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御神录- 第1193部分

　　　　奇凌城内观战的郎青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眼前这一位，自然就是西夜信仰的神境怀柔上人了。

　　　　神境总有办法隐去自身的伤势，尤其在千军万马、数十万对眼睛面前，更需要展现最强的姿态来振奋军心，所以谁也不知道怀柔上人在与两大神境对决中受了多重的伤。

　　　　然而他还能坚定地立在这里，就足以说明其修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所以奋勇拼杀的修士同样欢欣鼓舞，呼声险些将夜空都震破。

　　　　也就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阴生渊的话还是一字一字传了出来，不曾被掩盖半分：

　　　　“老沉渊，收回你身上的虱子，我退兵。否则”他抬手往奇凌城一指，“我将那里夷为平地。”

　　　　平淡的语音也盖不住旺盛的杀意，显然他现在处于盛怒之中，对面虚泫、怀柔上人的任何异动都可能被他当作发动攻击的讯号。

第2392章　凶手是谁？

　　　　身为摩诘天最高战力，他参加的战役不计其数，对战局的把握还要强于其他神境。先前他和颜烈约战怀柔上人，去了两千里之外的空旷处解决，结果接到蛮人士兵的祈祷返回来一看，局面居然变作了一面倒，并且大堰上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神境，花式吊打己方人手。

　　　　兵员和高阶战力都遭受重创，阴生渊心中已萌退意。当然最重要的是东海神君的加入，使得整个战局的平衡再度剧变。

　　　　他和颜烈都不得不承认，怀柔上人的战斗手段或许不那么惊人，可他的本体实在强悍，那真是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一块大石头，作用于生物体的任何神通，在他身上都失效。

　　　　若非如此，怀柔上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缠住两大神境了，要知道昔年几位神境联手对付东海神君，老沉渊的下场可是很惨的，在神魔狱的水牢里游了三百多年泳才赶上刑满释放。

　　　　一个怀柔上人就这么难缠了，再多一个东海神君，胜算岂非更小？并且别忘了这里是鸣沙河畔，而沉渊本来就是水生的妖种，这里算是他半个主场，战斗起来威能至少增加了三成。

　　　　虽然可惜，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拿下奇凌城的好机会了。

　　　　怀柔上人也清楚，既然对面阵营两大神境又重新回到这里，己方就是想再削弱蛮军的实力也要先问过这两人同不同意。战斗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该见好就收了。

　　　　所以他和虚泫互望一眼、传音交流，大概又和郎青通过信仰纽带商议几句，就很干脆地同意道：“好！”

　　　　虚泫放出来的蜚蛭是群战当中的大杀器，这些有自主意识的小东西吃起人来一不手软、二不叫饱，就这样区区二十息功夫不到，已经有六千多人死在它们的口器之下，被吸成了木乃伊一样的人干。这也是阴生渊着急谈条件的原因：每多耗得一秒，蛮兵就要多死去近百人，而这玩意儿遍布水中，连他都觉得棘手得很，一时拔之不尽。

　　　　老沉渊原本就是打后援来着，自然这里的主人说了算。怀柔上人一点头，他就将触手伸进水里，发出了高频振动。

　　　　这频率的波段太高，普通人类是听不见的，不过内河和流向溢洪平原的水体表面跟着震动起来，甚至有细小的水珠一个劲儿向上弹跳。

　　　　这是老沉渊在向自己的小伙伴发出讯号了。

　　　　水中那一片墨绿色如闻圣音，呼啦一下从猎物身上撤了下来，重新聚作一团，飞快游向虚泫，从他的触手攀爬回去，重新变作了一层墨绿色的表皮覆盖在老沉渊身上。

　　　　这场景看得任何人都毛骨悚然，不过水中的确是一只蜚蛭也剩不下了。

　　　　蛮人士兵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毕竟对上这玩意儿都没辙，谁被盯上谁就只能认倒霉。

　　　　阴生渊沉着脸，向蛮军一挥手：“撤退。”

