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三人置身神魔狱中。
要将活物带入神魔狱的途径,一曰心甘情愿,二曰无还手之力。
四平县的杀人凶手终于入狱了。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了,两个小妖见到长天就吓得跌倒在地,不敢动弹。
长天不理地上的两个小家伙,只是凝视着她,半晌,唇角才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你做得很好。”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她的确做得很出色,许多地方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可是他第一次当面夸奖她,她的心脏突然怦怦直跳。长天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他薄薄的唇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似乎将他眉眼间一贯的冷峻冰寒,都化作了三月温煦的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乱了她的心。
他满意地看她进入了石化状态,转头对两个小妖说:“立下心盟血誓,即可免于一死。但你们从此要听从她的吩咐,稍有违抗,我就让你们尝遍搜神锁魄的七十二种酷刑!”
他甩了甩袖,“叮叮”两声轻响,两支细小的血红色匕首就落在了白景和白洪的面前。
这对孪生子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它们的性格倒也光棍,对视一眼即拿起匕首,口中发誓道:“我白洪(白景)尊宁小闲为主,从此听凭她的差遣,赴汤蹈火,绝不违背。她伤即我伤,她死即我死!”说完,反手将匕首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她适时地一闭眼。
虽然知道立下誓言的仪式肯定不会闹出人命,但匕首捅进心脏的情景还是太惊悚了,不适合她这个地球人观看。
神异的是,孪生子只是痛哼了一声,胸口的匕首却无声无息地慢慢消融,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之中。两人的胸口莫说冒出血渍了,连衣服都未破损过。
“这便是心盟血誓立誓成功了。你只管下令,他们不敢违背。只要你心念一动,他俩就会心脏爆裂而亡。”长天懒洋洋道,“领他们出去吧。既收了他们的东西,就得想办法把涡钭杀了。”虽说两个小妖是立下了心誓,可到底是忠心还是敷衍,关键时刻也许就显露出其中的差别了。
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还不知道县南的打斗进行得如何了。她在心底默默地支持石季珊:“你可要多撑上一会儿啊,至少等我赶到了。”其实对她来说,打架双方都不是好东西,她还巴不得双方两败俱伤。只是石季珊打赢也许就跑掉了,她宁小闲半点好处捞不着;如果是涡钭打赢了,那她或许还能收点渔人之利。
两只小妖怪出了神魔狱,领着她就往南边赶。
她跑得没有人家快,白洪就伸出手来轻轻搭着她的胳膊,宁小闲顿时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
这小家伙,也是有点儿神通在身的嘛。白洪笑道:“这是蝠妖的本命之法,名为乘风术,能令自己或他人跑得更快一些。”
两只小妖对她的态度反而好像亲近了很多。她奇怪道:“难道你俩不恼恨我给你们下套,让你们上当吃亏了?”
哪知白景大摇其头:“宁姐姐,你如果早点告诉我们要追随的是长天大人,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
“你们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道,但我们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无比强大。”白洪接口道,“我们蝠妖一族,愿意追随比自己更强大的妖怪,何况长天大人是我从未见过的最恐怖、最吓人的大妖怪!”他不知道世上还有神兽之说,只当神魔狱里的黑衣男人是个巨妖。
最恐怖、最吓人的大妖怪?别说神魔狱里的长天一脸黑线,就连宁小闲都哭笑不得。
好吧,就当这是夸奖吧。
他们一路向南的路上,遇到不少惊惶失措的居民正在急急逃离。宁小闲心想,看来快到了。她拉住一位大叔询问,对方只回了句“南边有妖怪”,就扯回自己衣袖,继续逃命去也。
看来县南的打斗还没结束啊。两妖一人赶到溯河边上的林子,果然看到开阔处有两个身影正在交锋。其中一个身影窈窕,自然是宁小闲的老熟人石季珊了,另一个显然就是涡钭,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涡钭已经现出了原形,面若雷公,身高超过七尺,肋下的翼膜呈青灰色,手上的尖爪有黑芒闪动,看来不仅仅是附有昏睡之毒那么简单。若说阿福在暗巷中抓捕宁小闲的速度快逾奔马,这涡钭出招和挪腾的速度,就赶得上马力全开的劳斯莱斯“幻影”了。
幸亏它的右臂已经齐肩断去,涡钭只能用左臂和石季珊打斗,看来极不习惯,否则石大美人早已落败了。
现在场上的情形,却是宁小闲最愿意看到的。处在筑基期初期的石季珊已经落了下风,正在涡钭的攻击下左右支绌。好在她在朝云宗内打下的根基十分牢固,虽露败象而不太惊慌,看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她为什么不驭剑逃跑?”宁小闲偷声问道。这里离打斗的场地有二十丈远,那一人一妖激战方酣,听不到这儿的窃窃私语。
长天还未回话,白景就抢答道:“她剑上有血。”又细细闻了闻,才道:“而且是黑狗血,可破许多法器!她的宝剑被污了,已经没了神通,飞不起来啦。”
