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真热啊。她无意中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姑奶奶好像从来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过岩浆咩?!
“莫慌!”长天在她耳边低喝道,“你还有时间,别分心!快些往上爬就是,小心别打滑。”
她手中一紧,更加卖力往上爬去。幸好水压不仅仅是针对她,底下的岩浆也一样受了影响,溢出的速度不快。长天坐在神魔狱中紧紧盯着外界的情况,宁小闲不敢回头所以不知道,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裂隙底部已经熔化了,她脚下只有大片的、色作血红的岩浆,如有生命般地收缩、膨胀,再收缩、再膨胀!
他虽然恨不得以身代她,却不敢催促她,甚至连吭声都不敢,惟恐惊扰了她。这丫头向上攀爬已十分不易,不应该再为此分心。
宁小闲从来没觉得八十米是如此漫长的距离,也从来没觉得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之短。在这短短的几十息功夫里,她强迫自己把头脑放空,除了绷紧肌肉、运转神力往上疯狂奔爬之外,什么也不去考虑、什么也不去思索。
滚滚热浪从她下方往上蒸腾,像是死神的呼吸。
便在此时,长天喝了一声:“七仔!”
顿时有一只钢爪从上头探下,将她的肩头一把抓住,几乎是拔萝卜一样将她从恐怖的漩涡吸力里拔了出来。宁小闲这才发现自己爬到了裂隙的开口处。她毫不犹豫地将避水珠收了起来,任凭水的浮力将自己和七仔往上托移。
七仔像在天空翱翔一般张开翅膀,每拍打一下,流线型的身体就会往上急蹿,比她自己游动要快得多,毕竟体型摆在那里了。宽阔的湖水已经沸腾了,大量气泡从他们身边掠过,她羡慕地看着它们抢先一步抵达了水面。
几百米的水深而已,却远若登天。
七仔拼尽全力往上游蹿,连传音的功夫都没有,终于冲出了热气蒸腾的水面。
他长腿一晃,准确地将宁小闲甩到自己背上,宽阔的翅膀振起。羽上的水滴像珍珠一般滑落,还没掉到湖面上,白色重明鸟就已经离水三十丈开外了!
脚下的乌赤尔山,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放大了千万倍。火山湖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去,像是底下有一张无形的大口正在吞吸湖水。宁小闲忍不住催促七仔道:“走,快走!”
七仔长鸣一声,飙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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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隐卫们惨白着脸,站在半空中看着乌赤尔山发出了数万年来的第一声咆哮。猩红的烈焰在火山口炸开,溅射出来的岩石、泥块和各种被高温熔化的金属,可以击穿修仙者的皮肤。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这是大量火山灰、被高温汽化的湖水以及其他不明物质组成的烟柱,冲入了云霄化为火山云。他们就算站得这样远,也感觉到热浪扑面,眼睛被灼得生疼,不得已又多往外退出了一段距离。
涂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火山喷发时,温度至少都有数千度,渡劫期以下的修仙者,哪怕肉身再强悍,面对这等天地之威哪有反抗的余地?宁小闲若是身死,神魔狱就会重新关闭,他也变相地获得了心念已久的自由。
可是,他心里为什么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觉得眼眶发热,竟似要见风流泪?明明从被素霞仙子使计关进秘境时起,他就发誓绝不会再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落泪。
为何他会觉得郁忿难平、心有不甘?明明他已经尽了全力……
青鸾突然惊呼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那里!”
滚滚的烟柱中,蹿出来一个小小的黑点,狼狈地闪避着如流弹一般的残渣碎屑。只是烟柱太宏伟,而这个黑点又太细小,寻常修士的眼力未必逮得到它移动的路径。
青鸾不及细想,化出青鸟振翅,迅速迎了上去。
果然是七仔。他一身漂亮的白羽已经变成了焦黑色,P股上光秃秃地,原本拉风的几条长而靓丽的尾羽被烧得干干净净,多亏他飞行本来就不全赖这一身羽毛,否则连平衡都难以保持。眼看老婆来迎自己,他有气无力道:“好险,好险,火山喷发时,烈焰就顶着俺的P股,我还以为今天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
青鸾被他逗得噗哧一笑,但看到鸟背上摇摇欲坠的宁小闲时,又变了脸色,赶紧落到他背上将她轻轻扶住:“宁大人!”