　　　　他是这支大军的最高战力，颜烈既未表示反对，指挥官就要听从他的命令。因此大军后方很快传来鸣金之声。

　　　　收兵了。

　　　　蛮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趟水向东，准备折返飞芦城。

　　　　在他们身后，是奇凌城里发出来的震天欢呼！

　　　　这个时候，颜烈却扶起元茂，冷着脸道：“谁打伤我的徒儿？”

　　　　他神力探出检查元茂身上伤势，可是越探越惊。以徒儿的圣人之身，居然被伤得胸腹都塌陷进去，五脏六腑移位，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虚泫哗啦一声在水中翻了个身，懒洋洋应道：“我。”

　　　　他的力量何等惊人，就是阴生渊自己硬吃一记也难过得要命，何况元茂只是圣人境？

　　　　这一翻身不要紧，他体型太大，扬起的水**到了岸边又变成了两、三丈高的大浪，正在撤离的蛮人猝不及防，立时被推倒一大片，好不狼狈。

　　　　颜烈对他怒目而视：“不仅是你！”

　　　　如果只是身体内外伤势也就罢了，圣人境的自愈能力惊人，就算有沉渊的神力作祟，颜烈也能助他驱除。可是导致元茂昏迷过去的最致命伤势，却是后颅骨上被凿穿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颜烈一眼就看出，这伤势是由内而外造成的，可是他头部只有这么一处伤，凶器是怎么进到大脑里的？

　　　　怎可能有出无进呢，难道是原路返回？

　　　　元茂主练肌体，骨骼强度惊人，颅骨又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头，因此这一击非神器不能为。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

　　　　就算大脑受到了器质性损伤，花些儿时间总能恢复的，毕竟圣人境就是被砍掉了脑袋也未必就死。

　　　　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方才试探元茂识海，发现那里居然是千疮百孔，就像被扎满了刀口的皮球！

　　　　仙人/混元境以上，识海都是自成天地的，这就意味着它是个密封的空间，里面的万事万物才能够自在演化。现在元茂的神国世界被捅得天顶都破了无数个窟窿，整片识海波涛汹涌，海中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生命不知道被弄死了多少。

　　　　这种情况下，元茂必须先行一一修补，愈合掉所有的破口，才能继续培养自己的神国。

　　　　任何一个修仙者都知道，神魂受伤最难养，何况是被搅得天翻地覆的神国？

　　　　当年长天的神国主柱被毁，整个神国世界甚至都关闭了。

　　　　所以至少在小半年内，元茂的元神必须留在神国内修补伤口，醒不过来了。这对修仙者来说，是个好消息。

　　　　而对颜烈来说，这就意味着打伤徒儿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双眼凶光四射，往场中的修仙者看去。这里除了四大神境以外，其他大能的资料他都了然于胸，没听说哪个人手里有专损神国的神通或者宝物。并且他下意识地认定，自己的徒儿是被偷袭的，因为老沉渊身周那一团浓浓的黑雾还未散去。

　　　　这老家伙，该不会是给谁打掩护罢？

　　　　这念头才刚刚兴起，就被他自己压下去了。

第2393章　水来土淹的秘密

　　　　虚泫是什么人？他的脾气据说又臭又硬，独居深海之中从来不卖任何人面子。除非暗中这人也是神境，否则虚泫怎会配合他行事？

　　　　可是神境想杀元茂，需要偷袭吗？

　　　　唔，等一下。东海神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片战场上，本身就很奇怪呢。

　　　　这个结真是越打越紧了。

　　　　怀柔上人双手抱胸，淡淡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个伤很奇怪么？”

　　　　这时局面混乱，颜烈只得抱起徒儿，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笔账，后头还要一一清算！”

　　　　他目光如刀，刮得每个人心头惴惴，不敢对视。

　　　　下一秒，颜烈就从原地消失了。他担忧元茂伤势，急着带下去治伤。阴生渊却看向大堰，挥了挥手。

　　　　顿时有数具尸体离水而起，飞往岸边。

　　　　他沉声道：“这些都是真正的勇士。送回去，国礼葬之。”

