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戚少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跑不动了。”
大风嘿嘿冷笑了一声，“那么我就告辞了。”
“把钟，不，顾惜朝留下！”戚少商喊。
“我是他师傅，难道带走他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大风冷冷地瞪他一眼，再冷冷地看他被染红的裤腿一眼，“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不是你可以配得上的。放开他，对你们以后都有好处。”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我没有看不起惜朝的意思，”戚少商说，“不过前辈你说的话是不是反了？”他好歹也是连云寨兼金风细雨楼兼象鼻塔的当家诶，“我为什么配不上他？”
低头看看昏迷不醒的小哇，大风橘子皮一样的脸上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真的想知道？”
不是你在想告诉我吗？戚少商无奈地点点头，“当然想知道。”
大风把小哇小心翼翼地放平在地上，那动作温柔小心得看在戚少商的眼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就马上激起了他一肚子的气。
“老实说，这个秘密藏在我肚子里已经很多年了，若不是这次这臭小子闯出那么大的祸，我还真想把这个秘密放在肚子里让它烂掉算了！”大风叹口气，在戚少商的对面坐下，还顺手给他扔了一瓶药过去，“喏！这可是皇宫大内的灵药，好用得很。”
……又是皇宫大内！戚少商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干嘛，怕我害你啊？”大风看他拿着药瓶直皱眉头，不由得生气地道，“老夫我杀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害你根本不用这种手段！”
“那当然，那当然！”戚少商连忙把药吞进一半，又在伤口上敷了一些。这药是真的好，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在身上流窜起来，痛苦顿时少了一大半。戚少商这才回答，“前辈的事迹我是从小就知道的！”你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唉，也难怪惜朝跟着你也变得那样……“对了，到底前辈想说的秘密是什么啊？”呃，感觉自己现在八卦问话的样子跟老八穆鸠平的样子很像诶。
“哎，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啊？”大风指指躺在地下的小哇，“一个青楼妓女的儿子能考探花吗？一个白衣书生能娶当朝权相的女儿吗？一个无官无职什么也不是的家伙能拿着黄绫裹剑，一天到晚穿着明黄衣衫招摇过市吗？”
“啊！”戚少商被雷击中了般傻傻地看着大风。
“我当年被方歌吟击落山崖，一身魔功几乎全废，而天下之大又没有我可容身之处，所以我就进了皇宫大内。”大风露出缅怀的表情，“后来因为调养得宜，武功逐渐恢复，这才渐渐担任了皇帝亲随的职责，经常跟着皇帝到处走，因此也多少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前，前前辈啊！关键时候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啊，特别是现在不是适合您缅怀过去的时候……”戚少商忍不住说道，但接触到大风吃人一样的眼神以后，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当今的皇帝，是个混蛋！”大风接着说。
“啊！”戚少商吃惊地抬头看看老妖怪，怎么说他也当过几天六扇门的人，说话多少给点面子嘛！
“怎么，我说错了吗？”大风冷冷一笑，“若不是那混蛋才当上皇帝就四处找风流快活，怎么会有这小子出世？惜朝他娘当年是杭州城里的第一花魁，那当真叫做闭月羞花，貌美如画，嘿嘿，当年还是我带着皇帝翻了三重墙进去才见到的美人儿啊！”
老人家说话是不是就喜欢在旁只末梢上纠缠？戚少商越听越不耐烦，“前辈，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顾惜朝他，他……”
“没错！”大风得意地砸下雷，“他是我们大宋朝道君皇帝的第九子，当然，只可惜，皇帝不敢认他！”斜起嘴角，他一副讥讽的样子，“不过皇帝总算还记得一点点香火情，于是我这个大内一流护卫高手就被留在惜朝他娘的身边照顾他们母子了。”
大风的眼神渐渐飘忽起来，“……那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那样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那样一副玲珑剔透的水晶心肝，只可惜即便是这样的如水春色，也只有留得了风流皇帝三天的宠幸，而后就因为出身不好的缘故被孤零零留在了江南的烟雨当中。
他初时被留下照顾那女子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以他的武功才华，若当初不是杀出一个方歌吟来，这武林就是他的天下了，偏偏时运不济被那个臭小子破坏！不过不要紧，这里失败了，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于是他入宫，反正早年就净身入道的他也没什么可以在乎的，只等到功力恢复，重新翻云覆雨玩转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始施展出手段，他甚至还没有完全治好自己的伤，就被那个混账皇帝当毫不起眼的棋子扔在了这里，美其名曰照顾，实则是监视那个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有没有勾三搭四！
