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军备。如今奇楠巨象身上披挂的重甲,超过半数是多木固在两百余年前联合了一家人族炼器大派,专为巨象量身订制的,重量减轻了三分之一,但论坚固程度却要再上一个档次,将奇楠巨象大杀器般的特色进一步发挥出来。当然这些具甲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因此多木固也说服了老首领,让奇楠宗开放领地,与内陆通商。将草原上的特产贩去外地,以赚取维持奇楠宗生存的更多资本。
多木固领军三百余年,奇楠宗的领地争乱也减少了许多,虽不能说外寇秋毫无犯。但至少盗匪流祸的程度减轻了许多。
因此哪怕是多木固执意东迁。也仍有一大批拥趸和死忠来支撑他的决定。若是赤兀惕初来乍到,就想与他这经营了数百年的兄长夺权,那才真叫不自量力。多木固亦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恼恨这个幼弟,却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这个消息通过黑崇明传到宁小闲耳中时,她联想起前几日在郊外与多木固分食烤雕时的对话,哪里还不明白?
她一时哭笑不得道:“东迁这念头,该不会是我那几句话帮他下定了决心吧?”
长天好笑道:“傻丫头。怎地把浑水往自己身上揽?世上哪有人能替旁人做出决断?多木固意愿早决,只不过是借你之言替他自己坚定了信心。毕竟奇楠族生活方式奇特,要举族东迁到全新的地界生活,对他这一宗之长来说,压力亦是极大。”
东迁日期已经定下,就在七日之后。
消息在城内不迳而走,当天傍晚她从窗口看出去时,发现往来的居民都是行色匆匆模样,店铺生意反倒比平时更热闹了,成衣店、果子铺吆喝得更凶,但生意真正好的却是各式米面粮铺。
对一个建立了数百年的老城来说,不少奇楠宗贵族都在这里深扎根系,置办了许多产业,现在突然要被人连根拔起,那就是拿刀子割自己身上的肉,别提有多么不爽了。可这是大牧首亲自做下的决定,他们哪里敢反对?幸好前段时间已有风声传出,所以许多居民已经将行铺转结,换成了现钱。
奇楠城内如此,犹自生活在莽莽大草原上的奇楠族人,比如十部妖员就没有这般麻烦了,只消将毡帐和随身物品一裹,往象背上一放,家当就收拾好了。此时处境最尴尬的,反而是附属种族,因为奇楠宗对待附属妖族的态度还算宽厚,这棵遮荫的大树要是从此不在,弱小的种族还不知要怎样被其他妖怪蹂|躏。
一道命令下来,整个奇楠宗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滚水,热热闹闹、纷繁杂乱。
偏在此时,外头又有两道消息传来——土伦族再次袭击了两支商队,这一回事发地点,可是离奇楠城不足三十里。
第二道消息,仍是土伦族作祟,它们居然还顺道抢掠了奇楠族的一支小小分部!
接到这两个消息时,多木固的脸色都黯沉下来。如果说这些流匪原本是在狮群旁边伺机打打秋风的鬣狗,那么现在它们已经打算登堂入室,反客为主了。这让奇楠宗如何能忍?
此刻他全神贯注于整族东迁,最不愿额外生事,这些狼崽子大概也得了风声,知道奇楠族要离开了,对领地的控制力必然减弱,所以频频越界生事。可是多木固也知道自己东迁的决定并不甚得人心,若不应对这些形同挑衅的举动,族内反对的声音恐怕要更大了。
这种情况下,赤兀惕突然站了出来,向多木固道:“小小土伦族而已,何须兄长出手?我领三部前去,给他们一点儿厉害瞧瞧即可!”
这一举动大出多木固意料。赤兀惕刚刚归宗,正应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怎会打算在此时崭露锋芒?要知道此战赢了也没有多少功劳,若是输了,那赤兀惕在奇楠宗中的声誉可就要一落百余丈了。
不过三部、七部现在力挺赤兀惕,多木固自然不介意他带领这些人出去攻打妖狼族。并且他这一举动,的确也是为大牧首分忧的。多木固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这小子的用意,也只能当作这小年轻想立军功想疯了吧?
当天下午,赤兀惕就率领三部的奇楠骑军,离开了他这趟回来还待不足三天的奇楠城。
他站在附近的山丘上回首凝视了很久,嘴角噙起了冷笑:自第一次逃亡起,这是他第三度离城了。不过,在这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无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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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楠宗大牧首的继典仪式都已结束,并且接下来又即将举族东迁,那么原本聚在这里的宾客,从哪里来就还要回哪里去,商驿馆顿时冷清不少,只有宁小闲身后的扶摇商队,由于她这女主人接受了多木固晚宴的邀请,因此还会留下来再多盘桓几天。
这天傍晚,有人敲响了商驿馆的门,传的却是黑崇明长老的口讯,说的是下午多木固和庆忌公子突然为了某事争执起来,音量还不小。宁小闲将人打发走了,才笑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的计划说起来也很简单,只有三个步骤:赤兀惕验血归宗、赤兀惕出城,以及不动声色地杀掉多木固。如今前两步都已经顺利走完,可以说大局已定,只差最后一着。
此时天色渐暗,对面的茶铺子里却有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宁小闲蹙起秀眉,犹疑道:“那莫不是……傅云长?”