　　　　他捞起来的，是先前在黑雾中命丧沉渊之手的几名混元境。就有蛮人上前，轻轻将尸首抬走，面色庄重。

　　　　场中还有一名圣人境只受了些轻伤，这时走上前低声道：“遥倨指挥失策，前来领罚。”

　　　　他就是与元茂配合、引开虚泫注意力的圣人境，名为遥倨。两位神境还未回来之前，他是战场中蛮人的最高战力，有组织进攻之职。其他蛮人大能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他和四、五名混元境安然无恙。这一点，他自觉无法向阴生渊交代。

　　　　后者却摆手止住了他的下文：“回去再说。”这一场失利影响深远，连他自己都难辞其绺。包括遥倨在内，任何人的过错都要受到王庭的追究。

　　　　他阴沉地盯了眼前的修仙者一眼，转身离开。

　　　　蛮人的进攻就像潮水的涨落，来得快，去得也不慢，转眼功夫就走得七七八八。

　　　　战场上一片狼藉。

　　　　战斗结束的那一刻，虚泫就淘开了风波堰，让内河再度顺畅地奔流。

　　　　涌入溢洪平原的大水断了根源，很快就平缓下来。

　　　　怀柔上人朝着地上那道深深的沟壑打量了两眼。这是方才蛮族的圣人境为了疏导河水、减轻蛮人压力而一刀劈出来的，虽然深达十余丈，可是河水依旧往这里涌入，很快就要填满。

　　　　拜它所赐，奇凌城前这片平原上的洪水下降，只滑过膝盖。

　　　　这个时候，地面再度颤动伴随着所有凡人的惊呼，奇凌城所在的那一大片高地，又缓缓回降了！

　　　　这一回下降当然是从容不迫的，所以花的时间也长，前后约莫是两炷香的功夫，这片土地才恢复了原有的高度。

　　　　无论暗中操纵者是谁，众修仙者都佩服他的细致：这样缓慢的回落，无非为了减小对城中建筑、人类的损伤，毕竟在方才的急速抬升中，城里有大片屋宇裂痕、倒塌，那是经不起再多一次的折腾了。

　　　　这时奇凌城中的凡人纷纷跪倒在地，膜拜这能够改天换地的无上伟力他们叩拜的对象，当然是本城的守护神怀柔上人，当然是强大的西夜宗。

　　　　就连西夜的修仙者也都面向两位神境，虔诚行礼。若非这二位出马，奇凌城早就失陷敌手。

　　　　怀柔上人坦然受之，虚泫却缩回了黑雾当中。

　　　　十几息后，黑雾缓缓散去，堰顶上却空无一物。

　　　　东海神君不知去了哪里。

　　　　#####

　　　　奇凌城。

　　　　胜利的消息风儿一般传遍全城，凡人欢呼雀跃。

　　　　虚泫在主街上信步而行，一身灰袍，墨绿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背后。他看起来年过五旬，颌下的须倒是精心修剪过，又敛了气息，走在路上并不显眼，尤其此时城里的建筑塌掉了小半，他刚刚经过的一处废墟里就传来了响亮的哭声。

　　　　那是满城欢呼也掩不住的悲泣。

　　　　自然这些凡人的悲伤和喜欢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他的动作虽然悠闲，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就穿过几条长街，走到一处池塘边上。

　　　　这里在整个奇凌城西部，地处偏僻，尤其刚刚大捷，谁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因此空无一人。

　　　　他抖了抖袖子，就有一条巴掌大的鱼儿从袖口滑出来，落地以后变成了大姑娘，俏生生立在水塘边。

　　　　这个人，自然就是宁小闲。

　　　　虚泫的胡子一动。虽然是亲眼看过两回了，但他始终没弄明白一个大活人如何能够身化万物，这分明与神通术法的基本规律相背。

　　　　不过老沉渊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这念头转眼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去，对着宁小闲一伸手：“影子。”

　　　　宁小闲笑嘻嘻掏出一面镜子，把手已经断去，镜面上却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飘来荡去，好生着急。