“我没事。”她轻轻摆手,但没有睁眼,“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下便好。”
青鸾小心翼翼道:“您鼻子里流血了。”
她伸手一抹,觉出指尖湿濡粘腻,可不是流鼻血了么?以她现在的神通修为,能这样流鼻血,乃是内里受到了重创的标志。
方才她疯了似地扩展神念,在熔岩之中几次三番寻找南明离火剑的下落,犯了修行的大忌,神魂受损极重。她身上的伤原本就没有好利索,此刻脑中昏沉,神志却是清醒的。
她睁开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乌赤尔山。它正在蓬勃爆发,一展数万年来被抑郁之苦,而她的心情却如死火山,要沉入冰寒寂冷之中。这对比,分外强烈。
南明离火剑,不在这里。她可以死心了。(未完待续……)
第492章 意外成为关键的凡人
想到这一点,她更觉心中苦痛难言。青鸾担忧地凝视着她。宁小闲现在也是满面的烟火之色,鼻中还在流血,看起来说不尽的憔悴。
宁小闲睁开眼,缓缓坐正,在众隐卫围上来之前,先给自己加了个清洁术,洗去满面的浮尘焦黑和血污,涩声道:“走吧,先去寻窦二的队伍。”青鸾将她送入了渤鱼黑车之中,大队人马开始移动起来。
她感受到青鸾的视线,又撑着坐了起来,靠着软榻的背仍然挺得笔直,这才迎着青鸾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青鸾咬着唇道:“宁大人,我们接下来……”
“此间事了,我们先回隐流。”宁小闲笑了笑道,“出来一个多月,鹤门主他们该着急了。”
“您……”
“我没事。”她拍拍青鸟的手,“你先去照顾七仔吧。他飞得太急,有些脱力了。”
这位女主人大概自己都没感觉到吧?她的性格,和长天大人越来越像了,也都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青鸾暗叹一口气,离开了。
宁小闲却是知道,青鸾新入麾下不久,和自己的关系还远不如七仔、涂尽那样亲密知心,自己也决不可在属下面前颓态百出。此时车中再无旁人,她从怀中掏出温养神魂的丹药吃了,轻轻咳了两声,身体终于瘫软下去,微闭上眼运力疗伤。
神魔狱中也是静悄悄地。
夜色已深,车厢紧锁。将她此刻的软弱无力都藏在了深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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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二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所有人包括隐卫在内,都怔怔地望着后方被烈焰烧得通亮的天空发呆。
那是乌赤尔山的方向。山神老爷果然正在发泄自己的雷霆震怒,他们隔得这样远,都感觉到地面的摇晃和颤抖。远方的雪山已经变成了暗黑色,除了比烟花还要庞大几千倍的焰柱喷射之外,火山口流出的汩汩岩浆也向四面八方扩散。山下的森林开始起火,空中弥漫着浓烟和硫磺味。
处处都是一副末日浩劫的模样。
蒲氏族人长长地咝了一声。他们的部落聚居地,就位于岩浆行进的路径上。哪怕想象力最贫瘠之人。也明白死守在那里的同胞会遇上什么样的悲惨下场。他们不知道,哪怕岩浆不烧毁村庄,数以万吨计的火山灰也会将那里的生机完全湮没。在乌赤尔山积蓄了数万年的怒火面前。一切都会被摧毁。
人心都是肉长的,队伍里一时又是哭声大起,有些人就万分悔恨自己当时为何存了侥幸心理,不将坚持留下的家人直接绑起带走。就像蒲老爹的儿子那样。
窦二待他们哭够了。这才运起神通对所有人道:“快走吧,这里还不安全。再往前走上十里地,就可以休息了。”
一刻钟后,宁小闲的队伍回来与他们会合了。
她已经换过了一套衣裳,膝上盖着一层锦被。汨罗的用度都十分讲究,这床被子还是下人们细细地先薰过香的,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闻起来有宁神之效。她身体不适。也就没有出去,只是令驾车的隐卫将黑车驶在凡人的队伍旁边。随后将窦二喊了上来。
窦二得令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宁小闲勉强打起精神,看这人像是年过花甲,满头银发,却被树妖使了手段捆住,也觉得有些惊奇。她知道窦二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凝目看了两眼,皱眉道:“惊癔之症?”