宁小闲听完一阵恶寒,黑狗血居然有破除法器神力的能力,看来涡钭被众修士偷袭了一个出奇不意之后,这回总算是有备而来。长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屑道:“黑狗血只能破低级法器,你不要把它看得太有用。”
她猜得没错。涡钭前日老巢被端之后,一直游离在四平县郊外,没有走远。它认得这是朝云宗的修士,而非地头蛇赤霄派的人。过江龙总要离开的,它还有机会混迹四平县。
都说狡兔有三窟,它也在县南溯河边上的小农庄里设了一个据点,这却是蝠妖族内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地点。受了伤后,它就逃来这里,休养生息。
福蝠一族的恢复能力甚为强大,只要让它有足够的时间缓冲,除了断臂之外,身上的内外伤是可以康复的。
第58章 螳螂捕蝉
昨日夜里,它被一阵骂声和划水声惊醒,随后就闻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气味——石季珊!它的右臂,就是断在石季珊的法器之下,由于逃走得太匆忙,它连掉下来的右臂都没敢返身去拣。第二日清晨回到高庄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平地,它的右臂自然也跟着被付之一炬了。
妖族的恢复能力虽然强大,但它只是个蝠妖头子,还没有变态到能够凭空再生出一臂的本事,因此这辈子都只能是个残疾的妖怪了。涡钭的性格本来就狡猾残忍,被石季珊打伤之后,对这女人的气息记得尤为清晰,此刻见她孤身一人跑到河边,又叫又骂,本以为她要引诱自己出来,于是一个晚上都按兵不动。
哪知到了天明以后,这疯婆子嗓子都喊哑了,挥出的剑招也毫无章法。最关键的是,她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确定,这个女人疯了,而且落单了。不知其他修士为何不在,但这是他的机会,不可错过。
现世报,果然来得快!他却不是个鲁莽的妖怪,暗中狞笑了一声就潜回了四平县,偷杀了几只黑狗取血,准备破她的法器。日前打斗的时候,它就知道这女人手里本事不大,但一身的法器厉害,尤其身上那件青濛甲,把她周身护得跟铁桶似的。他跟这样的修士过招,本身就落于必败之地。
石季珊也很倒霉。她被宁小闲撒辣椒粉伤了眼睛之后,又被黄老财勒令离开。若非心中还有一丝理智,提醒她面前这老人是心上人的外祖父,她险些儿就一剑劈了过去。
驭剑冲出四平县之后,她拿出镜子一看,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血丝密布,平时仙女的范儿荡然无踪。黄家大厨的特制辣椒粉何等厉害,这肿胀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偏偏她身上的药物里,没有一样能往眼睛这种精密器官里敷的,所以她只能等到双目消肿了再回去,否则她在朝云宗内一向高贵冷艳的形象,就要大破而特破了。
溯河边上一片静谧,她坐在河边,不由得想起自己这几日来的遭遇。她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父亲权倾一时,自己天赋亦不错,进了朝云宗之后又被同门称作是“小公主”,向来都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何曾吃过苦头。因而越想越是不甘心,一边痛哭,一边拔出宝剑就拿面前的河水出气。
河中的水族可遭殃了,这几个时辰里,河中剑气森森,不知道将多少无辜的鱼虾开膛剖腹。石季珊吃过的灵药灵物不计其数,一身灵力称得上深湛,可也抗不住这样糟蹋,到了天亮之后,终于气喘吁吁。潜在一侧的涡钭知道,等待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估测了一下风向,它从石季珊后方不声不响地扑了上来。
石季珊虽然恸哭之后神识涣散,但身体的本能还在。涡钭这一下偷袭牵动了她身上的法器感应,她回身一剑就劈了过去。
蝠妖也没指望着这一下就成功,于是石季珊回头就看到了这个福蝠族的首领。其实从根源上来说,若非福蝠一族在此作乱,权十方也不会在这儿久作盘桓,还和宁小闲发生那么多瓜葛。她现在急需一个出气筒,看到涡钭,顿时柳眉竖起,不等他近前就祭出法宝,打了上去。
若不算手中这口师尊赐下的长剑,她的随身攻击法器除了仙索还有一枚镇魔钟,可这蝠妖腾挪跳跃的速度太快,仙索几次追赶都捕不到它,镇魔钟倒是好用,它本对敌人有摄魂夺魄的功用,沉沉地鸣响了几声之后,这妖怪就被震得倒地不起了。
她瞅准机会一剑刺去,涡钭奋力一侧身,宝剑划破了他的左手臂,带出一串血珠。石季珊心中大喜,这妖怪看来也不怎样可怕,亏得前几日权师兄布置突袭高庄的时候那么谨小慎微。
镇魔钟仍在嗡嗡长鸣,震得蝠妖的脚步都快要迈不开了。她正待再补上几剑,涡钭却伸手挥出几滴血水,溅到钟上。镇魔钟流转的光华突然消失了,“当”地一声从半空中掉到地上,转了几圈,再不动弹。
石季珊的脸色顿时白了。能修炼至筑基期的修士,没有一个是傻子,此情此景,她如何不知妖怪手上有专污法器的东西?她原本仗着身上的宝贝多,分分秒秒就能把对方拿下,这就好像十五六岁的羸弱少年,举着枪也能胁迫壮汉投降就范;可是如果双方突然都发现枪里没有子弹,那么这少年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返身而逃。
这一惊倒将她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唤醒过来。眼前的妖怪已经进入化形期后期,尽管身上带着伤,也不是她这样无趁手法宝可用的筑基初期修士对付得了的,尤其对方手里还有专污法器的东西。审时度势,本能告诉她:快跑!蝠妖行动虽然灵敏,但不能凭空飞起。只要上了天,她就是安全的了。
她捏了个剑诀,准备驭剑飞走。可是一向听话的宝剑,居然动也不动。蝠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故意给她留出驭剑的时间。
她的驭剑术,失灵了。更准确地说,是她的宝剑失去了神通。她骇得脸色发青:这该死的妖怪什么时候污了她的宝剑?
