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胖子一门心思想傍住宁仙姑的大腿。为此还立下了血誓,忠心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为人审时度势又知进退,眼光手腕也都过得去。并且齐家所在的乌驮城正好在她手下的几处产业中央,城主乌获又受过她的好处,怎样也能对齐家行个方便。
正思忖间,飞毯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在蓊郁青翠的森林间,突现一个深而圆的巨坑,坑壁陡峭而圈闭。形似一口深陷的天然大井,只是这井口。怕不得有两百多丈宽!巨坑正好截断了一条小溪,因此溪水顺着岩壁缓慢地流下去。其下黑黝黝地深不见底,只有在正午的阳光下隐现波光,显然底下是缓缓流动的水。
天成宫将这里称为:龙缸。大概取其形似大缸之意。
她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种地貌,其实就是华夏所说的“天坑”,只不过这天坑从外表来看,虽然岩壁纹理细密紧致、溪水清澈笔直,一派“深山鸟鸣涧”的悠然,却也不见得有多奇特。
萤河在哪了?
辜玉铭见她脸上的老练之色褪去,换上了好奇的神情,终于想起她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因此哈哈一笑,驭着飞毯慢慢滑进了龙缸之中。
这样的仙家手段,凡人是没有的。这天坑岩壁湿陡而滑,凡人也无法进入,因此底下的美景,注定只有修仙者才能享受了。
飞毯进洞之后,果然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显然洞底的潭水虽然深,但也仍在极缓慢地流动着。虽然四下里漆黑一片,但毯上的都是什么人?夜能视物,不过小技耳,因此也无人吱声。明明外头阳光灿烂明媚,大家却慢慢体会着黑暗中的静谧。
又飞了有盏茶功夫,辜玉铭驭着飞毯顺水转弯,绕过一座巨岩之后,宁小闲终于见着了此生所遇的最瑰丽景象之一!
她见着了璀璨到极致的星光!
眼前的这一汪潭水,缀满幽蓝色的点点莹光。这些光点颤动、闪烁,密集无比,较天上的繁星更加清幽、更加明亮。无数小蓝点汇集成的巨大光幕,透过清澈的水,将潭底照亮。
像是神仙手笔,将天上的银河浓缩起来,灌到了这小小的一潭清水之中,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见到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美景。
在华夏,她听说过某些度假胜地拥有萤光海滩,据说这是由发光浮游生物形成的,可惜无钱前去一晤。没想到在这异世,她却有幸亲眼相见。
飞毯在潭边缓缓落下。宁小闲伸手掬了一捧潭水,泛着蓝光的水体照亮了她的掌心。站到了潭边的石头往下望,才发现潭底很亮很亮,被幽光照得透明一片,却没有泥,没有砂,甚至也没有石粒。再凝神细看,静静躺在水底的,是一簇簇晶莹剔透的水晶!
这竟是个千百万年前就形成的水晶矿洞。这里随便一块水晶拿到人间,都可以换回凡人一家四口富足二十年的银钱。但在这里,它们不过是寂静地躺在水底,组成了这卷唯美画面的底色而已。
“这儿,真美!”她下意识地呢喃道。
“莫急,还有美景!”辜玉铭长笑一声,伸手召来了清风,在岩壁上一阵轻拂。
头顶的岩壁上,骤然亮起了无数星光。但与潭水不同,头上的星光是绿色的——成千上万萤火虫被这一记清风所扰,从栖身的岩缝里振翅飞了出来,犹如晴朗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只不过,这星星是会飞舞的,可以碰触的。
此情此景,真是仿若梦中。自然之奇观,用一切语言来形容,都是太苍白无力。
“这里真美呀。”她悄悄道,声音低得连身边的辜玉铭都没听清,“长天,你看到了么,你喜欢么?”
“何似在人间?”他也被这美景所打动,语带喟叹,“待我出了神魔狱,带你来的第二个地方就是这儿,可好?”
她微笑着传音道:“好。可是第一个地方是哪儿?”
“到时你自然便知。嗯,那儿……也很美。”
“贵人多忘事,你到时记得便好。”说完这话,她闭眼静心,神识扩展开去,融入潭水、融入岩壁、融入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群……
在旁人眼中,这个姑娘闭目瞑思,似乎忘却了身边站着的所有人,忘却了自己。
她的确“看”到了一切,却不是以自己的双眼去看、去望。那个开启了上帝模式的自己,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看。
她能看到每一只萤火虫飞行的轨迹,能看到淙淙流水划出的每一道细纹,能数清每一簇水晶独一无二的棱角,能看到构成萤河的每一只浮游生物扭动身躯的模样!
在这一刻,她遇见了这幅美景最微小、最细腻,却也最核心的部分——生命!
