之一道的大拿,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断然不会看错。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伸手去压住花姑子的眼皮,过了一会儿才翻开来看,大喜:“果然还没死!她只是休克了。”
花姑子虽然没有了生命体征,但方才被宁小闲用手指压迫眼球致瞳孔变形,结果她松开手指后,瞳孔仍能恢复,说明她并未真的死去。
这种状态比较少见,也被称为假死,原因多半是机械损伤或者中毒、疫症,但被捅伤了心脏还能多活半个时辰的,也真是少见。
“我这就开始搜探,至少需要九十息时间,您得想办法吊住她的命。”涂尽分身说罢,不敢再耽误时间,重新化作一缕黑烟,从花姑子口鼻钻了进去。
哪怕是魂修,也没办法在脑死亡的尸体当中搜寻记忆,所以数万年前,蛮族大统领阔木台才用这个办法赶走了阴九幽。
既然没死,那就好办。她取出蚯后乳汁,沿着刀锋滴落,让它一点一点渗入伤口,随后往水囊中丢入一枚丹药化开,再拿出中空的细管,前面插上针头,精准地从颈部大动脉扎了进去。花姑子的胃肠已经不再运作,喂她吞服丹药也吸收不了药效,所以她选用的还是当初救活血梧桐的办法——打吊瓶。
接下来她举高水囊,并指导公孙展有规律地轻轻按压花姑子的胸口。鉴于她心脏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他的动作极尽小心,只按了几下,额上都渗出了汗珠。
“有效。”她低声道。被公孙展这么轻按,花姑子的心脏果然略微恢复了起|搏功能,凝滞住的血液开始流通,将药力送回心脏。她这枚丹药的药力,甚至强过了青涛阁的龙虎丹,属于霸道强横的虎狼之药,原不该用在凡人身上的,但她现在需要这味猛药来充当兴|奋剂和强心针。
果然公孙展俯在花姑子心口听了十几息,大喜道:“有心跳了!”
她眼尖,甚至还看到花姑子指尖动了一下,因此知道这女人暂时不会死掉了。在她想来,花姑子的情况很罕见,应该是遇到刺杀后,心脏突然紧缩、心跳骤然停止导致的休克,和心脏病差不多。而且这女人的心脏位置好像也比常人偏移了半寸。
但武器毕竟是扎在要害上了,血液都快流光,若宁小闲等人晚上半刻钟到来,她这假死也就变成真死了。
公孙展嘀咕道:“这匕首是大路货,没甚特色。”
宁小闲摇头:“想杀人灭口,光从这方面下功夫是没用的。这匕首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公孙展不解。
她指着匕首道:“这就是把凡铁,但开刃并不甚锋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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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和解(为浅笑轻纱灵宠缘加更9/10)
她反手抽出自己的獠牙向公孙展显示,“若它像我的獠牙一样锋锐,花姑子早在两刻钟前,被匕首刺入胸膛的瞬间就已毙命。”
“显然这件匕首的主人是为了云梦泽之行,临时找来的武器。但这同样也说明,她平时鲜少与人动手,或者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否则不会这样无知,拿着一把不好用的武器。”她笑了笑道,“这种人通常要么是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养尊处优!”
“但现在她却举着匕首亲自行凶,这正说明她和花姑子的关系很私密、很隐晦,不能让旁人知道。”
“杀人是门技术活儿,这么个新手亲自来杀人,又怎么会不露出马脚?”横竖花姑子在几十息内也不会死掉,她又不是巴巴地赶来做慈善、救仇人,索性将吊针摘了扔在一边,在帐内继续搜索。她见公孙展听得津津有味,干脆继续给他科普道,“你看花姑子的发髻都不显凌乱,显然之前根本未与人做过殊死搏斗,并且把匕首还是从她胸口正面扎入心脏的,可见她认得来人,并且放任这人离自己很近。”
“人与人之间都有个心理上的安全距离。没有那般亲密的关系却相距过近,会令人很不舒服。”她伸手比了比,“所以,她当时和凶手的距离,约莫是大于半臂、小于一臂,这是普通好友之间可以容许的距离。”她看公孙展有些茫然,知道他不太清楚“心理距离”的概念。这本不是南赡部洲的词汇,她也不指望他像长天一样能听懂,所以她立刻换了个说法道。“我的意思是,花姑子必定认得凶手,并且也没以为她会来灭口。”
最后她道:“从伤口判断,杀手的个头不高,很可能是女人。”
公孙展等着她的下文。
“花姑子身材矮小,身高约在四尺五寸左右(一米五),这匕首却是从下方直直捅入的。角度刁钻,可见凶手是将它藏在袖中,出其不意地扎进花姑子胸膛。”她指了指花姑子胸口上的伤势。“若换作是正常高度的男人想从这个角度捅伤花姑子,手腕要放得很低,出招就极不舒服。凶手行凶必然追究效率最大化,不可能走这种弯路。所以如果凶手不是个矮男的话。多半就同样是女人。而且身材不会太高。”南赡部洲的男人,平均身高都远远超过了华夏,她每次和长天站在一起,都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咳,是这个世界无公害无污染所以水土更养人的关系么?
呃,好像跑偏题了。她将思绪拉回来,抚着秀气的下颌道:“奇怪。为何不须等涂尽的魂魄分身出来,我也猜到凶手是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