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迎上去道:“可追到甚有用的线索?边走边说。”
青鸾走在前面带路,一边道:“接到杨掌柜报讯之后,我们就从这院中开始追踪。想来灵茶在院内打斗中被戳破几包,被运走之后,一路上都能嗅到极淡的茶香。这种气味瞒不过兄弟们的鼻子。果然一路追过去时,路上偶尔还能看到一点点掉落的茶叶。”
考虑到杨掌柜对这内城比较了解。他们也带上了他。
走过了两、三里,青鸾指给她看,果然路上有一点点细小的茶叶末子。被风吹得几乎没有痕迹了。
另一名隐卫接口道:“我们还询问了路边的几个醉汉,他们都说一刻钟前曾看到许多辆大车从这里经过。可惜这几天不是雪夜,否则要消去车轮印子还要另费功夫,我们也更容易追到。”内城的有钱人家通常在下人房里养了不少佣工,所以这里也时常有凡人出没的。
宁小闲听得怔怔出神,接口道:“说的是啊,这不下雪。让多少人都失望了?”
众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杨掌柜心想,这位东家看起来毕竟年轻。心里一着急,说话都乱了方寸。不过价值数千万灵石的货物不见了,任谁也会着急啊。
又走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你们所说的那几个醉汉呢?”如今已是半夜了。路上虽有行人。却都没看到路边有甚静坐不动的闲人。
青鸾也觉得奇怪,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道:“这一趟倒是全不见了。”
隐卫带着她穿过了七八条街道,花了两刻钟,终于远远指着一所宅院称到了。宁小闲皱眉道:“这一家?”
这一户人家高墙朱门,墙上和屋顶覆着淡青色的琉璃瓦,门前打扫得很干净,却无石狮坐镇。檐上也素淡得很,没有鸱吻眺望四角。是个占地范围中等的院落。在寸土寸金的中京内城,房屋的大小从侧面体现出宅主人的财力势力,若以此计,这家的主人最多是殷商富户之流。
夜色中,这户人家和其他居民一样大门紧闭,不闻半点人声。
杨掌柜见她目光扫来,不待她提问已经乖觉道:“这是李家的宅子,专做绸缎生意。李老爷为人忠厚,家宅亦很安宁,向来得邻居们喜欢。”
众人眼力皆好,已经看出宅院的朱门上新刷的红漆未干。药参行护卫杀掉的那人,衣角上岂非也是红色颜料?想必是走出朱门时,不小心沾染上的。青鸾附在宁小闲耳边道:“我等前来追踪时,有几人都指道,方才有不少大车进出这里,嘎吱响动,但很快就都驶进了院中,大门也关了起来。”
这么说,东西还在里面喽?众人都等着宁小闲的讯号,可是她像是化成了木雕,只是站在原地对着那栋宅院出神,才突然冷笑道:“这么粗浅的把戏,也好拿来算计我?”
青鸾站在她身后,犹豫道:“女主人,您说这是盗匪设下的陷阱?”
宁小闲淡淡道:“方才我们一路过来,遇到了几波巡卫?”
“三波。”发卖会日期将近,中京城全城戒备森严,可就算这样也架不住涌入城里的修仙者越来越多,有些原本就有大恩怨的,现在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修仙者散漫随性惯了,一言不发拔刀子干的,多了去了。所以这几日街上其实不甚太平,督务局也加强了城防的兵力。他们这一路赶来,至少遇到了三波巡逻的守卫。
“深夜突然有这么多大车在路上行走,巡卫不会上前盘问?”宁小闲笑得有几分苦涩,“就算他们编出了好理由令巡卫放行,那也该阻住他们片刻功夫。从灵茶被盗到杨掌柜通知你们,也不过是片刻功夫罢了,如果盗匪真的曾经遇到过巡卫,又怎会不被你们追上?”
事发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所谓夜长做梦多,路长遇鬼多,从药参行后门到李宅这段路可不算近,若盗匪真的押着几十辆大车从路上走过,那除非放马飞奔,从整条街道上隆隆而过。哪一队盗匪会干这种蠢事啊?可是如不这样做,一个时辰可不容易到达呢。
她冷笑道:“盗灵茶是目的也是手段,若我要追踪,他们就会故布疑阵,将线索一路指向这李家宅院里来。否则那些货物都是强盗打倒了护卫之后才进库房里偷出来的,并不曾在打斗中受伤,为何包装会破漏、茶香会飘出?对方知道隐流里都是嗅觉灵敏的妖怪,故意要引我们到这里来。我敢肯定,这院子里就算有车,里面也是空无一物,半点儿灵茶都不会剩下。这院子里恐怕还有些好玩儿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就算在中京不能闹出人命,说不定我们一闯进去,那里还有七八种从别人家里偷来的赃物等着栽到我们头上。”
“如果我们临阵退缩了,布下这局的人也没有损失。十万斤灵茶照样能够收入囊中,嘿嘿,好几百万灵石,那可是一笔巨款哪。”她的声音中有压不下去的火气。灵茶下落不明,而距离天上居的交货日期又近在眼前。平时别人偷她一文一钱,她都会将那人吊打一顿,何况现在这不知名的对头,算计的是她的数百万灵石!