　　　　她将镜面朝下，在镜子背面轻轻拍了三记，于是其中的影子就掉了出来。

　　　　这小东西见风即长，一下落回虚泫脚下，和他对接得天衣无缝。

　　　　他的影子回来了。

　　　　虚泫这才轻轻吁了口气。他好不容易脱出神魔狱，获得了三百年来渴求不已的自由，这时候可绝对不要再有把柄落在旁人手里，遭人控制，哪怕是这么一点点束缚。

　　　　只有曾经失去过，才知道自由有多么可贵。

　　　　宁小闲也不打算用这个来制衡他，既然放虚泫出来，就希望他能真心诚意配合战盟的行动，而不是打打酱油磨洋工。

　　　　谁都知道，强迫买不来真心。

　　　　她顺手将镜子放回怀里，算是独吞了这件至宝，虚泫当然也无所谓这么一件法器。

　　　　接着，宁小闲俯下身，在池塘边作了个招手的动作。

　　　　她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池水中突然有一物缓缓浮了上来，跃进她手中。

　　　　这是一块软棉棉的物事，黄澄澄地，像海绵又像果冻，托在手里颤巍巍地好生透明，看起来十足可口的模样。

　　　　可是连立在一边的虚泫都知道，谁敢吃了这玩意儿，马上就会被撑爆肚皮！

　　　　因为这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有些可爱的小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息壤！

　　　　方才奇凌城能遇水能涨，始终不被洪水漫过，这小东西要居头功。

第2394章　请动

　　　　宁小闲伸手轻拍息壤两下，以资表扬：“做得好！”

　　　　息壤娇羞地蹭了蹭她的拇指，一阵欢快地轻颤。

　　　　它在天下土壤中属于第一等神物，可以植土而生。上古即有人以息壤治水，现在宁小闲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而已。这块息壤被养在神魔狱，每天给好吃好喝地供着，也不知道种过多少天材地宝，抬高地表生长对它来说不过是大材小用。

　　　　待她收起了息壤，虚泫才道：“不过是一次失利，摩诘天不会善罢甘休。”他就不懂了，奇凌城只不过取得一次小小胜利，西夜和凡人为什么欣喜若狂，好像这胜利比天还大？

　　　　宁小闲鬓角犹湿：“正是，神君大人可定好了自己的去留？”

　　　　老沉渊被她锁在神魔狱第三层的大湖当中，原本是要把牢底坐穿的。不过天隙洞开以后，每一位神境的战力都弥足珍贵，她也不想隐流和战盟陷入苦斗的同时，这老家伙却在牢里悠哉游哉地玩水。正所谓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她和虚泫谈好的条件，就是她放老沉渊出狱，而后者要带领沉渊一族帮助南赡部洲共同对抗蛮族的入侵。

　　　　蛮族重返南赡部洲，对水族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是以许多水生的妖族不打算加入战斗。虚泫贵为东海神君，他的加入、表态和立场，可为表率，能够带动更多水妖、海妖支援南赡部洲之战。

　　　　更何况，虚泫本身的战力强横，昔年落入神魔狱不过是运气太差，客场作战罢了。如今到了鸣沙河畔，“一逢风雨便化龙”这个词对他来说可简直是太low了。

　　　　虚泫冷冷道：“返回东海，清理门户！”

　　　　昔年定海珠被盗，引发海底火山爆发，不再镇压蛮祖残骸，才使得后者被镜海世家偷走，这当然是有内鬼配合了。这么多年牢狱生涯，他每天都想着出狱以后要怎样和叛徒清算总账，现在就要付诸实施。

　　　　宁小闲沉吟道：“我倒有一请求，神君可否在此坐镇半月再行离去？本地的战局要花些时间才能稳定，奇凌城和乌顶山脉若是全部失守，中北地区就是摩诘天的了。”

　　　　虚泫思忖好一会儿，才呼了口气：“就半个月！”

　　　　无论摩诘天还是圣域，昔年都对他镇压在海底火山中的蛮祖残骸起过念想动过手。虚泫被困神魔狱三百年，可以上溯源头至此，可以说这就是“因”。老沉渊向来有仇报仇，家里那点子破事可以延后处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