“女主人当真神目如电!”窦二这马屁拍得虽响,却不完全是奉承。他自己费了半天功夫才确定了病症,女主人只用了两眼功夫,这其中见识神通的高下,有若云泥之别,当下将蒲老爹的奇特症状说了,然后正色道:“我虽没甚本事,但灵觉却向来很少出错,这人或许能给大人提供些许线索?”
宁小闲摸了摸蒲老爹的腕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沉吟道:“要治好他倒是轻而易举,不过银针戳刺一下的功夫。不过人清醒了就容易说谎,尤其这等憋闷了几十年的秘密,不知道他会怎么粉饰太平。都说疯傻之人才讲真话,还是先让他维持现状吧。”低头吩咐鸠摩,让她将涂尽唤过来。
窦二低头站在一边,心里微寒。他一直以为女主人对凡人太过溺爱,现在看来该用手段时,也是立刻翻脸无情,不脱修仙者的本色。
队伍在雪原上连续行军接近十个时辰,饱受严寒和风雪侵袭,别说老弱妇孺疲惫不堪,就是壮年汉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涂尽此时正变出了兽身,帮着几名隐卫维持队伍秩序。麒兽的狰狞长相,又是引动一片惊呼,不过蒲氏族人此刻也意识到,身边的这些大妖怪数量越多,自己就越安全。
鸠摩钻出黑色大车之后,先听了前方回来的禽妖探子报告,随后才化出真身振翅飞上天,声音朗朗道:“凡人们听着。再往前三里有一处山坳,背风匿雪,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扎营安歇。”她动用了神通,这句话传到了每个人耳里。
蒲氏人早已疲惫不堪,一听休憩之处已然不远,精神顿时为之振奋,走起路来又有了些干劲。
鸠摩在天上盘旋了两下,才敛翅落到涂尽的颈背上。麒兽的身躯庞大,脖子却短,鸠摩的爪子抓住他颈上坚硬的毛皮固定住身形,随后梳理了一下黑色的羽毛——如今天色正暗,她的羽毛也变成了黑色。
涂尽不悦道:“你在作甚?”他感觉自己像泥淖里的河马。这种成天只知道吃、睡、吃、睡,和猪有一拼的肥胖生物背上,也总停着犀鸟或者其他噬吃寄生虫的鸟类。
鸠摩笑道:“我今儿个累了,又不好去趴在女主人的车顶上,只好借你的背部歇歇脚。话说,方才火山爆发时,你可是哭了?”
居然被她看见了!涂尽冷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说禽妖目力远胜寻常妖怪,我看也不过耳耳。”他脸上很不自然,幸好麒兽的面庞原本就凶神恶煞,看不出什么表情。
鸠摩出了前几日疗伤时受的气,心情大好,此刻也不追问,笑眯眯道:“女主人有事传你,现在,立刻!”