一开始真想杀了那个女人算了，但是后来，渐渐的……
再后来，顾惜朝就出世了。他回了一趟京城，跟宫里的总管汇报了一下，但是看那些老太监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事多半没有什么希望了，就算多一个皇子又怎么样？皇帝老儿根本不认他！
于是，又回到江南。
把这个他认为没什么却彻底打击了那个女人的消息说出来以后，女人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茶。但三天后，女人就恢复了她的温婉美丽和聪慧，女人把应该姓赵的儿子起名字叫做——顾惜朝，并且恳求大风教他文韬武略，她要他终有一日可以站在庙堂之上质问他的父亲：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的诺言为什么只有三天；这样一个才华横溢俊美能干的儿子为什么他不认！
这是顾惜朝宿命的开始，却是大风一生中最美好日子的到来。
第八章2（下）
“江南，那烟雨，绿得呀……”老人家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絮絮叨叨，“惜朝小时候聪明着呢，嗯，像我！”
戚少商差点喷笑出来，“顾惜朝聪不聪明跟您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啊？”
大风瞪他一眼，“我是他师傅！”
是哦，好了不起！戚少商翻翻白眼，“那么后来呢？”
“女人生病死了！”大风叹口气，“惜朝就去了京城找机会，我呢，年纪大了，想留在江南养老——谁知道前个月才收到信说他娶了傅宗书的女儿，后面就听说他开始千里追杀你。我想吧，以惜朝的才能，杀个把鸟人应该不成问题，接下来就等他的荣华富贵好了，谁知道你小子命那么硬，结果你没死，江湖上倒死了一大窝废柴！”
戚少商额头的青筋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个把鸟人？一窝废柴？”他现在又知道了，顾惜朝的毒舌是跟谁学的。
“再后来，不得了了，这小子杀上金銮殿了！”大风一拍大腿，“可惜我来迟了，没有看见他拿剑砍他老爷子的样子（大家请自动忽略关于电视里那个皇帝的年龄记忆），但这小子还真是不争气，人都在他剑下了还是没有砍下去！”
“看这里，前辈！”戚少商忍不住招招手说，“惜朝逼宫是我拦住了的，好吗？”
“你要真拦得住他，他就不会追杀你千里了！”大风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两个都是废柴！”
戚少商满脸黑线。
“不过说起来，我也真觉得很奇怪。”大风看着他，“你跟惜朝到底是什么关系？兄弟？仇家？还是，情人？我猜一定是第三个了，满江湖都是你们的绯闻！”
“没错，”想起小哇美丽至极的身体，戚少商得意洋洋起来，“他是我的人！”
大风的眼神闪过一抹精光，“但我现在已经告诉你了，惜朝不是普通人，不是你可以配得上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稍许沉默了半晌，戚少商抬起头来，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在脸上晃，“前辈，你就别耍我了！”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有些邪魅，“你那么辛苦把惜朝的身世之谜给我说得这样清楚，无非就是想利用我连云寨、金风细雨楼、象鼻塔的家底还有跟赫连家、六扇门的关系，啊，还有江湖上戚少商的这一点点名气来帮顾惜朝嘛！嗯！最好顾惜朝能够篡位成功，你这位国师那时候可就威风啦！”这个老妖怪前些年可能因为美女的关系稍微有些安分，现在惜朝他娘一死，估计这颠覆天下的野心就活回来了。
大风脸色一变，“那么你就眼睁睁看着惜朝辜负他娘的期望，他自己也没有登龙一日永远在江湖上亡命吗？嘿嘿，我先前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他，现在看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嘿嘿，前辈前辈！”戚少商无力地挥挥手，“你能不能不要把你的野心硬加到惜朝的头上还顺带说我坏话？对，你说得不错，金銮殿上，惜朝已经把剑架在他老爹的脖子上，我进去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废话多久，但现在想来我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他深深地叹口气，“虽然你一直觉得惜朝应该是你的孩子，但是，其实，惜朝他还是赵家子孙，他不可能弑帝杀父！那家伙虽然狠，却总会在最后一刻心软。都不知道是不是你教导有方，让他还有一丝善念……喂！”
神哭小斧呼啸着从戚少商的头顶旋过，要不是他脖子缩得快，脑袋就不见半个了。
“喂，多少有点香火情吧，别动不动就拿小斧出来招呼人好不好？”真受不了这样的泰山老丈人！
大风阴冷一笑，“你说话最好当心点！”
——再当心也会刺激到你啊！你是老妖怪诶！戚少商再度无力地叹了口气，“总之，惜朝现在已经疯了，他甚至认为他不是顾惜朝，而是千年以后的转世，叫做钟小良。前辈，你是他的师傅，你这两天也一直在大顶峰上躲着，啊，昨天小妖那一枪应该就是你搞的鬼吧？无论如何，你也看见了，惜朝疯得不清，但是他很快乐，他不用负担以前的杀孽，不用想到以前的压力。对，他以前做错过事情，但我会帮他抗，帮他担！可是，我绝对不会在把他往那条死路上推！”