正是亿亿万万的生命,构成了这天底下最美的景致。若无这些渺小到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这地下的河水,不过也就是一条身处黑暗中的地下河水罢了,平凡无奇且默默无闻。
她感受到了这些小生命的情绪。无论是空中的萤火虫,还是水中的细小萤光生物。她的神识轻轻抚过每一只生灵,感受到了它们的平凡、它们的喜悦、它们的惊疑,以及它们凝聚在一起的,微小却伟大的生命力。
纵使渺小,也要有刹那辉煌。纵使微不足道,也要活得精彩烂漫。
这些细小的生物也许不懂得这些道理,但它们以身体力行之,实践之,而后活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若说早晨她在苍茫云海之上所见的,是天地之间至宏至伟的景象,那么现在她在这幽深洞穴里遇到的,则是尘世间生命最美最盛的演绎。
在这一瞬间,心似灵雨浇洗,神如甘泉点化。一直桎梏着她的另一层壁障,似乎无声无息地消融了。她的神识,突然迅速地漫卷而出,达到了百丈之远。
见微而知著,见理而得行。她所习的主神通,就叫做“见微知著”,是太上之神通,没想到心结在这里打碎,此术应声而小成。
她的道心,也进一步凝炼了。
宁小闲嘴角微微勾起,划出一道妙不可言的笑容。身边众散修原本轻声说着话,见她垂首瞑思,也安静下来不去打扰她,眼中却都有羡慕之色。
悟道一事,全凭机缘。求之不得,羡之无用。
神魔狱中的长天也似有所觉,眼中浮起欣慰之色,伸手从红泥小炉上提起热水壶子,给自己斟了一杯灵茶。
她正待再细细体会这样玄奥的感觉,不意却有一声惊喜的叫唤从外头传来——
“哗,好美啊!”
发出这声音的必定是个软妹纸,因为这声线透着媚,透着娇,还带着三分讨好。
宁小闲的脸色却唰地一下沉了下来。任谁从这样的悟道意境中被强拉出来,心里都不会爽快的。(未完待续……)
第262章 怎看怎好
在水中、穹顶都颤动着的萤火中,一叶玉舟徐徐飞来,停在潭边。几个漂亮妩媚的妹子举步而下,走在前方,然后才有男子跟在后头。
她们的面色娇艳,眼若秋波,衣裳若霞霓,行走之间琅佩叮当,既有几分仙家的风骨,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婉约。
好气派、好风范啊,宁小闲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哪一个门派的女弟子,直到她的视线穿过了这几个妹纸,落在后面的男子身上。
跟在后方的男子有三人,其他两人她不认得,唯有落在最后的那一人,俊眉朗目、气宇轩昂,却是熟得不能再熟的——
权十方。
好吧,原来这帮人是朝云宗的。
权十方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最后,微微颌目,对眼前的美景视若不见,此时却似有所觉,蓦然抬起了头,视线正对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眸。
他们中间,隔着成千上万飞舞的萤火虫,隔着朝云宗的一干男女弟子,权十方的目光却能无遮无挡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脸上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似乎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他比她还害羞。
有意无意地,他再度放缓了脚步,离前方的朝云宗女弟子更远了些,好像这样就能表明心迹。站在潭边的姑娘,眼中的笑意荡开,令他面上都有些发烫了。
妹纸们走到了潭边,除了口中惊呼连连之外。也像宁小闲刚才一般去掬潭水。一时之间,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她们可以天真浪漫。权十方却不可以。他快步走了过来,先向辜玉铭拱了拱手道:“辜兄,好久不见!”声音中透着三分爽朗。
辜玉铭也呵呵一笑,一把揽住了他的胳膊,亲热道:“假道学,你我都这么熟了,回回见面还要先摆个谱儿。是怕我不敬畏你?”
这两人原来是旧识,宁小闲眨了眨眼。
辜玉铭笑骂完这一句,转身将众散修一一介绍给权十方。权同学本身自带光明磊落的气场。很易博得众人好感。
临到宁小闲,辜玉铭才说了句:“这位是宁小闲姑娘……”就见权十方向着人家小姑娘咧嘴笑了笑,状甚赧然,顿时大惊!他这位同乡好友。见了女人向来是礼貌却冷淡地。何曾这样这样微笑过,甚至这样害羞过?
潭边那一群天真浪漫的朝云宗女弟子,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群散修静立,于是结伴走来,由权十方连着两个男弟子一并介绍了。
辜玉铭身后的众位散修,也愿意与朝云宗这等大派的子弟交往,何况这群女子又是光鲜亮丽,望之心悦。当下两方言笑晏晏,倒是一派和融。
宁小闲脸上带着笑。却不露痕迹地往这岩洞里多走了两步。她此刻心境不同,正是不愿多说话。
权十方与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眼角的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她,见她退走了两步,以为她心中着恼,于是迈步走向她,传音道:“怎么啦?”