仙匪有数人毙命在城东的泥坑中,傅云长随身携带的雷击木也遗落在那里,她还以为这家伙也遭遇了不测,哪知道现在还能悠闲地坐在这里喝茶。他自己据了一桌,沉凝若石,恰好和周围繁忙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怎么回事?
……
傅云长在这里已经坐了小半天,连伙计都过来给他斟了第五杯马奶。他偶尔注视街上行人,却从未抬头去看对面的商驿馆。
直到夕阳西沉,才有个人走到他桌前,哈了下腰道:“这位公子,对面馆内有人请你相见。”
来了。他放下茶碗,跟这人走了过去。
商驿馆内很冷清,原本住在这里的宾客几乎都走光了,偌大的围院居然在春光中呈现出一点点萧瑟来。最后一个关门而出的老头子,退出去之前冲他友好一笑,无牙的嘴像个大洞。
他缓步走了上去。
楼上未掌灯。昏暗的光线中有个苗条的身影向他伸了伸手:“请坐。”
他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庞一小会儿,才试探道:“宁小闲?”
对面女子明若秋水的眸中有精光一闪,微微后靠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果然是她。他答道:“昨日看到你从附近走过,背影有些眼熟,却不好就上前相认。”
她嘴角微微勾起:“今日好相认了,怎么干坐在茶座上?若我未见着你呢,岂不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她笑得虽然温和,他却听得了不对,皱眉道:“你我数年未见,缘何一打照面就冷嘲热讽?”
宁小闲定定地看了他两眼,轻叹道:“青儿和你的孩儿呢,如今何在?”
“他们很好,被我安顿在距此七百二十里之外的槊平镇。”
“既如此,你怎么不同样好好安顿了禾老四他们,缘何让他们抛尸野外,死后尚不得安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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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章 计划(粉红票450票加更)
在他微微变色中,宁小闲紧盯住他,“你我的确是数年不见了,不过上一回分开的地点不是在大雪山,而是在驰明城郊吧?”她一字一句道,“我说得可有错,阴九幽的化身?”
傅云长茫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笑容在这黄昏的光线中显得很清冷:“庆忌和你劫杀了仙匪,随后你占据了傅云长的肉身,跟在庆忌身边活动。这一趟,是他让你来试探我的吧?看来我使用的遮掩魂魄之法也不尽完善啊,还是被认出来了。涂尽,你说呢?”
这里再无第三人,她在向谁询问?“傅云长”瞳孔一缩,紧接着就看到她身后突然裂出一片虚空,随后有人一步跨了出来,昂然立在她身后。
这人面无表情,腰板挺得笔直,看起来像是一块生硬的花岗岩。
不消说,这正是涂尽。
他紧紧盯着傅云长,原本冷漠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狂热,就像老饕见着了丰宴大餐,色中恶鬼见到了倾城丽人:“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这具皮囊自然是傅云长的,但里面装着的那个魂魄,却早不是原装货了!”
宁小闲深吸了一口气道:“庆忌果然还在猜忌我的真实身份。”附在傅云长肉身上的既然是阴九幽分身,那么肯定对傅云长和宁小闲的过往交情了若指掌。如果她不是凑巧在奇楠城集市地摊上买到雷击木,不曾顺藤摸瓜发现禾老四等人的尸体因而知道仙匪遭遇了不测。骤然见到了傅云长在商驿馆外头出现,或许真会请他进来喝上一杯、聊上两句的。
也即是说,傅云长前脚进了商驿馆的大门。庆忌自然就知道了靳杏儿=宁小闲的事情。
“傅云长”不答话,似是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涂尽身上,突然道:“原来是你!”
“数次大战中收集而得的魂魄,数量都比预期少了许多。我早推测,除了公输昭之外,隐流当中必然还藏有一人,也可以收集魂魄之力。啧啧。今日才遇上了你,我的运气可真不错!”
涂尽微微一哂。作为隐流的底牌之一,他在大战中鲜少亲自出手。平时也用自行研制的方法遮挡了神魂。在纷繁杂乱的战场,阴九幽的分身一直没有当场发现他的存在。可是历次大战后,实际收得的魂魄数量都偏少了,这些分身就是再笨。也觉出了不对劲儿。
“运气不错的。该是我才对。”涂尽冷冷道,“我修为停滞了太久,总是差临门一脚。今日将你吞下,说不定就功德圆满了。”
“傅云长”望着他,突然诡秘一笑:“相煎何太急?这世上可从不曾有第二个魂修,你我又何必自相残杀?”
涂尽面无表情道:“我吞过阴九幽两个分身,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想以此动摇我心?可笑!”