“什么叫做死路？”大风咆哮道，“男儿在世，当以权倾天下为目标，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惜朝他明明就是赵家子孙，而且你看看现在这个皇帝，望之都不似人君，贪花好色，沉迷丹青，哪里有一点点皇帝的样子？惜朝再怎么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当今天下，辽国、金国国势强盛，就是其他的国家西夏、大理那些，哪一家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大宋的地盘？与其把国家放在道君那种废柴皇帝的手里，为什么不能让惜朝继承大宝？重现我汉唐声威？”
“……”这个一时间倒也真的很难反驳了。
“还是，”大风眼神猛地一沉，“是你的私心吧？你想把惜朝留在你的身边供你狎玩……嘿嘿，好一个大侠啊，好一位英雄啊！”
戚少商顿时就跳了起来，伤口一阵疼痛，但怒火还是勃然升起，“大风我敬你是前辈，但你说话如此侮辱我，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会跟力拼到底！”
——什么什么留在身边供你狎玩啊，说这种话，当他戚少商是什么人了？
“你这样生气，到底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还是因为你到现在都没有达成你的目标而恼羞成怒呢？”大风长笑而起，双掌一挥，强劲的掌风逼得戚少商简直呼吸困难。
戚少商心下大骇，本来经过顾惜朝的千里追杀，他的武功早就突破了原先的瓶颈，现在他只要逆水寒在手基本上就没有遇见过什么可堪对比的对手。可是大风老妖显然颠覆了他的看法，在那冷如寒冰袭体的凌厉攻击中，戚少商发现自己真的只有招架之力，全无反攻之能。
“咦？”大风同样也感觉很意外，他早在几十年前就是武当的掌门，一身功力非同凡响，后来虽然被方歌吟打下悬崖，但毕竟还是用血河派的武功一点点把自己的实力补了回来。加上后来二十年的修炼，他确信，这年头只要萧秋水、方歌吟这一个个妖怪不出现，那么江湖上断然没有再能与他堪比敌手的人物。所以，虽然对着戚少商下手还算轻，但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能够支持到现在，“小家伙还有点真本事嘛！”说着心中一动，闪身跳离战圈。
“好，我就当你是条汉子，不过惜朝身上除了我打出来的内伤，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下的唐门剧毒，我要带着他入川去找唐门理论。你有本事就不妨一直跟着，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也不妨多想想——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若你能够帮着惜朝，总比我以后整天替他提心吊胆的好。”
说话间，转身抱起昏睡在地的小哇，闪人了！
第八章3
过来客栈，四月初八，晴
小二驴子正懒洋洋地拿着一块早就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装模作样地在桌子椅子上擦来擦去，三条颀长的身影就出现在过来客栈的门口。
当先一人身上穿了件白色的袍子，一手拿着一把沉沉的宝剑，另一只手臂上还挂着一件华贵的狗熊皮，但最显眼的却是这人脸上总是挂着的一付深深酒窝。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脸上竟然还有两酒窝，若在以前，驴子一定忍不住会感觉恶心，但这个男人脸上的酒窝，不知怎地，就是让人觉得越看越好看，还特别有种豪气的感觉。
后面一人是穿这一身奇怪红袍的老道士。说实话，驴子这辈子见过道士，却没见过穿着血红色道袍的道士，更没见过这样乍一看起来好像道骨仙风但仔细看却觉得浑身发冷的出家人。
而最后一个人，驴子突然发现这是以他十几年店小二的经验分析还是看不出端倪来的人物。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是一个普普通通穿着一身蓝色布衣的侠客，手里握着的剑倒是挺华丽，却跟他的衣饰不怎么般配。他在最后面一步步慢慢地走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他似乎走在了某个韵律点上，光是走路就像跳舞一样。这样一想不由自主眼神就跟着这个少年侠客的脚步走起来，半天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开始留意这人的相貌。
“师傅啊，这一路过来已经走了三四天了，你我没事，但是惜朝受了内伤还中了毒，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镇子，我们歇一歇吧？”酒窝英雄转头对着后面的红袍道士说，顺便还向着最后的蓝衣侠士眨了眨眼睛。
蓝衣的少年侠士抬起头来，驴子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停顿了一下，好，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就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但为什么看上去的时候却像可以把人的眼睛也吸引住呢？
“我不是顾惜朝。”蓝衣侠士淡淡地说，既不像反驳也不像抗争，仅仅只是为了说给自己听一样地嘟囔一句：“我不是顾惜朝。”
红袍道士的眉头蹙了蹙，满脸忧色，口中却说：“好，你不是，你不是。”
酒窝英雄的酒窝也消失了一会儿，但转眼又钻了出来，转头向着驴子喝道：“看什么看呢？客人上门还不来招呼。”
“啊啊！”驴子这才恍然大悟地跑过来给他们拉开一张桌子旁边的凳子，又给三个人倒上三杯茶，“三，三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红袍道士挥了挥手，“惜朝身上的毒怪里怪气的，我想还是早点赶到唐门比较好。我们休息一下就继续走吧。”接着向驴子道，“切五斤牛肉，拿些你们店里最好的菜上来，对了，再蒸两屉包子，我们打包带在路上吃。”
酒窝英雄连忙又