他身姿卓伟,一直便是人群中的焦点,现在移步到她身边,所有人的眼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他这是毫不避讳啊。宁小闲暗自摇了摇头,她不在意这些女子的眼光,却注重自己的**,索性迈开了步子,往洞中深处走去。这岩洞很深,她脚步轻抬,转眼就离众人十丈之遥。
权十方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这一幕,让身后众人瞪大了眼,莺莺燕燕之声戛然而止。
洞中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才站定,权十方就轻轻道:“众师妹欲来观景,师叔要我陪同护送。”他竟是迫不及待地要澄清出现在这里的因由,决不是心仪哪个师妹才跟着一起来的。
众修士的耳力都不错,他声音虽低,却还是能被听见的。宁小闲神识之中,立刻感应到多位妹纸惊讶、难过的表情,也立刻感应到数道杀气腾腾的视线锁定了自己。
权十方这是要将自己推到众女的对立面上去么?
不过,她无所谓了。
宁小闲不久前才刚自玄而又玄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此刻还是满身的空灵寂静之气。权十方站在她身畔,却觉得她离自己好远好远,似乎触不及、抚不到,心里莫名地一阵焦灼,便觉得指尖发痒,想伸掌去捞她的小手。什么君子,什么风度,什么众人的眼光,都扔一边去罢。
只是这念头才刚刚兴起,就被他强行遏止了。
他终不是个能够随心所欲的人。
她明明宽袍大袖,只着一袭素衫,不若众师妹般光鲜;她明明面色淡然,气质清冷,不若众师妹般娇艳。可是他眼里心里愿意容纳的,却只有她的身影。
这个女子,他是怎样看着都觉得好。
宁小闲低着头却还能感觉到他深情的目光。她不知道权十方为何自打伤她之后就变得主动起来,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回答,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惟恐表达得不清楚,加了一句:“知道啦。”
她这副模样落在权十方眼中,顿时心花怒放:“她在害羞么,她也喜欢我么?”
神魔狱中的长天正在咬牙切齿:“抬起头!别让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哈?她依言果断抬起头,正好迎上权十方眼中未加收敛的深情,顿时觉得面上发烫。
无论她喜欢不喜欢这个伟岸的男子,权大帅哥眼中的热情也足以让女子动容。所以长天的打算落空了,她俏面上的红晕,也被权十方摄入眼底,心中更增欢喜。
他喜欢她,却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意。
神魔狱中的穷奇难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同情地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长天。神君大人的感情之路,看来也会有些波折啊。
最后,宁小闲轻咳一声,决定打破这能够凝结空气的沉寂:“权师兄,你与辜道友相识?”
他轻轻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起辜玉铭:“我俩的家族是世交,我从小便认得他了。只不过这小子脾气古怪,放着名门大派不入,非要进个几代单传的门派,说是捞个掌门当着舒服。”他到底是修道之人,又不想让宁小闲太尴尬,借着说话的机会,就将气息调定了,最后两句话显得心境放松宽绰,显然他又回到了平稳安适的状态。
这一份平心定气的功夫,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他侧头想了想,问道:“可是有事?”
“无甚大事。我在来时路上和他讨论了一会儿生意经,看来他经商亦有心得。”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同时开口:
“我名下有些产业……”
“辜玉铭有个未婚妻……”
他们只好同时住了口。
权师兄太好玩了。宁小闲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眉眼聚春,俏生生如三月桃花。权十方脸色发红,心里却安定下来:他熟悉的那个宁小闲又回来了。
远处的辜玉铭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提醒这两个家伙不要旁若无人地非议自己。
她只好传音给权十方道:“辜玉铭为人如何,可是信任得过?我名下有些产业需要打理,他的族地似在南瞻部洲中部,届时说不得还要向他借力。”
“辜玉铭从商时的信誉是很过关的,为人也甚磊落,你若有需要,由我出面与他说就是。”权十方沉吟,“你若有困难,何不寻我?我家在凡世的势力,不比他弱。”
他在向她示好了。权十方没有追过女孩,却天生知道该怎么办。
接受他的帮助?长天不肯的。宁小闲笑着摇了摇,又转移了一个话题,“你师父想必知道我也来了广成宫吧?他作何反应?”这老匹夫心心念念要杀了她,她自不会对他心存善念。
若是白擎还不想放过她,她须早作打算。朝云宗掌门的剑,不是那么好接的。其实说来也简单,她处处绕着他走就得了,谅他堂堂大掌门,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计身份来追杀她。
说起这个,他面色就有些尴尬:“我未对师父提及,但昨日余姚师弟从螭珠峰回来后,不出一个时辰,朝云宗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来了。”说到后来有些怒气,显然不喜余姚的口无遮拦。
那小子还神神秘秘、挤眉弄眼地四处说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权十方心仪宁小闲一般。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
“师父未找我提及此事,以他老人家的性格也不会主动说起。”他一向沉稳有节,现在突然挠了挠头,显出几分大孩子气,“你不用担心,师父脾气虽然不好,却是深明事理之人。”
就是太明事理了,才想杀了她好么?
她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师父曾要胡火儿来杀我,你知道么?”
“知道。”权十方脸色转严肃,“胡师叔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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