时间到了。宁小闲望了望天色。对涂尽道:“我还有些疑问,不过等你收拾掉他。自然一切都能知晓。”拍拍他的肩膀,“咳,这里交给你了,我得去赴多木固的家宴。”身形微闪,已经从二楼消失不见。
“傅云长”目光闪烁,身形一动,涂尽已经踏前一步:“想去哪儿?你的对手是我。”
……
宁小闲很好奇:“阴九幽的化身,似乎各有性格呢?”
长天指正道:“那不是性格,而是本能。不同的化身,很可能会将阴九幽本人性格的某个特点放大。与琅琊作交易的端木彦,显示出来的就是自大和好色的一面,而在白玉京占据了卞长老皮囊的化身,很明显承袭的是阴九幽畏死的性格。真正觉醒了自我的,是如公输昭那样,可以遵从自我意愿行事,而不肯再作为阴九幽的傀儡、任他驱策。”
她想了想道:“方才那分身说,这世上从不曾有第二个魂修,他的语气不似撒谎……那么涂尽算什么?”
这一回,长天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这家伙不会回话了,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从最初见到涂尽起,我就有一推测,直到现在也不曾对他说过。然而我不提,他未必就不知晓。他吞过阴九幽两个分身,得了他大半的记忆,或许也已意识到此事。”
“是什么?”有八卦可以听!她支楞起双耳,惟恐漏掉了半个字,“快说,快说!”
“阴九幽从未留下过魂修的传承,这是涂尽吞噬了两个分身之后得到的记忆,绝不会有错。那么涂尽一身魂修的神通,又是从何而来?”
她连连点头:“对哒,这事儿很早前我就知道啦,百思不得其解。你可是解出来了?”
“很简单。”长天一字一字道,“正像阴九幽所说,这世上本没有第二个魂修,你所见过的魂修,岂非都是阴九幽的分身,严格来说,的确不能算作是独立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她茫然道:“可是涂尽的个性如此鲜明……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他也是阴九幽的分身?”
她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如果涂尽也是阴九幽的分身,为什么会有从小到大的记忆?为什么会被关在秘境之中?又为什么能随着他们一起,对付阴九幽?
“傻丫头,如果说他‘原本’是阴九幽的分身,那就说得通了。”长天淡淡道,“公输昭是第一个背叛了阴九幽的分身,焉知其后没有第二个?公输昭觉醒了自我之后,心心念念都是杀掉阴九幽,脱离他的控制。可是想要脱离阴九幽的控制,其实还有第二条路可选。”
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可是速度太快,无论如何也抓之不住,只能蹙眉道:“什么?”
“你还记得琅琊当初想要摆脱巴蛇之力的控制,而采用的方法么?”
“记得。”这事儿她还记忆犹新,“他想用龙象果的种子,向阴九幽的分身之一端木彦换取孟婆汤。我还记得端木彦亲口说过,喝了这碗汤之后,就能斩尽尘世前缘,不仅是喜怒哀乐尽失,连魂魄也清洗如新!别说乙木之力留下的印记了,就是得道的大能被灌了这一碗水之后,魂魄也要被重新濯洗,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
“魂魄被重新濯洗?重新濯洗?”她喃喃念了几句,恍然道,“莫非阴九幽的一个分身喝下了**汤,然后从此摆脱了他的控制?”
“或许是**汤,或许是另一种更加彻底的法子。”长天摇了摇头,“你忘了,阴九幽的分身当中,曾有一个在东海永远消失了音讯?我怀疑,那个分身大概是自投黄泉,坠入了轮回之中。如此一来,阴九幽再有天大的本事想找到这个分身,也是痴人说梦!”
她脑子好乱,果然是智商不够用吗?
宁小闲想了半天才勉强道:“那分身经历了转世投胎之后,终于造就了后来的涂尽?”
“不错。”看她终于理清了思路,长天微笑道,“这个分身在投入轮回之前,也许想出了办法,让转世之后的自己还能在某种机缘下得到前世的修为法门。这么一来,他又重得了功法,却又是自由之身了,从此和阴九幽脱离了干系。正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他大概也没能推算到,涂尽被困在秘境之后认我为主,从此又和阴九幽打上了交道。”
这可真是……冤孽。宁小闲叹气道:“涂尽真可怜。”
“你何必替人家伤春悲秋?此事莫对他说。”长天好笑道,“他也不需你我怜悯。”
说话间,多木固的屋邸已到。
和奇楠城的贵族一样,他的家宅也是建成了拱形圆顶,仿若毡帐,只是高度至少都有十三丈,是城内最高大气派的几栋建筑之一。不过高大的墙院还是和其他宅邸一样,是单调的土黄色。
她在心底默默吐槽了这种“粪土之墙”颜色时,早有侍女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走来即恭敬地迎出。这侍女生得身段窈窕、妩媚多姿,却不是奇楠族人,而是风狸族,很有狐女的特点。
多木固今晚看起来不忙,已经在宅子里候着她了。她才刚走进去,小不点就一阵风似地跑出来,奶声奶气地叫唤起来: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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