隐卫们沉默了。他们隐隐觉得这次追踪太过顺利,现在被宁小闲道破机关,心中立刻生起了恚怒。他们都是心高气傲的妖怪,喜欢直来直去、粗暴蛮横的战斗方式,这样被人摆了一道,谁心里都是不上不下地,一股子火气憋住了出不来。
宁小闲瞪着夜色中的李宅,缓缓道:“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带到李宅来呢?”转头问杨掌柜,“李宅平时有可疑的人进出没?”
杨掌柜一怔,汗颜道:“东家,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在中京也不是高门大户,只是个资产中等的富商,像他这样的商户,在内城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看着宁小闲目光突然转厉,他忽然记起上司最讨厌底下人拿各种理由推诿,背心立刻冒出了冷汗,呐呐地再也说不下去。
宁小闲知道他说得有理,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抚了抚额才传音给青鸾道:“去找汨罗手下那名录事,向他要李宅的底细,我知道你记下了他的住址。另外,吴管事的消息再催一催。”总归是自己手下不够给力,这一下,她欠汨罗的人情又欠大发了。
青鸾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七仔忍不住道:“如果这是陷阱,我们不进去便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回去客栈从长计议?”
宁小闲嘴角扯开一抹冷笑道:“不进去?我们都追到这里来,不进去怎能甘心?再说,你觉得对方花这么大力气,在全城戒备的内城冒险偷走我的灵茶,又不惜弄死自己手下,还在路边安插了许多‘凑巧’看到大车的路人……用了这么多心思,他会让我们拍拍衣服就这样走人?只怕现在回了客栈,半夜就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七仔挺起胸膛道:“想作死就来!隐流的人,还怕别人找麻烦?”不找别人麻烦,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啊哟!”
却是宁小闲倒转了獠牙的剑柄,“啪”地一记抽在他脑袋上。他皮糙肉厚,她又没真使劲儿,这一下只是响却不疼,在幽静的寒夜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路边有行人闻声回头,看到宁小闲一行,顿时微笑道:“宁长老。”
宁小闲看到他,眼睛也是一亮,嘴角上扬,显得心情很是愉快:“刘长老,又见面了呢。”竟然是熟人,朝云宗的长老刘云峰。
刘云峰打量了众人一眼,奇道:“宁姑娘,此刻夜深人静了,可是打算找个地方喝一杯?这附近可没有酒楼的。”
宁小闲似笑非笑道:“没有酒楼,刘长老又来这里作甚?”这老头儿上次在都灵城就是先去访友叨酒,这才放权十方等人自行赶路,结果撞见了她和皇甫铭杀人的场景,可见其隐藏属性必是大酒虫一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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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家里发生了些事,水云心情很不好。
接下来几天,我会尽力维持更新,如果实在不得已,也请原谅一下哦。
第566章 走水啦
被她这一说破,刘云峰也有两分不好意思:“友人就住在右前方的宅院里,我正想上门叨扰两杯水酒呢,宁长老可要一起?”
他这最后一句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客套的意味果然也十分浓厚,哪知宁小闲听罢眼睛一亮,嫣然一笑:“呀,那我们可就却之不恭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呀,突然上门作客,也没带甚礼物。”
她居然厚着脸皮要到陌生人家里去作客!包括隐卫和杨掌柜,众人皆是一呆,刘云峰眨了眨眼,不明白她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话既已说出口,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只好领着隐流众人敲响了朋友家的门。
一个青衣小僮给大家开了门,并且引众人入内上座,又奉上清茶几盅,言主人即刻归返,请稍候。
刘云峰的友人自然也是修士。他笑道:“我这朋友虽是散修,长相看着也粗犷,却天生是个做买卖的奇才,在中京经营多年,一直是顺风顺水,置下了不少产业,香料、布匹生意都做得不小。”话锋一转,问宁小闲,“宁长老,您到这附近来是为了……?”
宁小闲啜了茶,微微一笑:“我也要访友,奈何人家大门紧闭,似乎主人并不在家。我正烦恼间,您就出现了,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刘云峰必是常来,这青衣小僮认得这是主人的好友,于是将他们都引入了三楼的小阁之内,从镂空的檀木雕花窗棂看出去。恰好能居高临下,将附近百米之内的街景看得一清二楚。
她伸手召开了守门僮子问道:“方才外头可有什么响动?”
门僮想了想:“大半个时辰之前有车马辘辘之声滚滚向前,我没有出门察看。不过响了一刻钟就消失了。”
大半个时辰之前,那岂非就是盗匪将灵茶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这可有人证了,众隐卫都看向宁小闲,她却不为所动,只赏了一小锭银子给门僮。
做戏要做足全套。布局那人必定也是防着她跟踪到李宅之后,找附近邻居打探消息,于是索性安排了许多大车从外头驶进李宅。她这对手。心思倒是仔细啊,不过接下来嘛……横竖灵茶也不在这宅院里了,她倒想看看对方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过不多时。楼下一声长笑,刘云峰的朋友淮南子果然回家了,楼梯口很快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刘长老说得没错,他这朋友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修士的道骨仙风。反倒像是虎背熊腰的游侠儿。一身江湖气息。
此间主人上来之后,豹眼环扫了一眼,望见宁小闲、哨子和鸠摩却是一怔,继而笑道:“好巧,你们跟老刘一道儿的?”