“不早说!”他恨恨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皮,差点将她抖下来,这才大步迈向黑车,化成人形钻了进去。
宁小闲要他办的,是用魂魄分身去翻阅蒲老爹原本的记忆。老头现在患了惊癔之症,反倒好过清醒时来忍受搜魂之痛。
“怎样,可是有些线索?”见他从蒲老爹脑中收回魂魄分身又睁开了眼,宁小闲急不可待。
涂尽面色奇异道:“南明离火剑的失踪,和他倒真有些关系。”
此言一出,车内众人皆惊。神器和这样卑微而又生命短暂的凡人,居然能扯上关系?
再幸福的世界里,也会有不幸发生。蒲老爹的童年就过得很不幸,他三岁丧父,五岁丧母,随后几年里要好的亲戚家不是走了水就是外出买卖时遇到强盗虎狼,反正几乎都是破家招灾的命。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是死的人一多起来,大家就发现这小犊子简直就是命犯太岁,谁和他走得近,谁就要倒大霉,所以从七岁起就再也没人敢收留他了。
大抵命格硬的人,性命也硬得很。他当起全族年龄最小的佃户,帮族中的大户饲喂牛羊,拣拾柴禾为生。大雪天他就住在柴房里,一个稚龄童子在这样严酷的苦寒之地居然没有死掉,反而越活越健朗。这大户原本怕引祸上身不愿收他,禁不住族长苦劝还是留他下来,这么过了一两年,家里也太平无事,于是大家才知道这小子坑亲戚但不坑雇主。
蒲老爹这才有了活下来的希望。不过有件事他谁也没告诉,就是九岁生日那一天晚上,他突然梦到了蒲氏祖辈都供奉的神山乌赤尔,那一日天上的云很淡,让他看清了山上有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在盘旋飞翔。鸟儿高翎华羽,染红了半边天空,却不能带给他美的感觉,因为它缺了左脚和右翅,身有残疾,而年幼的蒲老爹知道,残废都不漂亮。
乌赤尔山突然震动了,像是有怪物要咆哮而出。火鸟就在此时长鸣一声,化作一道红光投入了山口。顷刻间,神山的异状停止了,重新回归成大雪山的巍峨和平静。
如果只梦见这么一次的话,一直忙于想办法填饱肚子的蒲老爹可不会多想。可是从那以后,几乎每隔数日,他都会做到这个奇怪的梦。梦里的火鸟,体型比天上的云团都大,投入山口之前的那一声长鸣听得多了,就算他是个小小的童子,也从中体会到哀戚和悲伤。那是他失去了父亲和母亲之后,都能体会到的痛苦。
五十年前,安静的大雪山突然迎来了访客。按族长的话说,是一个能够上天入地的活神仙。后来当他活得长久了,才知道这是修仙者,不过当时在他眼里,这位能够驾驭宝剑飞上天的,就是真正的神仙啊。(未完待续……)
PS: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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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愧疚
神仙是来大雪山找东西的。他偶尔听说阿泰丽雅盛产雪娃娃,尤其以西北雪岭上最常见,年份也最好,于是要来这里碰碰运气。他在自己的门派里位衔也不高,不过师门任务中发布了对于雪娃娃的重额悬赏,引得他十分意动。
修仙者深入了阿泰丽雅的西北内陆,终于发现了蒲氏部族的聚落区。他修为未必出类拔萃,但心思也甚细密,立刻就觉出凡人部落能够深入雪山范围内生活的诡异,所以停下来调查,也顺便请当地人给他当向导,帮他抓些雪娃娃回去。
蒲老爹这一年只有九岁,虽然年纪幼小却足够聪明。他知道在这样生活一成不变的部族里,惟有突然到来的修仙者是个变量,能让自己的生活改善的变量,而他已经吃够了颠沛流离、寄人篱下之苦,所以还没等大人们开口,就自告奋勇要带修仙者上山抓捕雪娃娃。村里的大人们不干了,修仙者也嫌他年小体弱,想雇佣别人,哪知道蒲老爹却冷笑道:“这蒲氏部落里,还有谁能像我一样,夏不惧暑冬不畏寒,行走雪山如覆平地?”他说的倒是真话,族长带他到山外的镇子里去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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