涡钭却抚了抚左臂上的伤口,冷笑不已。它拼着受了石季珊的一记挥击,就是要趁其不备,将黑狗血污上宝剑。
只要这娘们儿飞不起来,她早晚都会是它的盘中餐!
它这几日来连接两场打斗,受创太重了,但若吸饱一个筑基期修士的血,可以补回它十之七八的体力。
宁小闲赶到的时候,正是石季珊两件重要法宝被污,只好被迫与涡钭缠斗的时刻。幸好蝠妖身灵巧,但力量却不大。若石季珊被迫与虎精或黑熊精肉搏,那么不出三两下就要被打趴下了。
饶是如此,她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你要仔细观摩他们的打斗。”长天在宁小闲耳边不紧不慢道,倒将一人一妖的生死搏斗当成了教学视频,“若是比拼法器,那对你来说暂时没什么看头。这两人现在却是凭着利剑与尖爪在对决,你不妨一观。日后西行途中若再遇险,也可有其他应对方式。”
长天说得对。这不是她第一次身临险境,却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修士与妖怪的殊死搏斗。在暗巷中,权十方拿下阿福的过程太轻松、太没有悬念,反倒不能留给她太深刻的印象。
“嗯?石季珊都快支撑不住了,涡钭为什么不给她几下干脆的,为什么还要躲闪她的攻击?”不能怪她偏心帮着妖怪哦,石季珊是人类修士又怎么样?她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自己可巴不得她再难过一万倍。
“狮子擒兔也要全力以赴。涡钭自己身负重伤,已经容不得这次捕猎再有半点闪失。”他借机教育,“你要记住,战斗中不可手软、不可轻敌,否则就是把命送给仇敌。”她点了点头,心中却道姑奶奶现在也根本没有手软和轻敌的资本。
“你看到没有?它想尽办法也要堵住石季珊逃回四平县的路。”他目光如炬,早看出涡钭的意图,“这蝠妖不仅是要报仇出气,更重要的是打算饱饮一顿筑基期修士的鲜血来大补一番。”
啊,也就是说,如果涡钭抓到了石季珊,宁小闲后面成功抓捕涡钭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啊,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她是个好学好问的学生。
“若石季珊落在它手里,你就不要再管与小蝠妖的交易,转身快逃就是。逃出四平县的范围,应该就安全了。”她再聪明,实力终究有限。他不愿让她以卵击石,毕竟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西行,这蝠妖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只是可惜罢了。
石季珊真的快支撑不住了。涡钭的尖爪有剧毒,她一直不敢让他太过靠近。身上的青濛甲色泽正在变淡,这件法器的品级更高,黑狗血对它的影响较小些,可是在涡钭接连不断的攻击之下,也几近崩溃的边缘。
终于,这件忠心护主的轻甲闪过最后一抹绿芒,“咔嚓”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石季珊的护甲宣告失效!
石季珊自然骇得花容失色。涡钭却露出一脸狞笑,张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往前咆哮开声。
这咆哮声不像狮虎的啸声那么雄浑有力,反倒极其尖锐难听,像用刀片划过玻璃一般刺耳,连远在二十丈外的宁小闲,都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但效果却惊人的好,他身前的空气都被撞出了层层波纹。
音波攻击!青翼蝠妖的本命技能。涡钭居然能忍到现在才放出来。
它吼完这一嗓子,口鼻就溢出血来,显然使出这法术对它自己也有极重损耗。不过石季珊首当其冲,自然更惨。她很干脆地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地。
宁小闲不甘心地闭眼叹气,看来秋风打不成了,接下来她得准备找个机会撒丫子跑路。
涡钭终于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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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命不该绝
它长吁了一口气,毫不怜香惜玉地抓起地上的石季珊,张口就往她脖子上咬去!持续了两天的晦气终于结束了。现在,美妙的用餐时间到了。
就在这时,偏偏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声怒喝:“妖孽,退后!”一道青光盘旋而下,直取涡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