宁小闲举着茶盏向他遥遥一敬道:“上门叨两口茶水喝,还望主人勿嫌我等添乱。”
这人正是在坊市里受她相赠了一瓮“清碧”酒的大汉!中京人数过千万,居然能先后打上两个照面,这种巧合、这种机率真的合理吗?话说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怎么会取个淮南子这样文绉绉的道号?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淮南子倒是大方道:“我拿了你一罐好酒。现在不过是回赠两杯茶水,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敢嫌什么了?”转头吩咐家中僮子,“忒地小家子气,见这么多贵客上门,不知道将灵茶沏出来?”
那僮子挨了骂,脖子一缩,正要小跑去沏茶,刘云峰已经指着宁小闲笑道:“这天底下的灵茶都从这位手里出来,你竟要拿她出售的东西款待她?”
淮南子双目一亮道:“你们是隐流中人?你就是隐流仙植园的园长?极好极好。我前几日才从你们宁远堂进了一万斤灵茶呢,就在这中京!”大笑了几声,又转头对僮子道,“去将厨师老周挖起来,让他赶紧给我们整饬一桌子好酒好菜!”
刘云峰笑骂道:“进门这么久,也只有这一句是人话。”
当下小阁中添酒回灯又开宴,众人侃了一会儿,淮南子就问起道:“宁远堂的名气最近越发响亮,不过似乎没有涉及东海的生意?”
宁小闲特地挑选的位置,正好面对着李宅的方向。她一心二用,分神道:“东海?”
淮南子点了点头,面色严肃:“东海海面上,岛屿星罗棋布,也有人数众多的土著和仙宗生活,他们尤爱南赡部洲风物,竞相以能够仿得中州流行的衣饰、饮食为荣。目前中州饮用灵茶渐成风气,大概这些东海人士,很快也要争相效仿了。”
他说的,正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宁小闲这微微回过了神,转头望着他:“宁远堂在东部并没有堂口,也还未规划商路。更何况,东海水陆交替,行走起来十分不便,这运输成本十分巨大。”时至今日,多数人手里的储物空间都很小,大宗货物的集散,还是要靠大型的商队走商运输。东海的岛屿个个被海水包围,却让商人们如何行走?
淮南子也是久经商场的人物,听出她言下的疏懒之意,赶紧笑道:“的确由于运输问题,东海地区向来被排除在主流商路之外,不过那里的物产也极是丰饶。”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顿,才低压了音量,“实不相瞒,我最早就是从东海购进特产卖入刑州,从这里才开始发家的。”
她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道友在东海另有运输之法?”
淮南子面上微露得色:“勉强算得。我早年与东海上的一支部族交好,他们善驭鳄雀,可以自由往来群岛之间。”
这话说完,宁小闲都有些微动容。
鳄雀这种生物的名字里虽然带了个“雀”字,却不是天上飞的禽类,而是生活在东海之中的一种异兽,形体如鳄,尖嘴锐牙,四肢粗短,喜在水中伏击猎物。鳄雀的身形比鳄鱼还要粗壮很多,身躯扁平,并且可以长距离游泳,不像鳄类那样容易疲惫。最重要的是,鳄雀也是水陆两栖的生物,可入海可上岸,若能驭使它来运输货物,那比起船只还要方便了许多。
只是从没听说过这种凶蛮的生物也可以大规模驯养,估计这是淮南子相识的那支部族的独门秘诀。
她沉吟了半天,才悠悠道:“东路商道的建立,我一直在犹豫中。此事,似有可为。”宁远堂才起步不到一年,发展得再迅猛,毕竟根基尚浅,每到开辟新线路都要先经一番深思熟虑。说得鄙粗点儿,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这就像现在的中小企业对于新项目的投入总是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因为它不可能像国|企一样财大气粗嘛。
淮南子听她不曾流露出拒绝的意味,心下就已是极满意了。像他们这样的商人,不可能将买卖一棰子敲定了,即使有这意向,后续的货贷、利润、分成,都还要有一番拉锯。
他看了宁小闲两眼,突然转移话题道:“宁长老,我看你总是盯着我身后的窗花儿。可是外头有良辰美景,我却不知?”
这人的五感也好生敏锐,宁小闲微微一惊。她在别人家作客,为免对主人不敬,所有人都收起了神念。她观察对面的李宅也是极有技巧,能确保自己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淮南子身上。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觉出自己心不在焉,灵识也可算是相当敏锐的了。
她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道:“道友窗外的景致当真是不错的。”不等淮南子接话,双目突然一凝,“咦不对,那户人家当中,怎有火光耀起?”
淮南子扭头去看,面色顿时凝重:“不好,李宅着火了!”
李宅的火势,几乎是顷刻间就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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